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次日便是腊月十五,正是竹枝出嫁一个月回门的日子。放在其他人家,前一天便会准备好回门必须的八色礼盒和一些带给娘家人的礼物,殷实些的人家会准备得更加丰盛体面,目的是让娘家人知道你家女儿嫁到我家生活得很好。就是再苛刻刻薄的婆母,这天也会早早地打发儿媳妇穿上到了婆家做的新衣裳,戴上新首饰,风光体面地回门去。
可那是别人家,不是冯家。别说婆家该准备的新人衣裳首饰,就是最低档次的八色礼盒也没有。一大早,竹枝便和冯大纲空着手出了门。
天还没亮,村子里隐约能听见别家的鸡鸣声,早上的露水很重,不过走出村口,竹枝就觉得裤脚已经被雾水沾湿了,有些冷。
她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大纲,心情非常忐忑。这男人话太少,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想要套他几句话也套不出来。她这个初来乍到的,连罗竹枝娘家在哪里都不晓得,只能低了头跟着走,暗暗盘算见了罗竹枝的亲人该怎么应付。
她肯定跟原主是不一样的,冯家人对她称不上特别熟悉,还能糊弄过去,可是朝夕相处的亲人怎么糊弄?总不会离开一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到时若是人家觉察出不对来,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竹枝便希望脚下的路越长越好,最好永远没有尽头地一直走下去,也不用她面临即将到来的挑战。不过前头冯大纲的步子虽然不算快,她也心知肚明这条路总会走到目的地,到时……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吧。
走了一会儿,她却觉出不对来。罗竹枝显然不是住在镇子里的,可这条路明显是通往镇上,难道竹枝的娘家在镇子的那一头吗?如果真是这样,不晓得能不能在镇上碰见姑姑,套两句话也好啊。
冯大纲显然没有解释的欲望,他微微弓着身子低头赶路,看也没有回头看竹枝一眼。他的步子并不快,竹枝将将好缀在离他两三步远的位置,跟得也不算吃力。
到了青河镇,冯大纲领着竹枝从后门进去了院子,正好瞧见冯槐在洗漱。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算是打过了招呼,至于竹枝,冯槐根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竹枝也不在意,这小屁孩儿最近都没回家,不过看他冷淡的模样,似乎对于竹枝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晓得了,于是直接就无视了她。
将她一个人留在院子当中,冯大纲开了放了磨盘那屋,从墙角下提起一个麻布袋子,又招呼竹枝出了门。
没走几步,便碰上了罗素云。她也是刚起床,正在自家铺子门口洒扫。看见竹枝两口子立即上来打了个招呼笑道:“今儿竹枝回门,你还来镇上干什么?瞧你这冤枉路走的,再去上河村又得多赶一段儿路了。”
竹枝笑着应了声,也没答话,她也很想知道这么早跑磨坊来提个袋子又要走是个什么原因。
冯大纲依旧没什么表情,低着头说:“没事儿。”
罗素云好像这才瞧见他手里提着的布袋一眼,指着那麻布袋子笑道:“你倒干脆,八色礼盒也不买一个,这袋儿是准备给竹枝回门的吧?天色不早了,你们还得赶去上河村,我也不拉着你说什么了,你们快些走就是。”
专门提起了箱子的事情,却又一笔带过不怎么说,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瞧她开始只是装作随便地瞄一眼,到现在盯着大纲手里的口袋,她就又盘算开了。
竹枝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擅长,更别提觉得姑姑是个好人,便笑着解释说:“多些姑姑关心,我们就先过去了。”
冯大纲也扯了个笑脸,提起袋子笑了一下,抬腿便走。
罗素云在后头堆着笑脸瞧着他们两,等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这才收敛了笑容不悦起来。那个袋子里大概是米面之类的,瞧瞧那麻布口袋撑得多厉害。可今天场合、时间显然都不太对,要不然她会这么简单就放他们离开?就是抢也要抢过来将那袋子米面留在家里的。
花开农家 029 回门
029
等到了上河村,竹枝算是明白了几分。
上河村和下河村的名字来由都跟青河有关,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罢了。青河绕着青牛山蜿蜒向前,青牛山如同一只庞大的怪兽蹲坐着,将两个村子隔开来。若是从山上翻过来,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问题在于因为大山的阻隔,两个村子之间的路程颇远了点,等他们俩到了上河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进了村子,人们远远望着他们俩,却没有人上前来跟竹枝打招呼。竹枝心里纳闷,难道原主是个不受人欢迎的么,她出嫁了回娘家,就连个点头笑笑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开口跟她打招呼了。她不晓得她出嫁的事情让罗家脸上无光不说,连累了不少村里未嫁正议亲的姑娘。人家说起她可不会说罗家的闺女如何,都是说上河村有个姑娘,出嫁连份嫁妆都没有,空着手就进了别人家的门。
上河村人口也不少,不过明显地瞧着不如下河村富庶,村里盖着瓦房的人家并不是很多,而且就是瓦房,大多也有些破烂了,瞧着有些荒凉的模样。
罗家也是一副颓败的姿态。
从门外望过去,院子里倒是竖着一栋青砖瓦房,不过除了这栋房子,旁边都是泥墙草棚的房子,越发衬出一种境况不好的景象来。
并没有人因为竹枝的到来有所表示。两个女孩儿坐在屋檐下头,妆模作样地拿着个帕子在手里绣着,院子里几个男孩正骑着扫帚做游戏,撵得院子里头鸡飞狗跳的一团乱。他们进了院子,孩子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斜刺里忽然窜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来,瞧见竹枝惊喜地喊了声:“大姐!”又望着冯大纲红着脸笑,接着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说:“大姐你快和姐夫进去,早上娘还在骂呢,说你嫁了人就野了,连回门都拖拖拉拉的,害得她早上忙死了……”
竹枝听着微微皱了眉头。她早就该想到,不顾女儿出嫁后的处境,连多一件衣裳都不肯陪嫁的爹娘怎么会对女儿好到哪里去?听这孩子的口气,她娘还埋怨她没早些回来做事呢!
她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不知道怎么叫他。没有原主的记忆真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完全两眼一抹黑啊!
堂屋里出来一个瘦高个的女人,见了她和大纲夸张地笑着招呼道:“哟哟哟!咱家大姑奶奶回门儿啦!二弟妹啊,你闺女回来啦,还不出来看看!”语气里没有半分欣喜和关心,满满都是不怀好意的讥讽。院子里头玩耍的孩子们听了,跟着哄笑起来。
竹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冯大纲也保持着沉默。
那女人便不高兴了:“这才几日功夫,连人都不认识了么?哎呀,果然嫁了人就是不一般了,瞧这小脸儿都胖了一圈儿,眼力劲儿高的……”
话没说完便叫另一个妇人给打断了:“大嫂倒是好眼力,我这当娘的都还没瞧见呢,你倒看得清楚!”这应该就是本尊的娘亲了,个子就比那个大嫂矮一点儿,但是看起来粗壮许多,脸上的神色并不温和。
冯大纲赶紧上前唤了声:“岳母。”
竹枝正准备叫人,那妇人眼光扫过来,毫不掩饰的满是厌恶和不满,顿时就让她把那个“娘”字吞进了肚子里,死活不愿意开口。
那妇人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不一般,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哑巴似的,赔钱货!”
瞧见他们两人手上就提了一个麻布口袋,她上前几步抢下来打开一看,脸上的神色稍微好看了些,语气温和地对冯大纲说:“姑爷累了吧?先进屋见见老爷子吧。”
说罢扭头便进了正屋。
冯大纲上前两步,回头一看竹枝,她正咬着嘴唇站在原地,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摇摇头喊了她一声,一同进了屋子。
孩子们跟着涌了进来,满满一屋子人。
上首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桌边坐了两个男人正在说话,见竹枝等人进来,也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便自说自话去了。
竹枝站着没动,她娘在后头推了她一把,不悦道:“愣着干什么?给你爷爷磕头啊!”
说罢走到老人身边说道:“老爷子,竹枝回来了,给您磕头呢!”
老头子也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冯大纲上前先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起身才发现竹枝还站着,不由回头诧异地望着她。
整个屋里的人都看着她。
她也是气得很了,真为死去的罗竹枝不值,瞧瞧这都是什么亲人?之前没陪嫁的事情就不提了,这闺女嫁人了回门,一家人都是这个态度。完全爱理不理啊!罗竹枝啊罗竹枝,我可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毫不留念地就死掉了,这样的娘家,再摊上孙氏那样的婆婆,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怨气渐渐在心里堆积,说不清是罗竹枝本尊遗留的残念,还是现在的罗竹枝心中生出的不满。
她娘也吃了一惊,这闺女素来都逆来顺受的,什么时候闹过这样的事情,忍不住就照着她的后脑勺一掌拍了下去,嘴里骂道:“赔钱货,你还反了不成?”
竹枝挨了一下,登时一腔怨气化作愤怒爆发了出来:“反你妹!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就你们这样的,也好意思叫我磕头?我呸!”
全家惊呆。
坐在上首的罗老爷子也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从未正眼瞧过的大孙女。罗爹从桌边一跃而起,抬手就要扇她的耳光,嘴里骂道:“什么玩意儿?老子今天就叫你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竹枝退后一步便避开了,罗爹气得不行,什么时候他打闺女,她还敢躲了?当即又上前两步去捉竹枝的头发,刚伸出手便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冯大纲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起来了,捉住了罗爹的手,铁箍一般紧紧握着,罗爹挣了两次都没挣开,反觉得手臂痛了起来,可嘴里不肯求饶,“孽障”“下贱货”地乱骂着。
旁边坐着的罗老三慌了,赶紧去扳冯大纲的手,死活也扳不开,只得着急地劝道:“大纲你这是干啥啊?这是干啥?”
罗娘见了“嗷呜”一声却扑到了竹枝身上,熟练地揪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按,另一只手往她身上、脸上乱抓乱挠,嘴里喝骂道:“下三滥的玩意儿,赔钱货,你还反了你了,还跟老娘叫板儿!我叫你呸!”一边说,一边就真的往竹枝脸上吐口水。
竹枝没避过,叫她抓了个正着,按在了地上。她可没有这种贴身肉搏的战斗经验,一愣之下便吃了亏。等罗娘冲她吐口水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着反抗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乱抓乱挠,双脚也胡乱踢着。不留意竟踢到了罗娘的肚子上,疼得她惨叫一声,手上便松了几分。
她正准备抬脚踢竹枝,背后却叫人一抓,突然腾空就被丢到了一边儿的地上,竟吓得她乱叫起来。
竹枝一瞧,冯大纲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罗爹,解救了她。她用衣袖擦了擦脸,在冯大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环视着屋里的众人。
罗老爷子也是目瞪口呆,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拍着桌子骂道:“孽障啊!孽障啊!”
老大媳妇唯恐天下不乱,嘻嘻笑着说:“这嫁人了真是长本事了,冯家还真会调教人啊!大嫂啊,人家亲家母可比你这亲娘强多了!”
罗老爷子怒喝一声:“闭嘴!”她这才悻悻地闭了口,瞧着竹枝满脸好不遮掩的幸灾乐祸,似乎在等着看她会遭到什么惩罚。
竹枝扶着冯大纲站稳了,解开被抓散的头发若无旁人地挽了起来。罗爹嘴里低声骂着,还想上前,冯大纲护在竹枝身前冷冷地看着他,倒叫他不敢乱动了。
后头灶屋里出来一个个子瘦小的女人,怯怯地端了杯热水给罗老爷子,趁人不备冲着竹枝连连使眼色。可惜冯大纲就算背脊佝偻,个子也够高的,竹枝并没有瞧见。
罗老爷子喝了口水,淡然地吩咐道:“老三,取家法来。今天我就亲手治治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还敢对长辈不敬,对亲娘动手?不打死她天理难容!”
后头一句几乎就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罗老三听着一惊,望了眼罗老爷子,最终还是往旁边走去。
竹枝歪着头插簪子,听见这话禁不住冷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嘶”地吸了口凉气,还是哼了声道:“不必了!”
她推开冯大纲站到屋子当中,冷冷地说道:“如今我已是冯家妇,你罗家的家法就留着收拾你罗家的人吧!至于我……”她盯着胸口起伏的罗老爷子露出一个讥笑:“还是免了吧!”
罗老爷子哪里被子孙如此忤逆过?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孽障……真是孽障……”
说罢竟站起来一个耳光扇到罗爹脸上:“你养的好闺女!”
罗爹脸色铁青,握了握拳头到底没敢上前动竹枝一下。瞧着冯大纲那身板儿,他心里就有些害怕,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就是了。
竹枝理好了头发,潇洒地一转身叫冯大纲:“走吧!”
走到门口忽然瞧见被罗娘顺手放在门边的麻布口袋,提了起来笑道:“这个你们也用不着吃了,免得吐出来,我还是带走吧!”
冯大纲一言不发地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跟在她身后扬长而去。
花开农家 030 年前
从罗家院子出来,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吧。竹枝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一如冬日的每一天一样,灰蒙蒙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可是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暗暗地念叨了一句:“罗竹枝,我给你出气了,你安心去吧。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嫁个好男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头看了身边提着麻布袋子的冯大纲一眼,觉得这个男人前所未有地让人感到一股安心的味道。
冯大纲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模样,背脊佝偻,头发散乱,皮肤黑里透着病态的黄色。可就是这个男人,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这边。要知道跟长辈作对,别说是在尊卑上下严苛的古代,就是在她之前生活的现代社会里,也是需要勇气和决断的。
感觉到她的目光,冯大纲回头扯了扯嘴角,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很快垂下了眼帘,抬脚往村外走去。
竹枝回头再看了罗家院子一眼,听见里头杂乱的声音,同样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跟娘家闹翻了,看来这门亲戚算是断绝了吧。当时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情轻松而开朗,自然想不到罗家在不久的后来一样会又找到她。
两人沉默地前行着,并没有回下河村,而是直接回了镇上。
后院里头静悄悄的,大概冯槐和冯老大都在前头照顾生意,大纲打开了留给他们俩的屋子。冯槐的东西也不多,已经收拾好了,打成了包袱放在一边,他们俩的几件衣裳胡乱地丢在床头。
竹枝走进灶屋一看,锅里散乱地放着没洗的碗筷,显然冯老大和冯槐已经吃过了,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在罗家饭也没有吃一点便会赶回来。
她叹了口气,捅开灶门开始烧水洗碗,寻思着做点东西吃。赶路、生气、打架都挺费神的,这会儿她可是饿坏了。
大纲看了眼没说什么转身便出去了,没一会儿捧了两块饼进来,递给竹枝一块。她笑着接了过来,看来大纲的意思是不用做饭,随意吃点什么就行了。不过他往外头街上晃悠了一道,不止冯老大知道他们在罗家没吃午饭就过来了,对街的罗素云也知道了。
她赶过来的时候,竹枝和大纲正好吃完饼,她一面高声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今天回门么?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一瞧见竹枝,她便楞了。
大纲起身冲她点了点头便出去了,竹枝站起来喊了声:“姑姑。”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罗素云对她还不错,跟罗家撕拜了再见到她,竹枝便莫名地有些羞惭和懊恼。
瞧见她脸上的伤痕和衣服上的尘土,罗素云惊诧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幅德行?”
竹枝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开口,却感到罗素云逼近了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怎么还是跟哑巴似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她说得很快,声音也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人听见了似的。可是口吻跟罗家人并无二样,透着不屑和厌恶。
竹枝吃了一惊,迟疑道:“也没什么……”
罗素云回头看了看大开的房门,转身关了门站在她对面气急败坏地说:“你到底是回门儿去了,还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就弄成了这幅德行,到底去了上河村没有啊?”
竹枝真不晓得如何开口比较好,难道说因为我心里不舒服,所以在你娘家折腾了一通,大家都已经撕破了脸皮,所以现在跟罗家基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打叠了精神,淡然道:“其实也没什么……”
罗素云又上前了一步,口气颇有些咄咄逼人:“没什么?没什么能弄成这样?罗竹枝我可告诉你,你能嫁进冯家我可是出了大力了,要是你丢了我的脸,小心老娘整死你!”
这居高临下的姿势,那种施舍般的口吻,让竹枝听着心情非常不爽,本来对于罗素云些微的一点好感也变成了别扭。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蛮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幅模样?难道之前的关心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她抬起头盯着罗素云一眼:“姑姑就不想知道我回门的时候都出了什么事情么?”
罗素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她满是鄙夷:“关我什么事?想也知道没啥好事,瞧你这张破脸。连个饭都没吃上就灰溜溜地回来了,又让你爹揍了还是让你娘教训了?反正你只要记得,把你从罗家弄出来的可是我,好好在冯家待着,好生听话就行了!”
竹枝瞬间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竖起了全身的防备,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脸上却是一脸笑:“那可叫您失望了,我们已经分了家,往后只怕呆着冯家的机会就少了。”
像是第一次见到竹枝一样,罗素云瞪大了眼,上下打量了竹枝几眼,忽然笑了起来:“行啊!没看出来你这小蹄子还挺有本事的,就从冯家分出来了?分了多少银子?正好你表弟开春想要去学堂,借我几个使使……”
竹枝瞧着她那张虚伪的面孔就觉得想吐,那天对她亲热的态度都是做给冯家人看的吧?两人私下相处她便露出了真面目来,简直就是猥琐到令人反胃。搞了半天,就是她也在打着罗竹枝的主意呢,不,确切地说是在打着银子的主意。
罗素云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眼睛盯着竹枝没放开,脸上迅速就从冷若冰霜转换到了带着巴结的命令起竹枝来:“若是银钱不凑手,姑姑也不烦你。不过这快过年了,家里年货也还没置办齐全,你把那个糯米粉子和细白面给我弄点儿,你表弟爱吃元宵,你表妹喜欢吃面条……”
竹枝越过她走上前打开了房门儿,抬头往外头张望了片刻,回头冲着罗素云瘪了瘪嘴说:“今儿天气挺正常的呀,看来是您脑子出了毛病了,不会是出门的时候没注意,叫门给夹坏了吧?”
罗素云何曾被她这样嘲笑过,恨不得扑上前掐死她都行,嘴里更是忍不住喝骂起来:“小贱货!”话一出口便瞧见竹枝靠在门边冲自己冷笑,手还指了指院子里头。她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冯家的磨坊里头,可不能因为这贱人气得自己口不择言得罪了冯老大。只得梗着脖子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冲竹枝丢了一个“往后收拾你”的眼神,急匆匆地便出去了。
竹枝靠在门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忽然发现自己运气真是差。人家穿越了不是修仙大杀四方,就是穿成公主郡主,最次也是个世家门阀的儿媳妇,就只有她,穿在一个婆婆不喜欢亲娘不心疼的处境里头。再瞧瞧冯家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想想罗家人对她的敷衍和不喜。她就觉得一种森森的挫败感充斥到全身上下,这些人到底把罗竹枝当做什么?肯定不是心头宝,可至少也得公平些吧?一个亲娘见闺女回门子,不是应该全家团聚在一处为新人祝福,然后拉着孩子回房抹着眼泪问她的情况么?哪里有罗家人那样的。
冯老大和冯槐后来也瞧见了竹枝脸上的伤,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怎么当回事。
当晚冯大纲和竹枝便没有回去下河村,在这磨坊后头住了下来。
冯大纲就在磨坊里头成天呆着,可是分家分了些什么东西,在磨坊的工作能拿多少报酬,他是一个字儿也没跟竹枝交代。好在他素来话就不多,竹枝也就习惯地没有再去追问了。
青河镇虽小,不过五脏俱全。因为快过年了,准备年货的人也不少,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磨坊的生意也挺不错。不过竹枝每天要做的事情还真的不是很多。冯家磨坊屁大点地方,收拾起来也挺方便的,每天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来想挣钱的事情。可是想着马上就快过年了,她想了想,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
过年素来是国人最为重视的节日之一,不过这里的人都不说春节,而是说元旦日如何如何。竹枝开始有些奇怪,随后稍微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里头,已经分了农历和公历,元旦和春节变成了两个不同的日子。不过这是古代,自然没有从西方流传过来的公历,一切都是照着农历进行。元旦日,便是一年里头开始的那天,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春节,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分了家,但是名义上冯大纲两口子还是冯家的长子长媳,腊月二十四小年是必须要回去的。头一天冯老大就跟他们俩叮嘱了,叫大纲好生把磨坊里外收拾干净,二十四那日磨坊里头不准备留人,各处火烛一定得注意些,莫要年前出了事情。
大纲沉默着答应了,竹枝自然也跟着收拾属于自己的那块儿后院,不过大纲实在太多勤快,磨房里头,仓房前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除了洒扫一下院子,竹枝也没什么需要劳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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