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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张焕嘿嘿一笑,他站了起来,“好了,我要走了,听说在会西堡那边采沙时发现了金砂,我要去看一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孩子们骑马之事我也会交代好。”
“焕郎!”崔宁忽然又叫住了他,她迟疑一下,便道:“严县令的妻女,你就饶了她们吧!”
“你说什么?”张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语气有些冷淡道:“是她们找到你了?”
崔宁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她们,但是你杀了男人也就罢了,可怜那些女人又有什么罪呢?”
她未说完,张焕便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是好心,但这件事我有考虑,你就不要过问了。”
他笑着又指了指几个正探头探脑的女童,“她们都在等你呢,快去吧!”
“焕郎!”崔宁追出几步,叫住了他,她紧咬着唇道:“我不是为她们,我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她见张焕站住了,便苦苦劝他道:“焕郎,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有时候是需要用强硬的手腕,你剥夺他们的土地、家产,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会劝你,你杀那些男人,我也知道你这是为了斩草除根,虽然我于心不忍,但我也不劝你,可你却连她们的妻女也没入教坊,任人糟蹋,这实在是有些残忍了,谁没有妻子儿女,假如有一天,你倒下了,我和裴莹也。。。。。”
崔宁的眼睛有点红了,她再也说不下去,良久,张焕叹了口气,也没有回头,只略略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我会折中处理,让她们改入洗衣局给士兵浆洗衣服三年,便放了她们,以后的罪妇皆从此例。”
说完,他头也不回便大步走了,崔宁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焕郎,我只希望你多一点宽恕之心,上苍也会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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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发现金矿
从河西走廊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喇叭口形状,北面是贺兰山脉,而南面是祁连山的东端乌鞘岭,正东面则横着一条滔滔黄河水,中间的大片地带都是戈壁荒原,偶然会有一条雪山融水形成了季节性河流穿过荒原。
发现金砂的地方就是这样一条季节性河流,它位于喇叭口的最北面,离贺兰山约五里路程,是由贺兰山的冰雪融水形成,说是发现金砂其实也并不妥当,很早以前一些牧民就曾在这里捡到过金粒,只是这里民风淳朴,没有成淘金气候,渐渐也被人遗忘。
发现金砂十分偶然,在修建会西堡时,劳工们无意中在砌石用的河沙中发现了金粒,引起了杜梅的注意,在追查下得知这些河沙是从附近的一条小河中挖来,随即他组织人在河床中挖掘,也发现一些金粒,但含量不高,没有什么价值,这时一名羌人劳工告诉他,在二百里外的流沙河中,金砂的含量要比这里高很多,杜梅又派人去流沙河中试掘,结果令人振奋,河砂中含有大量金砂,这是一个极具战略意义的事件,杜梅当即命人回武威报告了张焕。
流沙河是一条季节性十分明显的河流,春天发水,夏天河床满盈,到了秋冬时又渐渐干涸,它并不长,只有约一百余里,但蜿蜒曲折,使直线距离还不到五十里,也正是因为它弯道众多,积累了大量的河沙,故得名流沙,谁会料到,在这些河沙中竟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此时正逢仲春,流沙河两旁的胡杨生长茂盛,虽然数量不多,但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却让人眼前一亮,显得格外地生机盎然。
这天下午,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队来到了流沙河畔,这是张焕连夜从武威赶来,黄金虽然不是大唐的通行货币,但它的财富价值是不可否认的,这对于地域狭小,物产并不丰富的武威郡而言,它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所以当张焕得到消息后,便立刻亲自赶来视察。
此刻流沙河畔已经有千人驻扎,除了从会西堡抽出的七百余民夫外,还有一支三百人的军队驻扎,会西堡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尾声,由于已到春天,大量的民夫都返回各县,只留下数千人施工,使得原定五月完工的城堡推迟到了六月。
张焕一到营寨便被兴冲冲的杜梅请进了大帐,他十分神秘的笑道:“都督猜一猜,这三天我们淘到了多少金子?”
“我怎么能猜到,快拿出来给我看就是!”张焕见他眼中得意,估计定是收入不菲,便忍不住笑道:“你再不说,我让你也去下河淘金去。”
杜梅从箱子里取出一只皮囊,有些吃力地拎了出来,递给张焕,“都督,都在这里了。”
张焕接过,尽管有心里准备,但手还是不由向下一沉,他心中大喜,这半袋金子少说也有三十斤,若兑换成钱,至少也值五千贯,他将皮囊放在地上,手插了进去,手中充盈着饱胀的颗粒感,他将一把金粒慢慢举到眼前,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金粒熠熠闪光,不断地扑簌簌地从指缝掉进皮囊里。
三天三十斤,去除涨水的夏季,那一年可采三百天就是三千斤,五十余万贯,这些都将变成钱,变成大量的物资,它将成为他河西发展的重要基础,想到此,张焕眯着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帐外走去,杜梅急忙将皮囊放好,追了出去,“都督,这是去哪?”
“我去看看淘金!”张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营寨的大门之外。
流沙河虽然长一百多里,但在初步勘探后,真正富含金砂的河段也就集中在下游的二十里河段上,此时正逢仲春,山顶的积雪也并没有大量融化,使得一条五丈宽的河流只成了潺潺小溪,七百余名民夫在三里长的河滩上散开,三人联成一组,一人挖两人筛,用金斗、用细箕,虽然只做了几天,但架势上已象模象样。
但张焕却发现淘金的民夫中大部分都是妇人,虽然她们大都身子骨粗壮,但妇人做工不能长久,对这种需要技术的淘金活显然是不适合的。
张焕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指着这些妇人冷冷问杜梅道:“为何淘金也用妇人,难道你真是为节省那两个工钱吗?”
“回禀都督,会西堡那边民力紧张,现又到春天,属下担心吐蕃会随时派兵来袭,故来流沙河淘金的民夫只能多用妇人。”
杜梅见张焕对河边淘金的民夫大多是妇人颇为微词,便苦笑一声继续解释道:“再者,这只是试探性的淘洗,一两个月后,若收金丰厚,我再大量雇人,请都督放心。”
“罢了,一两个月后,她们技术熟练,又再招工人重头来,岂不是误了,给她们长工钱,按男工一样对待,愿意留下来者继续用,其次派专人给我严加管理,不准她们私藏金子,不准她们接触士兵,以后金砂每积五十斤送一次武威,有情况要随时报告,明白吗?”
杜梅躬身答应:“属下明白!”
张焕点点头,又转身对辛朗道:“辛将军,流沙河金矿对我们河西非常重要,我命你为流沙河兵马使,率军一千驻防,若有人来盗取金砂,第一次可驱逐警告,第二次则格杀无论!”
辛朗半跪行军礼,“末将尊令!”
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十几个小黑点,似乎是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奔到数里外时张焕便已经看清楚了,是他的斥候军,只是从他们疾奔的情况来看,必然有大事发生。
“都督!会西堡有警报。”几名斥候飞驰到张焕面前,大声禀报道:“会西堡附近发现吐蕃游哨。”
张焕心中一紧,这是他一直担忧之事,他冬天在会西谷建城,气候严寒,吐蕃不能过来,现在天气转暖,吐蕃自然也会知晓,不过来的只是游哨,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想来看一看。
想是这样想,但张焕却一点也不敢大意,他立刻翻身上马,令道:“去会西堡!”
从流沙河到会西堡约二百里,如果不惜马力一天便可到达,虽然吐蕃游哨出现,但张焕还是在第二天中午才赶到会西堡。
目前,西凉军在靠进黄河地区的驻军约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步卒两千,共分三地驻扎,一个便是会西堡,有驻军三千人,由中郎将李横秋统领;另一处则是新辟的流沙河,驻扎一千骑兵,由偏将辛朗率领,最后一千人则分别驻扎在黄河西岸的五座烽火台,时刻监视黄河对岸的情况,每个烽火台驻军约两百人,各由一名镇将统领。
会西堡的主体城墙已经完成,现在工匠们正日以继夜地修建堡内的建筑物,诸如民居、仓库、军营等等,同时也在城墙上修建各种防御工事,如搭建砲台、安装床弩、修筑眺望塔。
张焕赶到会西堡时,正好有一队吐蕃游哨在远处眺望,他们人数不多,约百骑,这是三天来的第四支游哨。
“都督,今天这一支不是吐蕃人,而是吐谷浑人的游哨。”李横秋陪同张焕站在眺望塔上,远远地看着这支百人队伍。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吐谷浑人?”张焕饶有兴趣地问道。
“很简单,昨天来的一队游哨与这一支衣着完全不同,昨天那一支全部身着黑色锁子甲,战马也十分矫健,而这一支却身着灰色军服,没有穿甲,队伍不整齐,所骑战马也杂色斑驳,看起来两支游哨的气势完全不同,而且河湟地区,也有几万吐谷浑人的军队,所以我大胆推测,这一支是吐谷浑人的游哨。”
吐谷浑人世代居住在黄河九曲地区,唐初逐渐被吐蕃人征服,成为吐蕃附庸,其军队也是吐蕃军的附庸军,在很大程度上被吐蕃人控制,安史之乱后,吐蕃大规模侵占大唐领土,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严重不足,尤其在和回纥争夺北庭的战争中失利,损兵惨重,无奈之下,吐蕃又开始启用吐谷浑人、羌人以及党项人,羌人和党项人主要分布在松、岷地区,而吐谷浑人则配合少量吐蕃人,控制河湟。
所以李横秋大胆推测这是吐谷浑人,确实有他的依据。
张焕听他的推测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道:“不管是吐蕃人也好,吐谷浑人也好,他们既然三天之内来了四支,就说明他们是各行其事,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可以推断吐蕃人对会西堡的修建并没有引起高层重视,当然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做好防御准备。”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会再追加三千军防御会西堡,同时要保证乌鞘岭上烽火台的畅通,若敌人大规模进攻会西堡,你要随时禀报。”
“属下遵令!”
这时,那队游哨见唐军不出,似乎有些轻敌,又慢慢靠近了会西堡,企图取得更详细的情报,张焕不由冷冷一笑,回头对身后的几十名年轻将领道:“我出二千贯赏金,你们谁能将这支游哨悉数歼灭?”
张焕话音刚落,一名年轻小将立刻站出来道:“末将愿往!”
只见他年纪约二十岁,相貌俊美、体格魁梧,显得英姿勃勃,张焕认得此人叫做王思雨,也是名门之后,他曾随自己进军回纥,作战英勇且武艺高强,从一个伙长被一步步提升为偏将。
张焕眯着眼道:“若你完成不了又如何?”
“末将若完成不了,甘愿重为士兵。”
“好!我准你带三百骑出战,愿你旗开得胜。”
王思雨一拱手,快步下城去了,会西堡的城门只有一个,向北面而开,很快,城门慢慢开启,一支唐军骑兵绕过城墙,忽然如箭一般射出,又仿佛被刀迎面劈开,一下子分成两岔,一百人继续向前疾驰,绕到敌军的后面,而另两百人则象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插吐谷浑游哨。
唐军势若奔雷,二百人便如千军万马的气势席卷而来,年轻的骁将王思雨一马当先,他头戴银盔,身披铁甲,手执一把三尖两刃刀,威风凛凛,锐不可挡,这时敌军游哨也发现了敌情,吐谷浑人并不像吐蕃人那般强悍,死战不退,他们不是,对付大唐普通百姓他们是凶恶的狼群,但在大唐最精锐的军队面前,他们则变成了一群鸡,一见到唐军出击,便只想到逃命。
吐谷浑人被唐军的气势所震慑,他们不敢迎敌,转身便逃,但马速却远远比不上唐军,在一阵阵箭雨的袭击下,不断有人中箭掉地,只追出一里,王思雨率先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如饿虎扑食一般从后面杀进了敌群。
城墙之上金鼓声大作,旌旗挥舞,数千名士兵一齐呐喊助威,张焕则站在高高的眺望塔上,轻轻捋着短须微笑不已,虽然这只是一场对小股敌军的围歼战,可以说胜之不武,但他需要
用这种方法来激发士兵们的嗜血之性,过于单调而沉闷的生活是兵家大忌,许多有经验的将领都会想尽办法来激发士兵的杀戮之心和斗志,所以在很多战争中都会发生屠城或纵军抢掠的现象,这其实也只是一种激励士气的手段。
城墙下,吐谷浑人已经被唐军包围在一座小山丘上,这是他们最初窥视会西堡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处。
三百唐军仿佛已经疯狂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向敌人发起进攻,王思雨挥动着一丈长的三尖两刃刀,象一把锥子般刺进了敌群之中,他的刀上下翻飞、血肉四溅,哀号之声不断,所到之处便是一条血路,唐军忽然爆发出一声狂喊,他们高举长槊、横刀,向数十名吐谷浑残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末将幸不辱命!”
王思雨将一只装满了耳朵的大袋扔到张焕面前,向他半跪行礼道:“一共是二百四十只耳朵,属下率军共斩杀一百二十人,生俘十人,自己一人未亡。”
张焕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我赏你二千贯钱,你怎样分配?”
“属下全部分给弟兄们,自己一文不拿。”
“说得不错!”张焕赞许地笑道:“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就升你为牙将,跟随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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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河西的军户
在吐蕃人和吐谷浑人的游骑数次窥探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会西堡数度派人去河湟地区潜察,也没有发现河湟地区有大规模兵力集结的情况,似乎吐蕃人对会西堡的修建并没有什么太敏感,或许他们目标只是东进,而并非北上,此事也就渐渐地被淡忘了。
天也一天热似一天,五月初,流沙河那边送来了三次金砂,张焕特命工匠将它们按大唐标准二十五两一只铸造成锭,去掉杂质后,得到了纯度极高的金块,其纯度甚至还超过了朝廷少府寺所铸造的金锭。
这一天,张焕前往天宝县视察土地重配进度,天宝县是安置陇右军户较多的一县,约二千余户,同时它也是武威郡各县中驻军仅次于会西堡的县份,有驻军三千人,主要是防御从张掖那边过来的吐蕃人。
天宝县是武威郡中草场面积最大的一县,一条百里的石羊河贯穿全县,又有数十条小支流注入其中,一直深入到北方的腾格里沙漠之中,在石羊河的两岸是方圆数十里的草场。
五月是牧草最肥美的季节,纯净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穹下,大群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闲漫步,不时可看见一群军马在草原上尽情奔驰,远方是白雪皑皑的祁连山脉。
行了一百余里,天宝县斑驳的城墙已经依稀可见,事先得到禀报的天宝县新任县令远远赶来赶来迎接,新任县令姓黄,年纪约五十岁,他原是陇右的一名县丞,在前年回纥人偷袭开阳郡后,在韦谔随后的大规模官场清洗中被罢免回家,因他的一个儿子在河西从军,他索性也充作军户,被迁移到了河西,随即便被人才奇缺的张焕任命为天宝县丞,原来的李县令升迁后,他便被顺升为县令。
张焕对天宝县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天宝县的百姓对他也十分怀念,一路之上,不时有牧民赶来向他见礼,进县城后,更有大群大群的儿童和妇女从家中跑出来迎接,到处是红扑扑的笑脸,不少士兵们还把孩子们抱上马,数十条土狗在战马前后撒欢,笑语喧阗。
天宝县城属于中等规模,原来城内住有一千余户百姓,七、八千人,大多集中在城东一条窄窄的街道两旁,而城西和城北则是大片空地,在张焕的记忆中,那里分布着一人多高的荒草,常有毒虫出没,可现在已经变成了成片整齐的木屋,成了集中安置军户之地。
张焕没有去县衙,而是径直去了安置军户的城西。
“这条河被加宽了吗?”张焕指着一条约五丈宽的河流诧异地问道,在他记忆中,这条叫盘禾水的小河原来仅有一丈宽,现在居然变成了五丈宽。
黄县令苦笑一声道:“这是军户们刚迁来时自己动手拓宽的。”
“为何?”
“他们担心被当地人袭击,出于自我保护,便把河加宽了。”黄县令说着,又指一座宽平的木桥道:“都督看见没有,这座桥还是三月初时由军户们自己动手修建的,在此之前,城东和城西被一条河隔绝,各不相往来,李县令也害怕出事,命令城西的百姓不准到城东去,使天宝县就像变成了两个县似的。”
张焕下马,拍了一下结实的木桥,微微笑道:“那现在怎么又修桥了?是不是戒心消除了。”
黄县令点了点头,也笑道:“其实当地民风淳朴,这里的人当真不错,经常隔河扔一些羊过来,孩子们也偷偷游过河一齐玩耍,大家处久了,军户们也就主动修了这座桥,以方便来往。”
他刚说完,便见一大群七、八岁的孩子远远跑来,他们都拿着木制刀剑,欢呼着冲过了木桥,而对面也有一群孩子,蹦跳着准备迎战。
见此情形,张焕心中着实欣慰,河西地区民族复杂,一半左右的人都是羌、突厥、吐蕃、回纥等民族,民风粗犷彪悍,他最担心是陇右的军户们来河西后与当地人发生冲突,造成局面混乱,现在看来,情况远远比他想的要好得多。
黄县令仿佛知道张焕的心思,他由衷地赞叹道:“其实这主要得宜于都督的土地策略,都督剥夺了大户的土地,虽然城中那几家大户闹得要死要活,但城中的普通百姓却得益了,除了分配给军户以及直属军队的耕地外,还有一些土地也分配给了有子弟参军的当地人,军队又雇佣原来的佃户,降低田租,大家皆大欢喜,所以本来应该有的生存矛盾也就消弭于无形,都督这一手真是高啊!”
“这没什么。”张焕淡淡一笑道:“安置军户无非是利益再分配,有人得就有人失,没有什么两全之事,所以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
黄县令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在陇右为官多年,当初韦谔与党项人发生矛盾时,采取的就是屠杀的办法,使至今党项人与汉人的矛盾尖锐,就是源于没有能妥善处理好民族矛盾。
“都督能善待这些非汉人,这确实是走对了路。”
张焕瞥了他一眼,却摇摇头道:“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样,不能一味行善,这也须区别对待,普通和汉人杂居的良善百姓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但是有一点,这些民族不能形成部落或政权,一旦他们有了自立之心,迟早会是我中原的大敌,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手软,在刚生苗头时就得彻底消灭。”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了军户聚居之处,这里居住着两千军户,几乎占去县城的一半,和城东的脏乱无绪完全不同,这里的屋子都是军队统一用木头成片修建,整齐划一,道路也十分宽阔,皆用泥土夯实,路上寸草不生,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庭院,越过齐人肩膀高的院墙,可以看见院子里有的种着菜蔬,有的养了一院的鸡鸭,而且几乎每个院子里都种着一棵树,看起来十分温馨舒适。
现在已快到中午,整个军户区都十分安静,张焕见不少妇人都拿着陶罐准备出门,便回头向黄县令望去。
黄县令忙笑道:“她们这是去给自己的男人送饭,大家都在地头上呢!”
“反正无事,那咱们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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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县的可耕地不多,约三百余顷,主要集中在县城东面,分布在一条叫桑树河两岸,这里土质肥沃,水源和阳光充足,大片的麦田一望无际,麦田之间布满了沟渠。
为了不惊扰百姓,张焕命士兵暂驻在城外军营内,自己在十几名亲兵和黄县令的陪伴下来到了麦田。
此时正是五月,麦田里一片金黄,微风拂过,金色的麦浪在蓝天下翻滚,此时正值田间看护的关键时候,田埂上坐满了正在吃午饭的农夫。
张焕忽然发现二里外的河边有一座巨大的风车状物体,不由好奇心大增,他快步跑去,来到近前才发现这竟是一架巨大的筒车,利用水力和粗竹筒,源源不断地将河水送入水渠,这种筒车张焕在太原时见过,但在河西地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一群农夫正坐在筒车下吃饭,他们见张焕望着筒车发怔,一名老者便走过来有些自豪地笑道:“官爷,这座筒车是草民造的。”
张焕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黄县令和亲兵们暂时不要过来,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老丈贵姓?是哪里人?”
杨老者见张焕态度亲切,人又年轻,还穿着簇新的官服,估计是新科进士之类的,分到县里当了个小官,刚开始的一点胆怯也慢慢消失,他带着一丝长者的口吻笑道:““我姓杨,河东汾阳郡人,在老家是佃户,在这里我却有二十亩上田,小友是哪里人?”
“老丈原来是河东汾阳郡人”张焕拉他坐了下来,笑道:“我姓张是河东太原人,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呢!老丈可是有两个儿子从军?”
“原来小哥也是河东人啊!那咱们真是有缘了。”杨老者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太原张姓的特殊,他脸上带着些得意笑道:“我大儿子可是随张都督打过回纥,后来又随他进京,再到了河西,年初他写信告诉我可以分得十亩地,让我过来,我便带走一大家子人来了,见真有土地,便让二儿子也从军,结果便得了二十亩土地,我种了一辈子地,居然还是第一次得到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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