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冬天缺乏素菜，除了白菜和萝卜外极少有新鲜菜吃，大部分人家过年都是用大肉熬白菜，像以前的宋家，大毛二毛还有宋柏吃肉，其余人吃白菜。
回想过去的苦日子，冬宝再看看现在，一桌子菜她和李氏想吃哪样就夹哪样，有对比才显得出不同，比起过去，现在真是如同活在天堂里。
吃完饭，李长风兄妹三个就开始唠嗑上了，一直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李长风留他们吃晚饭再走，李氏和李红琴推辞了，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那边李氏几个刚走，这边李长风就忍不住对高氏发火了，“你是咋回事？我妹子来家里多吃顿饭，你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们是空着手来的还是咋地？年前年后都送恁些东西，不够这两顿饭钱？就是她们空着手来，我多管她们一顿饭咋啦？”
高氏也嘟着嘴坐在里屋的床上生闷气，“谁家走亲戚到晚上还不走？你见天啥事都不管，当甩手掌柜的，你妹子来我忙里忙外的准备，脚不沾地的忙了一上午做饭……”
李长风越听越气，干脆吵了起来，“搁你这意思，我妹子他们就该送了礼走人，你得了礼连顿饭都不用招待，是吧？”
高氏一听李长风声音带了火药味，也有些怕了，嘟囔道：“我是这意思么！还不是今天忙中午饭忙的太厉害了，头晕，下午没准备晚饭，你就跟我呛上了。再说，我也没稀罕他们送礼过来……那时候他们借咱们的地方，借咱们的锅，炉子，也没跟他们算钱啊……”
“钱！你眼里就只有钱！昨天回你娘家，你偷偷给你弟塞钱，我当没看见，一句话都没吭过，我妹子借你个炉子你还要问他们要钱？他们天天给你菜给你豆腐，你没吃？那算多少钱？这多半年，冬宝隔三差五往家里送豆腐豆芽，你见天去吃个豆花包子，我妹子问你要过钱没？你说话讲点良心！冬宝送来的豆腐你都往你娘家送，我们老李家的闺女不欠你老高家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李长风气的吼了起来。
常新和常亮听到父母争吵，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劝架，俩人都清楚，是亲娘尖酸的老毛病又犯了，下午眼看到了该吃晚饭的点，母亲却装头晕，坐那就是不去做饭，两个姑母都是聪明人，没一会儿就告辞了，任父亲怎么挽留都不肯留下来了。
这事怎么说都是母亲不对，别说两个姑母送了那么厚的礼，对自家很够意思，就是穷亲戚来了也不能这样失礼，何况母亲对姥爷那边的亲戚可不是这样的。
然而俩人毕竟不能说亲娘有啥不对的，两人商量了半天，由机灵点的常亮掀开了门帘子，对里屋的李长风和高氏笑道：“爹，娘，晚上吃啥啊？我和大哥都饿了！”
李长风见小儿子过来了，咳嗽了一声，便甩袖出去了，剩下高氏一个人坐在那抽抽搭搭的哭，拉着小儿子诉苦，“你瞅瞅你爹……你俩姑都是金贵人啊，我一个伺候不到，他就恨不得要吃了我……”
常亮叹了口气，等高氏哭的差不多了，挠了挠头对高氏说道：“娘，赶紧去做饭吧，天都黑了，这么冷的天，我爹要是吃顿热饭暖暖身子，肯定就不生气了。”
“管他生啥气！”高氏嘴硬，“他眼里就只有他那俩妹子，没咱们娘仨！”话说的这么强硬，高氏还是从床上下来，撇着嘴去灶房做饭了。
冬宝一行人回到家里，张秀玉就忍不住开口说道：“妗子真是的，明摆着撵咱们走，不给咱们面子！”
“算了，回家咱们做更好的吃！”冬宝劝道，“好赖中午那顿饭还成，我还以为妗子会熬白菜招待咱们哩！”
张秀玉扑哧一声笑了，哼了一声，贴着冬宝的耳朵小声说道：“她要是拿熬白菜招待咱们，我娘肯定拉着我和我哥就走！”
“那你呢？”冬宝问道。
“我？我跟我娘一块走啊，还得把咱们送来的年礼拿走！”张秀玉笑道。
冬宝翘了个大拇指，笑眯眯的夸赞道：“虎母无犬女啊！这么泼辣，将来梁子哥可不敢得罪你！”
张秀玉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被冬宝一打趣梁子，就面红耳赤，羞的话都说不囫囵了，当即捏了冬宝的脸，笑道：“论泼辣谁比得上你？大实才不敢得罪你哩！”
“行了行了！”李氏听不下去了，嗔怪道：“没大没小的！那是你们妗子，是长辈，她今天不得劲罢了，别背后说人家赖话！”
在李氏眼里，大哥李长风和大姐李红琴一样，都是在她危难的时候无私伸出手帮助她的人，她心地善良，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从初五开始，小旭和梁子就是李氏家里的常客了，严大人偶尔也会过来接小旭，“顺便”在李红琴的挽留下，留在冬宝家吃饭。
每当这个时候，李氏总会在前面铺子里开一桌，让严大人带着梁子和小旭在铺子里吃，张谦作陪，她则是和李红琴带着两个女孩在堂屋吃饭，基本不和严大人见面，严大人来过几次不见李氏，也明白了李氏是特意避开了他，便也不再来了，只吩咐梁子吃完饭带小旭回家。李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过年空闲的厉害，她就给冬宝做衣裳做鞋子，完全不愿意去想严大人的事，倒是把李红琴气的不行，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初十那天一早，铺子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李氏开门一看，单强穿着一身亮蓝色的绸缎衣裳，带着一顶羊皮帽子，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扛着一根大火腿还有糕点红糖之类的东西。
“嫂子，过年好！”单强笑着拱手，“恭喜发财啊！”
李氏连忙客气的还礼，“单老爷过年好啊！”“哎！”单强连忙摆手，笑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咱两家啥关系？我跟秀才都几十年的交情了，你喊我单强就行！来来，把东西搬进去。”单强招呼他身后的两个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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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201章 熊孩子
第201章 熊孩子
单强知道李氏不会轻易收了他的年礼，笑的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团，说道：“嫂子，这可是你不对了，乡里乡亲的咋就不讲究礼节了，大过年的我给冬宝带点吃的，你看你还客气上了！”
“不行不行，东西我不能留，你拿回去给家里人吃吧，我们不缺这个。”李氏脸上是强挤出来的笑容，如今她看见单强那张肥的要流油的脸就泛恶心，怎么都觉得虚伪，假惺惺。过年前单强来送东西，那是没办法才收下的，这次李氏说什么也不肯要单强的东西了。别说她现在有了钱不稀罕这点东西，就是跟以前一样穷，她也不会要单强的东西。
单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背着手看着李氏笑道：“嫂子，你这还是在生小弟的气啊？”
李氏也笑了，低着头说道：“哪能啊！你都说了咱们是乡里乡亲的了，来我这里拜个年还能收乡亲的东西？拿回去吧！”
单强脸上隐隐有些恼怒，看李氏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一阵恼火，简直是不识抬举！在他看来，他屈尊来给李氏拜年了给了李氏天大的面子，不过是在镇上开了个小店罢了，就算是生意好点，也只是挣点小钱，比起他来说差远了，更比不上他现任岳父家在镇上几十年的经营，居然敢拒绝他的好意，不是不识抬举是什么！难怪被宋家人赶出门！
等单强面色不虞的领着小厮带着东西走了，李氏才松了口气，暗自摇了摇头，觉得和单强根本不是一路人，当初肯定是走投无路脑袋不好使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单强当成是她们母女俩的救命稻草呢？
混吃混喝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过年这几天冬宝日子过的比往常还舒心，不用干活也不用算账，每天坐在火盆旁跟着李氏做一些针线，再要不就是对着字帖练字。
正月十四那天，又下了一场小雪，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道路也冻的硬邦邦的。
等到元宵节，林实吃完中饭就来接冬宝回塔沟集了，冬宝肩负着晚饭前在塔沟集的宅院里放一挂鞭炮的光荣任务。
两个半大孩子甜甜蜜蜜的手拉手往塔沟集走，林实怕冬宝无聊，给她讲了一个读书人家里半夜进小偷，读书人装鬼吓跑小偷的故事。
冬宝笑过之后，问道：“你从哪里看来的？”四书五经上应该不讲笑话吧？
林实有些微微赧然，说道：“是柳夫子借给我的书上看到的，他屋里好多这样杂七杂八的书，柳夫子说不能一个劲的背典籍，会把人念傻的。”
“柳夫子说的一定有道理。”冬宝笑着握了握林实的手，“人家可是进士呢！那么厉害的人，你听他的准没……”
冬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背后好像有马车声和呼呼的风声，还来不及回头看，就被林实猛的推到了路边。
饶是两个人闪的快，林实的肩膀还是擦到了马车，而赶马车的人也不得不把狂奔中的马车勒停了下来，停在了林实和冬宝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看林实皱着眉头捂着左边的肩膀，冬宝吓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话都说不囫囵了，被马车撞一下可不是小事，万一撞出来什么残疾，那麻烦可就大了！
“大实哥，你怎么样了啊？”冬宝颤着声音问道，“疼不疼？咱找大夫瞧瞧吧。”
林实揉了揉肩膀，对冬宝扯出了个笑脸，说道：“穿的厚，没事，就擦了一下。”冬宝难掩怒气，见林实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拉着林实往前走，对赶车的喊到：“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撞到了人连声都不吭？”镇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连快步跑的人都很少见，更别提大过年的在街上飙马车的了。两个人刚走到马车车头的位置，就瞧见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坐在车头，指着两人破口大骂了起来：“我操你娘来个x！贱人！找死啊！小爷弄死你！”
“你！”冬宝要讲理的话都被男孩脱口而出的脏话噎到了肚子里，看着那个一脸凶横的肥胖男孩，冬宝气的手都要抖了，“你再骂一句试试！”
小男孩压根不搭理她，指着林实继续骂，跟个复读机似的开启单曲循环模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连气都不带喘的，叫人插话的功夫都没有。
林实把冬宝挡在了后头，原本他看到赶车的是个小孩，想就此算了的，可没想到这男孩看起来和冬宝差不多大，可嘴巴却是又脏又臭，自己差点闯了祸还满嘴喷粪。
“你还讲不讲理！哪有在大街上把马车驾这么快的！撞到了人怎么办？你还有理了？”林实气愤的问道，一向温润的眼眸里满是怒色。
冬宝站在林实身后，被林实护的严严实实的，气的跳脚，林实是个好孩子，压根不会骂这些脏话，跟这个满嘴喷粪的熊孩子讲道理，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冬宝还是头一次见识这种凶横不讲理的熊孩子。黄氏也是蛮不讲理的那类人，但她也只是在宋家内部耍横骂人，出了宋家黄氏尾巴夹的很紧，这小孩可真是了不得啊！
看这熊孩子胖墩墩的，双下巴，一脸的横肉，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道缝，身上穿的绸缎衣裳，脖子上还挂了老大一块黄澄澄的长命锁，看样子家里挺富贵的，可他再贵有王五贵么？人家王五顶多就是架子大了一点，可没跟这熊孩子一样见了人就满嘴喷粪的。
“你骂什么骂！你哪家的小孩？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冬宝也怒了，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利，一旦失去理智，她就忘了自己也是个十一岁的小破孩，还当自己是前世那个二十好几的女青年，碰到熊孩子第一反应就是找熊孩子的家长。
熊孩子也不甘示弱，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冬宝，压根不把这个还没他高的小丫头片子放眼里，挥了挥拳头，嘴里骂骂咧咧，“挡小爷的道，找死啊！”说着，作势要下车，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这时熊孩子身后的帘子掀开了，一只细细白白的小嫩手伸了出来，按住了要下车的熊孩子的手，“别去。”
小胖子趁势又坐回到了马车上，哼了一声，鄙夷的看了林实和冬宝一眼，指着林实继续骂骂咧咧，眼看熊孩子的手指就要指到林实脸上了，冬宝再也忍不住了，上手狠狠一巴掌拍到了熊孩子的手上，那小孩的手被拍的撞到了马车的车厢上。
冬宝以为那气焰比谁都嚣张的熊孩子怎么也要恼羞成怒一把，跳下车来打一架的，内心里她甚至期盼着熊孩子赶紧动手，这样她和林实加起来怎么都能把这没教养的孩子好好“教育”一番，好好揍一顿这个熊孩子。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熊孩子只是惊诧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小女孩打了，再看林实抿着唇，一双眼睛里冒着火，下一秒钟就要捋袖子揍他的模样，接着骂人的声音就弱了很多。
这会儿上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冬宝也不怕被人瞧见，只盯着那熊孩子说道：“你给我下来！”她现在满心都是火气，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被一个熊孩子当街辱骂了，只想狠揍他一顿出气。
熊孩子哼了一声，身子往后缩了缩，瞟了眼围观的人，依然嘴硬，却颇有些底气不足，“挡小爷的道，找死啊你！小爷找人打死你们！”
这时车厢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怯生生的说道：“良哥，咱们走吧。”
听到这话，男孩子立刻扬鞭狠抽了一下马，马车快速的跑掉了，又惊的前面好几个人慌忙躲避。
等跑出镇子一段距离了，马车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小男孩把手里的布条做的鞭子扔到一旁，扬着双下巴说道：“要不是绣儿妹妹你开口了，我非得揍死那两个不长眼的泥腿子！敢挡小爷的道，活的不耐烦了！”
车里的帘子掀开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爬了出来，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皮肤白净细嫩的像透明的一般，坐到小胖孩身边，柔柔弱弱的开口了，“良哥你真厉害！刚才那两个人说话跟吵架似的！我看就是想讹钱的，咱们可没碰到他们！”
小姑娘说话时手还拍着自己的心口，仿佛刚才真的被吓到了。小胖孩的大男人心理立刻得到了满足，拉着小姑娘的手安慰道：“绣儿妹妹别怕，有我在，对付他们还不简单！两个乡下泥腿子，敢讹小爷的钱，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下次再碰到那俩不长眼的泥腿子，一定往死里揍！以后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良哥哥抽他们一顿给你出气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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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202章 家经难念
第202章 家经难念
奇耻大辱，这真是奇耻大辱！
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被一个熊孩子当街骂成这样，实在是混的不能再锉了。
“别怕。”林实拉着冬宝的手，慢慢往前走，“有我在，他不敢下来打人的。”
冬宝长长的吐出了心里头的一口闷气，摇头道：“我不害怕，你肩膀还疼吗？咱们找王大夫看看吧？”她早看出来了，那熊孩子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嘴上臭烘烘的骂的凶，真要动拳头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只是被人当街这么骂，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到底膈应的很。
林实笑着摇了摇头，“真没事。”说完，还特意活动了下肩膀，“看，一点事都没有了。”
冬宝仍旧不放心，叮嘱道：“那你回家要感觉不舒服，得赶紧来镇上看看大夫啊。”
“知道。”林实笑道，他脸上挂着笑，心里头却是雾蒙蒙的一片，冬宝受了气闷闷不乐，他心里头也不好受，除了气愤外，更多的是不甘，那个小男孩没他高没他壮，为什么敢那么大声的骂他，还不是因为看他是个乡下小子？那小胖孩轻蔑的眼神，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因为他是乡下人，那孩子就敢这么毫无忌惮的欺负他，欺负他的冬宝！
少年的心思本来就藏的很深，压力又大，经过今天这件事的刺激，更加坚定了他要发奋读书的念头。至少，将来冬宝嫁给他，不能再跟着他受这种气，不能被这种人欺负。
两个人心里各自揣着心事，回了塔沟集。走到林家门口的时候，冬宝就瞧见宋招娣穿着去年的棉袄棉裤，扎着两根辫子，手抄在袖子里跟同村的一个女孩子说话。听到了林实和冬宝的脚步声，宋招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沉了下来，撇嘴翻白眼的模样和黄氏如出一辙。
冬宝也随意的看了宋招娣一眼，她和宋招娣经常见面不觉得，但是看看宋招娣身上的棉袄棉裤，都短了一截，尤其是红底白花的棉裤，裤脚上接了老长一截老蓝色的粗布，还是用白粗线缝上去的，格外显眼。
堂姐这一年也长大了不少啊！冬宝心中悄悄感叹。宋招娣今年都十三岁了，虽然头发有些稀疏发黄，可脸长的白净，脸上的几颗雀斑也掩盖不了青春年少的鲜嫩，如果她不对着冬宝做出那副翻白眼的尖刻模样，还是一个健康清秀的农家少女。
宋招娣脚上穿的那双鞋也不是棉鞋，而是安州这一带的人常穿的草鞋，用厚木块做鞋底，芦苇编成，鞋里头填塞的是麦秸秆，又厚又粗笨，保暖性也不怎么好，穿的时候要用布把脚包起来，不然秸秆什么的会粘在袜子上。
因为又厚又笨重，家境宽裕些的人是不会穿这样的草鞋的。
冬宝记得去年过年时自己穿的也是这样的草鞋，草鞋表面都被磨成光的了，走在石板路上声音很响，沾了雪化后的泥，脏兮兮的也不能洗，否则就没鞋子穿了。
宋招娣不搭理她，冬宝更懒得搭理宋招娣，林实拉着冬宝经过宋家门口时，眼睛都没往宋招娣那里多瞟一眼，就跟宋招娣是一团空气一样。
倒是和宋招娣说话的那个女孩羡慕的看了眼冬宝身上的穿的新棉袄棉裤，还偷偷看了好几眼林实，林实自从去镇上念书后，村里对林实有想法的女娃子都消了心思，可挡不住心里头还在偷偷喜欢，谁让人家长的俊呢！
“看啥看啊！”宋招娣轻蔑的说道，白了那个女孩一眼，“眼皮子恁浅！他有啥好的？还不是穷泥腿子一个！”
女孩身材壮实，小麦色的脸蛋泛着红，小声说道：“我没看大实哥，我看你堂妹哩，她穿的那条裙子真好看……我娘说了，大实哥去镇上念书了，肯定要考秀才的，不会再当泥腿子了！”
“呿！”宋招娣撇着嘴哼了一声，显然是十分不满那女孩如此笃定林实能考上秀才，抄着手说道：“念书的人多了去！我大伯当年考了好几次才考上，他才念了几天书？再说了，他非得往那下道上走，跟冬宝那死丫头凑一起，再好的运势也被那虎女给吓跑了！我看他这辈子都考不上！”
女孩看宋招娣说的咬牙切齿，心里头也不满起来，村里谁不知道宋二婶想把宋招娣说给林实，被林实他娘拒绝了，两家就不来往了，这会儿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我先回去了，该帮我娘下汤圆了。”那女孩说道，转身就走了，她娘跟她说了，宋招娣不是个好姑娘，让她少跟宋招娣来往。
等到了冬宝家里，院子里满满一层积雪，林实先从槐花奶奶家借了铁锹把积雪铲到了一旁，堆成了一个雪堆，接着找了根木棍，把鞭炮小心的挂到木棍上，吹了吹点燃的香，引燃引线后赶紧跑过来捂住了冬宝的耳朵。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回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冬宝笑眯眯的看着院子里鞭炮炸开电光四射，硝烟弥漫了好一会儿才散去，白雪上落满了红艳艳的鞭炮纸。
“走吧。”林实笑道，等冬宝出来，锁上了大门。
秋霞婶子正在家下汤圆，白嫩圆胖的汤圆在大铁锅里翻滚着，有的里面裹的是白砂糖，有些则是芝麻馅的。冬宝碗里的几个汤圆都是白糖馅的，咬一口里面烫烫的糖稀就流了出来，甜腻腻的。
回到了镇上，冬宝一想到下午碰到的那个熊孩子，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气，一晚上都精神不高。等睡觉的时候，李氏拉着冬宝一个劲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她猜着是不是林实和冬宝吵架了，可又觉得不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林实那孩子肯定都得让着冬宝，吵也吵不起来。
冬宝想想，找个人倾诉心里头也能好受点，就把下午那个熊孩子的事跟李氏说了。
李氏听了事情经过，忍不住笑了起来，拍着冬宝的手温声劝道：“你都说了那孩子没教养不懂事了，你一个懂事的孩子跟他计较什么？生气多划不来？还是你嫌大实没给你出气，把那孩子臭骂一顿？”
“怎么可能？”冬宝摇头，要是林实能和那熊孩子对骂的不相上下，那就不是她喜欢的温润少年了，“大实哥碰到那种人也没辙，有理都说不出来。”
李氏拍手笑道：“你都想明白了还气个啥，以前咱就在塔沟集哪也不去，见的人少，现在啊，我算是明白了，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那小孩不讲理是他爹娘不好好教，这种性子不好好教，将来倒霉的是他！他不懂事，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娘知道你跟大实都是好孩子。”
“好了，我知道，我都懂。”冬宝笑了起来，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心里实在不痛快，憋着一股气，她一直以为自己嘴皮子算利索的，黄氏搁她跟前都没讨到多少好处，没想在一个熊孩子身上吃了亏。
再想起那个满脸横肉的小胖子时，冬宝愈发厌恶起来，皱着眉头祈祷一辈子都不要和这种人打交道。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十六这天早晨，宝记铺子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后，铺子就正式开业了。
天还麻麻亮的时候，桂枝就过来上工了，见了李氏和李红琴笑着喊了嫂子，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似是心里有气的模样。
桂枝不怎么爱说话，却也是心气高，藏不住心事的性子。
见她这个样子，李氏便笑道：“这年刚过完怎么就气上了？大荣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桂枝早把李氏等人当成了自己的大姐，也不瞒着她们，叹口气说道：“不是我家那口子，还是孩子大姑惹的事。哎，昨儿我和大荣经过我婆家门口时，瞧见孩子大姑和大姑父领着孩子从门里出来，公婆几个人送他们出去，孩子大姑和大姑父手里提的，是我和大荣过年买给老人的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