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终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私语
“那倒不是。”邢斌瞧了眼发呆的季李李,晃了晃肩膀,“只是既然有人主动来投案,我们当警察的也不想再自找麻烦和你泡蘑菇,我倒真觉得你嫌疑大,可你不是不承认么。”
邢斌一副吊儿郎当警察的样子非但没让季李李轻松,相反,此时此刻,他清晰得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扯扯嘴角:“是……是吗?有人自首啊,到底是谁呢。要自首也不早些,害我被关了这些天。”
“他啊,你肯定不认识,原本是在西环二路收垃圾的一老头,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邢斌率先走到门口,“行了,关了你这些天,我们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不过谁让你的确有让我们怀疑的地方呢?”
他指指斜前方的楼梯:“从这里下去走四层就是大门。还有,走了就别回来了,这里不是好人该来的地方。”
季李李默默点头,然后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从隔壁出来的叶南笙问邢斌:“喂,你这招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邢斌看眼一旁的龚克,目光坚定,也许在推理案情方面,他的确不如龚克,不过在审讯方面,他也是有这些年的技巧在的吧。
他们不知道,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季李李正从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门前经过,办公室里,两名男警员正左右站姿,押解一名类似犯人的人物。
那人背对着他,季李李看不清他面容,只知道他个头不高,身形有些佝偻,最特别的是,那人的左手臂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四月中旬,青川市早早有了夏的气息。忙碌了几天,邢斌难得放龚克和叶南笙回住处,他们的住地还是才来时候那间酒店。疼疼不在,听说趁着这段空挡,关楚和卫兰已经和好如初,目前的男的正带着疼疼和老婆在青川市的某处游玩。
龚克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房间的电话正在响。他几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那头是个魅极的声音:
先生,此刻夜深露重,你是否感到孤单空虚寂寞冷……
龚克一皱眉,准备挂电话。
那边的女声似乎预料到他的举动,慌忙解释:先生,如果你以为我是在向你推销色情服务你就错了。挂断电话你会后悔终生的。
龚克无奈的叹口气,他打算看看对方如何让他后悔终生。
女声见他没挂,似乎得到鼓舞,声音变的激昂:我们不是提供色情服务的三俗机构,相反,我们所推出的是更为卫生,更加环保的健康服务,这项服务是得到过世界卫生组织……
龚克竟中途打断了这名小姐的话:“说说具体是什么服务吧。”
拿着变声器翘腿坐在房间里的叶南笙一愣,可转瞬间她就恢复如初,她拿种更嗲的声音细着嗓子说:“高仿真树脂娃娃,我们可以根据客户要求做成你理想中女性的面容,先生,真的很环保,还很卫生不会传播疾病,您要不要考虑来一个,人物外形你定,隔天到货,喂,先生,你在听吗,喂……”
龚克站在叶南笙房间门口,手里拿着卫兰给他的备用房卡,无奈得看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女人,然后说:“其实我对三俗机构如何服务更感兴趣些。”
龚筱藤晚上十点才跟着二妈妈到酒店,进房间时,她发现几天没见的南笙姐姐竟然回来了。叶南笙才洗好澡,正对着镜子呲牙咧嘴,嘴里念着,“这也太狠了吧……”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
“没事,就是上次内只哈士奇跟来了,还咬了我几口,不就开个玩笑吗?哎呦我的腰……”
“姐姐……”
“怎么?”
“我决定了,以后不养哈士奇了,它们咬人的。”疼疼表情认真得说。叶南笙眨眨眼,觉得在这件事上还是别误导小孩子的好,她蹲下身子,摸着疼疼的头,“可是疼疼啊,你要是养只不会咬人的狗,我内只哈士奇就该哭了。”
假期只有短暂的一晚。天才蒙蒙亮,城市还迷蒙在一片晨雾之中时,龚克悄悄进了叶南笙的房间,他贴在叶南笙耳边轻声说,“邢斌来消息,说季李李自首了。”
季李李的自首是在邢斌的意料之内,不过这并不是他要的全部。在季李李自首的当天,青川分局通过青川市的广播电视媒体发布了连环杀人案告破的消息,并随之刊载了所谓“凶手”季李李的照片。
当地传媒指出,这起案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告破是青川警力的功劳,同时媒体们也纷纷作出暗示,本案将尽快诉诸司法,罪犯必遭严惩。
出人意料的是,在报道发出去的第二天,同样也是一个清晨,青川市公安局迎来了第二个自首者。那人五十岁上下样子,身高有一米六八,头发斑白,身形佝偻,穿的是补了许多补丁的破旧衣裳。他说他叫李保住,是杀害那四条人命的凶手。
邢斌坐在审讯室里,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左臂关节已经明显变形的中年男人。
其实犯案的过程即便没有供述,他也能说出个**不离十了。因为李保住其实是季李李的爹,季李李的真名该是李季,李保住在青川市收垃圾有五年了,季李李是年初才到的青川市,接手的妄想症候。李保住出于某个原因杀了盗窃团伙的四人,没想到剩下一个心眼长偏的漏网之鱼,季李李为了不让父亲被指认,设计杀害了于大庆。
这一切是他在拿到季李李同李保住的血缘关系那刻串联起来的思路,只是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他们亲自供述一下。
“说说吧。”邢斌敲敲桌案。坐在对面的李保住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杀那几个人,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这些人民警察不给我们当家作主啊……”
邢斌完全没想到,这起案件的背后,还牵扯出几年前一桩陈年旧事。
2008年,当时的季李李读高三,就读学校是在青川临市的一所县级高中,成绩不错,几次模拟考试下来,分数都在550分上下,凭这个成绩,要考上一所一本院校还是相当有希望的。高考前两个月的家长会上,季李李的班主任对特地走了几十里山路赶来开家长会的李保住说:“您这孩子不错,就等着拿钱让他读大学吧。”
李保住当时笑的憨厚,可过后却抹了眼泪。他家的老婆子身体不好,病缠了几年,花光了家里的前,还是没保住命,在三年前撒手走了。李家现在就靠李保住种的那两亩天地过活,可就那点钱,哪够啊!
眼见着儿子这里又是个大窟窿,李保住回到家,一整宿没说话。儿他老师说读书可以贷款,贷款他知道,不就是早些年杨白劳和黄世仁借钱一个理儿吗?
借容易,拿什么还?
正愁的时候,李保住的大女儿李云说话了:“爹,你别愁,我和村东头的二丫商量好了,我们去城里打工,赚了钱,我供弟弟读书。”
闺女一句话把当时的李保住说的老泪纵横,他抱着女儿,一个字也吭不出来。
送李云走那天,李保住记得是个晴天。当时的李云穿一件花袄,笑呵呵地和他挥手再见。当时的李老汉哪里想得到,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活着的女儿。
“我闺女死的惨,太惨了。”说到这儿,李保住已经泣不成声,他永远忘不了警察通知他去认尸时,闺女的那副模样,这些年,每每想起当时,李保住甚至不敢闭眼。
同时,他也忘不了,当初带闺女进城的那群人里,有一个就是于大庆。
命定终笙 第五十四章
李云死时是身首异处的,李保住到现在还记得当地派出所民警带他去认尸时,自己被闺女那双睁圆的眼睛吓得倒退三步时候的样子。闺女那时候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本来是又黑又亮的,却因为沾了血的缘故黏黏的贴着头皮。发丝远远拉出很长,再一段距离是已经和头分离开的躯体。
警察说,闺女死前是被人欺负过的。警察还说,闺女死前遭了很大的罪。警察还说,关于凶手是谁,他们只能尽力,因为线索实在太少了。
闺女的案子拖了几年,成了悬案。李保住等着警方为闺女沉冤等的头发斑白,手肘都变了形,破案的希望就越成了渺茫。
怎么办?
乡亲们说要么算了,你还有儿子。
真就这么算了吗?李保住蒙着被子在家里炕上想了一整宿,第二天带着家里仅剩不多的钱来了青川。
他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真相,警方查了那么久都没着落的事,怎么这么巧就给他碰上了。
他还记得那是圣诞节才过的一天,他负责收垃圾的几家店生意好得不得了。他忙到很晚才收摊,正准备回家,一抬头,刚好看到迎面朝他走来的几人,其中一个正是他一直跟踪观察的那个叫于大庆的。
他们人是两男两女,勾肩搭背走在路上,女的穿着皮裤短裙,打扮在寒冷的冬天显得几分扎眼。
人似乎喝了酒,走起路东倒西歪的样子。李保住和他们擦肩时刚好经过一处下水井盖,井盖的水眼卡住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原本就歪七扭八的队形当场变得更散乱了。
受困的女人叫男人:“大庆,过来帮帮我。”
李保住看到于大庆眯着眼,摇摇晃晃走向女人:“帮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哎呀,人家整个人都是你的,还要什么好处?”
于大庆奸笑一声:“我就爱你这股劲儿,不像某些个不识时务的。”
“是啊,咱大庆哥就是狠,做了那女人,警方这么些年都没破案。那女的也是,装什么清高,要她卖不卖,教她偷也不偷,还说要赚钱供弟弟赚钱,切。”
被于大庆打横抱起来的女人在男人怀里冲说话的女人笑:“你还不知道,李云可不是大庆哥做掉的第一个人了……”
女人话没完,就噤声在于大庆一个眼神里。“小点声儿,你想把我送局子里去啊?”
然后就是几人间不言而喻的笑声。
似乎在这群人眼里,他们说的并非一条人命,而是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的事。
“既然你知道谁是凶手,为什么不向警方寻求帮助?”自从做了刑警后,邢斌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相对来说“情有可原”的案子了,每次他都要问犯罪嫌疑人一句:为什么要选择非法途径解决问题,而不是同警方寻求帮助。
而他得到的回答大约都和李保住的回答不尽相同:警察帮不了我,你们只会和我们强调证据,可除了我的亲耳听说外,我没证据。
这也是他做警察后体会到的一个窘境,凭证据凭事实说话,否则难以立案。邢斌也很无奈。
他放下笔:“交代下具体犯罪经过吧。”
“没啥经过,那之后我就去于大庆他们几人经常去的地方收垃圾,时间长了也算混个脸熟。但……”李保住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邢斌敲敲桌案:“继续交代。”
其实现在想想,李保住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是被利用了,咬牙心里做了一番挣扎后,他想着不如全交代了。
“但是,如果没那个人教我怎么做,可能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下手吧……”
他还记得那天他收工的早,几个店的生意略冷清,所以那天没到九点他到了家。躺在床上,李保住翻来覆去睡不着,电话铃就是在他心浮气躁时响起的。
对方的声音倒没什么特别,听得出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那人先咳嗽一声,然后竟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想为你女儿报仇吗?我能帮你。”
李保住先心里一惊,然后是不信,对方似乎料到他这种想法似得,口气轻松地说,“你不信也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天理,李保住先后接了那个神秘男人几个电话,对方的话一直不多,只是告诉他,今晚,那四人中的某几人将在哪里出现。
李保住去看了,真如那人所言,地点、时间、人数全部吻合。李保住不得不信。
也就是在他犹豫是否要和神秘男人求助的当晚,男人电话再次打来。电话里,那人说: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替女儿报仇,而且你自己还不会被警方怀疑,如果你选择放弃,那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打给你。
李保住没放弃,于是借着扒手团伙因为叶南笙的事被警察围堵的时机,他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先后以送吃的和代传口信为借口,把那四人骗到偏僻角落,进而杀害。
“我就是没想到于大庆第一次竟然没死,于是按照那人之后的指示,我安排了那起跳楼,本来想伪装成自杀的,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穿了。”
老实淳朴的李保住拿带着手铐的手擦擦嘴角,“我现在就是希望政府能不要把我儿子牵扯进来,一切都是我做的,他不知情的,真的,求求政府了。”
十分钟后回到办公室的邢斌,手里拿着来自另一间房间供词,心绪长久的不能平静。这个局是他设的,先找一个人冒充李保住激了季李李一下,再拿季李李的事逼出李保住。
现在看来,这个局他赢了,还是超额完成。季李李同李保住像事前约好一样,分别承担了所有罪责,他们的用意很明显,不想让对方连坐。不过从警方手里掌握的证据,不难看出,这次案件的主凶是李保住,而季李李则是于大庆被害案的主要策划人。
其实让于大庆跳楼是件很简单的事,季李李不过事先和于大庆透露了最近风声紧的言论,然后让于大庆等在办公楼五层,等季李李的信号再回住处。
这个信号自然是于大庆的催命符。
李家父子的犯案是场悲剧,而悲剧的酿造者无疑也有警方一份。邢斌考虑同上级打个报告,就算不能为李氏父子减刑,也是让青川警界自省。
又是一会儿过去,有人敲门进来。是在邢斌手底下干了许久的一个信息员,梳着整齐短发,样子很精干。信息员趴在门边,冲坐在屋里发呆的邢斌说,“队长,关于李保住供述的那通神秘人的电话来源,我们已经查到了。离这儿不远,就在隔壁的新田区。
邢斌脸色一正,把手里文件朝桌上一拍,“看看去。”
依旧是便衣出行,几辆黑色轿车快速从马路上飞驰而过,车顶都没挂警灯。
邢斌几人坐在头车里,路直中段,他回头看龚克:“龚克,你说这个张上辈子该是和你家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害死一个龚叔叔不说,瞧着苗头,是和你杠上了?”
“杠上最好,我迟早抓到他。”龚克鲜少发狠话,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邢斌沉默,他在担心,按照李保住的说法,这个张恐怕早就不会乖乖坐在那里等他们来了。
事实正如同他料想的一样。
新田区半山别墅坐落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半山腰上,邢斌他们抵达正门时,刚好有辆黑色房车从院门往外驶出。
停好车,有警员下车同别墅区保安出示证件,请求配合调查。
保安有三个,一个年长两个年轻。年轻的都是狐疑不信,倒是年长的最先走出房间带他们朝别墅区深处走去。
边走他边摇头,“这年头,就数你们警察胆子大,住这里的人也敢来查。”
邢斌几人对老保安的话不置可否。
很快到了b5栋,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保安见了更是笑了:“这栋啊,主人出国定居,快半年没回来了,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有去看门的警员小跑着回来报告,“队长,门没锁。”
然而,任凭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室内还有更触目惊心的东西等着他们呢。
半山别墅区是高档别墅区,每栋的建筑风格都不一样,拿这栋b5来说,一进门就是个整体联通的超大客厅,左手是一个半圆形的水洗台,台子后面立着透明酒柜,往里是德式风格的厨房,清一色的不锈钢炊具。右手边是面落地窗,从那里看得到一片大草坪,此刻草茵绿茵绿的。
但这些都不是屋里人的关注重点,此时此刻,几乎所有警员的目光都清一色集中在正对大门的楼梯口。
那里悬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正播放类似幻灯片的东西,至于幻灯片的内容,没人比龚克更清楚,那些都是几年内处于各种生活状态的自己。
坐在面包店里吃面包的自己……
去接疼疼的自己……
和叶南笙并肩站在广场上的自己……
无声的照片诉说有声的内容:我一直在看着你呢……
就在这时,位于隔壁的b4栋突然传来尖利喊声:谁把我家房车偷了!
命定终笙 第五十五章
青川的刑警们都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在还没问询b4住户具体情况时,几名身手快捷的警员已经跳上警车,驾车朝别墅区大门方向追去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在刚刚,一辆黑色房车才驶出半山别墅区大门。行驶途中,邢斌和他们进行了电话联系,确认了才看到的那辆房车就是b4住户丢失的德产某品牌轻型黑色房车。
确定追击目标后,邢斌并没闲着,他和追击组员保持通话联络的同时还在青川公安局调派了人手增援,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个敢公然挑衅警方的“张”缉拿归案的。
不过事实并没想的那般简单。
大约在半小时后,负责在室内某区追堵的刑警发来反馈信息,嫌疑车辆已经在清田区找到,不过车内除了一张字条外,没发现嫌疑人张。
张好像凭空突降人间的火种,留下一片残骸灰烬后,他自己则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了。
但龚克知道,离开只是短暂的,因为张给自己留了一份战书——那张字条。
四月二十九日,叶南笙到青川市的第二十天。
她拉着疼疼,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着正和邢斌告别的龚克。今天是他们回临水的日子,龚克很奇怪的谢绝了关楚乘飞机返回的提议,而是拜托邢斌帮他们定了从青川到临水的火车票。
临近五一假期,火车站一副人满为患的样子,站内送行的人很多,交通显得困难。不过叶南笙倒是没这个感觉,因为邢斌和他身后几名干员的警服着装真让周围的交通顺畅不少。
邢斌拍着龚克的肩膀:“放心,真有那个什么张的消息,我一准立刻通知你。不过……”
邢斌顿了顿,凑近龚克耳边,小声地说:“龚克,那张字条的意思,你真不打算和我说说?”
“因为我也没全部看懂。”龚克淡定得回答,眼里带着无奈。
他没说谎,张的字条的确是写给他的,至于内容却很难懂只有几个数字:03.11.13,数字后面是条长横杠,然后是两个汉字——临水。
数字的内涵他没参透,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张最后还是要在临水和他碰面的。确认下这点,龚克才决定不再滞留青川,而是返回临水。
头顶的外方式广播盘旋着登车通知,一如既往的是“还有三分钟火车就要开了,请送亲友的尽快下车,没登车的抓紧登车”。
邢斌很失望的拿肩撞下龚克,然后说声“保重”后目送他们上车。登车前,叶南笙想起什么,从车门处探头出来,朝着邢斌高声喊:“邢大队,记得我们的红包。”
晚霞徐徐,映着邢斌的红脸。
缓缓起步的火车发着“况切况切”的车轮声,声响到了后来逐渐从缓慢变成匀速规律。
叶南笙坐在窗旁,不时有推着窄小车辆兜售货品的工作人员从身旁经过,需要她收脚避让。
马上就到五月,窗外满满的全是绿意。龚克坐在铺位上,在看一本推理小说,作者是个日本人,叫东野圭吾。那曾经是欧子行很喜欢的一位作者,在他的影响下,学生时代的叶南笙也一度相当推崇这位作者。她没想到,向来对文学作品兴趣不大的龚克,怎么突然来了看小说的兴致。
不过她也大致猜得出,龚克是在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张事实总先他一步考虑的这个事实对龚克而言,很打击。
他们在傍晚登车,很快到了晚饭时间。叶南笙去他们这节车厢的车头位置叫回了正在玩耍的疼疼。疼疼在和她一个才认识的小朋友玩,对方六岁,比龚筱藤大半岁样子,是个长的粉嫩可爱的小男孩儿。
疼疼和叶南笙做介绍说:“姐姐,他叫米杨阳,是我才交的男朋友。”
叶南笙先错愕几秒,接着就笑眯眯的拉着疼疼回车头,不错不错,搞对象从娃娃抓起,这事相当靠谱。
吃过晚饭,疼疼又去车头找米杨阳玩儿,熄灯前,她和米杨阳约好了明天约会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睡觉。
火车上的睡眠向来是不稳的,因为总有避免不了的声响。可出奇的是,叶南笙竟是一夜好眠。如果不是清晨突来的那阵糟乱声音,也许她还会再多睡会儿。
声音最初从隔壁车厢传来,是突然爆发的哭声,接着就有列车员和车警持续不断的脚步声。叶南笙睁眼时,刚好有两名着警服的人从他们这节卧铺位前经过。龚克穿好衣服,正望着警察离去的方向。叶南笙猛地清醒,她抹把脸,丝毫没压抑自己的声音:“不是这么邪门儿吧,走哪儿都遇案子?”
还真就是邪门儿。
好在这次不是命案,或者说得再精确些,人只是昏迷了,并没死。
龚克他们的车厢是第15节车厢,隔壁那节卧铺车厢是整列火车的尾车厢,第16节。出事的是睡在16节1号下铺的一个中年男人。叶南笙他们赶到时,一个类似医生模样的人正拿着听诊器给平躺在铺位上的男人做检查。
被检测的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样子,头发不长,肚子微微发福,就算是平躺的体位腹部仍然耸着一座小山。他眼神有些迷离,看起来神智还不清醒,医生模样的人问他几个问题,他也是张嘴半天回答不上来的样子。
“该是机械外力造成的窒息,这人算是幸运的了,换个身体不好的,估计早被闷死了。”检查完毕,医生模样的人起身,对身后等他结果的两名警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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