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她是找阮姑娘去了。都在御前,想打听打听住处不难。”
陈冀江说完这话,耳闻后面一声松气声。心里不理徒弟缺根弦的问题,反觉得缺根弦也好。
免得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
但是这再深一层的事儿,他自己得琢磨个透。
啧……安氏不会是想贴上阮氏吧?
若真是那样,她倒也算个聪明的。
打从惠妃把安氏指过来,陈冀江心里就悬了口气,惠妃和别的嫔妃不一样,陛下都敬她三分,他把人拒了不合适。但这人留下,他又心里真不安生,最怕的就是她存着奔着龙榻去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对阮氏有敌意——这可就不好办了。没有罪证直接把安氏办了不行,可等有了罪证,阮氏八成已经出事了,那也不行。
他倒没想到安氏还能是这么个想法。嘿,她贴着阮氏过去他就轻省了,陛下怎么想、阮氏接不接茬那都可以晚点再说,眼皮子底下暂不出事,他就能好好喘口气儿。
陈冀江心里反复摸着这个思路,像是有个太极在转似的,直至转到黑白两边均等平衡了才停下。
他舒气一笑:“你听着,若安氏想进殿伺候,你甭理她,把人支开。但若阮氏带她进去,你不用拦。”
“诺。”徐世水一应,心里立刻开始苦思师父这又是走的什么棋。
陈冀江再想想,把开了的这道口子又稍微地放松了一点儿:“若她寻借口说有事要进殿找阮氏,你也甭拦,让她进去见。这丫头不傻,不像是个会玩火*的。”
徐世水又应声诺,屏息一会儿,姑且放弃琢磨这个事儿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想不明白,一会儿回房躺着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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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忙了大半个月之后,谢昭可算轻松了些。
两个异姓藩王各回各的地界去了,都挺恭敬,瞧不出有异心。其间他还稍冒了个险,开口说可以赐兵权让他们守一方平安去,二人当即就诚惶诚恐地跪下了,连声表示不敢要、有朝廷的将军守着就行了。
这说明他没看走眼,挺好。
松下劲来之后他难免起了点玩心,想在这好山好水间轻松轻松。着人去叫七弟一起骑马,片刻后那人折回来回话,说易奉仪最近心情不佳,七王要留下陪她。
皇帝扯扯嘴角,心说七弟你这点儿出息!人家一有孕就把你拴住走不开了?堂堂一个男人……
不过他不乐意来也不能逼他,游山玩水嘛,还得自愿。
罢了,不骑马就不骑马,遛狮子去好了。
于是皇帝气定神闲地叫上了雪梨,吩咐杨明全带上鱼香。
半个时辰后,雪梨目瞪口呆地看着鱼香在山林间撒欢儿……
它跑起来是真快啊,又是和土地差不多的颜色,跑着跑着就没影了,过会儿又冷不丁地从个草堆或树丛里窜出来。看见角度合适的树还爬上去玩玩,总能特别准确地判断出哪个树枝结实,然后趴在上面耀武扬威似的看他们。
不就是欺负他们上不去嘛!
雪梨站在树下和鱼香干瞪眼,谢昭就在旁边笑。等鱼香下树再跑去别的地方玩,他就自顾自地在方才那棵树下坐下了,又指指旁边:“坐会儿?”
是询问的意思。不过雪梨却也累了,便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落了座。他倚着树,她背后有块石头靠着,一时好像谁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很是安静了会儿,谢昭短促一笑:“喜欢出来玩么?”
“嗯!”雪梨点点头。
他复一笑:“那得空常带你出来走走。不怕的话,还可以骑骑马。”
雪梨有些惊喜,继而想说“不怕,但是不会”。乍觉双肩同时一沉,她头也不抬地就是一声喝:“鱼香!!!”
鱼香站在石头上,双爪搭着她的肩,头也比她的头高一截,眼望着前方一脸兴奋地大喘气,喘得呼哧呼哧的!
“你快下来!”雪梨懒得动,就这么吼它。鱼香才不理呢,继续借着她的高度看风景。
谢昭在旁边笑睇了会儿,低一哂,起身把鱼香抱了下来。
他坐回去,鱼香在二人之间打了个滚儿,然后就坐在那儿望着雪梨,双眼乌溜溜的。
雪梨嫌弃地瞥瞥它:“我才不要摸你,全是土!脏狮子!”
鱼香没懂,歪着头就等了一会儿,没能如愿等到抚摸就自己往她手底下钻。雪梨表情夸张地躲它,它怔了怔好像明白了点,耷拉着脑袋闷了一会儿,扭头就找谢昭去了。
谢昭配合地摆出一脸“我不嫌弃你”的样子,一下下摸着鱼香,从头摸到尾。
然后干坐着的雪梨……就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苦着脸凑近一点,她也伸手摸鱼香。小心地和皇帝岔开步调,他摸头她刚好摸到尾,他摸到尾时她又转回去从头开始了。
这回鱼香舒服了高兴了,翻过肚皮来四爪朝天懒洋洋的,雪梨一瞪:“还学会跟我耍脾气了!跟小孩子似的!”
“它本来就是小孩子。”谢昭噙笑,揉着鱼香的肚皮,风轻云淡,“你这个当娘亲的跟它赌气才是不对。”
谁是它娘亲啦!
雪梨收回手来环膝而坐,气鼓鼓的样子让谢昭觉得……真是久违!
上回看她明明白白地显出不高兴,好像还是她并不知他身份的时候呢。到了紫宸殿后,除了几次情绪激烈到直接哭出来以外,其他时候她总是或多或少地在掩饰不高兴,他一问她怎么了她就眉开眼笑,明摆着是做给他看的。
——虽然哪次都没掩饰住吧,但她那样真让他看着不舒服。她不像后宫嫔妃笑脸相迎许是为了图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对他有些怕而已,一想到这个谢昭就心里很闷。
甚至有点“委屈”。这么久了,他连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她还是战战兢兢的。
是以今天这样子让他很是松了口气。笑睇着她的“气鼓鼓”,递了会儿就忍不住手贱起来,伸出食指戳她脸颊,边戳边哄:“别生气别生气。是它不好不听话,不怪你,行不行?”
雪梨扁扁嘴。谢昭的手又从戳变捏:“要不让小全子教教它怎么磕头?让它给你谢罪去?”
雪梨“扑哧”一声笑了。
谢昭还在旁边一本正经:“它准能学会。你看那天,它上楼时看见宫人往我那儿端肘子就跟过去了,还记得带你一起,学磕头什么的,小事!”
……陛下您放过它吧!!!
雪梨一边笑着一边去揉鱼香的脑袋:“听见没有!你好好学,不然炖了你!”
“对,不然就让你找她的小兔子去。”谢昭接口接得恰到好处,突然迸出的“前情”让雪梨滞了一瞬后笑得更厉害了。
鱼香甩着尾巴左看右看,并不懂这两个人类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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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时已经夕阳西斜。二人都走了一身的汗,谢昭直接回寝殿更衣去了,吩咐宫人带雪梨去侧殿也先更衣。
有清水和帕子送来,雪梨还擦了擦汗,换好衣服后又把发髻也重梳了,这才推门出去。
谢昭已叫了膳,见她收拾妥当直接就把人扣下一起用了。
玩累了之后变得格外能吃,而且特别馋起肉来。这顿膳用得……雪梨好像只看得到荤菜一样,桌上的鸡翅啦、丸子啦、清蒸鱼啦都变得格外顺眼,她吃得挺开心,谢昭又不管她的规矩,任由她随便夹菜,还指了个侍膳的宦官到她身边帮她,免得离得远的菜想吃又吃不着。
其实她也没怎么在意离得远的菜,眼前这些也很够吃了。
这侍膳的宦官叫王延钧,是刚调到御前不久的人,久经训练之后分内的事能干得好,夹菜会看人眼色。但其实人并不机灵,看雪梨这个吃法,他在旁边直接就傻眼了:不是说嫔妃伴驾用膳都有每道菜只能吃三口的规矩么,御膳女官这个吃法不要紧吗?!
离她最近的荤菜有俩,一个是四喜丸子,一个是清蒸鲈鱼。那四喜丸子每个都有小孩的巴掌大,她就着米饭吃了一整个,再看这个清蒸鲈鱼……
朝上这面的好肉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剩的边边角角眼见着没什么好吃的地方了。
然后王延钧目瞪口呆地看她自己上筷子给那条鱼翻了个身,准备吃另一边。
……到底是御膳女官,翻鱼的手法可熟练了。完完整整地翻过去,既没把肉翻烂,也没溅出汤汁。
雪梨在这儿大快朵颐,谢昭看着都食欲大增,两个人吃得正痛快呢,遥遥传来一句:“皇太后驾到——”
“咳!”雪梨一下就被鱼刺卡了,卡得脸红。
“雪梨……”谢昭赶紧抚着后背给她顺气,雪梨把鱼刺咳下去后匆匆忙忙地就起了身,起身后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慌神慌得不行。
“去寝殿避避。”皇帝说得从容不迫,她回了回神弄明白方向,赶紧往里跑。
可害怕皇太后了!
几是她前脚刚在寝殿里站稳,后脚皇太后就迈进正殿门槛了。
“母后万安。”谢昭行上前去一揖,皇太后淡扫他一眼,只应了声“嗯”。
而后母子二人一并落座,分坐长案两头。皇太后看看他,目光随意一划,定在案几右侧的几碟子菜上。
她蹙蹙眉头:“你胃口不错么。”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那几碟菜都靠边,而且跟前还放着单独的碗筷,显然一看就不是他吃的。
谢昭随着母亲的目光也睇了眼那几道菜,遂即简直生出了被“捉奸在床”的感觉。他忍着没扶额头,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悠悠承认:“是。早些时候出去走了走,饿了。”
雪梨靠在寝殿门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地听,双手合十了抬头望着天:“阿弥陀佛!皇太后定不是来找麻烦的……对吧!”
御膳小娘子 第92章 戳破
皇太后对皇帝说话未作置评,清然一笑,又问他:“宫人们都在传,你藏了个宫女在身边宠着,有没有这事?”
谢昭一瞬的心虚:雪梨还在寝殿听着呢。
但这不能让皇太后知道,是以他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目光微凝:“母后管得太多了。”
“有没有这回事?”皇太后语声森然,冷睇着他端然是要一问到底。
谢昭回视着母亲,自知现在否认为好,心下却有一股执拗顶着,让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扯谎。
但雪梨就在寝殿……
他切齿忍着,一语不发地回视着皇太后,殿中的冷肃在二人的对视间涌得越来越沉重。
须臾,皇太后复一声笑:“你用不着闹什么脾气,哀家就是来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后想听‘什么意思’?”皇帝的口气显然不善。
“天下的年轻女子但凡你想要,都可以收了去,但哀家听说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名分。”皇太后的目光寒涔涔地睇着他,好像两把磨得薄而利的小刀在不停地轻刮着,“你把她放到后宫去,哀家不管;但你就这么把她留在御前,不行。紫宸殿是天子居所,也是你料理朝政的地方,让这么个人日日在旁边黏着,折了天家的颜面,也坏了宫里的规矩。”
皇太后语中稍顿,眼底凌意更盛:“你该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身边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总会变着法子蛊惑你,但你自己得把规矩守住了!”
皇太后已端然是教训的口吻,正殿里寂静得悄无声息,寝殿中,雪梨满面愕然地死死捂着嘴,一面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是在说自己——因为御前没有哪个宫女比她更得皇帝照顾了,另一面,又无论如何不信这件事,更不敢想象自己要进后宫去。
须臾之后,她听到一声叹息。
谢昭语气生硬至极:“五年前,朕说过只有那一件事没的商量,母后。”
皇太后面色骤然一阵,隐带两分不解地打量着他:“这与那事有何干?”
“并无何干,但今天朕要再加一件事。”谢昭嘴角微扬一笑,转瞬而逝,“朕与那姑娘如何,跟母后没的商量,让不让她进后宫都是朕的事。母后您也别动私底下办了她的心思,朕是您的儿子也是大齐的皇帝,您办了她让儿子难过,就不能怪儿子用尽手段把这份难过还回去。”
寝殿中,雪梨被这毫无温度的一字字击得直打了个寒噤。
正殿中,皇太后亦打了个寒噤:“你……”
她不太明白,语气稍松:“哀家没不让你要她。把她放进后宫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拿这事跟哀家作对?”
“这是朕自己的事。”谢昭淡看着母亲,眼底凝着的那一点笑尽是嘲讽,“父皇的后宫里死过多少宠妃、失过多少孩子,母后您比朕清楚多了,朕也知道在您眼里什么样的人才配在后宫风生水起。您一口一个让她进后宫,究竟存的什么心思,朕心里明白。
他下颌微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朕喜欢她,必要她好好活着。”
皇太后错愕不已地猛吸了一口气,齿间无可克制地相磕着,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再看看眼前直隔了一张桌子的儿子,突然觉得隔了千里之遥。好像这个人已经跟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了,他只是大齐的皇帝。
她强定了口气,目光循循划过周围死死低着头、半点不敢抬眼的宫人们,缓和下神色,复又是端庄不减的样子。
好像并没有刚才那一番争执一样,她平淡说:“皇帝记得多去看看惠妃淑妃。不让她们两个心寒,你的后宫才能稳当。”
谢昭不屑而笑。
皇太后便仍淡眼瞧着他,黛眉微挑着,一定要等到个答复的样子。
谢昭心下愈发觉得这种之后还要强行粉饰太平的做法滑稽可笑,颔首间也没掩去那份嘲讽,应了声“诺”之后便接口道:“恭送母后。”
送走了皇太后大驾之后,清凉殿仍久久都未从方才的死寂中缓过来。
满桌的佳肴仍还摆着,皇帝靠在椅背上凝神思量。他显然已没了继续用膳的胃口,但旁边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胆子现在走上前去撤膳。
少顷,寝殿的门轻轻开了。
雪梨几是脚下蹭着地挪出来的,心中慌乱不已地四下看着,想从其他宫人们面上给自己找个该有的分寸。
却是半个看她的人都没有,他们半点表情也无地戳在那里,一个个都像是石像。
于是她走了几步后就不敢动了,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事可做,就只好和旁人一样戳在这里装石像。
过了好一会儿,似有水滴溅落的轻微声响。
她抬抬眸,原来是陛下在兀自斟酒。
他执壶的手很平稳,白瓷酒壶在修长的指间握着,壶中琼浆徐徐留下。恰有光线映过那处,将那细长的酒柱照得五光十色,又透出一种说不清的萧索。
斟满了一杯,他就把酒壶放下了,仍是稳稳的动作。然后他执起酒盅来饮,没有向雪梨所以为的那样会一饮而尽,而是凑在嘴边慢慢地啜着,好像有无尽的耐心去品它。
周遭的宫人一边并不敢抬头、一边又在目不转睛地屏息细看皇帝的一举一动。
一杯酒缓缓饮进之后,瓷物狠掷的声音倏尔传来!
“陛下息怒!”满殿的人立刻都跪了下去,连陈冀江在内,都只敢说这四个字,语毕就又归于寂静。
皇帝气息稍缓,蹙蹙眉头,站起身觉得该去寝殿看看雪梨。
他只是愤怒而已,她没准又吓坏了,那个呆梨子……听了刚才那些,现在必定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走了几步略一抬眼,他这才注意到她跪在不远处,眼都不敢抬。
“……”他滞了一瞬后提步要过去扶她。结果他刚又走了两步,她就忙不迭地蹭着往旁边挪,明摆着是觉得自己挡他的道了。
正在气头上的谢昭摸着她的心思觉得哭笑不得,不管她的有意躲避,自己也往旁边一迈,伸手就把她扯了起来,叹气:“吓着你了。”
雪梨骤然松了口气。
她近来本也没那么怕他了,刚才发火才又把心悬起来,听他这么一哄就又轻松了些,抬眸偷瞧瞧他,道:“陛下别生气,太后也……”
她想说“太后也是好意”,到了嘴边觉得可能会拱火,迅速改口:“太后也是为宫里的规矩着想!”
她软语轻声地劝他,一边把话说得利落,一边自己又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谢昭本就心虚着,又见她这副样子、主动提起这事,面色微僵地一声轻咳:“太后刚才的话……你别在意。”
——这一句话就把雪梨说傻了!
刚才她躲在后头就一直在胡猜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指自己,偏他们从头到尾既没提名字也没提位份,让她想相信是自己有理由、想说服自己并不是也说得过去。
结果他这么一解释……
若太后刚才说的不是她,哪有劝她“别在意”的道理?!
雪梨脸都白了,惊愕交加地望着他,满眼的不懂和不信。
谢昭睇着她的神色静了静神,自觉是那句话不足以让她安心,轻轻一咳,又道:“朕知道你不是……太后说的那种姑娘,不会觉得你是……”
当着她的面,他简直无法把太后说的那句“蛊惑”说出口。只觉对她稍有一点这方面的怀疑都是污了她,最终也没能把这词逼出来,化成了又一声“咳……”
他越说越是把“说得就是你”这个事坐实,雪梨脑子里都木了!
刚才她躲在寝殿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了一句“朕喜欢她,必要她好好活着”。
她那会儿正差不多说服自己这人指的不是她来着!乍听到这一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得心里都软成一片了!
当时脑子里闪过的话是:陛下好霸气啊!
但是,他他他……
雪梨神色复杂得快哭了,越细想越是缓不过来,再次想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人指的不是她”也失败了。她站在他面前觉得手足无措,挣扎了半天之后抬头望他,眼底满是惊慌和无助。
她说:“陛下和太后刚才说的那个宫女……是、是奴婢吗?”
这回换谢昭傻眼了。
他是以为她必定听懂了这一层,所以怕她因为皇太后说话难听而不舒服才解释的……
结果她居然并没有听懂、是听了他的解释才后知后觉的吗?!
谢昭头一回感觉到“窘迫得想撞柱子”是什么滋味!
同样误以为窗户纸已被皇太后顺利捅破的陈冀江蓦闻雪梨这一问也是一惊,再偷偷抬眼瞧瞧陛下的那一脸讶异,心说:得……
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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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清凉殿里的气氛这叫一个沉闷!
这几天明明不阴不雨,外面阳光明媚,泼杯水在地上一会儿就能干,但清凉殿里就是闷得好像有一块乌云在头顶上压着。
一般来说出了什么事,御前上下都是会透个气的,以防出错。这回难得人人都三缄其口,那天当值的人,从内殿到外殿谁也不肯提半个字,弄得不当值的人好奇都白好奇,跟谁打听也打听不着具体怎么回事。
唯一明显摆在台面上的状况,就是御膳女官告病假了。至今已一连四天,有人说是高烧,也有人说是中暑。
彼时,雪梨正躺在房里发着懵——她倒真不是装病避事。
应该算是“吓病了”的范畴。那天晚上她脑子里乱得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才觉得不对劲,太医来看过后说是“惊厥所致”。之后一连四天,就这么点并不严重、连力气都不怎么影响的低烧迟迟不退。
其实她发自肺腑地希望这低烧严重一点儿变成高烧,那样她就没力气了呀,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呀!
现在这样不高不低地烧着,弄得她又难受又歇不好,一点都不影响她胡思乱想,越想越难以入眠,越难以入眠越乱想……
子娴告了假陪她,感觉到雪梨状态不对的鱼香一反常态地不活蹦乱跳了。要么在雪梨身边趴着、要么在她床边趴着,听到雪梨叹气,它也跟着“呼哧”地出一口气。
反正整个屋里气氛低沉。
其实四天下来还是有不少人来探望过的。首先御前上下基本都来了个遍,连在外头扫地的都没落下。但大多都被子娴在门口就挡了,只有陈冀江和徐世水顺利地进来了,俩人都是叮嘱她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就说,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
御膳房里,是崔婉和当时一同从尚食局调来的宋敏来探望过,她二人并不知那天的事,带了许多样雪梨爱吃的点心过来,同样嘱咐她好好养病,别的不用她操心。
除此之外,还有安锦来过、甚至不少后宫的小嫔妃也来过,苏子娴毫不客气地全挡外头了——得罪人也没辙,一个个全进来还让不让人养病了?
这天又满含笑意十分委婉却坚定地恭送了一位美人娘子离开,子娴走到榻边作势擦擦汗,抱怨说:“要是真心来看你的也还就算了,这一个个的……我的天啊!面都没见过,急得哭出来的都有,还能更假一点吗?活该陛下懒得去见她们、偏喜欢你。”
“呜……”雪梨一听这个就趴在枕头上想哭。
这算什么事!前几天她们还在猜安锦是不是想“爬龙榻”来着,她还笑骂说出这话的子娴没羞没臊——倒头来居然是她自己想上龙榻吗?!
苏子娴看她这样也没辙,把她往里推推,坐在榻边问她:“你一会儿再哭!我问你啊,你对陛下是什么感觉?”
雪梨脸闷在枕头里眨眨眼,没吭声。
“你说啊!”子娴急得推她,“陛下喜欢你,你可喜欢他么?我觉得吧……陛下现在对哪个嫔妃都不上心,你要是自己也喜欢他,其实跟了他也挺好的?”
雪梨听着她的话,脸都红透了热透了,尤其是“跟了他”那几个字,让她觉得特别难为情,一阵燥热从脸上直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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