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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谢昭手里喂着鱼香,眼睛却始终落在雪梨的笑脸上。估计她经这一天的颠簸也累得不轻,思忖着留她坐会儿喝盏茶缓缓神。于是喂完肉后他把手里的大骨头扔给鱼香,跟它说“自己慢慢啃”,然后起身净手。
雪梨便也起身净手,宫人捧来铜盆,二人一人一盆正洗着呢,听见中间“嘎嘣嘎嘣”想得猛烈!
愕然扭头一看,那个大骨头在獠牙下迅速碎裂,它正两眼放光地舔里面的骨髓呢。
——并没有打算“慢慢啃”。
牙口真好!果然不是狗!
在外人面前总爱板着张脸的谢昭今晚看鱼香啃骨头的样子笑崩了好几回。雪梨也挺轻松——打从“吐了陛下一身”这事出了之后,她就远不像之前那样对他敬畏有加了,好像有意地提醒自己“他是皇帝”都不太能紧张起来,总还是觉得他很和善。
于是这会儿他随口说让人上乌梅汁来给她喝,她也没有像从前一样规矩地道一声“谢陛下”,眉眼一弯说了声“多谢”倒显得更真心实意。
片刻,两碗乌梅汁呈过来,深褐色的汤汁盛在碗里冒着凉气,谢昭先行取了一碗来喝,接着雪梨伸手拿另一碗。
她一抬眼,注意到呈乌梅汁进来的宫女——好像跟她差不多大,但是生得好漂亮啊,娇俏的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明媚动人,妆施得浅淡,双颊红晕微微的,把面上含蓄的笑容衬托得颇是引人。
不过她好像从没在御前见过这个人……
雪梨好奇间不禁多瞧了两眼,这姑娘便也看向她,二人视线一触,雪梨自觉被抓包,讪讪低头不再多看。
倒是那姑娘大大方方地一福:“女官别见怪。奴婢安锦,是惠妃夫人身边的。”





御膳小娘子 第90章 避暑
两日后,圣驾到了郢山。
泰半宫人都是头一夜时未停下歇息加急赶去的,以保证圣驾到时一切皆已收拾停当、不会出任何岔子。
给雪梨的感觉,便是这天从驿馆醒来之后……发现人和马车都少了大半。
郢山行宫是百余年前修的,初时规模就已不小,逐年又有新宫室建起,如今已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亭台楼阁皆有,又有山衬托,瞧着甚至比洛安城的皇宫还慑人。
不过洛安城的皇宫看起来更大气,雪梨这样觉得。
这行宫看起来像是一头蛰伏山中的巨兽,让人不敢接近;但洛安皇宫一眼望去就是周周正正,四散开来的气息彰显的是皇室威仪。
她和子娴还是一屋,收拾停当后子娴就歇着了,她按陈冀江的吩咐仍是先去陛下跟前“报个到”为好。
行宫中皇帝的寝殿叫清凉殿,是不是因为皇帝只在避暑纳凉时会来而取了这么个名字就不知道了,总之听上去简简单单的,要说听起来*份吧……好像又并没有。
清凉殿不像紫宸殿修得那么“规整”,这里看起来更像一处园林,回廊小湖皆有。雪梨听说殿后的园子里其实还圈了一处温泉进去,要冬天来也是可以的。
走过回廊进了殿门,方觉出几丝威仪感来,殿中到底还是没少了气势。
皇帝也是刚到殿里不久,正随意地踱着步子活动筋骨。见雪梨进来,随口免了她的礼,手搭在她肩头一捏……
雪梨只觉一阵酸痛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整个后背!
皇帝一说:“路上颠簸,背都僵了,一会儿叫医女去给你捏捏。”
雪梨便告退回去了。过了会儿,医女敲开了房门,来帮她“松筋骨”。
松得她趴在榻上鬼哭狼嚎,是真的痛!又痛又痒!她想缩着点,医女还不让,听她喊成这样那医女也笑:“姑娘忍着点,这是筋骨僵得厉害,常捏捏就习惯了。”
雪梨泪盈于睫地趴着,心说才不要常捏呢……
刚被领到屋里正打算补觉的鱼香被她喊得睡不着,无奈地四处溜达,最后忍无可忍地去拱子娴,使劲往她手底下钻。子娴明白之后就用双手捂它的圆耳朵,鱼香乖乖地让她捂……
可还是睡不着!
然后雪梨就被鱼香哀怨地目光瞪得尽量放低声音了,子娴看了笑得忍不住,又是笑声又是喊声又是医女的劝声的,外头有人敲门敲了半天她们才听见。
“嘘。”子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强忍下笑意过去开门,外头的人让她一怔,“姑娘是……”
“是苏姑娘吧?我是安锦。”安锦剪水双瞳带着笑意,望望子娴,眨眼又道,“阮女官也住这儿是不是?”
苏子娴头一个反应就是拦着她不让进:阮女官正在那儿鬼哭狼嚎呢……丢人啊!
床榻上,雪梨艰难地开口:“请进……”
苏子娴让开道,安锦进去了,雪梨再度感慨她生得真是好看。
安锦今天穿的一袭齐胸襦裙不带任何花,素净的绸子上,干净的粉紫色在脚边最深,越往上越浅,胸口处一截已只剩白色,裙透处则压着和脚边一样的深色。上襦是奶白的,行动间能看到点暗纹。她转过头,眉心一缕桃红色花钿衬得面容妩媚,两抹浅淡的胭脂衬得玉肌愈白了。
安锦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朝雪梨一福:“打扰女官了,我怕日后忙起来没空拜见。”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好像完全看不见雪梨正被医女捏肩按背。雪梨看出她这是想小坐一会儿说说话,自然不好让医女接着按,刚要请医女先行离开,苏子娴已拉着安锦的手笑道:“真不巧,陛下吩咐医女来给雪梨捏捏肩,怕她累着。咱也不好让人走不是?来,你坐,有话就说便是,不用见外。”
这也是个法子。
她拎着点心来见明显就是要结交一番的意思,太客气了反倒拒人千里之外。雪梨一听子娴这么说,也就没让医女走,医女也明白轻重,适当放缓了力度免得雪梨再叫得太惨烈。
子娴沏了茶端给安锦,二人一同在檀木桌边坐了,安锦先说了身份。她是今年采选时刚选进来的,被陛下赐到惠妃夫人身边当女史——这位份比子娴高,但比雪梨略低一点。
之后主要就是子娴陪着安锦聊了——雪梨也想搭话,但被捏得酸痛不断有点说不出来,而且这么趴着被捏还真挺舒服的,她都困了。
安锦说避暑随驾的宫人到底有限,惠妃夫人便让她在御前帮忙,这两三个月要一同做事了,劳雪梨和子娴多照应。
子娴就说行行行,好好好,咱年龄也相当,日后有话好说。
安锦又说她对御前的人和事都不熟,就认识她们两个,出了什么错还请她们多指点。
子娴又说行行行,好好好,咱年龄也相当,日后有话好说。
——小两刻聊下来,雪梨趴着听着,子娴好像始终都是这么一个意思,只不过把这句话用不同的方法说罢了。听不着同样的句子,但万变不离其宗,她听着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什么,就接着享受背后酸痛的舒适了。
直至医女给她捏完,安锦才随着医女一起告退了,雪梨再不说句话就不合适了,便告诉安锦若日后得空请她来喝茶。
这番待客挺顺利,二人一走,子娴阖上门,鱼香一看榻上可算空下来了,抬腿就往上跳,一脚实实在在地踩在雪梨背上……
“……鱼香!!!”刚撑□□身的雪梨惨叫着跌回榻上,又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蹙眉问子娴,“不是说给我捏完给你也松松么?怎么就走了?”
“无所谓,歇歇就是了。”子娴一边说一边上榻,褪了鞋子,往她旁边一趴,“这个安姑娘,你当心啊!”
啊?
雪梨一脸不懂,望望她:“怎么了?你瞧出什么来了?”
子娴啧啧嘴。
“说嘛……”雪梨推她。两人挨得太近,鱼香看了就要凑热闹,往俩人中间挤。
于是她们各往旁边躲了躲,鱼香如愿地趴在了她俩中间。二人一狮趴成了三条,子娴悠哉哉道:“你看啊,御前这么多人,就算陈大人和徐大人她搭不上,也还有好几位时常在殿里候命的女官呢。要‘照应’要‘指点’,找她们不比找你强?你一个御膳房的……万一她真需要‘提点’的时候你正忙着做菜呢怎么办?谁救她啊?”
这个理儿雪梨觉得没错,但是又不太懂:“那她来找我是为什么?总得是图点什么才对。”
才不会是单纯想交朋友呢,这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宫里头,除非像她和子娴这样打从进宫开始关系就好、几年的情分攒下来了能叫“朋友”,别的都有点利益纠葛,只是利益占多少的区别而已。
尤其像安锦这种原本差事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说想结交,不图点什么都说不通。
但是说到这块儿,苏子娴也不确定了。心里矛盾地左思右想了半天,想得二人都外头晃脑的,弄得鱼香在中间也左看右看。
末了,子娴伏在雪梨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是不是想上龙床啊……”
雪梨“蹭”地一下双颊就蹿红了,再看子娴自己也是脸一直红到耳根。
她伸手拍在子娴手上,难为情地笑骂:“没羞没臊啊你!呸呸呸!”
“本来就是啊,你想……”苏子娴一边脸上更红,一边还板着张脸跟她分析,清清嗓子说,“她是采选进来的家人子哎,本来就是为了……进后宫嘛!现在陛下把她搁到了惠妃夫人身边,那她就没机会了啊?但惠妃夫人又把她指回了陛下身边,这个机会不能再错过了啊!”
说着,苏子娴给她呈现了一脸坏笑:“你呢……虽然是御膳房的人吧,但陛下待你好啊!你在陛下跟前比那几位殿里的女官更随意,她让她们提她许是没戏,但你没准顺嘴就说了呢?”
“我凭什么顺嘴就说了啊?”雪梨脱口就顶。
子娴神色郑重:“因为你傻啊!”
说到这儿俩人差点打起来,吓坏了好端端趴在中间的鱼香——它瞅着人的神色还以为这是真生气了,赖在中间又撒泼打滚又呜呜咽咽,那个委屈的样子端然就是在说“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于是二人忍不住笑,又一块儿揉鱼香去了。
至于安锦这桩事,虽然拿不准也还是暂且当心点为好。万一安锦真是图那个,她可不能真就把她往龙榻上推……
想想都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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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个阴天。
一早,御膳房得了吩咐,说陛下到行宫后月峰上玉垒阁邀两位异姓藩王赏景去了,让他们备点点心送上去。
这差事一下来,一片叫苦连天!
做几道点心不难,难的在于月峰高耸。登上玉垒阁有两条路,一条是平缓的山道,从峰南侧盘旋而上,这路不难走,边走还能边赏景,但走完至少要半个时辰。
她们要赶紧把点心送上去,就得走北边的步云廊。
北边比南边要陡多了,步云廊修得巧夺天工,在这一侧倾斜直上、无半点棱角拐弯地建了一条笔直的廊道,每个数丈有一飞檐,遥遥望去好像一奇楼字空中而下。
廊下就是石阶了,总共近四百阶,虽然修得平整且高度一样,但一口气登这么多阶上去……
对姑娘们来说可真是个体力活!
更难的是还要拎着食盒,还不能让食盒里的东西碰了洒了。
也不能让自己的仪态太难看。出点汗什么的是难免的,上面自会有人备好帕子给她们擦汗,但若弄得发髻散乱、衣裙不整就不行了,她们可是要到圣驾跟前的人。
这事也真是踩了个寸劲儿。若搁在宫里,前头来点了膳,御膳房多半是备好了之后再等着前头的来取,可来了行宫人手到底少了些,再者,点膳让前头的一下一上就够折腾,传膳再来一回一下一上就会耽搁更多时间。
所以想委婉地请御前那边的帮忙都不行,只能她们乖乖地送上去。来的人点名说得让雪梨去,雪梨站在他面前真是差点当场哭出来。
但那宦官说得也对:“女官包涵。陈大人也不想折腾女官这一趟,但现下两位藩王在,旁人若仪态有失指不准就要把命丢了,女官您……您就是放松点,问题也不大。”
这话弄得雪梨自己都没法反驳,她算是把“陛下对我很宽容”这标签贴脑门上了。虽然她并没有那个恃宠而骄的心,但这事儿搁在眼前细一琢磨,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出了“仪态有失”的事,出在她身上多半真比出在别人身上强。
于是雪梨并子娴连带另外两个宫女就都到旁边坐着歇脚去了——现在先好好坐会儿,一会儿一口气要登三四百阶!
两刻工夫后,八样点心都妥了,甜的四样是蜜豆奶卷、桂花山药糕、桃酥和藕粉糕,咸的是萝卜丝酥饼、香煎芋头糕、鲜肉小粽和椒盐花生酥。
另还备了三份荔枝冰、三盏酸梅汤,看陛下和两位藩王爱用哪样。
两个年长点的宫女主动拎了这六碗汤汤水水的东西,八样点心分装在两个食盒里给雪梨和子娴。
四人在步云廊下望着看着都眼花的数级石阶就心悸得慌,咬咬牙,举步往上走。
人嘛,知道前头有困难就会想办法让自己觉得这困难轻点,苏子娴的法子是正数,想着多数一层就少了一层;后面年长的宫女从前是来过行宫的,更直接,倒数,数一步少一步。
另一位年长的宫女就不数了,听着同伴数,省劲儿!
雪梨也找了个适合自己的法子,她走一层报一样吃的,满心都投在菜式上就不想累不累了。
一路念叨得特别利落:“小笼包、叉烧包、豆沙包……”
“清蒸鲈鱼、绣球鲈鱼、香煎鲈鱼……”
“藤椒鸡、口水鸡、香菇黄焖鸡……”
等她把牛肉类的念完了之后,那大宫女刚好数到“十”、苏子娴数到“三百七十七”,四人同时舒口气,面露笑意一口气把剩下十阶上完了。
还剩最后两阶的时候就有上面的宦官赶紧迎下来接她们手里的食盒了,四人一定脚就想坐下歇,苏子娴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底下那么高腿都软了,雪梨明显喘得最厉害。
——念菜名太费气了,下回她也倒数好了……
小歇了一盏茶的工夫,几人抿了口茶,又去旁边的小间里补了补妆,便把食盒里的东西挪到托盘中,准备往玉垒阁去。
几样点心都还挺好,就那碗荔枝冰,虽然碗外也放了冰块镇着但还是化了些许——做出时是底下七颗剥净去核的冰冻大荔枝做底,上面洒一勺加了糖的碎冰、再上面淋一勺糖渍过的干桂花,最上放腌得黄澄澄的蜜桃块。
现下那层碎冰化了一小半,蕴在旁边成了一汪水,上面还飘着桂花,倒也不难看。
这三碗都端在雪梨手里,她走在最前头,向西绕过拂云亭后再往南数步就到了玉垒阁,在玉垒阁门口,遇到了安锦。
“女官。”安锦屈膝一福,低眉顺眼的瞧着乖巧,“步云廊走着累,这边……我帮女官呈进去吧!”
边上候在门口的俩宦官如常垂首站着,就当没听见。
这安锦是惠妃夫人给指来的,他们知道;陈大人只在驿馆时让她奉过一回茶,之后再没让安锦去陛下跟前他们也知道。现下这么一来,他们只觉得安锦胆子真大啊,想面圣找御膳女官帮忙?她也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御膳女官在陛下心里头是什么位置!
雪梨一看见她就看见了子娴那番“没羞没臊”的分析,立时三刻脸就红了。偷眼一扫子娴,她也是红着脸低头忍笑的样子。
直面一个“可能想爬龙榻”的人,对两个姑娘家来说挺有压力。
稍怔了片刻,雪梨清清嗓子,拿出了御膳女官的气势,侧首向其余三人道:“你们先送进去吧,我跟安姑娘说两句。”
安锦面上一喜,那三人向雪梨微一颔首就入了殿。
雪梨却没把手里的荔枝冰交给她,她将托盘递给旁边的宦官,让他劳烦御前的宫女给呈进去,径自拉着安锦亲昵道:“走步云廊是挺累的。送这东西不劳你,御前人手够,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那宦官接了荔枝冰正要进去,听了这话脚下微滞。
他忍不住回头打量雪梨,心里直犯嘀咕:不都说这阮氏呆呆的么?里头的人还说陛下当面叫过她“呆梨子呢”。
如今这是长本事了?
啧……她是不是也对陛下是那个意思,所以才拦着安锦不让进的?
这宦官一边自己瞎思量着一边忍不住偷着乐,心里即便说不上觉得这是个好事儿,也觉得是个热闹事。
乐着乐着乍觉眼前有人,他猛一抬头,见徐世水正冷着脸瞧他。
“你小子乐什么呢!”徐世水没个好脸,那宦官赔着笑,也不直说,指指外头:“徐哥哥您自己瞧,那是谁和谁正拉手说话呢!”




御膳小娘子 第91章 游玩
这一夜,安锦夜不能寐。
她不傻,她知道惠妃夫人为什么在避暑的时候把她指到御前来——因为皇太后在郢山行宫、因为皇太后曾为采选的事斥过惠妃夫人。惠妃夫人把她这今年的家人子指来,相当于是对皇太后表个态,证明她努力过了,陛下看不上是陛下的事。
但她同时也懂,惠妃夫人是真盼着她能合圣意的。
否则惠妃夫人不会在让她来前叮嘱她那么多,把陛下的喜恶都跟她说了;也不会待她那么好,据说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才人位来的,从惠妃夫人自己的份例里出给她。
可换个方向说,惠妃夫人也只是心里盼着她能合圣意,没说一定要——她到底没劝着她主动做什么,也没在她到了御前后帮她做任何打点,否则她不会连到陛下跟前都不能。
想到这个,安锦心里多少有点闷得慌。
陈冀江显然是看眼色行事的。那晚惠妃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兰心亲自带着她上到驿馆三楼,把她交给陈冀江,陈冀江二话不说就让她奉茶去了,但在那之后,身边没有惠妃的人帮衬着,她就再也没能走近过陛下。
那天也是很巧。
房里那个姑娘她并不认识,可看了眼那只狮子她也知道肯定是御膳女官了——御前又不是人人都能弄个狮子养。于是虽然知道不合规矩,她还铤而走险主动跟御膳女官打了招呼。
那句“女官别见怪。奴婢安锦,是惠妃夫人身边的”,听着简短,其实说得她怕得腿都软了。一边希望能一语引得陛下看她一眼,一边又希望陛下根本不在意才好——因为她还有另一个想法,那想法比让陛下直接注意到她的没规矩要稳妥多了。
她想让御膳女官注意到她,然后把这条路铺开。
宫里的那些传言她听说了的。惠妃夫人的柔嘉宫里规矩那么严,可连柔嘉宫的人私底下都说,陛下的心在御膳女官阮氏身上——她头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有那么一闪念,觉得自己若能结交这个阮氏就好了,兴许比在惠妃跟前得脸还要好。惠妃有权无宠,权随时可以撤掉;可阮氏有宠,说不准哪天就能执掌后宫大权。
安锦存着这个想法,才不惜犯规矩走那步险棋。那天她该算是成功了的。为了结交得更实在,她昨天还去登门拜访过,阮氏的那个同屋应得什么都好,但今天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安锦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想今天阮氏拉她去旁边说话的情境都觉得憋屈得很。
她明明知道那就是有意把她支开不让她进殿,但心里再急、再不甘也没用,她不能跟阮氏顶,只能笑意满满地陪阮氏说话去。从家在哪里到呈了什么点心进去,阮氏没话找话的痕迹太明显了,她甚至觉得这是故意臊她呢……
但那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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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御前早些时候当值的人也可算得以歇下来。陛下今日也劳累了一天,晚上没怎么看奏章就早早睡了,现下当值的人就跟摆设差不多。
徐世水一边给陈冀江捶背,一边把白日里听见的一言一语都跟他说了。彼时他躲在一颗大树后头,把雪梨和安氏的对话都听得清楚,虽然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也还是认认真真地都记了下来,眼下半句没落地跟陈冀江重复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探头打量陈冀江的神色,思量说:“师父,您说这到底什么意思?雪梨先前那副傻样是不是都是装的,她已然知道陛下对她的心思了?”
“你先把这称呼改了,她那名字不是你能叫的了。”陈冀江眼都没睁,先提点了这个。
徐世水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说阮姑娘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懂,所以不想让安氏到陛下跟前去坏她好事?”
陈冀江还是没睁眼,手里一串檀木珠子转着,拈了半天,摇头:“估计没那么灵。”
徐世水略显不解。
陈冀江轻吁口气:“我估摸着啊……她也就是在御前时日久了,多少知些事了,所以知道惠妃夫人把安氏指过来是什么意思,看咱不让她进去,自己也不想惹事。”
徐世水思索着犹豫点头,一面觉得这好像更像阮姑娘能想到的,一面又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
陈冀江由还闭着眼,缓了缓神思想到些事,问他:“我让你着人盯着安氏,你盯着没有?”
“一直盯着呢。”徐世水欠身,而后不用师父再细问,就自觉说了下去,“挺安分的,除了那天奉茶时那句话不合规矩,就没什么别的了。同屋的住的紫苏说她就昨天刚到行宫时离开了小两刻,拎着点心,说行宫这边有她同乡。不到天黑就回来了,晚上也乖乖待着,一点不乱跑。”
陈冀江手里转着的檀木珠子一停。
徐世水微怔:“师父?”
“见同乡……”陈冀江咬着这三个字轻笑,“她又没来过行宫,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一般的行宫宫人也不敢擅自到清凉殿来。”
徐世水一听就有点怕了,不知道安锦卖的什么药,忙道:“那师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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