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宠溺只会害了这个身世离奇的孩子,若是想让她在这混沌污浊的世间存活下去,只能用最严厉的方法来历练她。严师出高徒,更何况这孩子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拥有一副极适宜练武的奇特筋骨。
小挽云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抬起来一看,一道丑陋的血口歪歪斜斜地划在了她的手心上,汨汨地往外涌着血液。
见她趴在地上迟迟不愿起身,姑姑严肃地命令道:“风挽云,站起来!”声音已不复先前的柔和。
小小的身躯一个激灵,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立马爬起身子。
看她低着头瑟缩的可怜模样,姑姑觉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走到挽云面前,拿出一方锦帕,弯下身子替她细细擦去脸上的污渍。
“挽云,你知道为什么姑姑要对你这么严格吗?”
“是为了我好……”挽云很乖巧的回答。
“也不完全是……逍遥殿的功夫十分奇特,需要强大的阳性内力才可修炼而成。越是厉害的招数,相应便需要越是深厚的内力。只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练就一番深厚的内力……”
姑姑顿了顿,说:“所以第三代逍遥殿的殿主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秘术,是仅女子才可练就的房中秘术……这是一种利用男女之事吸收男性至阳精气,再加以调息转换为自身内力的功夫。如此一来,便极大地缩短了修炼内功的时间,可供逍遥殿子弟用更多的时间专注于招式的研究上……”
“男女之事?”挽云不太明白姑姑的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笑着戳了戳她的头,姑姑却有意避开不答,又道:“逍遥殿名列江湖第二大派,但是名声却不大好。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们逍遥殿的女子修炼淫术,因此自第三代掌门起,逍遥殿的女子就再也没有一位能够顺利嫁出,就连姑姑也是一样……”
“姑姑胡说。”挽云昂起头,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模样煞是可爱。“就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二狗子他姐,也没有姑姑一半好看。二狗子天天和我们说,向他家提亲的人可多了呢,姑姑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你不懂。”姑姑的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因为一心追求强大的力量,而舍弃了清白之身,这一切也只是咎由自取……但是……”
柔和的手春风般覆上挽云的脸颊,姑姑笑着说:“挽云就不同了……殿主大人不忍心让你同我们一般,永远生活在外人另类的目光之下,她想让你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地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命令我们不能教予你逍遥殿秘术。如果你想学得一身本领,只能够全凭自己的努力,光明磊落的去获得世人的认可。而这就是,为什么姑姑如此严厉要求你的原因。挽云,你能明白吗?”
挽云怔怔地望着姑姑,轻轻地点头,继而又猛然地摇摇头,眼圈突然间就红了。
“她说她杀了我的父母。”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对她好?为她的将来着想?
姑姑闻言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地朝逍遥主殿的方向直翻白眼——姐姐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吗?居然跟小孩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小傻瓜,殿主大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姑姑伸手用力了挽云的小脑袋,“我们殿主大人虽然看上去很凶,但是内心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她会这么说,也只是……希望你讨厌她,远离她而已。”
姐姐啊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为什么呢?她不喜欢挽云吗?”
“不,挽云……”姑姑摇摇头,苦笑道:“她会这么别扭,也只是因为你是她深爱之人的女儿罢了……因为得不到,而恨。因为恨,却更加法忘却。到头来,深如骨髓的爱便幻化成了形的枷锁,令她的灵魂寸步难行。”
瞧小挽云听得一头雾水的样子,姑姑扑哧地笑出了声:“诶呀,大人的事情小孩是不会懂的……只是,你若想血刃你真正的仇人,唯有苦苦修炼不断的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办到。明白吗?”
若是想为父亲母亲报仇,只能不断的提高自己的实力。
挽云转过身子,看着矗立在她眼前那比她人还高的木桩,朝后退了几步,站定。
“姑姑,我能吃苦,我不会让爹和娘失望的。”言毕,挽云忽然全力冲向木桩,她利用一段小跑助力,待冲至木桩前时猛然一跃,双手双脚紧紧抱上木桩。她像一只小猴子一般,费力的四肢并用爬上了木桩。手心中那道好不容易结成血痂的伤口被粗糙的木桩一磨,又撕裂开来,在木桩上留下一道道深红的血痕。
她喘息着站起,朝姑姑骄傲的昂起头,手心的血仍在汨汨地流着,顷刻间染红了她的袖口。“姑姑你看,春花能够自己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奋力朝前一跳,可惜还未够着面前那根木桩,娇小的身子已再次跌落,“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姑姑默默地看着她挣扎着再次站起,跌跌撞撞地一次次冲向木桩,又一次次从木桩上掉落。
她想出声阻止,可理智却制止了她潮涌的柔情。
因为那时的年少知,和对至高上功法的限憧憬,她才会走上了这样的一条不归路。
如今,立于崖顶已路可退的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年少知的夏,沉心静气地摒弃掉自己本不该拥有的狂躁与急切,再倾尽血汗历练出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
只是往事如风,任凭谁也捉不着,改不了。
既然如此,那她只愿眼前的这个小小女孩,替当年死去的那个纯洁干净的自己,一路好好地走下去……
“姑姑!姑姑!”
喜悦地呼唤将沉思中的姑姑瞬间拉回了现实,她怔怔地抬眼朝声音源起地方向望去,瞧见一张脏兮兮地小脸绽着灿烂的笑颜。
挽云朝姑姑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叫道:“我跳过来了!姑姑你看!我跳过来了!”
什么!?
姑姑惊讶地张大了嘴,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挽云身高才不过三尺,怎么可能跃得过四尺的距离!?
自己设下的这梅花桩阵,原是想训练她在七岁之前如履平地。今天才是训练的第一天,她就能完成四尺的跳跃了!?
这怎么可能!?
“挽云,你再跳一次给姑姑看看。”姑姑颤声道。
挽云轻点头,她屏气凝神地看着又一根竖立在眼前的木桩,右脚用力一瞪,瘦小的身影滕然跃起。
可是,才跳至一半,挽云却又忽然软了下来,直直地摔向地面。
不妙!
看出挽云的异样,姑姑立即飞身上前,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从半空坠落的小人。
她俯下脸,细细地打量着挽云。额上覆着密密地汗珠,平日里一双灵动的眼紧紧地阖着,清秀地小脸上却带着安然的笑。
因为筋疲力力竭,加诸留了不少的血,她就这样晕倒在了姑姑的怀里。
姑姑可奈何地笑笑,将她轻拢在胸口,提步向逍遥偏殿走去。
多倔强的傻孩子啊……
真像,她的父亲。
挽云兮 第三十三章
时光在指间挥去。
不过两年,风挽云已在姑姑的谆谆教导下渐渐步入正轨。
一日,万里云,晴朗的日头耀得人的心也暖暖的。
而那潭碧波池边,有一抹素白身影正在挥剑激舞,仅抬手的一式中就能舞出三朵刚劲的剑花。
多少浪迹江湖的剑客,也仅能做到如此。但不过才六岁的风挽云,却做到了。
两个淡粉色的少女躲在碧波池边那一棵苍劲的大树后,看着那素白的身影挥舞着粼粼长剑,起伏转折间肆意挥洒着灵动飘然,不尽有些眼红。
“雨蝶姐,你说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姑姑的亲自指点?而我们只能天天抄写内心功法,还要借助那些个臭男人,才能练功?”一位约莫豆蔻年华的女孩愤然捅了捅身旁稍稍年长些的女孩,不满地直撇嘴。
“你傻啊!”被唤作雨蝶的女孩倾过身子附在那女孩的耳侧,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低低道:“听说,她是姑姑的私生女呢……”
“不会!”女孩瞪大了双眼,雨蝶立马用双手捂住她的嘴:“秋月!小声点!”
秋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继而扯开雨蝶的手,覆在她的耳畔轻声地道:“可是,我们不是每月都要喝汤药吗?姑姑怎么可能会……怀得上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姑姑没喝呢?”雨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好像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
一听有秘密,秋月立即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
“我曾听翠姨说过……当年姑姑和殿主大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却只喜欢姑姑,还和姑姑……后来殿主知道了他们的事,勃然大怒,一剑断了那个男人的命根,却怎么也对自己的亲妹妹下不去手。最后待姑姑生下这女娃后,殿主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像那负心的男人,心里烦闷得很,于是又将她甩给了那个男人……听说那个男人最后穷困潦倒,死于疾虐。殿主实在不忍心她的侄女流落在外活活饿死,所以才将她接了回来……”
秋月听了,啧啧啧地直摇头:“我们的殿主大人真是宅心仁厚,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活脱脱的一个不要脸……”
哗哗地树叶声忽地变得急促,诡异地一阵狂风大作,不过一瞬,一抹素白如一线光般从天而降,手中冷冽地剑锋直直逼向二人。
“收回去。”娇小的身子释放出不容置疑的气势,风挽云冷冷地道:“不准你们胡说。”
两个女孩哪里知道风挽云的六感竟敏锐至此,舞剑的同时隔着数十米还能听见她们的低声对话,脸色顿时吓得惨白。
这些个话若是传至姑姑的耳中,她们哪还有活路?
秋月有些气急败坏,好像做了错事的不是自己一样,脱口而出:“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的,挽云妹妹,我们只是在研讨内心功法,并未说其他的。定是你听错了什么,所以才对我们有所误会。”雨蝶讨好似地对挽云笑笑,藏在背后的手狠狠地掐了把秋月。
秋月疼的龇牙咧嘴,却也没敢再接话,乖乖地站在一旁紧紧地贴着雨蝶。
“姑姑是个好人,如果以后你们再胡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出乎意料地,风挽云并未与她们纠缠不休,只是清清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反手收回长剑,头也不回地离去。
何必生气?
这样的话,甚至是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自从她来到逍遥殿,各色的谣言便铺天盖地向姑姑袭来。特别是从姑姑开始担负起指导她的功夫起,谣言变本加厉地增多,且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离谱。
挽云记得,以前有个讨饭的叫花子,为了感谢她母亲的一饭之恩,为被视为全家宝贝的她卜上了一卦。可那个卦相太过复杂,看得那个叫花子连连摇头,说她天生是个不吉之人,所到之处皆易引起血光之灾。父亲听后很生气,拿着扫帚便将那个叫花子扫地出门。
就在那两个月后的一天,她和二狗子在外玩耍,天快黑时才回家。
一进家门,便闻见浓浓地,陌生的味道——那是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她的父亲母亲就这样瘫在血泊中,狰狞地瞪着双眼,像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一般,不甘地张大了嘴,被永远地定格在那。
街坊邻居联想到数月前那个叫花子的话,纷纷指责她克死了她的父母。谁也不愿接济她,看到她便躲得老远,好似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她便日日在街头巷尾捡些别人扔的食物果腹,所幸还有二狗子并不听父母的话,偷偷地为她拿些家里剩下的白馒头,不然她早就饿死了。
这样狼狈不堪的日子过了不知多久。直至一日,殿主大人将她捡回逍遥殿。
现在,因为她的到来,又将姑姑上了风口浪尖。
是否,她真的天生就是个不吉之人?所到之处都不得安宁?
“怎么了挽云,苦着个脸的。”
挽云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姑姑的房门口。
“没什么,姑姑。”挽云力地朝姑姑笑笑。
“有人欺辱你了?”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姑姑皱眉问道。
挽云摇头。
姑姑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勉强。只是抬手觅了觅她的发,道:“姑姑要出去一趟,这一去可能就是大半年……”
挽云闻言倏地抬头,瞪大了双眼,直直地望向姑姑。
瞧她一副怔怔的表情,姑姑也有些可奈何:“你还太小,江湖之事太过复杂,我和殿主都认为此次实在不适宜带你一同去。挽云,姑姑不在,你一定定要乖乖的……”
眼泪不知何时盈满了眶,挽云委屈地瘪瘪嘴,却也不得不点点头。
“三个月后的十五夜,是你该吃药丸的时候,到时千万别忘了去丹药房找钟婆婆。”姑姑细细地叮嘱挽云:“姑姑不在地时候,你要自己好好修炼。若是你能好好使出碧海流花剑,一式五朵剑花,姑姑回来就教你凤舞苍穹。”
挽云湿润的大眼睛顿时亮了亮。
“凤舞苍穹”是逍遥殿上功法之一,威力之大不容小觑,据说创教的师祖正是利用这招行走天下人能挡。
而逍遥殿能习得“凤舞苍穹”的人寥寥可数,除了殿主和姑姑,也只有五位护法大人。
“还有,挽云你要时时刻刻记着:习武之人修身养性。切不可随意动怒!”姑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这点。“如果遇到什么令你觉得很难过的事,一定要去找殿主大人。殿主大人会帮你躲过难关的……”
挽云愣了愣,虽然她万分地惧怕殿主大人,但是不想让姑姑担心,便也乖巧的一口应下。
姑姑这才放下心来,依依不舍地下了山。
挽云兮 第三十四章
就在当天夜里,挽云睁着眼独自躺在床上。不知是为何,许是因为少了姑姑在身旁,她总是觉得心里不安,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
正当她踌躇着是否起身外出四处散散步,待困了再回来睡时,竟听见了外长廊里传来细细地呼吸声。
姑姑是逍遥殿的第二执事,身份尊贵,又喜静,从不让人服侍在侧,因此单独居于主殿左侧宫殿。
这时怎么会有人在外走动?
挽云立马翻身下床,拿过桌上的长剑。白影一闪,已声地贴在边,静静地倾听外的动静。
“雨蝶,我们还是回去,我怕……”
“你个没出息的!如果我们的对话被姑姑知道了,只有死路一条,不杀了她,我们谁也别想活命……”
挽云听出来了,来人居然是今日那两个躲在树后嚼舌根的女人!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呼吸开始加速。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和姑姑说啊。下午姑姑下山时还好好的……”
“她今日不说,你能保证她今后都不说吗?最好的方法,就是令她今后都说不了!”
虽然只是低低耳语,语气却萧瑟狠绝到挽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把火折子给我。”雨蝶压低了声音命令道。
“……”秋月有些犹豫不决,迟迟不答话。
“快给我!”有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想必是雨蝶耐不住性子再磨蹭下去,自个动手去抢秋月手中的火折子。
挽云紧张得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果再不逃,她便会被活活烧死在房内!
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有血海深仇等着她去报!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当下心一横,挽云猛地踢开房门,她急促地喘息着,手臂可抑制地微微颤抖,手中的长剑却稳如一方敦厚的巨石,折射着清冷的月光笔直地指向二人。
“啊!”雨蝶正在和秋月争抢火折子,不料此时风挽云竟然此时出现!手一抖,火折子便掉在了地上。
“我、我们……”秋月吓得都快哭出声来,赶忙出声解释:“不是,不是的……”
雨蝶却显得镇定得多。就算她们被发现了,对方也不过是个牙都没有长齐的黄毛小丫头罢了!哪怕得到姑姑的真传,也难敌她们两人的联手攻击。大不了先杀了她,再一把火烧了尸体和偏殿,反正这和直接用火烧死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秋月,动手。”雨蝶平静地从袖中抽出短刀,话音刚落,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寒光洌冽的刀尖夹带着凉风直扑向对面六岁的女孩。
六岁的挽云身手并不算平庸奇,但毕竟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加上年龄实在太小,被雨蝶这猛然地一击给唬得有些六神主,慌忙抬臂用剑一挡。
“锵!”的一声脆响,风挽云只觉得手中长剑震了震,力量的悬殊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好在长剑依然稳稳地握在手中。
雨蝶哪里会想得到这小女娃竟然能接下她的全力一刺,面色有些微变,转手又是一划,直击挽云的命脉。出招的同时还不忘找寻帮凶,低声喝道:“秋月!快来帮忙!”
秋月早就给吓得瘫软在地——别看她平日里总是心直口快的,其实她的胆子小的很,今夜也是被雨蝶给强拖来的,不然又哪里会敢行刺姑姑的掌上明珠?
刀起刀落间,一道深深地血口烙在挽云胸前。雨蝶挂起一抹得意的笑,抽回带血的短刀,一刻也不停歇,抬手又是一刺。
不行!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她给杀死!
顾不得胸口蚀心的刺疼,挽云拼劲全力一跃而起——得亏姑姑设下的千木梅花桩,两年的时间下来她的轻功大有长进。鞋尖轻点迎面刺来的那段刀尖,挽云素白的身影飞身前扑,手中泠泠长剑一挑,顷刻间划破了雨蝶的喉。
短刀哐噹落地,雨蝶茫然地望着眼前喷射而出的鲜血。她抬手,想抚摸自己冰凉一片的脖子,以确定这血不是她留的。可惜手才刚抬起一半,身子已力支撑,往后一仰,重重地砸倒在地。
至死,她也不敢相信,她居然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给杀了。
“啊——!”秋月尖声厉叫着,恐惧令她忘却了一切理智。
挽云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满脸戾气的雨蝶,大口地喘息着。
她杀了人了……
她居然杀了人!
“姑姑……姑姑!”挽云哭着丢开手中带血的长剑,浑身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她咽呜着,缓缓地朝后退,她不想见到这具狰狞可怖的尸体!她害怕!
一个踉跄,挽云险些摔倒。她捂着胸口,心脏的剧烈收缩竟令她一时喘不过气来!霎时一股鲜血涌出,顺着她的嘴角汨汨而下。
“姑姑……姑姑!”挽云任由口中的腥血不断沁出,她不断大声呼喊着,可那熟悉的身影却依旧没有出现。
嘈杂的步履声由远及近,众人被偏殿的动静给惊醒,纷纷起身赶来查看。
“姑姑……呜呜呜呜呜呜……”挽云哭叫着,转身向外狂奔去。
叫花子幽幽的声音此时忽然回荡在她的脑中:“这女娃娃天生不吉,所到之处皆不得安宁。轻则破财,重则引来血光之灾……”
“啊——!”稚嫩的童音痛苦的嘶吼着,一声,又一声,断肠般的绝望。
天地之大,究竟何处才是她的归宿?
“姑姑……姑姑……”
带着哭腔的呢喃,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假贤王双手抄在袖中,悠悠然颔首,望向床上晕厥的少女。
平躺在床上一直处于沉睡中的挽云,此时正不安分的扭动着,似乎想挣脱什么束缚,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
“姑姑……姑姑……”
“姑姑!”
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与此同时挽云猛然睁眼,腾地一下坐起,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身子竟也微微地颤抖着。
假贤王本就坐在床榻边,不过伸手一捉,便稳稳地将她的手平放在自己的膝头。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侧过脸,细细地替她把脉。
须臾,淡淡道:“碍了,只需好好休……”
还有半截话没有出口,假贤王的身子一僵。
挽云声环住了他的腰,柳条般纤韧有致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地窝在他的怀中。
只愣了一秒,他立马回过神来,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伸向腰间,毫不留情地掰开那双缠绕的手。
“不要,求求你,就一下,一下就好……求求你……”挽云低声抽泣着,有些语伦次。
听着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助,假贤王的手一顿,疑惑地垂目望向她。
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挽云抬起头,脸上满是小鹿受伤时才会有的那种伤痛表情,瘦弱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我……我杀了人……我……”
假贤王挑眉,淡淡地问:“做噩梦了?”
“我……”挽云拧眉,缓缓地摇头。
“我梦到了她小时候的事……”挽云的双手环得更紧了,好似他是一根救生浮木,只有死死攀着他自己才会得到救赎一般。
“她?”
她是谁?
“我不知道……好像在梦里,我就是她……我看见我杀了人……我看见那人瞪着眼睛倒在血泊中……我……”她将脸深埋在他胸前,娇小的身子剧烈的起伏着,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我……好害怕……”
心莫名的一悸,假贤王有些失神地看着死赖在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挽云。历来反手是云覆手既是雨的他竟生出了局促之感,面具半掩下的脸有些熏然的微红。
“那个……”假贤王僵硬地抬手,犹豫了半响,窘在半空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背,万分难得的柔声道:“不准乱蹭。”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