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作者:vivia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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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寿筵开处风光好
雍正四年九月初七日
原来自己注定是时乖命蹇,别人若是辞世,就算没有六月飞霜,至少也是黑云压城,至不济还有点缠绵的雨丝。眼前阵阵冒着金星,胸口仿佛塞着团团丝絮,出气入气都是难挨。转头看看外间的天空,晴空万里,隐隐听得一阵乐声,“寿筵开处风光好争看寿星荣耀。羡麻姑玉姘超,寿同王母年高。寿香腾,寿烛影摇,玉杯寿酒增寿考,金盘寿果长寿桃。愿福如海深,寿比山高……”,寿筵自是好的,可惜不是自己的。
上月老九已经去了,想来他那样不耐烦的性子,在下面早已等的不高兴了,也罢,左右是个死,不如利索点,免得他在下面孤单,上刀山也得觅个相扶持。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日薨。
九月二十九日,诸王大臣议奏应戮尸示众。雍正帝谕“既伏冥诛,其戮尸之罪著宽免”
这便是自己,康熙的八皇子胤禩最后的结局了。
其实,不是没有不甘心的,但再不甘心,自己都是为寇的那个,史官的笔怎么会向着自己?一生成败不过由得他人评说了。愿不愿意都结束了。
飘飘忽忽的,是去阎罗殿吗?很好,九弟,哥哥来了。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等闲变却故人心
胤禩一缕孤魂飘扬而去,不顾焚首扬灰之痛,算来不过是残躯,服下的那些水银也没有机会附骨,倒是免了雍正弑弟的恶名。别了,雍正四年的初秋薄暮。
浑浑噩噩,熟悉的刺痛又向胤禩袭来,十殿阎罗,自己在哪一位手上?定定神,却有千斤重担压在眉间眼前,使尽力气一挣,努力睁开眼,是谁恍惚立在芸窗下春光里?莫非是九弟,胤禩心头一喜,刚要出声招呼,只见得那人赶上前来,满脸堆着捉狎:“这才什么时节,皇侄儿你就已经不觉晓了?亏得是遇见我出来,要是日后你接你皇阿玛的差事你也这么怠惰,只怕御史的折子会堆满乾清宫。”
这深印在心底的声音,不用刻意想起,因为从不曾遗忘过,是胤禩那满是伤痕的回忆中唯一的孺慕:裕宪亲王福全!不想去探究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穷途末路,胤禩已经奔波了太久,满心的惨伤哽在喉间却是吞不下吐不出。
胤禩忘了去追究所有的不合理,翻身把自己揉进最渴望的温暖怀抱。
康熙三十二年,裕宪亲王福全因追击噶尔丹失机罚俸的最后一年,康熙帝召他入宫商议二月巡视京畿事宜。出了乾清宫,却看见前廊下倚着罚站的康熙第八子胤禩,首若稚鸡啄米,想来是犯了春困。
胤禩平日端方温切,一向为福全所喜,见了这情状,免不了上前戏弄一番,却只见胤禩醒来一脸怔怔,福全又待调笑几句,胤禩已经把福全扑了个满怀,福全心内好笑:到底是小孩子,不好意思了吧?意思意思拍怕胤禩的后背心,口里道:“乖侄儿,倒懂得跟你皇伯父撒娇了,说说,怎么得罪你皇阿玛了?皇伯父给你说情去”福全心内突地想起,胤禩的生辰仿佛就是二月,又加了一句:“眼见得又要大一岁了,十二岁的男子汉可不兴娇滴滴地像个姑娘似的,咱们八旗可是马上得的天下,你这样将来如何放心让你去为我大清守土开疆?。”
胤禩问得此言,如遭电击“十二岁?”,满心满怀惊疑不定,手足无措,待要如何又不能如何,入目的是自己幼细却年轻的双手,再看向福全的脸庞,哪里有一丝老态,还是当年那个亲切和蔼,视自己为己出的贤王。
二月的紫禁城,阳光如蜂蜜般浓丽涂抹着万物,似乎也把雍正四年九月初八那日冰冷的艳阳盖过去了。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雕栏玉砌应犹在
恍恍惚惚从福全的温情中醒来,胤禩已经侍立在自己的皇阿玛康熙身边恭聆圣意。
“朕观八阿哥你最近读书甚可,当得纯熟二字,可见是进益了!”康熙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第八子,口中却仍是严厉。
胤禩忙正容躬身答道:“皇阿玛谬赞了,儿臣愧不敢当。”心底却涌起一股子酸涩,多久没有听见皇阿玛这样和熙的声音?天家无父子,难道自己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为什么还要渴盼这种温情?
不过捕风捉影,便锁拿自己,一言不称心,就拔刀相向,辛苦养育自己母妃也不过是他眼里的贱妇,亲自指给自己的福晋是他口中的妒妇。曾经的父子相得不过是笑话一场。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再次经历这一切?胤禩低着头不敢让端坐在皇座的天子看见自己脸上的惨伤。
耳边又听见康熙缓缓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自然是你真的有所得,才得朕的青目。”胤禩收敛好心神,急急跪下叩头谢了恩,年轻的额头再金殿中重重敲出沉闷的空响,一声声砸在他的心上,心里浮现当年自己回赠父皇赐诗的和诗:“父慈子孝应犹在,一夜东风一朝臣;曾习柳字千千行,亲情爱恨一梦遥”。当时只觉其乐融融,谁料到这诗一语成谶。以后的日子沉溺于父皇的恩宠,偏偏忘记了自己的父皇先是皇,后是父,父先为君,儿先为臣。如今再要谨记父子君臣的名分,不要再重蹈覆辙,落得前世的亲情爱恨一梦遥的下场。
康熙看着儿子温良恭让,心中更是欢喜:“这月是你母难之日,内务府已有了筹备,想来你也不爱那些金汤匙之类的,八阿哥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玩物?尽管讲了来,朕必赏了你。”
胤禩抬头看看康熙,跟印象中的父皇一样,眼里都是对自己的关爱赞许,温情脉脉。细细思量,父皇的严厉严苛严肃里不是没有对儿子的爱,只是这爱禁不起权利的倾轧。森严的皇权下血肉横飞的岂止是胤禩?先自己去一步的老九,圈禁的大阿哥,半疯的前太子。罢了,原是自己失了分寸,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了父精母血才有了这条性命,便是剔骨削肉还他又能有什么怨言?只是这次再不要混淆了君臣的界限,再不要对这慈父倾心相交。当他是君王逢迎侍奉,务要全了父子的情分,保了兄弟的尊荣,再不能拖累母妃和手足。
定了定神,忆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正是父皇盛年,唯一挂心的不过是噶尔丹,但那也是三年后的事情了。胤禩思忖一番,朗声回答:“儿子已经大了,并不想要什么玩物,可儿子想跟皇阿玛讨个恩典,不知皇阿玛愿意成全儿子不?”
“哦?八阿哥你如今大了?呵呵,说来听听,要朕成全你什么?”康熙看看这个眉清目秀,平日里颇得自己欢心的儿子,心里暗暗有几分寻思:十二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莫非是孩子大了,想讨几个身边人?还是想办什么差事?不禁有点懊悔先夸了口。
胤禩低眉敛目回了康熙的话:“皇阿玛,前些日子儿子懋勤殿见到了徐课教的临帖,深感羞愧,儿子的字笔画刚硬,欠缺雕琢,忆及二十八年皇阿玛南巡时,三阿哥有幸目睹高学士用笔,儿子实在羡慕,求皇阿玛将宫中古法帖赏赐些给儿子,让儿子好临摹习字,不堕了爱新觉罗家儿孙的志气。”
康熙闻言大喜,作为古今第一贤明的皇帝,康熙一向自许文武全才,作为父亲,也尤其重视皇子们的满、汉文书法,要求他们自幼刻苦习练。皇太子胤礽练习写汉字,每写一纸,必经康熙用朱笔点阅,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七子胤佑也都曾经在书法一途下过功夫,称得上是精于此道,胤祉一手好字更是在上书房众臣面前给康熙长脸。唯有八阿哥胤禩用笔偏于平易踏实,一向引以为憾,如今见八阿哥主动提出要苦练书法,心内自是欢欣鼓舞,果然是雏鸟音更好,清于五十弦,不由颔首笑道:“学书须临古人法帖,其用笔时轻重疏密,或疾或徐,各有体势。宫中古法帖甚多,朕皆临阅。宫里收着李北海书华山寺碑的法帖,字极大。临摹虽难,朕不惮劳,必临摹而后已。朕素性好此,久历年所,毫无间断也。就赏了你吧。”
胤禩谢了康熙的赏赐,亲手从首领太监梁九功手上接过法帖,走出乾清宫,并没把法帖交给自己身边的哈哈珠子捧着,而是自己一路捧着回了兆祥所。
胤禩打足精神敷衍完了皇帝,打算回到阿哥所,好好梳理下思绪。二月的紫禁城,春意还是淡淡,枝头新芽也不算繁盛,胤禩一路缓缓踱来,放眼望见甬道四近,春寒仍是料峭,微寒的清风抚过面庞,纷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宫墙那头迎面走来了着着杏黄服色的皇太子,后面跟着的正是刚刚提及的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七子胤佑。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等闲识得东风面
十九岁的皇太子胤礽身着杏黄朝服,头戴熏貂冬冠,长身玉立,嘴角含着丝微笑,领着弟弟们驻足等胤禩上来请安,胤禩远远瞧见他们,赶快把手中捧着的发帖递给身后的哈哈珠子,自己赶前几步,凑到太子跟前,打个恭礼,嘴里紧跟着:“给太子请安,给三哥、四哥、七哥请安!”
胤礽点个头算是回礼,等身后的兄弟们跟胤禩彼此见了礼,才慢悠悠地说:“老八,原来跑这来了,害得我们好找,镶黄旗的罗刹庙洋人递了请安折子,还进了些了稀奇玩意,你若再不出现,本宫可全昧下了。”
胤禩笑笑,心知这位太子爷素来有些瞧不起自己出身不高,兼之贪婪好财货,说这话哪里是跟自己商量?左右自己也不在乎那些西洋物件,何不卖个好?换个平安,免得白白被人惦记,这宫里可就更难得住了。胤禩堆上满脸笑意,恭恭敬敬地回话:“这是哪里话,哥哥若是喜欢,做弟弟的倾囊孝敬也是应该的,谈什么昧不昧的?”
胤礽合了心意,心里暗赞一下胤禩会看颜色,脸上的笑意更深,身后的皇三子胤祉早觑见胤禩身边哈哈珠子捧着的法帖,心知是康熙所赐,心内有些小小吃味,胤祉一向以文才风流自许,康熙却把这好的赏了胤禩,加之很看不惯胤禩对太子的巴结样子,有心难为下他,乘机开了口:“老八啊,做弟弟的倾囊孝敬哥哥很是应该,你也不只咱们太子爷一位哥哥吧?你把那西洋的孝敬了太子爷,再打算拿什么孝敬三哥哥、四哥哥、七哥哥啊?”
胤禩早见到胤祉的眼珠子已经焊在自己的法帖上了,这位三哥素习是可恶的,自命才高八斗,好些虚名,惯是拿糖作醋喜欢端着架子为难人的。不过是气不过自个儿拉不下脸讨好太子,就拿自己作筏子。
胤禩明白康熙赏赐的东西自是不能私相授受,但若拿这个理由驳回去,难免伤了自家三哥的面子,捎带伤了旁边的胤禛、胤佑,旁人倒还罢了,胤禛那出了名的小心眼爱计较,将来想要全了残生可就难了。更何况皇帝有赏自己藏着,拿西洋物件孝敬太子,倘若那位爷计较起来也是麻烦,后面更是事多。
胤禩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话,脸上虽是丝毫没带出来,一贯温厚的胤佑也瞧出了几分,只觉胤祉爱计较,心中怜惜这个弟弟出身低贱,性子虽好却处处被人打压,头顶层层的主子踩着他,稍有点好的就被人惦记。
胤佑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子爷胤礽却先开了口:“老三你是羞不羞啊,做哥哥的不记挂着怎么帮衬自家兄弟,光去算计兄弟东西了,你那里缺些什么,本宫赏了你吧。”胤礽早不爽胤祉成日里在书房跟自己较着劲儿苦学,活像要把自己给比下去,此时见他盯上了胤禩的法帖,早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胤礽是幼年开始就被康熙作为储君培养的人精子,胤祉话里话外的弯弯绕怎么瞒得了胤礽?皇阿玛平日里对自己赏赐丰厚,在诸兄弟之上,胤禩拿个法帖而已,何必受了老三的挑拨,兄弟间有嫌隙不说,还显得自己不能容人,更何况胤禩那么知情识趣,自己怎么也得给点脸面他。
胤祉没料到太子爷不往坑里跳,更拿出主子的气势压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只得讪讪地回上一句:“哪里敢讨太子爷的赏,不过是跟八弟玩笑罢了。”心里更是恨上了老八,打桩也是动土,反正也得罪了,想想又添上一句:“小八可真伶俐,怨不得皇阿玛看重你,今日又得了太子爷的青目,哥哥羡慕啊。”说完向着太子深深施礼:“太子爷,弟弟原错了,不该惦记小孩子家东西,弟弟认罚。”胤礽看见胤祉服了软,做兄弟的在自己面前俯首称了臣,心内得意,懒得计较他话里话外离间之意,笑着点点头过去了。
一旁的胤禩闻言大怒,不就是想过个清静日子吗,怎么这么难?出身低贱又不是自己的错,要怪就怪康熙爷色令智昏宠幸了辛者库的额娘,才有了自己。为了皇位争个高低本是司空见惯寻常事,倒也罢了。可今日不过是张皇阿玛赏了法帖,这一点子恩宠都要被胤祉记挂着,在太子面前上自己的眼药不说,自己更是不声不响就被胤祉划到太子党那派,以后还活不活了?太子可是好相与的?跟是死,不跟也是死,胤禩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口把对面那个笑得亲切的虚伪小心眼活活咬死。
一直沉默的胤禛低低开了口:“太子爷,那罗刹国洋人该等急了,咱们快点去皇阿玛那递折子吧!”胤祉接着笑道:“是啊,小八又不会跑,兄弟间要亲厚有的是时间,别让罗刹洋人等急了,回头把那些稀罕东西又收回去了,小八可白孝敬了哥哥一场,是吧?”胤礽大笑着应了,冲着胤禩说:“这话说的是,咱们不能耽误了正经差事,老八你受了皇阿玛的赏赐,可不得快回去好生练出笔风神飘逸,气气你那小心眼的三哥!”胤禩低头受了太子的教训,垂首待几位皇子离开才迈开步子往前。
胤禩重新把法帖抱在怀里,仔细盘算一番,现在不过是康熙三十二年,离太子第一次被废还又整整十年,刚刚靠上的这棵大树暂时不会倒,跟太子亲厚也不会碍了康熙的眼,自己更多了层保护罩,只是千万记得别得罪了胤禛,刚才自己低着头,就怕看见那逼死自己的仇人,神色上不妥,被人安一个怨望之名。
兆祥所里烧着暖暖的地龙,胤禩一进去,只觉全身那叫个舒坦,这才发现后襟那块已经透湿,也不敢大声换人服侍,自己宽了外褂,合目养神歪在在东炕上焐着后背。
门外传来了提提拖拖的脚步声,一个公鸭嗓子喊道:“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吉祥”,胤禩直起身子,认得地下请安的是养母惠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
“娘娘着小人请八阿哥过宫小聚”那太监站起来传了惠妃的话,胤禩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递了赏钱给他,胤禩也不敢在养母的人面前失礼,客气地问:“娘娘今日兴致到高,可是有什么佳音?”那小太监接了赏钱放入袖口,满脸逢迎地回了话:“皇上给各位主子赏了西洋玩器,娘娘这不记挂着八阿哥,要您也去挑挑?”胤禩心头一乐,刚刚孝敬了太子,这边又能得着赏,这世间一饮一啄莫非真的有定数。
收拾了仪容,胤禩跟着小太监回了钟粹宫,却碰见了一个他完全不想碰见的人。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彩袖殷勤捧玉钟
二月的晚晴,薄暮天气,钟粹宫前殿后廊的积雪已悄悄化去,独黄琉璃瓦歇山屋顶上还余了点残雪,在这样响亮的阳光下微微露出点绯色来。钟粹宫主子惠妃纳拉氏正端坐在卷草蕃莲纹御制紫檀木雕宝座上,面前独梃柱六方桌上零零碎碎堆着些康熙分赏的贡品,胤禩的生母良贵人卫氏也陪坐在下手,二人一起就着宫女的服侍逐件把玩罗刹国的贡品。一旁侍立的得宠宫人也跟着啧啧称奇给主子凑趣。明间里一时间莺声燕语,混着供奉的檀香瓜果香别是一番和乐融融。
迈进钟粹宫那曾无数次出入的彩绘苏式步步锦门,胤禩胸口涌起阵阵莫名的慌张,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是个梦?自己的人生不是应该已经结束在那个冰寒彻骨的九月艳阳天里了吗!推开门真的还能见到自己藏在心里挂念的亲人吗?还在犹豫着,正殿门口侍立的太监已经打起了门帘,嘴里大声通传进去:“启禀惠主子,八爷到了。”胤禩懵懵懂懂地顺着暖意向着里间移去,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跌了进去,好容易定住了脚步,顺顺当当请了安,一抬头,眼前就是自己久违的在圈禁时日里最想念的言笑晏晏,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养母都好生生活在面前,光洁如玉的脸庞不曾沾染一丝轻愁,前世的凄风苦雨恍然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可为什么那切骨的疼痛并未减轻半分?心里的大石更是重重压向胤禩。
惠妃纳拉氏向来对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胤禩很是亲厚,等胤禩大了,见他温文能干,惠妃纳拉氏又存份了替儿子胤禔培养臂膀的心。加上良贵人平日里也颇为知礼,小心奉承,一言一行都揣摩了惠妃的意思才有,让惠妃纳拉氏很是满意,平日里也特特多安排机会让他们母子相见。
这时惠妃纳拉氏听见了小太监的通传,忙把手上的锡银宝石挂件放下,待得胤禩见过礼,把他搂到怀里心肝肉儿好一顿揉搓,就连忙吩咐宫人把年幼的胤禩安置在桌前挨着良氏坐下,全了他们母子骨肉至情,也给良氏卖个顺水人情。
母子连心,一旁的良贵人早已看见自家儿子眼底泛着绯意,神情也恍惚,只是不敢开口相询,虽说是亲生骨肉,天家规矩,低贱宫人没有资格抚养皇子,跟着自己倒耽误了儿子的前程。儿子过继给了份位高的妃嫔就跟自己再无关系了,现下贸贸然去关心反而是祸害了儿子。且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缘故受了委屈,良氏做人一贯小心谨慎,想的多了更是不敢开口了,心里盘算着既是惠妃纳拉氏没注意到,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防着好心办了坏事。等待会别了惠妃纳拉氏再计较。
胤禩坐定看着桌上,满满当当铺开来都是罗刹国的新奇物件,略略扫过一遍,暗笑道罗刹人狡猾,求人办事也占便宜,东西看着是精细,但都是不值什么的廉价手工艺品。不过宫里多是爱红的妇人,那罗刹鬼子还算有了心。
惠妃纳拉氏拉着胤禩的手要让他自己挑,胤禩瞧着左不过是些锡银首饰盒,镶银漆盒,几个西洋怀表,往年自己也得过,想来只在书槅收着白白落灰。
桌子中间放着两个华彩非凡的蛋雕音乐盒,胤禩心知那必定是要留给大阿哥的,自己也休得开口讨个没意思,一套木制套娃被胤禩印在眼里。
胤禩伸手拿过那个木制套娃,那股子熟悉的酸涩在胸口翻腾着,脑海里那场已然陈旧的夺嫡之争清楚地让胤禩明白天家无父子,可是自己的母亲何辜?被皇阿玛斥之“贱妇”,胤禩相濡以沫多年的嫡福晋郭络罗氏被和离。死后被雍正扬灰,连名字都被宗人府从宗籍上除去。养母的大阿哥早逝,雍正临朝后就由自己奉养,当日自己一去她更是没了依靠,思来想去,自己竟连至亲都护不了周全,真真是万事到头皆为空。
胤禩将七件套的套娃一个个拿出来,沿着桌沿排成一排,胤禩向着惠妃纳拉氏说:“娘娘,儿子喜欢这套娃娃,赏儿子半套可好?”
惠妃纳拉氏一愣,拿起帕子扶了扶额饰:“一套娃娃,值的什么?你若喜欢就全拿去,剩下你再挑几样,不然旁人见了可要说本宫小气舍不得赏儿子了!”
胤禩沉着声回道:“娘娘赏的儿子都觉得是恩典,才不理会旁人说什么呢!儿子就爱那套娃娃看着喜人,这大的半套四个娃娃儿子带回去放身旁,就像是娘娘您日夜陪着儿子,那小的半套还请娘娘放宫里,让娘娘时时得见,代替儿子守着娘娘尽孝心。这就是娘娘天大的赏赐。”
惠妃纳拉氏让胤禩哄的喜气盈腮,屋里地龙暖烘烘的,热气衬得她越发如人面桃花,旁边服侍的精奇嬷嬷紧跟着几句:“娘娘贤德,阿哥孝顺,”:“娘娘教子有方,”惹得惠妃纳拉氏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险些失了仪态。良氏在一旁丝毫不敢流露出异样,多多上覆着吉利话语。
胤禩待得惠妃纳拉氏整理好仪容,才接着说:“可是娘娘,这娃娃数奇,儿子拿走多的,恐怕娘娘那边的娃娃孤单,娘娘拿走多的,儿子这边娃娃又孤单了,儿子求娘娘给个示下。”
惠妃纳拉氏爱这孩子懂礼数有分寸,又一心体贴自己,转头看看面上与有荣焉的良贵人,心里明镜儿似的惠妃纳拉氏有什么不清楚的。
“既然让本宫出主意,本宫可不能白出这主意,八阿哥待会儿就留在这服侍本宫用膳,可好?但凡手脚慢一点就得受罚。”
胤禩知道惠妃纳拉氏只是玩笑,顺着她的意思凑趣:“娘娘有命,做儿子的自当赴汤蹈火,何惧执轻役?娘娘只管吩咐了儿子,让儿子往东就不往西,让儿子打狗,儿子绝不撵鸡。”
胤禩此言一出,别说惠妃纳拉氏,旁边侍立的宫人也掌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精奇嬷嬷大着胆子说:“八阿哥,你这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哪里听来的油腔滑调,笑坏了娘娘了,该打该打!”
胤禩笑一笑:“儿子素仰娘娘的深恩,知道娘娘宽宏,又疼爱儿子,哪里舍得让儿子劳累着?不过是给机会儿子沾沾娘娘的福气,儿子讲个笑话也是效法古人彩衣娱亲,让娘娘解颐,尽了孝道,哪里该打了?嬷嬷可不要吓我。”
众人复又大笑。
末了,惠妃纳拉氏说:“这娃娃数奇,本宫不占那大头,八阿哥你拿着那四个也不好,不如将多余那一个转赠良贵人吧,八阿哥你孝顺,良贵人也沾沾本宫的光。跟着本宫得儿子的孝敬,喜庆喜庆。”一旁的良氏自知这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人早坐不住,慌忙从凳子上挪下来,向惠妃纳拉氏叩头谢恩。
一旁宫人伶俐的已把良贵人扶了起来,胤禩亲手将自己分内最小的那个娃娃递给了良贵人,良贵人心内五味杂陈,喜的是娘娘宽宏,儿子伶俐,苦的是母子分离,酸的是一阵阵,辣的是一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