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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给了一次,大纲一个子儿不剩地都交给竹枝保管着。他们平时花钱的地方确实不多,吃住都在磨坊里,多是冯老大从家里拿过来的小菜什么的,竹枝也没注意过。
到收了姑姑拿过来的新衣裳,竹枝才发现自己疏忽了。这大过年的,至少要给大纲准备一身新衣裳吧?抽空往街上的成衣铺子一问,她就打了退堂鼓了,一件絮着新棉花的男式大袄子,就要足足两百个钱,全身上下里外置办齐活,她手里的五百二十个钱还不够。可是别说做衣裳,就是纳个鞋底做个手绢的小针线活她也不会,只能恹恹地低着头又回去了。
二十九天快黑的时候,冯老大对着大纲嘱咐了又嘱咐,赶着一车的东西回了下河村。大纲两口子送了他出门,关门落锁,这院子里头便彻底清净了下来。
竹枝已经非常习惯这种清静了,可又非常惧怕这种清净。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烦气乱,胡思乱想个不停。尤其现在她最愁烦的钱的问题,没有钱,就这么苦哈哈地过一辈子么?可是在这个小小的青河镇,她能有什么办法弄来钱?
大纲提了一个布袋子进来,拨亮了油灯。竹枝的思绪被打断了,怔怔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一口袋炒熟的花生瓜子,忍不住就是一笑。这冯大纲话不多,还是挺会讨媳妇儿欢心的,这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小零食,看样子就知道是专门给她弄的。
女人其实挺好哄的,看竹枝欢欢喜喜地剥着花生瓜子,大纲微微笑了一下,出去洗漱了。
第二天便是大年夜。两口子起来洗漱了,关门落锁便朝下河村走去,到的时候也不过是日头刚刚升起来一点。竹枝的裤脚全打湿了,冷得她小脸儿发青。大纲什么也没有说,脚步却不由加快了些。
冯家院子依旧以一副抗拒却不得不包容的姿态迎接了他们俩。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日子特殊,竹枝也被允许进入了堂屋,在靠近门边的墙角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凳子。虽然离中心地带有点儿远,不过屋里温暖的空气已经让她觉得很舒服了。
堂屋当中放了一个大铜盆,里头烧着木炭,红彤彤的,这样的火盆要保持不熄灭,一直燃烧到明天早上去,代表着这一年昌隆的福运会一直延续到明年。要是觉得自家今年的运气不够好,来年想要转运的,就要在铜盆里头烧一个足够大的树疙瘩,最好是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那种,从中午团年饭开始一直能燃到子时之后。
冯家的铜盆里头就是这样一个树疙瘩。竹枝不明所以,进去便在给她指定的位置坐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堂屋。离那铜盆坐得近些的孙氏等人可有些受不了了,冯槐更是一个劲地叫着热,袄子都解开了,脑门儿上渗出汗珠子来。
大纲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回头看了竹枝一眼,转而变成一抹笑意。不过他一直低着头,也没人瞧见就是了。
团年饭自然是丰盛的,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尤其鱼,是孙氏特地叫冯老大到镇上淘换来的,接近一尺长的一条鲤鱼,尾巴上泛着红色,看起来很是喜庆的样子。全鸡全鸭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平时少见的羊肉也有那么一小盘,放在上首冯老大夫妇俩面前,热气腾腾。
不过这些菜从准备到上桌,竹枝是都没有插手的。孙氏嫌她晦气,要不是冯老大坚持,今天的团年饭都不打算让她进屋来吃,可就算进了屋,她也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能让竹枝上桌子。看着就觉得晦气了,要是上了桌子,还不晓得会变成个什么模样。
到吃饭的时候,冯家众人在八仙桌边团团坐下,别说竹枝了,就是冯大纲也没给他留个空位。冯俊最先发现这个问题,赶紧站起来谦让道:“大哥,你坐我这儿!”
孙氏一听就不悦地嘟了嘴:“你成天念书多费脑子?这会儿让个啥,你大哥就是没地儿坐,也不能抢你的不是?”
冯俊只当没有听见的,伸手去拉身边的小尾巴冯槐:“你也起来,让大嫂坐。”
冯槐早就听老娘说了竹枝的事情,闻言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我才不让给那个邪物呢!她是害人精,败家精……”
话没说完,上头的冯老大就拍了桌子:“大节里的,哪里听来的混话?!”
冯槐一缩脖子不敢吱声,孙氏黑着脸不乐意了:“你吓唬孩子干什么?他哪句说错了?人家马仙姑都说了,她就是个搅家精,水鬼上身,偏你把她当个宝似的,怕放在家里让我欺负了,巴巴地给人送到磨坊去……”
论起这种舌战,冯老大一辈子也没说赢过孙氏,涨红了脸道:“我还问不得了?行了,也不用问,就是你一天在家瞎念叨,妇人家没见识,别带坏了我儿子……”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孙氏一听就作势捂住了脸:“这是年三十要跟我算总账怎么?成,冯老大,咱俩今天就去你们冯家祠堂算算清楚!”
冯良王氏赶紧劝解,冯雪抱了老娘也在劝,冯俊赶紧拉住了老爹,冯大纲在旁边看着,倒是平静得很,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引起这场风波的自觉,低眉顺眼地跟冯老大说:“爹,也坐不下,我们回房去。”
说罢就自己上头后灶屋找碗筷去了。





花开农家 034 祠堂
034
竹枝瞧着这情形倒也乖觉,已经起身站到了门外,对着灰蒙蒙的天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河村透着一股过年的喜气,偶尔也能听见外头传来的一两声炮竹响。隔壁冯老二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正团年,小孩的哭闹,大人的喝骂,女人求情说笑的声音汇合在一起,透出一股子家的温馨。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堂屋里头一眼。
正墙后头是福禄寿三星的画像,墙下的条桌上摆着一个黑漆小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前头供着香烛和果品。下头地上摆着八仙桌,此刻冯老大侧着身子,背对孙氏,冯俊正拉着他说什么,他胸脯一起一伏,显得极为生气的模样。孙氏已经不哭不闹了,从大纲手里抢了碗筷,正在桌上的菜碗里头挑拣着给他们夹菜。冯良看着大纲,满脸揶揄,王氏则正斜着眼睛瞧着自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真是让人腻味儿。
难道说她的存在就如此让人反感,真的已经到了看着她就吃不下去饭的程度么?不说别的,就是瞧在大儿子的面子上,起码也得给她这个长媳一点面子吧?这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留,不止是下了她的脸面,就连冯大纲的脸面也叫他们一家人拔了踩在脚下,真是悲哀。
冯大纲端了菜,小心翼翼地捧着出来,看见竹枝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同情和悲哀的模样,不由楞了楞,朝着小破屋子的方向呶呶嘴,领先过去了。
等进了屋,他又忙活着拣了几块炭,支了个小火盆儿,又转身从后头去灶屋捧了饭来。今天是过节,煮的是干饭,而且是上好的白米饭,他饭量大,也不敢多盛怕孙氏发现了又唠叨,只用菜碗盛了大半碗,拿给竹枝说:“吃吧。”
竹枝阴郁的心情陡然软了起来。
这傻子,跟做贼似的,没说多弄点儿。孙氏精乖,只怕米都是一粒粒数过的,哪里能发现不了?既然都拿了,没说多拿一点儿。他这么一折腾,那碗菜也冷了,碗角微微泛起了油花。
不知怎么的,竹枝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看样子今天的饭食的确不错,虽然这一碗都是素菜,居然还能泛点儿油花儿,看来油水也是给得足了。不过冷了怎么也吃不下去,她干脆把菜碗往火盆里一塞,不过片刻,菜就热了,贴着火的一面儿甚至兹兹作响起来。
有屋子有火,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对面儿那个弯腰驼背却傻乎乎地对自己好的人,这样过年,总比往年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好吧?
感谢老天爷,给了自己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感谢竹枝,把这具身体让给了自己。虽然这身子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可就算有那么多见不得自己的人,只要有一两个人对自己好,世界也是光明而温暖的。人是群居动物,没有谁能脱离了别人生活。竹枝不是圣人,也不是自闭症,对于孙氏王氏和这身子本尊的亲人那么生气,归根到底,是因为没有感觉到一种被承认,被肯定的感觉。
唯一承认并且肯定了她的,就是对面这个沉默寡言的闷头男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就算她一点事也没有给他做过,也不见他无视过自己。
凭心而论,要把这人当做自己的老公一样去对待,竹枝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疙瘩。这些日子两人虽然共处一室,可大纲从来没有露出过要对她怎么样的意思,甚至住进磨坊里头之后,连被子都分开了。弄得有时候竹枝忍不住都会疑神疑鬼,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并非以前的罗竹枝了呢?
她不敢试探,既然他不说,那么她也不会主动揭穿的。不是说难得糊涂么?那就糊涂着过吧。
天刚擦黑,所有的冯氏族人便聚集到了村子中间。宽阔的晒谷场其实是祠堂前的广场,此刻已经依着辈分站满了冯氏族人。依照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只有男人能够进祠堂祭拜。所以竹枝虽然非常想参观古代祠堂是个什么模样,也不能如愿。她正跟着孙氏后头,低头老实站着。
孙氏此刻心情非常不好。身边是几十年不对盘的妯娌田氏,身后是又憎又怕的大儿媳妇罗氏,再加上周围其他人有若实质的目光,简直跟针扎似的戳在她的脊梁骨上头。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直接晕倒逃避这个场合才好。
周围村民们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恐惧,有的憎恶,竹枝全都能感觉到。就是她的身边,孙氏王氏等人离着她起码也有三步远,显得她孤立在人群里头一样。不过无所谓,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倒是略带兴趣地打量着周遭的冯家族人。
穿过来这么些日子,回想起来下河村里的冯家人她认识的还真不多,就是谣言四起的那几天冯家比较热闹。可她也没有出去看热闹,闲话倒是听了一耳朵,人却一个也不认得。
冯氏族人的外围,有不少同一个村子的人站在一边闲看。因此站着的冯家人一个个腰杆都挺得特别直,似乎特别自豪似的。竹枝有些不解,这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吹着冷风,有啥可自豪的啊?还有那些来闲看的人也稀奇,不好好在家吃饭烤火,跑出来吹冷风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吃饱了撑的?
好笑归好笑,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
祠堂里头燃烧着蜡烛,外头点起了火把,把这一方天地照得像白天似的。然后就是族长念了长长的一篇文绉绉的东西,竹枝半懂不懂,估计也就是跟前世领导讲话似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希望大家在族长的领导下,谨记以家族荣耀为优先,为家族繁荣做贡献之类巴拉巴拉的。
然后就是“跪”,“叩首”,“起”的声音。
族人们沉默着,在这声音的指挥下行动着。里头的人大概还好,站在外头的人跪在冷冰冰湿乎乎的地上,没一会儿,竹枝就感觉到膝盖处已经湿透了。
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三跪九叩啊,就是跪下来磕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又跪下去三个头,重复三次。服了,真是服了。竹枝几个头磕完,腿也发酸,头也发涨,对古人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难怪祭祀天气什么的时候大家都能听见神仙训话,这都晕了,出现幻听也有可能嘛。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系列仪式,竹枝开始还看得起劲,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太冷了。风打着旋儿从裤腿和脖子往里头钻,她觉得手指头尖儿都已经冻得没感觉了。看看周围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后的王氏脸色更是发白,没等竹枝欣赏够,她白眼儿一翻就倒了下去。
竹枝本来想伸手扶一把的,不过她站得那么远,等她走过去,也已经倒在地上了,干脆就袖手旁观吧。
王氏一倒地,周围便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孙氏回头一看,也是一惊,赶紧去把王氏从地上拉起来放在怀里,一只手死命地掐她的人中,嘴里喊着:“老二家的,你醒醒,这是怎么了?”
旁边田氏袖着手满脸惊恐:“大嫂啊,你家媳妇怎么了?别是被那啥了,命快丢了吧?”语气太夸张了,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哪里有一点同情。
这话一出,周遭几个人想到马道婆说罗氏的话,又往后头退了几步,倒像竹枝是洪水猛兽一般,把孙氏婆媳几个晾在了一个小圈子里头。冯雪也吓坏了,拉着王氏的手看向竹枝:“你把她怎么了?”
竹枝摸了摸鼻子,她好像动都没有动一下吧?怎么就扯上她了?
别人可不这么看,嗡嗡嗡的议论声四起,都是在说竹枝是水鬼邪物,会吸人阳气的传言,一时间看向这边的人都是满眼恐惧,都没有人想到要上前帮着孙氏先把王氏扶起来。
算了,也用不着自己做,只怕她一伸手,孙氏等人要吓哭了。竹枝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她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底孙氏一把年纪了,晓得轻重缓急,求了旁边一个相熟的把王氏搭了起来,又跟族里的人告了声罪,先搭着王氏回家了。王氏已经醒了,就是觉得头昏,身上轻飘飘的使不上劲,脚下也虚得很,靠在孙氏身上扶着冯雪,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她们一走,竹枝也不好继续呆着,自然跟了上去。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谁也不愿意靠得太近,生怕沾惹了晦气。孙氏回头一看,急得双眼赤红:“你跟着干什么?!求求你了,放过咱们家吧!你都把罗氏给吃了,好歹放过老二家的一条性命吧!”
竹枝依言站住了,冷冷地看着她们婆媳几个,很想狠狠地骂回去,末了却叹气道:“这关我什么事?只怕老二家的站得久了,腹中空得很,是饿了。回去灌碗糖水也就缓过来了。”
孙氏等人哪里肯听她说什么,见她不再跟来,赶紧搭着王氏回去了。
剩下竹枝一个人站在地里,满心冰凉。
感谢浣水月亲爱的打赏的平安符,抱住mua一下。。。




花开农家 035 离家
035
王氏晕倒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还在祠堂里头的冯老大父子耳中。冯老大倒是没说什么,冯良却抖着嗓子问道:“莫非是被人把阳气吸尽了?”前头的冯大纲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低了头,两条腿却忍不住开始打颤。
像王氏这样站着晕倒的人虽然不多,族里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族长晓得了也不觉得稀奇,也并不晓得王氏的晕倒造成了村民多大的恐慌。所幸仪式剩下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待程序一完,冯老大便带了儿子们赶紧回了家。
一出祠堂,就看见竹枝独自一人站在场地边上,孤零零的样子特别可怜。冯老大脚步就顿了下,冯良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大家的……”他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大纲,见他低着头似乎没听见的样子,大着胆子恳求道:“老大家还是别让她家去吧……”
冯老大还没说话,冯俊在旁边听得清楚,冷笑着问:“天寒地冻,又是大年夜,二哥是打算把大嫂撵到哪里去?只听说有大年夜收留孤寡成就善名的,还没听说过哪个大年夜里头把家里人往外头撵的……”
冯良梗着脖子不服气:“读了两本破书你卖弄个啥?非要等你二嫂死了,我们再死干净了,你就舒坦了?你怎么就这么袒护那个邪物?莫不是……”
这本来是赶着说出来的话,可意思就有点变了。不止大纲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就是冯老大都眉毛跳了起来,赶紧喝止道:“住口!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浑说一气!”
说罢命令大纲:“先带你媳妇回去,这么站着算个什么事儿?”
大纲拉了竹枝,一家人回去了。
还好是大年夜,那些想要看冯家热闹的人自家也要过年,没有人围着冯家的院子,早就散了去。王氏已经醒了,端着一个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糖水,孙氏坐在上首,盯着盆里的炭火,脸色晦暗。抬头瞧见冯老大领着儿子们进来,立即迎了上去道:“还好没什么事,到家就差不多醒了,赶紧的,你们也喝……”
话没说完就瞧见了落在人后的竹枝,孙氏脸都白了,尖着嗓子叫起来:“当家的,你还把她弄家来干什么?是嫌今儿老二家的没死在当场么?快把她赶出去!”
冯老大垮了脸,上前拉了孙氏的手,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浑说什么呢?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别浑说了。”他是提醒孙氏,好歹注意点体面,总不能大年夜地把大纲两口子赶出门儿吧?
谁知不但孙氏不领情,就是王氏冯良等人也不肯。王氏拉着冯良的手,脸上是还没缓过劲儿来的虚弱,透出三分可怜劲来,瞧着竹枝身子就开始发抖。冯良就哀求起来:“爹,你行行好,总不能为个外人碍了咱们一家子的性命吧?”
不止冯良,冯雪也靠在孙氏怀里发着抖,轻声道:“爹,我怕!”
冯槐见状也站在冯良身边瞪着竹枝对冯老大道:“爹,她就是个祸害,今儿还是在祖宗牌位跟前呢,就差点儿害了二嫂,就咱们家这小家小庙的,只怕是镇不住的。”
冯俊攥着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中了邪了!”
见冯老大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沉思一般,冯良壮着胆子冲冯俊嚷道:“我瞧你才是中了邪了,好端端的,就一直护着那个邪物,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叫那邪物给迷了心窍?”
说罢就朝着大纲和竹枝跪了下来哀求道:“天神爷爷啊,青阳爷爷,求求你了,别祸害咱家了,您去别家吧!”
竹枝就一直像在看一出闹剧一般,恍恍惚惚的。虽然他们议论的主角就是自己,可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是打她,骂她,她会反抗,会分辨,会回击。可是这样哀求的,敌视的场景,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忍不住就将求救似的眼光投向了大纲。
大纲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一声不吭,她望过去,只瞧见他的侧影,面孔隐没在散乱的发丝下面,瞧不清表情。
冯老大看了看竹枝,又将目光转向大纲,似乎是征求他们意见似的,试探地开口道:“老大家的,你去屋里歇会儿吧!”
竹枝哑然失笑,是了,这个时候能指望谁?谁也指望不上。她本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不过近来大纲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所以给了她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这本身就是不对的,一个人从来就不该存了指望谁,依靠谁的想法,除了自己还有谁能靠得住?
突然有种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真是觉得累极了。脚步踉跄着退后了两步,竹枝一转身,耷拉着肩膀默默地朝外走去。
大纲回头看了她一眼,跪下来冲着冯老大和孙氏磕了个头:“给爹娘先拜年了。”说罢转身也要走。
孙氏忙叫他:“大纲,这大年夜的,你上哪儿去?”
听见这话,竹枝脚步顿了一顿,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堂屋里头。
屋里点着蜡烛,亮如白昼,大纲正一脚垮出门槛,听见孙氏问话,回头答道:“回磨坊。”
孙氏一听就着急了,忙道:“这时候了回磨坊干什么?”
冯老大也急了,上前拉他的胳膊:“这大年夜的,你回什么磨坊,好好在家守岁是正经!”
大纲扭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竹枝,摇了摇头,作势欲走。
谁知冯良惊叫起来:“不行!爹,不能让他们去磨坊!若是这邪物祸害了咱家的生意怎么办?”
提起这茬,孙氏也惊慌起来,忙点头称是,冯老大迟疑了一下,温声说道:“大纲啊,你看这夜都深了,今儿又是年三十,你回磨坊干什么?家里热锅热灶的不舒坦么?”说着冲门外的竹枝挤了一个笑脸,还是安抚大纲:“让你媳妇儿先歇息,咱们还得守岁呢!”
大纲摇摇头,坚定地拉了冯老大的手下来,往竹枝身边走去。
冯良与王氏对望一眼,孙氏却已经忍不住怒气了,叉着腰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他走!白养活了二十多年,养了只白眼儿狼出来,早知道就让你冻死算了,这粮食我是喂条狗,狗也知道对我摇尾巴!为了个外人,还对爹娘兄弟摆起脸色来,你是指望着她把咱全家克死好贪了家里的东西吧?左右你也不姓冯,克也克不死你是吧?下作东西没娘的贱货!”
冯老大连声喝止,也止不住孙氏的喝骂声。她实在是气得很了,在她看来,自己都已经低声下气地挽留大纲了,他居然还是要走。不是自己生的果然养不熟,想到前些年因为子嗣受的气,为了给大纲上族谱挨的白眼儿,这些年来村里的闲话,孙氏的委屈一层层地往外冒,全变成了怒火发泄出来。
其他人都已经呆住了,院子里只听见孙氏的声音回响着:“……有本事出了冯家的门儿,你就别挨冯家一丝一毫!磨坊钥匙拿出来,你也别去,你不是狠着么?你就别靠冯家,看饿不死你个白眼儿狼,等你那邪物媳妇儿克死了你,我瞧着有谁给你收尸发丧!”
这话就骂得很了,大过年的说这些更是被视为不吉利的。冯老大急了,上前就捂了孙氏的嘴,见几个儿女还呆着,便骂冯良:“失了心魂儿了?还不扶你娘下去歇着?”
竹枝也听得愣住了,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冯大纲不是冯家的儿子?
而且看冯家人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这个感到惊诧,除了冯俊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其余人都低着头,任凭孙氏发泄一通,直到冯老大发话才手忙脚乱地上前去扶孙氏。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么?
她扭头看着大纲,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侧身对着屋里,似乎被孙氏骂得呆住了。竹枝抿紧了嘴,突然有些紧张,大纲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冯家人都知道的话,大纲大概也是知道的吧?难怪他总是沉默着做事,尽量顺着孙氏等人的意思,从来就没有肆意妄为过。就连分家净身出户,也是极为平静地就接受了。大概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从来不争不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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