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在目前任河湟总督,在张焕修建会西堡之初,他便多次上书赞普赤松德赞要求出兵阻止会西堡的修建,但当时吐蕃的战略重心在安西,宰相尚结息反对向东方用兵,担心引发唐军与回纥的结盟。
马重英也因为要集中粮食供应安西,便罢了进攻会西堡的念头,一直到安西战事渐渐平息,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会西堡,集结了四万吐蕃附属军,向会西堡大举进攻。
马重英久经沙场,他深知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他并不立即将全部兵力投入,而是先派出一万军队进行试探,试探唐军的兵力和寻找城防的弱点。
一万河湟联军有节奏地喊着短促的口号,一队队士兵步履矫健地向三里外的城堡迈进,在他们中间,数十架带有巨大木轮的云梯在缓缓前行,鼓声一阵一阵,沉闷而动人心魄。
城堡之上,李横秋面容阴沉似水,他始终没有下令点燃烽火,四万人,只比他预料的多一万,他不惧,虽然只有三千人的守军,但他拥有最犀利的防守武器,还有最坚固的城墙,他坚信自己能让敌军饮恨于会西堡下。
三千守军分布在数里长的城墙之上,除了他们,城内二千军户近五千成人都被动员起来,他们运送箭矢、搬运巨石,象蚁群一般忙碌着,数百架石砲已经准备就绪,发出吱吱嘎嘎地绷弦之声。
在城内县衙的旁边,站着一群特殊的人,约一百多人,人人神色紧张,他们都是从蜀中过来的落榜士子,在河西寻找发展机会,刚过黄河来会西堡歇息,不料正好碰到了这场战役。
但在最边上一角站着一家人,三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少妇还抱着一个约一岁多的孩子。
那个中年妇人使劲拽着一个身着红榴裙年轻的女子,不让她上城助战,“平平,你一个女子怎么能上城打仗,若你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爹交代?”
这几个人就是从蜀郡投奔河西的林德隆家人,两个男人一个是整天无所事事的闲人林德奇,一个是再次落榜的书呆子林知愚,抱小孩的少妇是他妻子,中年妇人便是林德隆妻子杨玉娘,而她拉住的年轻女子自然就是我们的平平,一个至今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
林平平自从认楚行水为义父后,在广陵住了半年,便因为不习惯官宦小姐没有自由的生活而回了蜀郡,结果母亲又逼她出嫁,她索性就带着三叔去南诏游历,在那里她认识一个年轻英俊的南诏人,险些动了嫁人之念,但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竟是南诏王子,她不愿意嫁入王宫,便又离开了南诏,回到蜀郡,这时父亲已经来信让她们迁来武威,林平平便跟着母亲和兄长来到了河西。
她当然知道张焕的事情,但她也已经慢慢懂事,知道有些东西并不属于自己。
但她率性而为的本性却没有改,这次正逢吐谷浑军进攻会西堡,她当仁不让地要上城助战,听了母亲的劝阻,她急得大声道:“娘,这是吐蕃人在打张十八啊!我怎么能不参战?”
旁边的林德奇也连连劝道:“是啊!大嫂,平平从小就练过武,她的平底锅所向无敌,你就让她去试试吧!我会在一旁保护她。”
不知是拉不住林平平还是有三叔保护,杨玉娘的手终于松了,林平平犹如挣脱缰绳的小马,她提剑便向城上冲去,刚跑了几步,忽然看见一帮士子满脸犹豫。
“你们!”林平平用剑指着他们喊道:“一路上不是说什么‘收取关山五十州’吗?难道只是嘴上说说,是男人的,就跟我上城杀敌去。”
众人面面相视,有几个人的脸胀得通红,几个人刚想上前却又不愿被女人所激,就在这时,一支燃烧着的火箭‘嗖!’地掠过他们头顶,发出尖利的啸声,这是开战的信号,随即城墙上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巨型石砲轮番发出惊心动魄的怪啸声,接二连三地将一块块磨盘大的巨石投射出去。
林平平一跺脚,也不再理会这些士子,率先冲上了城楼,士子们犹豫一下,终于有几个跟着林平平跑上城头,后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鏖战已经开始了,第一支万人方队已经行到一里之外,他们忽然加快速度,狂喊着向会西堡冲去,这时,天空忽然传来破空之声,数百个黑点腾空而起,象一群鹰,迅速地向他们头顶上飞来,并且越来越大,发出尖利的怪啸,不等吐谷浑军反应过来,巨石便砸在他们头顶上,顿时一片血肉横飞,凄厉哀嚎声响成一片,有的被砸成肉饼,有的被砸成数截,残肢、内脏到处抛洒。
还有两架云梯先后被巨石砸中,庐蓬散架,巨石直接砸中主梯,瞬间便粉身碎骨,断木散落一地,一轮石砲射出,吐谷浑军便死亡数百人,三轮石砲射出,吐谷浑军已经损失了两千余人,但对于人数众多的万人进攻,这依然形成不了致命的打击,在离城墙还有三百步时,敌军开始填补两丈宽的壕沟,准备让云梯上前。
壕沟被填平了一段,铺上木板,数十架裹着厚厚牛皮的云梯隆隆推来,吐蕃在与大唐近百年的交战中,尤其是安史之乱后,它掳掠走大量百姓,其中就有不少能工巧匠,使得吐蕃的科技水平得到极大提高,尤其在大型攻城器已不比唐军差,从这数十架云梯便可看出来,云梯的底部则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它的主梯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在底盘上,在主梯之外,又增设一具活动的上城梯,即副梯,其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可以沿着城墙壁面上下滑动,谓之飞云梯。
由于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而活动的上城梯的设计,则大大降低了云梯在接敌前的高度,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设上城梯,便可枕城而上,而且主梯四周有覆有庐蓬,仿佛一间移动的大房子,主梯和副梯正面都以牛皮覆盖,十分坚韧,以防止唐军的飞弩和箭矢。
到了城下,折叠起来的副梯被拉动起来,越来越长,直伸出二十余丈,前端钩挠达上城墙,数百名躲在梯子中的士兵一声呐喊,开始登城。
城上石砲依然在轮番发射,远程杀敌,而近处却箭如雨下,虽然守城士兵不多,但唐军的连弩却发挥了极大的威力,万箭齐发,密如暴雨,将数千已攻到城下而不及进入云梯防护的士兵们射死大半,但弓弩对于有严密防护的云梯效果不大,密集的箭矢射在被牛皮包裹的云梯上,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而躲在云梯中的敌军则一手执盾,抵御两边的射击,匍匐着拼命缘梯爬上。
这时,倒是原始的滚木和巨石发挥了作用,滚木和巨石沿着云梯滚下,将云梯上的士兵砸下梯去,这时,敌军鼓声大作,尽管石砲和飞弩摧毁几十辆云梯,但依然有二十辆云梯攻到城下。
上千名吐谷浑士兵冲上了城头,与守城士兵厮杀在一起,刀劈枪戳,箭矢如雨,鲜血染红了城垛,到处是战死士兵的尸体,受伤的士兵拖着长长的惨叫声坠下城墙,但立刻又有新人接替上来。
马重英面无表情地在远方的一处高坡上观战,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这个唐军将领太没有经验,在第一波试探性的进攻中便全力以赴,他的箭矢有多少存货?他投石机能经受多少次磨损?看明天他拿什么来守城。
而且唐军的守军并不多,却又不肯点烽火求救,这是一个血气太重的主帅,马重英忽然笑了,他立刻下令道:“把投石机运来,给我集中目标攻击城上的点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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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之战在继续进行,敌人十分狡猾,他们已经发现唐军兵力不足的弱点,便将云梯分散架开,使唐军兵力不足的弱点愈加暴露,这时,已经有城中近两千名男子冲上城头助战,在城头一角,林平平领着一百多名士子配合几十名唐军与两辆云梯的敌人进行搏斗。
林平平一身红裙,在黑盔黑甲的士兵和一身白衣的士子中格外显眼,仿佛一朵战地中盛开的鲜花,她身体纤细,无法冲进男人群中搏斗,便手执一把弓箭,站在两丈外的一个垛口边释放冷箭,她箭法平平,但力道却很强劲,不断有敌兵被射中,惨叫着从云梯上跌下去。
这时她的箭瞄准了一名身高过丈、凶悍无比的百夫长,忽然,一支飞弩尖啸着射来,‘蓬!’地一声,正中她身旁的城垛上,碎石飞绽,一片石块划过她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平平紧咬嘴唇,她从红裙上撕下一条布,扎紧了额头。
“平平,下去吧!”一旁林三叔刚砍翻一名冲上来的敌兵,一眼看见平平满脸是血,他吓得心惊胆颤,连忙拉着平平的胳膊要下城。
平平倔强地甩开三叔的手,她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继续对准目标,‘嗖!’地一箭射去,那百夫长听见弓弦声,猛地扭头看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箭头刹时便从他左眼射入,血花四溅,箭头从后脑透出,百夫长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抓住箭杆重重地摔坠下城去。
平平轻轻地松了口气,她立刻张弓搭箭,又瞄准了另一名长相凶恶的敌军。
指挥塔上,李横秋脸色惨白,而眼睛却急得通红,他没想到吐蕃人竟有如此先进的攻城武器,远方,巨大的攻城锤和巢车也出现了,夹杂在攻城士兵中的几十架抛石机也轮番将巨石砸上城墙,双方在气势上已经势均力敌。
李横秋已经意识到自己轻敌了,他起身卑微,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对于指挥大规模的战役他尚缺少经验,可以说是缺少一种临危不乱的气度,为将者,需审时度势、从大局出发,既不能心存畏惧也不能狂妄自大。
李横秋是一个合格的先锋,但他却过于自信,以至于想凭三千人守城而击退四万人的进攻,在太原保卫战,李光弼以数千人击退十几万人,他靠的是层出不穷的诡计和敌人攻城乏术,但今天却大不相同,敌人明显是有被而来,这第一波万人的进攻还仅仅只是试探。
“为什么还不点烽火求援?”
平平也已经看出的问题的严重,敌人已经学乖,几个人并肩推着巨盾而上,使杀敌的效果大大减弱,她见敌军的投石机已准备发射,而唐军主帅却还在犹豫,她怒极,冲上前指着李横秋大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你想让大家都陪你死吗?还不求援!”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将军咆哮。”李横秋脸一沉,一挥手道:“给我拖下去砍了!”
旁边一名年轻的偏将连忙低声对李横秋道:“她射死了十几名敌军,杀了她会影响士气。”
李横秋强忍怒气道:“本将军看在你杀敌的份上,饶你一次。”
“那你快点烽火求救,要不就来不及了。”林平平急得直跺脚,城下的石块已经呼啸而来,从他们头顶上掠过。
李横秋大吃一惊,他忽然明白林平平着急的原因,连声下令道:“点烽火!”
但已经晚了,一名士兵执着火把跑进甬道,可就在这时,一块飞石呼啸而来,正击中五丈高的点火塔身,轰地砸去一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塔身摇摇欲坠,点火的士兵当场被砸死。
李横秋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乌鞘岭上的士兵只认这座点火塔上的信号,如果点火塔毁了那烽火就将无法点燃。
几名士兵冲上去,却又无奈地退下,甬道已经被毁,根本无法上去,另一名士兵点燃火箭向塔顶上射去,却没有任何效果,点火用的油被木板覆盖,必须要人上去才行。
“派人上乌鞘岭。”李横秋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等一等!”林平平慢慢走近了点火台,她凝视着这座五丈高的石塔,眼睛在晨曦中显得异常明亮,她回头对林德奇道:“三叔,你帮我射一只飞索上去。”
林德奇点了点头,他要来一只飞索,甩了两下,‘嗖’地一下,六丈长的飞索从他手中飞出,抛出一条弧线,紧紧地抓住了石塔边缘。
“三叔,让我来。”林平平从三叔手上抢过绳索,笑道:“正好检验一下我的武艺有没有进步。”
林三叔点点头,“你要小心,不行就别勉强。”
平平试了试绳子,她双臂用力,轻盈地向上攀去,速度越来越快,她红裙在薄雾中飞扬,仿佛一朵冉冉上升的红莲。
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塔顶之上,塔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忽然,又一块巨石击来,擦着点火塔的边缘飞过,塔身晃了几晃,塔下一片惊呼。
就在这时,塔顶上终于冒起了黑烟,随即熊熊烈火燃起,片刻之后乌鞘岭上的烽火又再度燃烧,求援的信号已经发出,一片欢呼声中,城上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二百多名冲上城的敌军悉数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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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八十二章 鏖战会西堡(中)
铁蹄奔腾、战马飞驰,四千西凉骑兵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风驰电掣般疾驶,党项人已经由一千骑兵及流沙河的近千名驻军押送去了武威。
主力则在烽火的召唤下,日夜赶赴会西堡,张焕眉头紧锁,乌鞘岭上再次燃起的烽火使他忧心忡忡,也就是说吐蕃人出动了三万以上的军队来对付自己,但他担心的并不仅仅是会西堡,而是吐蕃人的战略。
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会西堡还是武威郡,虽然是武威郡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觉得不妥,如果敌军进攻会西堡是调虎离山之计,当武威郡的大队援军过来后,那谁来抵挡从张掖杀来的吐蕃人?
张焕停住战马,取出调兵银牌递给一名亲兵道:“你立刻去武威郡,若贺娄无忌已领兵来援,你传我的命令,令他转向天宝县,多派斥候查探张掖郡的情况。”
亲兵去了,张焕又手书一信交给行军司马罗广正道:“辛苦罗司马一趟,你火速去开阳郡,把这封信交给韦谔,告诉他河湟空虚,正是进兵之时。”
罗广正得令刚要走,张焕又叫住了他,“如果韦谔不愿出兵,那你再告诉他,只要他肯在五天之内摆出渡黄河的架势,我便以一万两黄金和两千匹战马谢他,绝不食言。”
“请都督放心!若他不肯,他会被国人的唾沫星淹死。”罗广正一拱手,率领几名骑兵向东驰去。
骑兵群继续驰援,在离会西堡约三十里时,天便渐渐地黑了下来,一队队斥候先行一步打探消息,而大队骑兵则放慢了速度,休息战马,并和从黄河边各烽火台赶来的一千守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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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西堡的第一天鏖战已经结束,河湟联军在三里之外扎下了大营,密麻麻的火点仿佛天上星辰,而另一支万人队由副将尚婆赞率领,则沿着黄河北上,他们穿过大片密林绕到会西堡的正面扎营,虽然会西堡以东沟壑纵横,林木茂盛,大型攻城器无法通过,但十几架攻城云梯和三架撞城鎚还是被拆散了带过来,他们也扎下大营,正连夜组装攻城武器。
城墙之上也正在紧张地清理战场、准备物资,一队队男女民夫在县令的率领下,搬运守城武器、抬走伤员,并将已经倒塌的点火塔清理干净。
许多木匠在整修石砲和床弩,被士兵们称作战地火莲的林平平则带着几百人借助软梯攀墙而下,他们腰上绑着绳索在敌人的尸体堆中收集箭矢,很快,一筐一筐的箭矢被拉上城堡。
李横秋则站在眺望塔上向沉沉的黑幕中向北远眺,他知道张焕正在流沙河一带,应该已经看到自己的烽火赶来。
白天的战役中,河湟联军死伤五千余人,而西凉军也损失五百人,使本来就兵力不足的守城军更加捉肘见襟,明天还要两线防御,
李横秋叹了口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白天的许多失策之处,敌人明显是试探性进攻,可自己却不计耗费地拼命射击,近一万块巨石已经用掉一半,床弩箭则几乎射光,还有箭矢也射掉六成,关键是石砲,已经损坏一半,不知木匠一夜能修好几架。
不过最令他感到庆幸是烽火台点燃了,使会西堡有了希望,多亏了那个红衣女子,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刚下来,点火塔便被巨石击毁,否则让人上山去通知点火,烽火至少要晚半天才能点燃,或许就是这半天,会西堡便会沦陷。
正想着,罗县令带了几个随从从黑暗中匆匆走来,“将军,你找我吗?”
“罗县令,我想与你商量一事。”李横秋慢慢走到他旁边,拉他坐了下来,“守城士兵不足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想在军户中征集二千民团补充守城之军,城内年轻的妇人我也想动员起来协助守城,此事还须罗县令大力协助。”
罗县令苦笑了一下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件事我会全力配合将军,只是民团训练不如正规军,希望将军不要让他们独挡一面。”
“这个我明白,我会把他们编排在士兵之中,但时间紧迫,还请罗县令即刻去办理此事。”
罗县令刚站起来,忽然见一名士兵飞奔而来,急声禀报道:“将军,北城外敌营出现异动!”
李横秋一惊,难道敌军想夜战不成?
北城之外已经不是异动那么简单,隐隐的喊杀声震天,在漆黑的夜中只见吐蕃北大营四处火起,火光中人影曈曈,刀光槊影在火光的闪动。
城墙之上挤满了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他们惊讶地望着纷乱的吐蕃大营,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一定是都督来了!”
城墙顿时欢呼声大作,就连罗县令与李横秋也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虽然张焕带的人不会太多,但他的到来对稳定军心有着中流砥柱的作用。
激动中的李横秋连声下达命令,“快把堵大门的巨石搬开。”
罗县令却急止住了他,“将军且慢,防止是吐蕃人使计。”
李横秋摇摇头笑道:“罗县令有所不知,都督就在流沙河一带,从时间上算,他应该就是这时候过来,敌军大乱,这必然是都督偷袭敌营得手。”
他一挥手笑道:“移开巨石,迎接都督进城!”
“住手!”罗县令大喊一声,他上前一步向李横秋深深行了一礼,苦劝他道:“都督把会西堡交给将军,就是相信将军能谨慎从事,虽然敌军大乱,但我们并没有亲见都督上前,将军何不稍待片刻,等都督到了城下,再开门也不迟。”
李横秋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会西堡的城门只有一座,事先已经用千块大石堵死,无论搬开还是重垒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虽然他希望能早一点做好迎入张焕的准备,但最后他还是听从了罗县令的建议,
约一个时辰后,吐蕃残军开始向东面撤离,随即一支约三千人的轻骑兵上前叫门,他们拿着火把,昏暗的夜色中只隐隐看见大唐的龙旗,以及大唐骑兵的盔甲。
“李将军,我们是会郡驻军,韦大帅命我们来支援会西堡。”随即一封信射入城,里面确实是韦谔的派兵令,盖着鲜红的陇右节度使大印。
不是都督,而是会郡的援军,李横秋有些犹豫了,他把信递给罗县令,罗县令仔细地看了一遍,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将军,我以为韦谔若真想救河西,他不应该派三千人来会西堡,而是派五万人从金城郡渡河,直接取河湟,现在这样冒然而来,无济于事不说,还事先打草惊蛇。”
“那依你的意思,他们是在诈城?”
罗县令缓缓地点了点头,“若真是援军到来,南面怎么会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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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城门五百步外,马重英一脸奸诈的冷笑,既然求援的烽火已经点燃,那他就将计就计,扮做援军来赚开城门,他挑了几百名汉人士兵充作唐军叫门,而他自己却亲率领二千精锐,准备随时突击。
马重英一向以出奇兵见长,他白天见会西堡守将迟迟不点烽火,最后虽然是点了,但也是极为凶险,他由此推断此唐军主将难断大事,便决定施计谋取会西堡。
虽然城上传话,请他们稍候,但等了半个时辰,有士兵来报,城内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更没有搬运巨石的声音,马重英不由眉头一皱,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计败,忽然,城头发出一阵阵破空之声,随即头顶上传来异响。
“是石砲!”马重英大喊一声,他掉转马头便向西逃,数十块巨石如冰雹般砸下,骑兵队里一片人仰马翻,战马惊嘶、哀嚎声大作,骑兵们纷纷掉头逃命。
就在这时,佯逃到东面三里外的士兵忽然发生了骚乱,一支埋伏已久的铁骑忽然杀进敌群,这才是张焕真正的援军到了,张焕早在敌军使计之初便已经到来,但他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埋伏在外等待最佳时机,当城上识破敌军之计还以颜色之时,机会来了,南面之军以为是施计而不会来支援,马重英的骑兵却是一片混乱,自顾不暇。
四千河西精骑如下山猛虎般冲乱了河湟联军阵脚,他们士气高昂、装备精良,在以步兵为首的河湟联军中肆意杀戮,人头滚滚落地、哭喊声震天,虽然河湟联军拥有大型攻城器,但吐蕃人铁器等战略资源缺乏,使这些附庸军的个人装备普遍不如吐蕃军,他们没有盔甲,只穿着粗布军服,虽然白天他们士气高昂,但那是人数占优的自信。
在黑暗中,人高马大的唐军士兵个个象一座山一样,他们有最坚固的甲,有最锋利的刀,有最高大的战马,更有高昂的士气和娴熟的拼杀技巧,四千大唐骑兵所向披靡,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河湟联军的阵脚在顷刻之间崩溃,他们已经组织不起抵抗,也不知道有多少援军杀来,胆已寒、心已裂,没命地沿着黄河滩涂向南逃去。
马重英见敌人援军已到,而自己军队士气低迷,他也无心恋战,便率领残军向南撤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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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三更,会西堡堵门大石才终于搬移,沉重的大铁门吱吱嘎嘎拉开了,数百名手执火把的士兵出门迎接张焕进城。
大门处被火光照得如白昼一般,数千骑兵列队进入了会西堡,李横秋快步上前,跪下向张焕请罪,“属下判敌不明,险些失守会西堡,特向都督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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