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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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轮朝阳冉冉在东方升起,金光万道,将整个太原城染成了金黄之色,城门打开,一队骑兵驶出了城门,张焕抬头向朝阳望去,霞光将他的脸也映成了紫红色。
“将军,我们不和皇上一起走,岂不是便宜了那朱泚?”亲兵陈平在旁边有些担忧地问道。
张焕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这时,亲兵队正李双鱼上前拍了拍陈平的肩膀,低声道:“多做事,少说话,这才是我们的本分。”
陈平的脸霎时胀得通红,低下头一语不发,张焕向李双鱼赞许地笑了笑,他忽然想起来一事,便向后使了个眼色笑道:“那家伙还在那里叽叽呱呱吗?”
李双鱼点了点头,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个瞿老头,从早上到现在嘴巴就没停过,抓到一个人便讲马球经,大伙儿躲都躲不开。”
瞿老头自然就是晋王师傅瞿子游,他想方设法打听到了张焕的住处,天不亮便来寻他,却发现张焕有走的迹象,他当即立断便要跟张焕进京,众人甩不下他,只得让他跟着,不料此人最大爱好便是和人聊马球经,一路上拉着张焕的亲兵说个没完,让众人头痛不已。
“将军!”
张焕一回头,只见满脸油光的瞿子游从车窗里探出头,远远地向自己招手,虽然几乎是一夜未睡,但他却看不出有一丝倦意,显得异常兴奋,“将军有雅兴否?过来聊聊!”
张焕心念一转,向陈平笑道:“给你件事做,这一路上就由你来陪他聊天,到长安后我记你一功。”
陈平脸苦得几乎要拧下水,可又不敢不从令,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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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让你家将军来吗?”
“将军有公务在身,小的对马球颇有兴趣,特向老先生请教。”
“真的?呵呵!伯牙今遇子期矣,来!来!来!上我马车来,老夫好好给你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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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莞尔一笑,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事,便用马鞭轻轻抽了李双鱼一下,笑骂道:“陈平只说不敢做,你却是做了不说,我来问你,那花小娘可是你带上的?”
“冤枉!我们去给将军搬东西,那花小娘便一定要跟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张焕冷笑一声,“你们数十个壮汉,她一个瘦弱的小娘,你们会没办法?”
李双鱼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她父母双亡,给人洗衣为生,我们看她确实可怜,而且将军身边也没个人服侍,所以我就答应她了。”
“你这个家伙,这种事以后要先禀报于我。”
李双鱼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迟疑一下,又道:“将军,那这个花小娘。。。。。”
张焕回头望去,只见装行李的马车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伸长脖子注视着自己这边,张焕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带上她吧!”
说罢,他抽了一鞭战马,迎着万道金光,向远方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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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马球谋士
八月的天空更加纯净湛蓝,大地上树木变成了深绿色,间歇地点缀着一片片黄色,阳光温暖,白日渐渐地变短了,人们的脚步也开始匆忙起来,秋天是值得期待的日子,当九月十五大唐天子李系正式立李邈为太子后,大唐百姓对朝堂的热情也随天气一样渐渐降温,相反,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却一天天升温,再过一个月,马球大赛将正式开球。
张焕从太原回来已经有十天,日子平淡而忙碌,时间如流水般地过去了,这一天,他一早便来到了位于永嘉坊的新宅,虽然这座宅子已经被楚行水重新翻修一新,且已完全属于张焕的产业,但他依然住在东内苑,平日和士兵们都吃住在一起。
而这座宅子则成为天骑营马球队的临时指挥中心,随着马球大赛的临近,马球谋士的招募也渐渐到了尾声。
“这次招马球军师一共有二百四十一报名,按将军的意思招五人,属下挑了三十人供将军选择。”
韩愈将厚厚一大叠资料向张焕面前推了推,“都在这里,将军看看吧!”
张焕随手拿起一份,他笑了笑道:“那个从太原来的老道士报名了吗?”
“没有从太原来的。”
韩愈忽然一拍脑门,“莫非将军说的是衡山的李道长?”
“应该就是他吧!他来了吗?”
“三天前来了,可是他要价太高,属下便将他放在最后几个。”韩愈从厚厚的资料找了半天,才从后面找出了李泌的资料。
“就是这个人,他一年要一万贯,是别人的十倍,属下也不敢擅自剔除,等将军定夺。”
张焕接过,只见上面龙飞凤舞般地写了一篇简介;‘三十年前种树,二十年前再种,十六前树已死,身化鹤南归。’落款是‘衡山野鹤’,字迹苍劲有力,颇带有一丝怨气。
张焕微微一笑问道:“此人现在在哪里?”
韩愈将资料翻过来,指着右下角一个地址道:“他现在住在亲仁坊的衡山客栈。”
“好吧!”张焕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道:“其他人你就看着办,前提必须是进士出身。”
“将军,你这是去哪?”韩愈有些诧异,张焕位子还没有坐热便要走吗?
“我去射那只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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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仁坊离永嘉坊不远,衡山客栈虽然小,但它旁边却是郭子仪府,不费吹灰之力张焕便找到了客栈,虽然他在太原没有立即答应李泌,但李泌却真的来长安应聘。
店堂内很狭小,只有掌柜在柜台后专心地核算帐目,他忽有所感,一抬头见是几个军人走进客栈,连忙放下笔迎了上来,“几位军爷要住店吗?”
“我们是来找人。”
张焕笑着问道:“这里可住着一位衡山来的李道长?”
“李道长?”掌柜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李道长,只有一位野鹤道长,喏!就在将军身后。”
张焕急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是李泌是谁?
“李先生,别来无恙啊!”
张焕上前施了一礼笑道:“先生要价一万贯,我以为太多,特来讨价还价。”
李泌眯着眼睛看了张焕半天,忽然淡淡一笑道:“我颇喜欢你宅后那眼泉水,把那栋宅子送给我,如何?”
“先生若想要,我双手奉送。”张焕笑了,他回头对亲兵道:“还不快去帮先生收拾东西!”
李泌摆了摆手笑道:“我随身之物都卖掉交房钱了,你若再不来,恐怕我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走到掌柜面前,掏出一把铜钱,一枚一枚数给他道:“咱们说好的,五文钱一天,这是三十文,房钱清了吧!”
“这。。。。。”掌柜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张焕,张焕却微微一笑,令亲兵道:“把马车赶过来,请先生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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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将军,是否以为老道会一怒回衡山?”李泌拉开车帘一角笑道。
“实不瞒先生,确实有一点担心。”
张焕索性放慢马速,笑着问李泌道:“先生只要把想出世的消息传出,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会亲去衡山延请,但先生却偏偏看中了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疑惑此事,始终不得其解,先生能否告诉于我?”
李泌却笑而不答,张焕见他不肯说,也只得罢了,又向前走一段路,永嘉坊的宅子已遥遥在望,忽然,旁边窜出一辆马车,嘎然停止在张焕面前,一声爽朗的笑迎面扑来,“张贤侄欺我,拒绝我的美意,可现在自己却在招马球谋士,你怎么向我交代?”
张焕忽然觉得自己头大了三分,这个阴魂不散的长孙南方,他不是去找龙武军了么?怎么老缠着自己,可接下来情形便立刻揭晓了答案,只见长孙南方回头向马车招手道:“你下来吧!”
他又向张焕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上次是怕我的谋士干涉军务,这次我给你介绍一个不会干涉军务的新谋士。”
车门开了,众人看见一双纤细的马靴,紧接着马靴跳下车,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的女子出现在张焕面前,她低着头,模样儿颇为羞涩,可一双凤眼却偷偷一挑,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直向张焕刺来,明亮得俨如盛夏的骄阳射在琉璃瓦上。
“这是小女依依,她对马球极为精通,做谋士将军不会反对吧!”
张焕久闻大名,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她,只见她高挑身材,下巴很尖,眼睛水灵灵地象闪亮的黑玉,嘴唇线条明显,鼻子高挺而傲慢,皮肤被太阳烤得赤红,浑身洋溢着一种野性的气息。
说实话,长孙依依长相并不差,但她那道咄咄逼人的眼睛却让张焕很不自在,就仿佛要把人看穿,缺少一种含蓄和宽容的感觉。
但光禄寺卿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张焕迟疑一下便笑道:“依依小姐肯做我的马球谋士,我当然求之不得,这样,我先去给韩先生打个招呼,明日依依小姐来他那里报到便是。”
“呵呵!咱们一言为定。”虽然张焕仍有推脱之意,但长孙南方老于世故,他知道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就不怕攻不进去。
他给女儿使了眼色道:“依依,还不快谢谢张将军!”
羞涩已经在长孙依依的脸上消失,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焕,落落大方地道:“多谢张将军,能与天骑军并驾打球,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好了,张将军有事,老夫就不打扰了。”长孙南方眼光扫过张焕的马车,却忽然一怔,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张焕看见他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妙,他急回头,果然,只见李泌不知何时竟已从马车里出来,背着手向长孙南方微微点头。
张焕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李泌这样做会给他张焕带来什么,难道他会不知道吗?张焕的心中涌出无数个念头,李泌明显是故意而为,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长孙南方满脸疑惑,这时长孙依依拉了父亲一把,长孙南方顿时惊醒,他忙向李泌点头回了个礼,登上马车去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李泌瞥了张焕一眼,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一别十六年,长孙南方竟一点也没有变。”
“道长这一相逢,朝廷将风云再起。”张焕冷冷一笑,打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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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夜晚,月白风寒,一层朦胧的白雾弥漫在别院里,崔圆书房的窗子洋溢着橘红色灯光,隐隐映出崔圆硕大的身躯。
这些天崔圆心情并不好,虽然李系在三天前正式立了李邈为太子,但他依然觉得郁郁寡欢,心中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让他始终高兴不起来。
原因自然是河东的双重失败,张若镐成功地控制了张家,此刻的张家已经是空前团结,自己倒反而象做了件好事,而刺杀李系的失败却使他发现了裴俊的野心。
五天前,李翻云给他送来一封信,信上提到了两次刺杀的失败,都是有人在后面布局,崔圆当然知道这除了裴俊没有别人。
不过裴俊干涉自己谋取河东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张家的家主继承人居然不是张焕,这让崔圆百思不得其解,五月时张若镐是被迫放弃张焕,这可以理解,但现在明明占据上风,而且据说张焕在家族会议上表现得极为出色,得到许多族人的支持,可最后的结果却大出崔圆的意料。
“他为什么要放弃?”崔圆仰头喃喃自语。
他又忽然想起来了张焕的身世,难道是因为他不是张家人的缘故?崔圆又摇了摇头,张若镐当然知道他的身世,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就没有立张焕为家主继承人一说了。
不!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应该是张焕自己放弃了,如果说从前张焕是张家横生出的一支生力军,因为有他和张破天的存在,使崔圆谋取张家的心更加急切,而现在崔圆却隐隐感觉到了另一种威胁,他感觉到了张焕极可能会成为一股新势力的崛起,放弃天下第五世家的家主继承人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管家在门外禀报道:“老爷,长孙使君有急事求见!”
崔圆微微一怔,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带他到我外书房稍候。”
片刻,崔圆换了一件衣服,慢慢地走到了外书房。
“姐夫,你可知道我今天遇到了谁?”长孙南方见崔圆一进门便急匆匆道。
“别急,坐下慢慢说话。”
崔圆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孙南方是崔圆的舅子,崔圆的发妻死后,他便没有再立新妻,也正是这个原因,在朝中各项事务上,长孙家族一直便是崔圆的坚定支持者,尤其是长孙家族和李氏皇族渊源极深,所以崔圆也极为重视和长孙南方的关系。
一名侍女上了茶,长孙南方喝了一口茶,才压低声音道:“我今天在永嘉坊遇到了那个道士李泌。”
“李泌,”崔圆眼中也露出疑惑之色,这个名字消失了十六年,怎么会在此时出来?沉吟片刻崔圆又问道:“他和谁在一起?”
长孙南方迟疑了一下,他并不说出张焕,这事关他的马球大业,他不愿意让崔圆插手进来,但崔圆的眼睛是何等犀利,长孙南方这一犹豫,他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怎么,还有什么对我不好说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一个小人物。”在崔圆面前长孙南方无法保持秘密,他终于吞吞吐吐道:“是天骑营中郎将张焕。”
“什么!”崔圆一下子怔住了。。。。。。。
夜已经深了,长孙南方已经告辞而去,本早该休息的崔圆却难以入眠,今天突来的消息让他深为震惊,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泌终于出山了,他曾是先帝最恩宠之人,虽无官职,但天下大计皆问决于他,号称布衣相国,后来又成为太子之师,深得太子李豫信任,十六年前宫廷政变后便不知所踪,渐渐地也被众人遗忘,没想到他又再一次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张焕到底是谁?为何将李泌引出来。’
崔圆眉头紧锁,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停住了脚步,“来人!”
一名心腹侍卫匆匆进来,“请相国吩咐。”
“立刻去把王天成叫来。”
年初,当崔圆发现张焕的母亲是楚挽澜时,曾派这个王天成去太原调查过张焕的情况,后来查不到什么特殊情况,便不了了之。
很快,一个瘦高的男子被带了进来,他半跪行了个礼,“属下参见相国!”
崔圆慢慢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把你去太原调查张焕的情况给我详详细细说一遍,不得有半点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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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
太原张府的家主之争,直接得益者自然是张若镐,而间接得益者却是左相裴俊,裴俊从不正面出击,他最擅长之事便是旁敲侧击,以得渔翁之利,而这次崔圆最终无功而返,和他在太原的釜底抽薪有极大关系,和襄阳王氏一样,裴家的祖地是河东解县,拿下河东,将河东河北连为一体,一直就是裴俊最大的梦想。
此刻,在裴俊的书房内,裴俊正低头沉思,深知张家在河东根深蒂固,这不是一两个计谋就能实现,这需要大唐出现重大事件,更重要的是崔圆须要在前面替他挡着,需要张家自身发生内乱,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在书房的一侧,裴明远垂手而立,不敢打扰父亲的思考,从河东回来后,父亲连续三次召见他,将这次河东发生之事问得详详细细,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最后却鼓励他多到河东走一走,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结交豪门大户,这又使裴明远有了一丝明悟,父亲的意思难道是想让自己到河东为官吗?
诚然,裴明远是裴俊的嫡五子,从礼法上他无法和大哥争夺家主继承人,他从小多病且沉默寡言,在学堂他的表现是最差的一个,常常被先生的戒尺责打,在裴家长辈的眼里他已和愚笨划上等号,但是他并不愚笨,他只是与众不同,他背不了《论语》的一篇文章,却能把《孙子兵法》十三篇倒背如流;他到八岁也弄不清本宗大宅里的道路分岔,可在十二岁那年却能独自一人游历新罗,此后十年间,他向东漂洋过海去过日本,向西则走到了黑衣大食都城耶路撒冷,南诏、吐蕃、回纥皆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沿途考察各地民俗风情,写下了近百万字的《大唐周游记》,终于使父亲甚至整个家族都对他另眼相看。
回到京城后,他只用两年的时间便做完了别人须十年寒窗才能完成的功课,一举考中进士,却又不屑为京中小官,一剑一马去游历大唐南北的锦绣河山。
现在父亲对他的日益重视,又激发起他成为家族人上之人的雄心。
“名远,我想把你莹妹许配给张焕,你以为如何?”沉思良久,裴俊忽然问道。
裴明远微微一怔,但他没有立即回答,他知道父亲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深谋远虑,裴莹是他的亲妹,是父亲的命根子,她和崔宁在京城被称为两个最难娶到的女子,甚至崔圆和韦谔来求亲,父亲也没有答应,现在却想把她许给张焕。
裴明远从不因为张焕是庶出便小瞧于他,相反,在太原他亲眼见到了张焕的手腕,在欣赏之余,也生出了与张焕较一长短的念头,但父亲却想把妹妹许配给他,这里面必然是有更深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妄猜,裴明远便老老实实答道:“回父亲的话,孩儿不知。”
裴俊瞥了他一眼,眼中微微露出赞许之色,连他自己都还没有考虑成熟,儿子怎么可能答得出。
“我来问你,假如为父让你来当家主继承人,你会拒绝吗?”
裴明远沉思一下,便摇摇头道:“不会!”
“说得不错,一般人都不会拒绝。”
裴俊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走到窗前,他有些感慨地说道:“可张焕却拒绝了,在家族大会上家主继承人之位已经是唾手可得,他却拒绝了,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啊!”
裴俊已经猜出了张焕的身份,当年正是他陪同张焕的生父在上元夜观灯,他记得很清楚,那夜楚挽澜在摘星楼评赏追求者所献的名灯,而张焕的生父却以银河做柄、以圆月为灯,一举夺魁,也赢得了楚挽澜的芳心。
而张焕就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儿子,张若镐手中一定有他留下的证据,才会想到立他为家主继承人,企图以张家之力扶持他登基,最后再让他反哺张家,必然就是这样。
可惜张若镐犯下一个大错,他当初不该将张焕定为庶子,以至于造成了今天的被动,最终功亏一篑,尽管张若镐力图挽回这个颓势,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裴俊忽然笑了,既然张家失去这个机会,那自己呢?
他蓦然回身,从案几上取过一份张焕的资料,递给裴明远道:“这个人你负责去拉拢他,用尽一切办法,要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必要时我会亲自出马。”
裴明远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他最终不肯呢?”
裴俊背着手半天没有说话,忽然,他冷冷一笑,“那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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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充满了的季节,低垂的太阳照耀得比春天更温暖,在爽朗明净的空气中,万物闪闪发光,令人目眩,呼吸这沁人的空气,令人心胸振奋而舒适。
这天午后,一名在东内苑大门值勤的士兵匆匆跑来寻找张焕,他手里拿着一份请柬之类的东西。
“将军,刚才有人送来的。”
张焕接过,果然是一张请柬,印制得十分精美,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字如行云流水,极具功力,再看署名,竟是颜真卿亲笔所书的请柬,邀请他明晚到府中赴宴。
张焕沉吟一下,便吩咐亲兵道:“你去一趟永嘉坊,把李道士请来。”
虽然整个长安甚至大唐都在为即将开始的马球大赛而疯狂,但权力斗争不会因此停止,张家之事已尘埃落地,但他张焕却成了无根的浮萍,皇上李系已明显冷落了他,相信有心人都看得出来,此刻风平浪静,张焕却很清楚,他控制着极其敏感的大明宫,有些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有人会拉拢,有人则会落石,这将是一场针对他的危机。。。。。。
他能否把握住这一股股藏在马球大赛下的暗流呢?
想着,张焕便慢慢走回了他的住处,远远地,在几株大树旁,他看见了自己已被洗净的衣服在温暖的阳光下飘扬,窗前,一束金黄的桂花插在花瓶里,使一个平静的秋日里充满了生机勃勃。
张焕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他并不喜欢有丫鬟伺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花小娘的到来,确实改变了他的生活。
有簇新的被子,有热水烫脚,灯芯被修剪整齐,再不会突然爆出灯花,而房间里永远是干净整洁,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这是从前那些粗手粗脚的亲兵们想不到的。
“将军,早!”
花锦绣从晾晒的床单后露出半个脸,羞涩的笑容里还带着一点稚嫩,她今年只有十一岁,但艰苦的童年使她的心智远远比她的年龄成熟。
“早!”张焕温和地向她笑了笑,忽然又有些诧异地问道:“这张床单不是昨天洗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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