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归航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魄三哥
巴里仿佛脱了力,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双手捂住脸。
他觉得眼下是他这辈子最灰心丧气的时刻,如果从来没有过指挥一支舰队的梦想,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失望。残酷的现实让他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沮丧和绝望在司令部里压迫,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董南慢慢坐到他身边,不无歉意地说:“巴里,这是大家对你的信任……”
“说得倒轻巧。”
“别丧气了!”董南笑着说,“我保证就这么一次。”
短短的几分钟里,第二次听到年轻人说出这句话,一次在希望之前,一次在希望之后,他的声音和语气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巴里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他,年轻的脸庞从容而平静,被烛光勾勒出岩石般坚毅的轮廓,好像在任何风暴中都屹立不倒一般,叫他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安心下来。或许就是这种力量,让他像漩涡一样,吸引住身边所有人。
之前他还是一个医生时,就能给人这样的印象。现在,随着事情越来越多,巴里心中的这种印象就更加清楚了。
“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随着巴里的一声祝福,众人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掉了下来。
“奥赛罗、老伙计,你们都帮衬着点,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办。四个月,最多四个月,如果四个月后我们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就得早做打算。”
“杰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
萨累地势孤立,好像是一个岛屿,四面都受到保护。北临地中海,有高山险阻;西邻大西洋,有礁障和一条难以停靠的海岸线;从内地也不容易进来,一道巍峨的屏障从西南到东北,将它与非斯划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互相不通气的地区。
海上进攻很难,陆地上进攻也不容易,甚至只有两条通道。一条在阿特拉斯山以北,即塔扎山口;另一条在南部,即荒芜的沙漠地区;要不是看中这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董南也不会将萨累作为舰队大本营,更不会放心大胆的随船出航。
自古出海半条命,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奥赛罗有些担心,禁不住地说道:“杰克,要不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萨累同样离不开你。”董南微微的摇了下头,随即转过身来,呵呵笑道:“我先去山上看看,顺便跟神甫再谈谈,你们忙你们的。”
“该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都去忙吧!”巴里轻叹了一口气,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补充道:“行动计划要保密,出海之前谁也不能泄露。天知道那帮走私商可不可靠,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要不先放出点风声,说我们准备去打劫白银舰队?”
“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去看看咸肉和饼干够不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伯爵有些内疚,与梅尔斯等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道:“可怜的巴里,下次可不能再像这样不带上他了。”
“干活吧!你还有几门炮没校正呢。”老约翰给了他个白眼,也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对于萨累的变化,特罗姆普船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神甫的配合还有几分不满。而董南对他们这些尼德兰人也有几分忌惮,毕竟他们是现在最强大的海洋国家,不但拥有着一万多条商船,甚至连军舰数量都相当于英、法、西、葡四国的总和。
与这样的实力对抗显然不太明智,况且他还有一个在有生之年回东方看一看的梦,而在现有条件下想圆这个梦,一样离不开尼德兰人的支持。
西班牙日落西山,神圣罗马帝国分崩瓦解在即,英国现在是自顾不暇,甚至连下一位国王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既然知道历史大势,那就得在这场即将席卷欧洲的大战中站好队,也只有这样才能攫取最大利益。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董南相信只要能表现出足够实力,那新兴的尼德兰商人政权,绝不会错过这个结盟的机会。事实上这也是他千方百计,把尼德兰那一套复制到萨累的原因。
暗红色的丝绒窗帘遮挡住了海风,四座银质烛台上的几十支蜡烛,照亮着神甫面前的一叠拉丁文书籍。特罗姆普船长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似乎在听神甫说些什么。
董南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满面笑容地问候道:“这么晚了,二位还没休息?”
“主任先生,如果您需要我解释的话,我很乐意告诉您……我现在还不困。”特罗姆普船长不冷不热,话里话外有几分试探、几分估量和几分不屑。
“我也不困,正好陪二位聊聊。”
特罗姆普船长依旧用那种语调说:“不用了,舰队就要按照上帝的旨意出航,主任先生那么忙,我们怎敢耽误您的时间?”
“坐吧,杰克。”
丹尼尔神甫的态度截然相反,随手将一本书高高的甩在一摞书籍上,一边招呼董南坐下,一边靠到椅背里。
董南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特罗姆普船长,不动声色地提议道:“二位要不要来点葡萄酒?”说完之后,径直走到书柜边,轻车熟路的抓起酒瓶,给二人分别斟上了一杯。
特罗姆普船长厌烦的推开酒杯,走到窗边,闻着迎面吹来的带着微微盐味的海风,冷冷地问道:“主任先生,您这是来跟我们道别的吗不跳字。
他转过身来,胳膊肘撑在窗台上,姿态松弛而淡漠,眸子像暗夜里的星光一样,灼灼逼人。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神甫笑了笑,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先生们,这对你们二位有意义吗不跳字。董南放下酒杯,平静地说道:“海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在我看来……眼下讨论这些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特罗姆普船长低声重复了一遍,气呼呼地说道:“对你们来说,也许真的毫无意义。可对我们而言,意义大着呢!”
神甫点了点头,紧盯着他的双眼,凝重的问道:“杰克,你们是不是真准备不加区别的予以……予以‘惩罚’了?”
这套说辞还真有点别具一格,董南眼里浮现出一缕奇怪的笑意,仿佛刚作出什么特别决定似的。丹尼尔神甫发现每回他露出这样的笑意,便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而结果往往都是出人意料。
“坦率的说,我们的确有一次大行动,至于是不是‘不加区别的予以惩罚’,那要视具体情况而定。毕竟我们是朋友、是战友,甚至还可能成为盟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
特罗姆普船长皱起了眉头,露出深思的神情,慢慢地说道:“主任先生,您和您的那些朋友如果真能怎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但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希望您能允许我随舰队出航。”
“特罗姆普先生具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杰克,我想他会对你们有所帮助的。”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不过这是我们的行动。而且就这个问题,我个人也做不了主。”
“杰克,别这样杰克,我们都知道你能做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董南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而是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先生们,舰队出航是小事,我们之间的谈判才是大事。虽然谈判对象已由之前的船长联席会议,变成了现在的大西洋公约组织,但我认为我们之间反而有了更多的共识。至少在一些船只的目标选择上,你们完全可以用你们最拿手的方式施加影响。”
随着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抓大放小”改革,那些自立门户的海盗船,已沦为了商人们的工具。他们提供情报,提供销路,让海盗们有针对性的打劫。而这恰恰是尼德兰人的强项,只要他们能把贸易拓展到萨累,完全可以变相控制一部分海盗船。
神甫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淡淡地问道:“这算是诚意吗不跳字。
“您可以这样认为。”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主力舰队出海后是否‘不加区别的予以’对待,那要看你们的诚意。主席先生和总督大人会给二位准备一条船,另外舰队还会给二位四个月时间,我衷心希望舰队回来后,我们之间能达成互惠互利的最终协议。”
这是诚意,也是承诺,更是最后通牒!特罗姆普船长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道:“主任先生,时间太短了,一个来回都不够。最少半年,您必须给我半年时间。”
董南可不想无限期的拖下去,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特罗姆普先生,据我所知,威尼斯就有你们的大使。另外佛罗伦萨的美第奇银行,跟你们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时间上完全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贵方有没有足够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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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怒海归航 第一章 参谋部的任命
天气晴好,海水映着蓝天,耳畔涛声若有若无,穆玉峤思绪飘开,蓦地想起魂牵梦萦的大明,又想起自己的处境,心里顿时悒悒不欢。最初的愤怒早已褪去,现在他心里更多的则是困惑和疑问。
来萨累一个多月,穆玉峤不但适应了环境,而且还学会了几句英语。随着对这个海匪窝的了解越深入,他心中的疑惑也越加多了起来。
从未听说过的英国人、面目可憎的黑番鬼、唯利是图的商人、漂洋过海直至大明的弗朗机人……他们奇迹般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还组建了一个类似于官府的机构。却又不同于倭寇海匪们的那种自立为王,不管当多大头目,不但没什么特权,甚至都没有固定薪俸。
尤其那辞去总督职务的同乡,居然在这个蛮荒之地混得如鱼得水,连最凶残的海匪都对他怀有极大敬意,谁要是胆敢在背后说他一个不字,用不着宪兵队的黑番鬼出手,其他海匪们就会把他剁成肉酱。
高大的战船和那一门门大口径火炮,更是令人瞪目结舌。别说大明水师那些福船无法与之对射,就算曾俘虏过自己的弗朗机大船,也无法在它炮口下走上几个回合。
“胜利”号、“黑珍珠”号和“艾迪”号三艘大船已经下水,商人们也已接管了船坞,失去一份兼职的穆玉峤,白天只能在总督府帮忙。
弗朗机大夫卡洛斯倒也好说话,一有空暇就让他下山转转。至于那个刚辞去总督职务的主任先生,这么长时间来就见过几面,除了问问工作情况外,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连他是何方人氏,为何会漂泊到此落草为寇都不知道。
“穆……卡洛斯先生正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在炮台呢,要不是奥特曼提醒,可真就耽误事了。”
一个弗朗机大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穆玉峤连忙跳下礁石,一脸疑惑地问道:“卡洛斯先生找我?”
“是的,还有舰队参谋部的人,快去吧,是好事。”
跑到总督府已经是气喘吁吁,只见大院里乱成一团,十几个医生和他们的助手们,正往马车上装东西。
“天啦,你跑哪儿去了?”
卡洛斯怔了怔,他那浑浊的双眸,突然间像星光一般闪了闪,然后一面拉着他往大厅走去,一面急切地说道:“穆,快跟我去见参谋长先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大院里陡然静了下,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过来,平常喜欢发酒疯的那些伤员们,一个个流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也许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好事。
总督大人也在,正陪笑眯眯打量着自己的董南,以及面无表情的参谋长先生喝酒。二人刚收住脚步,梅尔斯参谋长便从座位上弹起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他们,然后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穆先生,你在照顾伤员的岗位上,展现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能和热忱,并对舰队产生了卓著的成效。舰队参谋部对此深表嘉许,我谨代表指挥官杰尔先生仁慈地宣布,准备授予你‘胜利’号随船医生职务,以此嘉奖你这段时间的功绩……”
还没等梅尔斯参谋长说完,卡洛斯就紧握住他的手,叫道:“穆,我衷心地祝贺你这可是一次机会,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想还想不到呢。”
最好的水手,最好的炮手,最好的木匠,最好的陆战队员……正如卡洛斯所说的那样,想上“胜利”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经过舰队参谋部的严格考核。而成为“胜利”号上的一员,则意味着在战利品分配上也将水涨船高。
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萨累这个鬼地方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在总督府照顾病人也好,去船坞帮忙也罢,这两份兼职都只能混口饭吃。至于去格里先生的酒馆帮忙,其收入也是微乎其微。直到前段时间对货币购买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穆玉峤才意识到董南替他赎身的那三十个佛罗林,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十年的收入。
当大夫又不是当海匪,况且又不是没干过。见董南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穆玉峤反应了过来,连忙用刚学会的那点英语,说道:“谢谢,谢谢参谋长先生的抬爱,卑职一定会恪尽职守的。”
“好好干吧,大夫先生,赶快去收拾东西,舰队今晚就起航。”
“对了,我还给你找了个助手。”董南站起身来,指着总督大人站在门外的儿子,笑道:“奥特曼,挺机灵的一个小家伙。穆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给他说说东方的事。”
“拜托你了,大夫先生。”
跟大夫在一起是安全的,这一点奥赛罗是深有感触。铁了心要把儿子赶上船的他,也只能接受董南这么安排。甚至还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弯刀,准备送给穆玉峤作为礼物。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那好吧,你们先准备准备,回头总督大人会送你们上船。”
董南满意的点了下头,一边跟梅尔斯参谋长往外面走去,一边用中文提醒道:“别忘了跟格里先生打声招呼,人家照顾了你那么久,可不能说走就走。”
“是,大人,我会跟他道别的。”
梅尔斯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他多带点药物。”
“你们的话可真难懂啊。”
“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同样难懂,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它们的上帝保佑怎么说。”
“得了杰克,我看你都能写出来了。”
在学语言这方面,董南是真肯下功夫,不但能大概听懂葡萄牙语,甚至还能说上几句西班牙语。对此,梅尔斯是羡慕不已,一有机会就跟他打听学语言的窍门。
说说笑笑间,马车停在一片忙碌的码头上。一千多个海盗和陆战队员们,正在巴里、伯爵、老约翰和胡安上尉的指挥下,用小艇往船上转运一桶桶补给物资。
“胜利”号、“黑珍珠”号、“艾迪”号、“骑士”号,以及第三次命名的“惊奇”号等七艘大船,在泊位上一字排开。高高的桅杆、迎风招展的旗帜,密密麻麻的帆索,在一片海浪和人们的号子声中蔚为壮观。
“炮弹都装完了,接下来是水果和蔬菜,对了……杰克,你上我的船,还是上霍拉的船?”伯爵在一个商人的文件上摁下手印,随即跑了过来,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董南笑了笑,一边检查着框里的水果有没有腐烂,一边调侃道:“杰尔,你是不是怕我抢你的船长室?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上霍拉的‘艾迪’号算了。”
“不不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伯爵急了,连连摇头道:“杰克,事实上我希望你上我的船,毕竟‘胜利’号是旗舰,我需要你的帮助。”
七百多个水手,八百多个陆战队员,他们这一走,萨累基本上就成空城了。巴里有几分失落,禁不住地说道:“杰克,答应我,把大家一个不少的都带回来,就像你跟艾迪保证的一样。”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董南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凑到他耳边,笑道:“不但会把人给你一个不少的带回来,而且还会给你带一艘比‘黑珍珠’号还要大的战舰。”
“战舰就算了,人才是第一位的。”
“陆战队,检查武器”
正说着,刚帮搬运完炮弹的陆战队员们,在陆战队副指挥官哈里刺耳的哨子声中,从四面八方跑向广场集合。人们这才发现,他们刚换装的燧发枪上,多出了一把闪闪发亮的刺刀。
五点钟装完船,五点半开饭,六点整举行出航仪式,一切早有安排。
陆战队已准备完毕,巴里的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见一个商人到现在才送来备用帆索,脸上顿时又恢复了那种凶狠严峻的表情,低下头来用锋利的目光逼视着那个商人,用那种栉风沐雨、历尽艰辛的人所特有的深沉、嘶哑的声音咆哮道:“怎么到现在才来?难道没接到通知吗?混蛋该死的混蛋,如果再晚来一会,我不介意拧下你这颗不听话的脑袋”
“对……对不起大人,其……其实我早来了,只是刚才码头上太忙,宪兵队没让我进来。”商人触了个霉头,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没事,没事,忙你的去吧。”
董南连忙走上前去,一边示意商人别在意,一边拍了拍他的胳膊,恳切地说道:“巴里,别这样巴里,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只有你留守萨累我们才放心。毕竟没有了萨累,我们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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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怒海归航 第二章 大西洋上的同行
为了不暴露目标,舰队选择在晚上起航。
根据参谋部之前所制定的航线,舰队出港后先往西北方向航行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在北纬三十三度六十一分进入到贸易风带,然后调整航向,径直往南。尽管贸易风绝对称不上全心全意,但人们还是开始盼望起佛德角群岛,开始盼望起那些全都被太阳烤焦发黑、热不可耐、寸草不生,却能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岛屿。
这不仅是一次长达四个月的远航,不仅是一次大规模的两栖打劫行动,还是一次难得的训练机会。董南有理由这一趟航程结束后,刚加入陆战队的那些黑人旱鸭子,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上吐下泻。而所有的水手、炮手和木匠们,也都会更加熟悉他们的战舰,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将更加默契。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太阳每天也比前一天更偏向左舷后面地横梁。舰队已进入到深海航行的稳定常规,新近清洗的、刚刚露面的甲板,很快就被刚钻出海平面的太阳晒干,整支舰队随后就在一阵刺耳的哨子声中,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哨声唤起吊床上的人们,吃完早饭后开始清洗甲板,住舱甲板被清洗干净又被风吹干。紧接着,炮术们就去进行大炮演习、水手们则去收缩中桅帆。陆战队员则在军需官的带领下,再一次检查并清点底舱里的补给,然后将那些会影响船身平衡的橡木桶重新摆放。
地平纬度被观测了,舰队的纬度和进程被确定了。第二班瞭望哨便在各自船长的一声令下,不约而同地攀上高高的桅杆顶端,接过第一班瞭望哨手中的望远镜,四处观察起有可能出现的猎物来。
对舰队指挥官兼“胜利”号船长伯爵大人来说,海洋光滑得有些过分。他宁愿在航行时碰上两三次强劲的北风。当然,狂风的猛烈程度最好要离吹走任何重要的圆木刚好差那么一点。如果再猛烈的话,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这么想,自然有他的理由:首先,他手头有一个多月,只要能在45天内抵达佛得角群岛,那舰队的补给将不成任何问题。但他还是想要更多,他一个人在海上的永远不会嫌多;
其次是因为他一心一意地喜欢恶劣天气,喜欢咆哮的大风、滔天的海浪,喜欢只扯起一片收紧帆篷的风暴小帆,驶过大风大浪;另外还因为,一场持续两三天的狂风,要是大到必须把中桅降到甲板上,大到必须把救生缆临时从船头拉到船尾,那么,对于把一支成分复杂的水手队伍团结起来,它的作用几乎可以和一场战斗相提并论。
舰队参谋部的人员都各有分工,伯爵大人刚通过信号官跟各船长确认完航速和航向,胡安上尉就命令陆战队员们,在每艘船的甲板上举行阅兵仪式——奏舰队进行曲——检查武器装备,每个人都必须到场——全体脱帽——而且他也总是全副武装的到场。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提倡纪律、增强秩序感,这一点他显然已经做到了。
作为负责后勤和卫生事务的委员会主任,董南则忙着研究分析各船军需官发来的补给消耗情况,以及各随船医生提交的卫生大检查结果。而根据刚以舰队参谋部名义颁布的《舰队卫生勤务管理条令》,不过风浪有多大,任何人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甲板上随地大小便了。
“……酒肯定会摧毁人的意志,朱比特把赫克托耳变得一会儿大胆一会儿怯懦,又一会儿怯懦一会儿大胆,所以他的英雄行为里缺乏个人品质,他的逃跑也没有羞耻的成分。”
除了舰队参谋部人员外,几乎每个人时不时都会在那些横梁上撞头,这倒不是因为参谋部人员比别人都矮小,而是因为他们占据了伯爵大人的船长卧舱。
更确切地说,是他的那些卧舱,因为他有三个舱:舰长专舱在左舷,其中包括后桅基座部分和一门二十四磅大口径短炮。他睡觉的舱房在右舷一侧,紧靠船尾的则是豪华大舱,
它横跨整艘军舰,被精美的、带弧度的、向内倾斜的七扇船尾窗照亮着,是舰上最通风、光线最好、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它被不停地用沙擦着,用水洗着、刮着、磨着,永远都散发着蜂蜡、新鲜海水和干净油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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