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vivianco
越过高高的宫墙,杨柳枝头的绿意在仲春的天气里微微酝酿着,片片绿云在高处浮动,映着浅浅淡淡的绛红晚霞,莫名的欣喜在个人心怀里涌动。十阿哥跳起来折了一枝柳枝拿在手里把玩着,三下两下编了个草圈就罩到九阿哥的头上,九阿哥一向忌讳弟弟比自己高那么一点,这下正刺在他心头,怪叫一声就去搬十阿哥的身子往地上摔,十阿哥嘿嘿一笑就跟他在路中央玩起了摔跤。八阿哥也不去拦他们,笑吟吟站在一边叫好!
捧着食盒的内侍宫女们在宫道上步履匆匆,可是经过这里时都不忘记用一个微笑来陪衬自己的请安,八阿哥随意地挥挥手就背着身去专心看弟弟们缠斗,十阿哥的力气眼看着见长,轻轻松松就可以应对了。直到小九发了狠劲一口咬在十阿哥的手腕上,十阿哥才吃痛放开手,被九阿哥推开。揉着手腕,十阿哥看着一脸通红眼里尽是得意劲儿的九哥,那一口仿佛不是咬在自己身上,重重哼一声就罢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有力气继续不?不然就回去吧,我屋里炖着好羊肉汤,还有南边来的好鲈鱼,放久了怕腥!”八阿哥掏出汗巾子给弟弟擦汗,九阿哥接了过去囫囵抹了抹才塞给十阿哥,十阿哥也不嫌弃,仔细把脖颈上的汗都擦去才笑着说:“都被弟弟弄脏了,明儿拿条好的还给哥哥吧!”八阿哥一晒:“什么精贵东西,谁没有一柜子啊?要还的话,拿一大车满满装了拖了来!”
十阿哥还没做声,九阿哥就在旁边哈哈笑了:“老十天生的小家子气,八辈子改不了,慢慢学着吧!”
“八哥,今儿四哥又给大哥气受了吧?我们点子低,正碰上,好歹又落了几句不阴不阳没油盐的淡话,真是晦气!”
八阿哥立刻就明白了,抿抿嘴巴也没接话,大哥如果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不如就算了吧,日后哪有那么多精力一样样解释啊?拍拍九阿哥的肩膀,淡淡地说:“这回倒是你冤枉了四哥,大哥一肚子的气,若是四哥只占了四分,六分是为了我。这事就别提了,走,只怕那鱼千里迢迢一路走来,总等不到我们去用,已经在盘子里等急了了呢!”
兄弟几人哈哈相视一笑,携手就往着阿哥所行去。
大阿哥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后面跟着的内侍哪里敢做声,三步并作两步一路跟着他回了阿哥所,大福晋带着几个格格正在院子里绣着荷包,预备着给女儿们换新装。看见大阿哥进来,正起身去解披风,就看见自家的夫君脸上神色不对。
他们少年夫妻多年,大福晋自然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性,也不问他出了什么事,只是小心跟在后面,轻声吩咐那几个格格去摆桌子斟茶水,又派了一个人去厨房催膳。
等大阿哥进了堂屋,往八仙椅子上大马金刀坐下,大福晋接了吴雅氏端过来的茶水,自吹温了才躬身递给大阿哥,又吩咐吴雅氏再去端一杯来,大阿哥行了一路,本就口干舌燥接过来一气喝干了,正觉得意犹未尽的时候,大福晋又递了一杯过来,大阿哥如得了甘霖似的抢过来喝掉,直等到第四杯的时候才觉得舒爽。
大福晋看着夫君神色渐渐缓过来才温言说道:“夫君今日辛苦了,先净了面再用饭吧!”钱氏已经捧着铜盆侍立在一旁,看大阿哥点了点头就赶过来跪着,把铜盆高举过头,大阿哥正要低头时,大福晋忙拿过毛巾说:“夫君且坐着歇口气,让咱们服侍您吧!”大阿哥原也累了,乐得不动,由得大福晋将毛巾投了热水,拧干了给自己净面,热腾腾的毛巾敷过来,脸上的汗气尘土都去了,顿时神清气爽。
大福晋拿眼睛看看吴雅氏,她忙走到大阿哥背后开始揉着大阿哥的肩膀,大阿哥闭着眼睛笑道:“还是我家媳妇心疼我,这比给爷吃人参都受用!”大福晋轻轻回话说:“爷惯会小意儿哄我们开心,我们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把爷挂在心里惦着,凡事都想着爷而已!”
大阿哥此时哼哼唧唧地让吴雅氏左边右边的用力,筋骨虽然没有揉搓开,倒也轻松了些,知道妇人没什么力气,大阿哥拿手拍拍吴雅氏,睁开眼对着大福晋说:“难为你们服侍的舒服,也尽够了,快摆了饭上来,晚上还有事呢!”
大福晋看大阿哥有了兴致,马上说让几个格格都一起过来跟着用饭更热闹些,大阿哥点点头应了,一时堂屋里的桌上七大盘八大碗摆满了,教养嬷嬷引着几位格格过来给大阿哥请了安,大阿哥自抱了一个自己怀里逗弄,几个大的就偎着大福晋坐着。
大福晋亲自执壶把玉泉酒斟了几轮才罢手,饭后又把几个小格格抱过来逗弄着取乐,大阿哥看着满眼的妻妾儿女膝下承欢,小女儿娇声嫩语,阿玛阿玛的叫得自己心软,许了首饰又许衣裳,拿胡子扎着怀里的幼女哎哟哎呦怪叫,旁边服侍的几位莺声燕语,曲意奉承,大阿哥便不由多用了几杯,晕晕陶陶间,再多不快也丢到脑后去了。
话说四阿哥这边晚膳用的是冷冷清清,眼看江浙那边的赈灾银子无法到位,适才还接到顺天府梁九的单子,说是太和殿的翻修奉了康熙皇帝的意思,务要富丽大气。
草图拿出来,正殿的柱子要用楠木,要户部发银子去云南、贵州、广西等地采买,从外殿到内点铺地均要用房山的石料,殿堂内还加高地基,皇阿玛还许了他要铺设江南官窑承烧的雕花金砖,这样略略算来,没有几十万两的白银,这工程怕是完不了,可哪里去找这一注银子?四阿哥拿着筷子舌根泛着涩,味若嚼蜡的扒了几口饭就停了筷。
康熙拿着手里的礼部议覆折子,二月时黑龙江将军萨布素请求在墨尔根地方两翼立学,礼部商议了定下来按制在地方,官设教官一员,由当地新满洲八旗索伦、达斡尔诸佐领下,每岁各选幼童一名,教习书义。
记得当年自己把吴兆骞、杨越等人从关内流放至宁古塔,倒也给了密折萨布素让他优待这些文人,萨布素不过是粗通文墨,倒有一颗尊贤敬能的心。听说他们到了当地既授徒教书,又撰写诗文,把原先不敬君父的妄心很去了几分。日后在齐齐哈尔和瑗珲等城,也可以比照办理,黑龙江地区一贯苦寒,若是能把官学建起来,也是朝廷的一番教化,。
心里正计较着爱新觉罗家的帝王万年基业,却看见传话的内侍抱着一叠急报冲了进来,康熙接过一看,不觉抚额大恸,原来是山西巡抚噶尔图奏报,四月初六日,山西平阳府地区发生地震,房舍倒塌无数,人民损伤上万!
皇帝立刻就派了司官星驰前往山西察勘地震受灾情况,可是不论他怎么着急,司官直到四月二十日才发回驿报说到山西各县灾区屋宇尽皆倾毁,当地人口多被伤毙,受灾甚重,情况紧急。康熙忙召集各部商议如何赈灾,又派遣户部尚书马齐驰驿前往灾区,察明被灾地方本年应征的各项钱粮,最后决定全部都停止征收。
又命户部按山西受灾人手,每口给银二两,对于无力修缮房屋的百姓,每户人家给银一两。合计上来去了十几万的银两,四阿哥每天都窝在户部左挪右挪,支了这项少了那样,加上康熙又催得紧,不几日就牙疼上火,半边脸都肿了,幸而他平日冷面惯了,也没什么人来嘲笑他。四阿哥心里极想停了太和殿的工程,可是略略一提就得了不是,康熙满心要做盛世明君,这正殿如果不修缮出色,祖宗如何肯下顾保护?四阿哥得个没趣,只得又回去腾挪别处。
这天灾**的难以避免,可是朝廷上有些人总喜欢借题发挥,什么天有异象啊,皇天警示啊,康熙素来不信这些,可是难免也要出温旨安抚民心,八旗进了中原多年,可是明代遗族始终贼心不死,这几年连年遭灾,康熙也想着等太和殿修缮好了好好祭一回天,堵了那些人的悠悠众口。
太子爷此刻倒也沉静了好多,到底江山是要交到自己手上的,他也不敢大意,每日让门人属官商议了处置条陈,自己细细琢磨了再去跟皇阿玛建言,父子俩人也亲近了许多,康熙多么欣慰自己得了个好儿子,懂得为主分忧。
大阿哥三阿哥也有心要显摆自己,一个说天灾难免**需防,一个说礼崩乐坏要教化人心,都是一副踌躇满志跃跃欲试的架势,可是皇帝到底不肯让儿子亲赴险地,奏折都看了,也朱批了可行,只是没松口让他们去山西办差。
到了五月初一日,还是一客不烦二主,康熙派遣马齐再次赶赴灾区赈灾,同时传谕山西巡抚噶尔图在灾区设厂居住,救护受灾百姓,听候京城来的谕旨,不可急急忙忙返回省城。又让马齐到山西后要详察阅视灾情后,把各地情况用告示晓谕当地百姓,万不可因恐慌随意迁徙离散。又传谕给山西总兵官周复兴,命他亲自率领官兵便宜行事,将受灾地区妥为保护起来,以免地方坏人及镇标兵丁借端抢夺,扰害百姓。
一省巡抚的位置从来都是炙手可热的,这边马齐去了山西,京城里的御史便纷纷上书说道噶尔图身为地方大吏,山西受灾未能尽职尽责,应严察议处。康熙看着案上推成山的弹劾折子,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想着当年自己初初登基时如何意气风发,用的都是年少成名的贤臣能吏,如今竟都白了头。
叹口气,将噶尔图放到吏部议过,吏部讨论完了,按着太子的意思,折子里奏请将噶尔图革职,交刑部处理。康熙掂了掂手里厚厚的折子,拿起朱笔写下:“同意革职,免交刑部”八个大字。
可惜康熙还没决定继任者是谁,不过这样的处置也安了好多人的心,也触了一些人的逆鳞。
四阿哥看着户部赈济山西平阳府地震灾民打过来的白条,这次共用银十二万六千九百两,皇阿玛还下了恩旨,说要停征临汾、洪洞、浮山、襄陵四县的赋税。八阿哥知道最近上下一片忙乱,户部钱粮肯定吃紧,自己也不是什么能人,何必凑上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回禀了皇阿玛,就拉着弟弟们拿自己私房里的银子去山西设粥铺。
康熙虽听闻自己几个小儿子盘了点生意,原也不指望他们有多大出息,只是不要瞎胡闹,赚点子零用也好。没成想还得了西北的军报已是意外之喜,如今听着还能拿出一笔可观的数目为朝廷分忧,顿时觉得自己家的种就是不一样,喜气虽不外露,可也最近在宜妃娘娘和卫嫔面前不免流露了几分,待她们也和颜悦色的很。能养下这样懂事儿子的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宫里都是精明人,哪里还收不到风?到卫嫔那请安的宫人也多了,厨房送来的各样吃食也精致起来,自从小九开了铺子,八阿哥手里有了银钱,不给不给的有机会就往卫嫔那塞,宫外寻来了好补药好首饰也拿食盒要格格送过去。卫嫔是个谨慎人,从来不招摇,到宫里各个贵主面前更是随分从时,比以往更小心,倒也免了不少琐碎。
这日正坐在荣妃这里聊着春日的食谱,果然就有不醒事来挑拨了!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82、报君黄金台上意(下)
去年康熙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插手御茶膳房的事务,不但整饬了人事,还单设了个菜库来,宫廷内所用的各项蔬菜瓜果不再由御膳房负责采买,改成均由各地菜园头、庄头和瓜园头每年按量缴纳,只有稀罕的时令鲜菜才交给御膳房采买来。
后宫用菜虽然没受到什么影响,该得的份例不曾少去,可是这宫里尽是些人精子,皇帝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说是说采买的克扣银两,御膳房的偷盗器皿,不过是托词,皇帝哪里需要操心这些小事?定是饮食上恐人动了手脚去,是以众位妃嫔都开始在自己宫内的小厨房里用心思,力求让皇帝放心大胆来临幸自己。都知道皇上爱进羊肉和牛肉,若是爱上自己这边厨房的味道,难免多多惦记着,雨露自然也多得沾了。
眼看端午就要到了,内务府进献了新酿的菖蒲酒,康熙特别爱用,每餐必进一小杯,更分赐了许多给朝中大臣,说是要君臣痛饮,共庆佳节。
各宫妃子们凑在一起,除了胭脂花粉,头面荷包外,也只有这食谱聊起来最有滋味了,这个说首乌炖猪肝补血养气,那个说蜜制桑葚补心入肺,人人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一时间,荣妃这里欢声笑语煞是热闹。
卫嫔从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只是如今自己也是主位上的人啦,皇上又肯看顾,儿子也争气,佟妃娘娘主理了后宫后凡事也没挫折什么,今年又把几个贵人交给她殿内住着学规矩,卫嫔也知道那些小女儿心思,是以但凡有些宫内的迎来送往,为着这几个贵人,自己说不得也要出面支撑下。
可巧那怀了身子的密贵人王氏如今颇得皇上宠爱,为人又乖巧伶俐,卫嫔看她喜酸怕光,肚子尖尖,猜度着大概是个阿哥,越发不肯拂了她的意思,时常也带她出来走动。却不知道犯了别人的眼睛。
坐在下手的定贵人万琉哈氏早把山东进的骨扇上咬出一排密密的牙痕,脸上仍是巧笑嫣然,可是眼底的酸意直浸到心底去了。
定贵人万琉哈氏也有自己的不如意,膝下的十二阿哥已经眼看满了十周岁,可自己的位分一点没有要提起来的意思,都是生了儿子,怎么卫氏就一眨眼成了嫔?还有了自己的宫室,如今皇帝又很是看重她的儿子,也常常翻她的牌子。
成嫔娘娘当年生了七阿哥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上三旗才得了嫔的位分,冷眼几年下来,也没见皇帝有多眷顾的意思。定贵人附在成嫔娘娘那里住着,二人都是有儿子的,也还说得到一起去,如今有了良嫔这个共同的眼红对象,更是每天聚在一起酸言冷语。
去岁温僖贵妃娘娘去了,皇帝心思不乐,她们这里雨露更是少了,若是均沾也好想点,偏偏跟着卫嫔的密贵人王氏就是去年有的身子,皇上怜爱腹中的骨肉,加上那两位都是他心爱的,越发偏了卫嫔和密贵人那边,怎能叫人心里舒服?
都说子以母贵,可这卫嫔不过是辛者库浣衣出身,密贵人的来历更是可笑,是皇上南巡时,江南的知县拿自己嫡出的女儿进上,不过是歪门邪道巴结而已,都说皇帝英明,怎么这关就看不破?
皇帝爱她容貌就带回了宫中,这等低贱的汉妃原是不入太后眼睛的,可是皇帝却爱得不行,一心抬举,眼看不知道肚子里那块肉是阿哥还是格格,就忙不迭地进了位分,还特地放到出身低的卫嫔那住着,不就是怕其他妃子给她小鞋穿?顺便也让卫嫔少操些心,说起来皇帝若是深情对人的时候,倒是细致到十二万分的,哪像自己这样没时运的,生得富态高大,得了太后的青目入宫侍奉,却不入皇帝的眼?
可是八旗难道不是马上得的天下?尚武自是先人之风,可恨圣心难测,也不知自己日后是个什么结果,皇上宾天后,自己可是要搬出去由儿子奉养,只是如今自己不受宠,只怕儿子跟着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定贵人万琉哈氏想着儿子,心底的酸涩更是忍不住。
抬眼看看上座的佟妃娘娘,满脸的浅淡笑意,眼底却是无尽的死寂,定贵人万琉哈氏忙立起身来凑趣讲个笑话。
春意融融的午后,满屋子的浅红淡碧,笑语嫣然,可是各自的心事都压在心上,沉甸甸地发疼,成嫔挨到最后一批小贵人退下了都不肯走,硬是求了佟妃娘娘,许了她一个恩典,为佟妃娘娘的华诞跪经。
佟妃娘娘的华诞还没到,康熙皇帝就看见内务府送来的绿头牌上少了自己心上的人,管事太监是知机的,忙回话说太医院的院判说主子气血虚弱要静养安胎。翻了别人的牌子,康熙皇帝从来都不缺少谁的陪伴,有心想问问,军务一忙就忘记了,后宫交给自己无子的表妹,皇帝没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卫嫔因着照管不周疏忽龙种,被佟妃娘娘罚着闭门思过,连每月的份例都被裁了一半,可是卫嫔哪会不知道所谓气血虚弱,哪个妇人没有一星半点?不过是自己这儿又碍着人的眼了!除了忍着,自己还能怎样?
等到八阿哥听到信的时候,惠妃娘娘早打发了人来传话,塞翁失马的事,切莫轻举妄动,只得忍了,自己做儿子的怎么管得了皇阿玛后宫的琐细?只是越发发狠地办差事。
眼看出征在即,大阿哥那边点兵点将的,三阿哥也在那里招兵买马,太子这次又是坐镇京中的份,狠命想在军中安插人手,偏偏大阿哥跟三阿哥都防得紧,唯有四阿哥不太计较这个,太子爷才放下半条肠子。
吹干笔尖上的墨汁,太子冷冷笑着,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自己比谁都清楚,如今大哥想要立功,也要看自己给不给机会他。
回身看着伺候笔墨的小内侍,太子心情很好地说:“去阿哥所送封信给九弟,路上小心点!”
八哥不是一只鸟(八阿哥胤禩重生) 83、悄立市桥人不识(上)
康熙三十四年的初夏,天气晴和,碧蓝的天空下紫禁城的琉璃瓦黄澄澄地发亮,看上去竟然会有晕眩的感觉。
难得从户部讨个便宜差事的八阿哥骑在马上,松松挽着缰绳,反正自己四周围着七八个侍卫,纵然想信马由缰也是不可能的,索性就任由那马儿优哉游哉的看尽长安花吧。眼前的亭台楼阁跟记忆中的重叠起来,那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让人惊讶。
记得这时候刚刚从三藩之乱中解脱,国力尚未恢复,虽说眼前不时满目凋敝可也确实没有日后那样的繁荣,想着自己把番麦献给了大阿哥,本心是想要解决军粮补给问题,谁知道却助长了皇阿玛出兵的决心,即使已经笃定今年是个丰年,八阿哥还是担心这样勉强行动是否有变?
正在马上寻思着的八阿哥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侍卫们都警惕了起来,犹自想着自己的那点心思,带着单眼花翎的侍卫们已经布好了阵式,雁翅排开,把八阿哥护在身后,腰间的鎏金佩刀都是半出鞘。八阿哥这才回过神来,隔着侍卫们的后背什么都看不见,等他想靠近点已经有人伸出手来拦他:“八爷,还请靠后,前面似有骚乱,别惊了您的坐骑,等奴才护着您改条道吧!”
说话那人顶戴上的蓝翎上镶着的不是常见的明珠也不是艳丽的珐琅,不过是块普通白玉,八阿哥细细端详他,眼前这人不过二三十岁上下,身材挺拔,眉目疏朗,看着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名字。那侍卫瞧见八阿哥开始发愣,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抿嘴一笑,在马上打了个千:“八爷不记得奴才了吧?奴才是纳兰家的揆叙啊!”
仿若一个惊雷劈开了八阿哥的脑子!揆叙?大阿哥舅舅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的弟弟?那个一辈子追随自己的人?目光好似焊在了对方脸上,八阿哥努力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寻找当年自己熟悉的线条,是啊,那是他的眼睛鼻子,自己怎么就没马上想起来呢?
揆叙看着对面的皇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都不带眨眼的!饶是他少年老成也禁不住有些尴尬,轻轻咳一声,见八阿哥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后面的侍卫却开始大喊:“前面的挡住,揆叙你带着明惠跟明成护着八爷从旁边回内城!”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后面的侍卫已经冲过来牵着八阿哥的笼头往后面的巷子里撤退,八阿哥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揆叙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只觉身下的坐骑开始狂奔,忙收敛了心神专心控马。
青石板上一阵阵急促的蹄声掠过,也顾不得路旁的摊贩行人,八阿哥到底人小力薄,但是拉紧缰绳不让自己坠下去已经用尽全力,只能惋惜地看着五颜六色的水果满地乱滚,几人东绕西绕竟然冲进了民居巷子,前面开路的侍卫一路那佩刀把头顶的障碍物都打落,八阿哥知看见无数描金绣银镶花刻朵的织物在眼前漫天飞舞,险些忘记了自己是在逃跑,就要驻足来赏玩一二了。
何曾想,这小巷竟然是条死胡同,几人只好勒紧了缰绳,打算回马再奔出去,可是后面的暴民已经寻到了这个巷子口,几十人把巷口堵得水泄不通。侍卫们忙把八阿哥挡在身后,揆叙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直指着缓慢逼近的人群,朗声说道:“来者何人?天子脚下哪能容得你们聚众骚乱,还不退下?不然让你们血溅此地!”
为首的青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可是后面的人群里立刻就有声音出来:“干他娘的,老子们反正都是活不下去了,穷得连条破裤子都当了,还跟老子们讲什么屁话?”
“就是,就是,这天下还不是老子们替那皇帝老儿打下来的,现在爱新觉罗家的人在紫禁城里抱着美人过舒服日子,老子们倒在这死不死活不活的生受!不如豁出去,未必江山换不得人来坐啊?”那边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随声附和。
揆叙暗叫不好,看眼前这架势,今日难得善了,自己几个人若是赌口气冲出去倒还有可能,可是身边带着的是皇子,非但不是助力,根本就是大个累赘,哪怕是伤着了根头发丝儿,都是护主不力,这可就难办了。
明惠把自己的马头靠在八阿哥的马头旁边,轻轻道一声得罪,隔空就把八阿哥抱到自己怀里,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搂着八阿哥的腰,明成拉着八阿哥那匹红马的缰绳,预备着拿刀捅了它,放马好把人群冲散,这边就可以乘机冲出重围。
八阿哥一时还搞不清情况,只觉得身后明惠的心跳跳动地特别急促,沉重的呼吸就在自己头顶听得特别清晰。
回首低声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啊?莫非京城中有乱党?”现在不过是康熙中叶,太子尚未出现颓势,四海也算宴清,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
“回主子话,这些是当年平定三藩之乱后的八旗兵丁,不过是胡闹着混完了家产,无以度日就镇日胡闹。见天往步军统领那儿闹腾,不过是想银子罢了,那些昏话,主子何必当真?”
几人还在犹豫着,不知是哪一个起得头,那人群就举着棍棒冲了过来,冷不防的,顶头的揆叙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闷棍,明成不禁大怒:“混账,居然敢对爷们动手,不想活了吗?”
这话一出,八阿哥就知道要不好,果然人群里的骚动更大了:“左右是个罪,索性打杀几个才显了我们的名!”
“依着佛法饿杀,依着国法打杀,不如大家一起完蛋了账!”
说着,怀里藏着的刀枪就拿了出来,明成跟揆叙左右抵挡吃力的很,明惠只得单手对敌,颇为狼狈,八阿哥没有腰刀,只有靴子里有把匕首,摸出来,冲着自己拿红马的屁股上就是一刀,那马吃痛不过,长嘶一声,就往前直奔,揆叙斜眼看见了,双腿一夹跟了过去,把左右的人群分开,倒也杀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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