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士兵们平时在军营不准喝酒,但在外面夫人却放纵他们,蔺九寒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这些士兵喝得正畅快,忽然见来找茬的,一个个都围拢上来,片刻,酒楼门口便堵了一两百人,将韦德庆十几人团团围在中间,甚至一些性子烈的还拔出了刀,掌柜见势不妙,哆哆嗦嗦向旁边溜去,西凉军也不管他,只围着韦德庆横眉怒视。
韦德庆在大群如狼似虎的西凉军围困下却毫无惧色,他挺直了腰昂声道:“请你们使者下来,我有话说。”
“你有什么话说?”裴莹慢慢从二楼走了下来,士兵们立刻闪开一条道,不少人的拳头却捏紧了,只要这个人言语中有半点冒犯夫人,他们就会毫不客气上前将他揍扁。
裴莹走到他面前,打量他一下,淡淡笑道:“我便是凉州张都督派来开阳的使者,我们在此吃午饭,用六百贯钱包下松鹤楼一个半时辰,掌柜的也答应,这是光明正大之事,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韦德庆见使者竟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但诧异很快便消失,他向裴莹长施一礼,肃然道:“在下开阳县兵曹韦德庆,见过张都督使者。”
旁边的西凉军见他竟是一个小小的县兵曹,连最小的九品芝麻官都谈不上,只是一个负责治安的小吏,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裴莹摆了摆手,命士兵们安静,她微微笑道:“韦兵曹可是韦尚书派来迎接我们。”
“非也!”韦德庆摇了摇头道:“在下负责开阳县治安,有百姓告诉我,松鹤楼有人驱逐他们吃饭,本兵曹特来办案。”
“那现在误会澄清了,韦兵曹可以回去了吧!”
韦德庆冷笑了一下,“事情虽然不大,但贵使既然来开阳作客,就应客随主便,食宿自然有官府安排,又何苦与民争斗,坏了西凉军的名头呢?望贵使约束手下,不要再让我来第二次。”
裴莹见他在数百西凉军杀气腾腾的围困下居然还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而且忠于职守,也不由有些佩服他的胆识,便温和地笑了笑道:“韦兵曹的金玉之言本使记下了,我定当让士兵们遵循大唐律令。”
她轻轻一挥手,“把店门打开,让松鹤楼照常营业,弟兄继续吃饭喝酒去吧!”
西凉军士兵们见没什么事了,又都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划拳,声音反而更加响亮,酒楼里喧闹一片,门是打开了,可谁又敢进来,韦德庆皱了皱眉头,却也无可奈何,大唐律令中可没有任何一条说不准吃喝时说话、不准牵马进酒楼,他心中暗暗叹一口气,便向裴莹拱拱手,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酒楼外奔来了一行人,正是韦谔派来迎接张焕使臣之人,都是韦家重臣,为首是少府寺卿韦度,其次还有韦家副家主、韦谔的三弟开阳郡刺史韦评,以及陇西郡刺史韦让,这可是非常高级别的礼遇,仅次于韦谔亲自来迎。
韦德庆见状,自知职务卑小,立刻悄悄闪到一边,从后门出去了。
韦谔昨天便接到了从武威郡传来的飞鸽信,说张焕有诚意议和,已派使者来开阳郡,当城门军一禀报使者到了,韦谔立即派人来迎。
韦度是认识裴莹的,他愣了半天,刚想开口问话,却忽然想起自己是来迎河西使者的,他左右张望,却不见仪表威严的使者在哪里?
裴莹知道他在找什么,便上前轻施一礼,微微笑道:“在下裴莹,正是凉州张都督所遣使者,各位可是在寻我?”
“是你?”几个韦家的重臣一齐张大了嘴巴,惊讶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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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裴莹出使(下)
韦谔的书房是第一次有女人进来,而且是与他面对面相坐,在尊卑等级极严格的唐朝,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但韦谔却并不以为意,裴莹是张焕的全权代表这固然是一方面,但韦谔却关心的是张焕为什么会派裴莹来做使者?
他很清楚,张焕绝不是一个头脑冲动、感情用事的人,相反,他深谋远虑,做事果断狠辣,是自己的劲敌,他甚至比段秀实更可怕得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处理两个势力最后的利益分置时,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这不得不让韦谔深思张焕的真正用意。
毋容置疑,裴莹必然已是张焕的女人,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有婚嫁之说,那也只是裴俊没有对外宣布罢了,等一下!‘裴俊‘,韦谔的思路定格在了这个名字之上,他的脑海里象电光矢火一般,猛地恍然大悟,张焕哪里是让裴莹来谈判,他分明是借这件事向天下宣布,他已是裴俊之人了,那、那裴俊会不会就顺势插手进陇右来?
韦谔一阵心慌意乱,他已经意识到,陇右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事实上,他猜得**不离十,裴莹虽然是张焕全权代表,但张焕并没有给她什么具体任务,也没有告诉她什么谈判底线,只是吩咐她代表自己给老夫人拜寿,从而缓和河西与韦家的关系,但有一点裴莹却很清楚,她现在是代表了整个河西,而不是裴家的女儿,所以,当裴莹被韦谔隆重地迎进府中,请进书房时,她没有丝毫的谦让,更没有什么侄女对世叔的恭敬。
她取出一封张焕的亲笔信,轻轻推给了韦谔道:“韦尚书,这是我家都督写的信,他要说的话都在信中。”
韦谔的思路又回到了河陇,他抽出张焕的信,匆匆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很简单,但语气却很诚恳,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表示遗憾,愿意两家修好,共同对付吐蕃。
至于修好关系所须的一些利益交换却只字不提,看完信,韦谔又微微一笑道:“除了这封信,张焕都督还有什么别的话让裴小姐捎带?”
裴莹抿嘴一笑,“我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给我家都督带信,二是替张都督为老夫人拜寿,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情。”
韦谔暗暗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张焕让裴莹出使开阳是项庄舞剑,是意在裴公。
他沉吟一下,又忽然笑问道:“你们是否已经成亲?”
裴莹的脸上布起一圈红晕,显得略有些羞涩,但这羞涩在一霎时便消失无踪,她点点头,坦然道:“如果韦尚书愿意,称我张夫人也未为不可。”
韦谔呵呵大笑,“如此,老夫就恭喜你们了,明日我会准备一份贺礼,当初张焕对我韦家有恩,我一直都未谢他,正好可趁这次机会一并感谢!”
裴莹站起身轻施一礼,“多谢韦世叔关心,我现在想去见老夫人,不知可方便否?”
韦谔点头,他叫来一人,命他带裴莹去了内宅,裴莹走后,韦谔又立刻把蒋涣请来,蒋涣在韦府已经住了四五日,几次想返回京城都被韦谔挽留,韦家之事样样都和他商量,蒋涣就象一个溺水之人,挣扎了几次便彻底沉入水底,现在他已经正式为韦党骨干。
听了韦谔的述说,蒋涣沉思了片刻道:“张焕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韦家与他和解是有目的,而他也必然有求韦家,别的不说,河西粮食自给不足,这就是他的软肋,按理他应乘机提出要求,与韦家达成真正的和解,可他在两个使者的往来中都丝毫不提此事,所以我以为他无非有两种考虑,一是在等韦家先开口,其次他是在拖。”
“拖?”韦谔有些不解,“蒋兄能否说得明白一些。”
蒋涣淡淡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张焕现在是用拖的策略,他是想等崔、裴两家出面调停,让自己成为崔、裴两家所争夺的一颗棋子,彼一时他无根基,怕别人乘机吃掉他,所以拒绝崔、裴两家的拉拢;而此一时他已有河西为后盾,自然是大树下面好乘凉了,借崔、裴二人之手来谋取陇右,韦尚书,此人深谋远虑,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
韦谔又想起张焕派裴莹出使的用意,他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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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裴莹被带到内宅,韦老夫人早派了孙女韦若月前来接引,韦若月和裴莹年纪相仿,是韦清之妹,长居京城,这次是祖母过寿才特地赶回老宅,她与裴莹、崔宁、长孙依依以及楚明珠四人十分要好,今天在他乡遇故知,两人分外亲热。
韦若月的话不多,十分文静腼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听众,今天也不例外,两人手牵着手向内宅里走,一路上她就听着裴莹的感慨。
“你知道我在天宝县遇到谁了吗?杨飞雨,你想不到吧!几年前长安都说她自杀而亡,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大唐最偏远的小县出现。”
“哦,杨飞雨,我们还跟她学过琴呢!”
“是啊!那年上元夜,她在贵妃楼上弹一首霓裳曲,倾倒三千太学生,被誉为风华绝代第一人,可惜她嫁错了郎。”
“哦,她真是太不幸了。”
裴莹秀眉一皱,有些埋怨地道:“你别老是哦哦哦的,接下来难道还想曲项向天歌不成?说说你自己。”
“哦,可是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说说别人。”裴莹忽然想起一事,她不露声色问道:“崔宁怎么样了?”
“她啊!我也好久不见她了,听说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依依去看过她,说她瘦的厉害,还想出家。”
裴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默然无语,再也不说话,一路心事重重地跟着韦若月进了韦老夫人所住的内宅。
在韦家,韦老夫人便是天,她是韦家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韦家上下没有人敢拂她的意,只是她从不过问韦家外事,长年生活在韦家内宅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她最心疼之人便是她的长孙韦清,从小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心肝宝贝,一直住在内宅里,生活在女人堆里,甚至现在韦清已经二十几岁,她仍不肯让他到外面去住,去年韦清被抓,受了点委屈,韦老夫人更是心痛无比,这一年来对他百般疼爱,韦谔想让儿子从军却被老夫人痛骂一顿。
裴莹走进金壁辉煌的韦家内堂,只见韦老夫人坐在一张紫檀榻上,身着赤红色的团花锦袄,满头银丝上插满了珠翠,面目慈祥,正含笑看着她走进,在她身后数十名媳妇孙女环绕左右,而韦清则坐在她左侧,正眼光复杂地看着她,在老夫人的另一边却是蒋涣的女儿蒋英。
裴莹是认识蒋英的,她悄悄向蒋英一笑,便盈盈向老夫人跪倒,娇声道:“孙女莹儿向老祖母祝寿,祝老祖母寿比南山,长命百年。”
韦老夫人高兴得呵呵大笑,连忙对韦清道:“还不快把你妹妹扶起来。”
韦清应了一声,刚要站起,旁边蒋英却动作迅速,先一步上前将裴莹扶起,并笑道:“裴小妹几个月不见,倒越发俊俏了。”
韦清追求裴莹,满长安皆知,她蒋英怎会不晓?
韦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心中有些不喜,她最反感就是女人妒,从见到蒋英的第一眼起,韦老夫人就不喜欢她带点阴骛的目光,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孙子,但这是儿子为了韦家利益而结的亲,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大不了再让孙子再娶几个他喜欢的女子做平妻。
裴莹是所有世家女孩儿中她最喜欢的一个,她嘴巴甜,懂得体谅老人的心,尤其去年自己遭难时搭乘她的船去长安,韦老夫人早就将她视为自己孙媳妇,在她心中,裴莹比现在这个吊角眼孙媳妇强上百倍,人家父亲可是左相,难道和左相联姻还比过一个小小的侍郎吗?
韦老夫人心中不满,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她轻轻咳嗽一声,又便将裴莹招到自己身边,心疼地搂着她道:“这冰天雪地的,还难为你从长安跑来给我祝寿,你早说一声,我就让清儿接你去,说好了,就在我这里住上几个月,我让清儿陪你到陇右转转去。”
旁边的蒋英听她对裴莹清儿长清儿短的,自己来陇右也有好几天了,却从未听她说过让韦清陪自己去陇右转转,虽然不敢发作,但脸却沉了下来,一双吊脚眼显得更加阴骛。
裴莹有颗玲珑心,她见老夫人误会自己从长安来,又见蒋英脸色不豫,更重要是自己身后的韦清,他那种痴热的眼神几乎要刺穿自己后背,她心里当然明白这其中关键,是韦老夫人依旧不死心。
她也不说破,笑了笑便道:“老祖母不知,再过几日腊八节,裴家要祭祖,爹爹让我早些赶回去,莹儿是爹爹的乖乖女,怎能不听话,下一次吧!下次我一定专门来陪一陪老祖母。”
她声音甜糯,又带一点娇嗲,把韦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她拉着裴莹的手连声道:“好!好!乖孙女,老祖母最喜欢你。”
这时,韦清再也忍不住,便上前陪笑道:“不如我跑一趟,把莹妹送回长安?”
他话音刚落,蒋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明日便回长安!”甩下一屋子人,转身走了。
内堂里十分寂静,韦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等她走远了,这才叹口气道:“现在的一些人啊!已经不把老人放在眼里了。”
她拍了拍裴莹的手,“老祖母累了,要去休息一下,多谢你来拜寿,你要走我也不拦,就给我一个面子,让清儿送你一程吧!”
裴莹无奈,只得先答应了,她从内堂走出,韦清则跟在她后面,二人走十几步,裴莹转身笑道:“就送到这里吧!韦兄请回。”
韦清一呆,他眼睁睁地看着裴莹走远,忽然想到自己一生要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而自己痴恋多年之人将再也无法相见,心中的哀怨悲愤一齐涌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爆发,猛冲到裴莹前面,一伸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要走!”
裴莹见他眼神几乎绝望,心中不忍,便柔声道:“蒋英现在应该在屋里哭,你去哄哄她吧!她对你一往情深,是你的良配,要好好待她。”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韦清吼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你,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想娶的是你!”
裴莹没有动,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之间并不适合,我已经找到我喜欢的人,他就在河西,告诉你,我其实是从河西过来的,而不是长安。”
韦清仿佛被一个闷雷劈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见裴莹要走,忽然冲上去抓住裴莹的胳膊,凶恶地大喊道:“难道你说的是张焕?他配吗?”
裴莹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心中的感激忽然变成了无比的厌恶,她不理他,继续向前走,韦清终于变得狂暴起来,他失去理智地大声怒吼,“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得嫁给我!”
裴莹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冷冷地道:“韦公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们韦家的丫鬟,还是你们韦家的下人,你喜欢,我就得嫁给你吗?本来我还感激你,将来可以把你当作兄长,当作朋友,可现在,你真的让我失望。”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我裴莹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整天躲在祖母身后的娇孙,刚才你说他不配,你知道吗?我随他千里行军,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不被困难吓倒,永不言败,他在暴风雪中行军两天,夺下了你们的河西,而你哪时在做什么?正因为有他的缘故,我一个女子竟可以和你父亲、堂堂的兵部尚书平起平坐,而你能办得到吗?什么叫不配,你才是真正的不配!”
裴莹说完,她再也不看韦清一眼,转身离开了内宅,韦清呆呆地望着她娇美的身影走远了,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眷念和哀愁,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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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闻弦
既然已经猜到韦家的真实用意极可能是会郡,张焕的便命杜梅全权负责处置此事,为了能将八千降军的家属迁河西,做出一点让步也并不是不可以,况且这样一来,段秀实也会被牢牢盯死在灵武郡动弹不得,使韦家的战略重心只能暂时倾向解决段秀实,但它的背后又有自己的西凉军,韦家绝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三环相套,便实现了三足鼎立局面,而其中的关键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一天,张焕在审定杜梅的会郡迁移方案,按照这个计划,会郡所有的物资要转移到河西,一万两千户居民至少要迁八千户到河西。
杜梅始终对张焕放弃会郡的决定有些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会郡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将来西凉军攻入陇右的桥头堡,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不过他也理解张焕的战略,集中精力经营河西,向西发展,取得朝中大义,暂时不考虑东进计划。
“都督,我估计最多只有六千户肯内迁河西,这还是看在给其二十亩土地的份上,其他大多在会郡有自己的田产,若动员动员,八千户应该有可能,若再想多一点,恐怕就不现实了。”
“八千户就足够了,再多我们河西也容纳不下,就是这八千户的土地也不可能全部授予。”
张焕一边说一边仔细看河西的地图,黄河以西的绝大部分土地都被吐蕃占领,而武威郡一直是大唐在河西的一块飞地,辛云京接手武威郡后,逐渐向东打出一条三十里宽的通道,使武威郡终于能与大唐接壤,但这三十里宽的通道也主要以荒漠和戈壁为主,中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乌鞘岭将这条通道和吐蕃占领土地分割开来。
这时,张焕的目光便落到了乌鞘岭的最东端,一个叫会西谷的地方,准确地说,它是紧靠黄河边的一片狭长型土地,一边是险峻的山崖,一边是滔滔黄河,宽约五里,斜对岸便是会郡,它是沿黄河南下的必经之路,从前陇右和河西都是大唐领土,显不出它的重要性,而现在吐蕃占领了陇右在黄河以西的土地,这条会西谷也就成了大唐和吐蕃的实际分界线。
“就是这里!”张焕用食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地图上的会西谷,“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堡,这样,就算把会郡还给了他们,有了这座城堡,既可以防止吐蕃首尾夹攻我们,也可以监视会郡的一举一动,使韦谔不敢窥视河西。”
他指着地图又沿黄河一路北上,有些得意地笑道:“即使韦家要进攻灵武,我们既可以依凭这座城堡渡河攻击它的会郡,也可以沿黄河西岸北上支援灵武,杜先生看如何?”
“好一笔画龙点睛之作。”
杜梅连声赞叹,赞叹完毕,他话锋一转又道:“其实辛将军从前也曾想到过,但修建一座城堡规模宏大,需要大量的民夫和石料,他缺钱缺粮、又没有石料,拖了几年也没修成,而现在将军手上有钱,民夫我们可以雇到,但关键是石料,修建那样一座城堡少说也需十几万块方石,这需要多少石匠?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都督算过吗?以河西之力,这绝非一年半载能办得到。”
“杜先生以为我没想到吗?”张焕有些狡黠地笑了,他用笔在会郡上打个叉,淡淡道:“很简单,拆了会郡的城墙,石料不就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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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会郡之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算起来明后两天裴莹就该回来了,张焕的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和期待,不知不觉他又回到了内宅,自裴莹走后,他便搬到军营去住,很少来到这里。
内宅里很安静,老管家夫妇在院子里修剪花木的枯枝,还有几个丫鬟的身影在窗前晃过,她们在清扫屋子,张焕穿过一条曲廊,曲廊上的蔓藤都已经枯萎,松松垮垮地垂掉在半空。
曲廊很短也很狭窄,张焕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前方一声清脆的佩环撞击声传来,只见杨飞雨娉娉婷婷地迎面走来。
杨飞雨原本是计划回长安,但路上天寒地冻,路途艰难,裴莹稍表示出挽留之意,她便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她住在内宅旁的一个小院里,三四间屋子、两个丫鬟服侍,与裴莹的寝室只有一墙之隔。
或许是张焕曾经把她当作是吐蕃内应的缘故,始终对她抱有一种警惕,后来才慢慢知道,她其实是有一种听人墙根的喜好,尤其喜欢探听别人的**。
修养了近一个月,杨飞雨的外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脸上的菜色消失了,变得白净而带着淡淡的红晕,身子也丰满起来,她身材高挑,四肢尤其修长,走路腰肢扭得略有些夸张,在二十岁以前,她腰细如杨柳,轻摆宛如凌波仙子,达到的效果叫绝代风华,虽然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但身材依然苗条,又添加些成熟的女人味,更显示出了另一种风韵。
今天杨飞雨显然是特别修饰过,眉毛细长如黛色,杏眼犹如笼上一层青烟,显得有些迷离,尤其是嘴唇,艳红得刺眼,尽管天寒地冻,她穿的衣服却很少,似乎只穿了一条薄薄的淡黄色衫裙,将她高挑的身姿和丰满的胸脯都惟妙惟肖地显现出来。
她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枝腊梅,在内宅的后院有几株腊梅,现在开得正盛,裴莹已经期盼了很久。
曲廊很狭窄,不容两人通过,张焕便先退了出来,让她先走。
“好久不见!”张焕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但杨飞雨却哼一声,头微微仰起,似乎对张焕的招呼不屑一顾,随即一股淡淡的幽香擦身而过,她扭着腰肢,消失在一扇月门里。
见她态度冷淡,张焕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随即进屋里去了。
这时,夜幕已悄然降临,房间里一片昏黑,张焕摸着火石点燃了油灯,柔和的灯光迅速在房间里弥漫,这里是裴莹的寝室,她不喜欢别人进来,从来都是她自己收拾,房间里十分整洁,地上、铜镜上都一尘不染,靠墙的架子上摆设着一些名贵的瓷器玉雕,造型古朴浑厚,她的床榻上纱帘已经挂好,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兰之香,处处都显示着女主人高雅的情趣。
在窗前摆着一张藤椅,这是房间里唯一属于张焕的东西,藤椅是张焕的亲兵从东内苑一路带来,是他的心爱之物,张焕坐进藤椅里,细细地品味着房间里那一丝一缕、那种熟悉的感觉,寂寞便仿佛一抹青烟,悄悄地萦绕进了他的心头,他心中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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