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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十年后呢?百年后呢?”“有朝一日我必然登临神位,成为妖上之妖,尊中之尊!我就是未来踏足绝巅之上的强者,新一代的妖族大帝!”
他的答桉如此狂妄,但并未招致现场诸位妖族俊才的反感。
毕竟开口闭口就妖族大帝什么的,着实有些好笑。
但不老泉的涟漪,始终泛起在东边。
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完全不像实话的答桉,竟是他的心底真言!
与其问柴阿四的底气是什么。倒不如说,一个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妖、未来必然能够成为妖族大帝的年轻妖族,有什么理由没底气?
“你说的伟大古神,是谁?”鹤华亭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柴阿四并不想暴露伟大古神的底细,但规则所限,不得不答:“伟大古神是上古迟云山神,因被女干邪所害,妖身崩解,仅以魂免,不得不横跨命运长河,元神穿越混沌,来到我们这个时代。”
不老泉东半截的涟漪只是微微泛起,验证他所言为真。
众妖心中,听得却是骇浪重重。
在妖身崩解之后,还能横跨命运长河?还能元神穿越混沌,来到现在这个时代?
遍览古今,能做到这一步的强者也是屈指可数!与此相较,鹤华亭截留时光片段的手笔,简直不值一提。
此时再看柴阿四身上的种种疑点,包括他能够准确发现蛇沽余的踪迹,包括神霄之地的真秘正好落在他身上……一切都有了解释。
有这种程度的强者在,什么场面安排不了?
或许如鹤华亭所察觉的那样,柴阿四的真实修为相当羸弱,但他的背景够强,强出在场所有!
难道说这柴阿四还真是什么天命之妖,有朝一日真能够成为妖族大帝?就连鹤华亭本尊,也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天,似是在忌惮什么天外手段。不过也只是看这一眼。言真未必是真。
这是熊三思先前看到那两块真言石碑的态度。能以真言为戏,鹤华亭又怎会不懂得这个道理。此时柴阿四虽然吐露肺腑之言,但他又真能知晓,何为横跨命运长河的手段吗?
如果说柴阿四的隐秘,只是他自觉为天命之妖,只是他认识某个神秘强者……这的确很难让其他参与者产生敌意。
鹤华亭需要的是新鲜的、一个生灵对另一个生灵的“敌意”。以此勾连他自己所掌控的道则,进而带动这问答游戏规则,再以此撬动这个神霄世界的力量……
且这份“敌意”,不能由他自己对谁,又或谁对他自己产生。
这个过程的复杂,正是他以残烛之火,还能掌控局势、吓得一众妖王似鹌鹑的关键。
一分力撬动了何止百分千分力。
若非他曾经走到绝巅层次,能与其他天妖对弈,又怎么可能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还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只是……
还应该继续把提问放在柴阿四身上吗?
柴阿四又会怎样回问?
想了又想,鹤华亭问道:“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成为了妖族大帝,你想要怎样对待这些与你竞争的天骄?他们一个个眼高于顶,最多在不知根底的时候对你有几分忌惮,可没谁真个瞧得起你。”
镜中世界的姜望,当然听得到这一切。他也试过在心中沟通柴阿四,但是并不能做到。或许唯有跳出镜中世界,才能够以真实的声音对柴阿四进行指点。所以他也只好旁观。但此刻他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险恶的问题!无论鹤华亭如何隐藏本意。
他的目的必然体现在行为中。从鹤华亭的几次提问来看,他问的都是一些不易启齿的隐秘。而若说熊三思和柴阿四安全过关的回答存在某种共性,可以归纳出来的部分也不多。“无有恶念”或是其一。
鹤华亭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就很容易引导出恶意来。失意颓丧,得志猖狂,本是常性。终归世间多的是凡夫俗子,少的是宠辱不惊。
况且一心万念,若是奢得绝巅,柴阿四焉能没有一些不堪的妄想?这题不能乱答!当然要说真话,但不可尽说真话。
以柴阿四的智慧,能够想得明白吗?实在地说。无论柴阿四被问到什么地步,答出什么隐秘,又或遭遇什么结局,都不会影响到他这个镜中古神。因为他早已偷梁换柱,不在柴阿四怀中的镜子里。神印的联系,他也随时可以断掉。
但他真的可以隔岸观火,坐视柴阿四自生自灭吗?
柴阿四刚才所说的那些,正是当初他第一次在十万大山里遇到柴阿四时,随口所编造的那些。对于他的信口胡言,这小妖竟深信至今……何其愚蠢!
要想保住柴阿四,该怎么做?
怎么才能提醒他?镜中古神灵机一动,立即降临一缕力量于赤心神印中,控制赤神印连跳三下,以此暗示柴阿四,要学习熊三思,回答更要三思。
伟大古神叫我放心大胆地说!还连着催促三次,叫我不要浪费时间!
柴阿四收到了伟大古神的暗示,立即脱口而出——“有朝一日我若即位,当然都封他们做大官!”
鹤华亭枯皱的脸简直要挤成一团。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设计的游戏规则了,难道辨别真心伪饰的那部分规则失效了?
这能是你小子的本心?
你当妖帝,想的不是咸鱼翻身,作威作福,而是封他们做大官?
柴阿四已继续说道:“我这一路看过来,羊愈法师和鼠加蓝法师都是勇于任事、敢打敢拼敢牺牲;鹿七郎天资横溢,灵觉超凡;熊三思坚韧可靠,冷静勇敢;兰若姑娘心思缜密、下手果决;蛇沽余谨慎又低调,太平鬼差沉稳而有正义感;乃至于其他几个……也都还行!”
此来神霄局中诸多天骄,他姓柴的好一番点评,最后总结道:“他们都有不俗的本事是我妖族的栋梁。我为大帝,当尽才而用!”
这话一出,镜中世界的伟大古神,几乎要抚掌而赞。果然相处这么久,很是培养出来一些默契。柴阿四闻弦而知雅意,答得很好嘛!
猿梦极对自己被归类于“其他”里,有些不露风头、不占因果的庆幸,又有些被臭小子小瞧了的不满。
他现在知道柴阿四背后是有强者撑腰了,遇到过什么迟云山神,不止是一个单纯运气好的小妖而已。
这能是你小子的本心?
你当妖帝,想的不是咸鱼翻身,作威作福,而是封他们做大官?
柴阿四已继续说道:“我这一路看过来,羊愈法师和鼠加蓝法师都是勇于任事、敢打敢拼敢牺牲;鹿七郎天资横溢,灵觉超凡;熊三思坚韧可靠,冷静勇敢;兰若姑娘心思缜密、下手果决;蛇沽余谨慎又低调,太平鬼差沉稳而有正义感;乃至于其他几个……也都还行!”
此来神霄局中诸多天骄,他姓柴的好一番点评,最后总结道:“他们都有不俗的本事是我妖族的栋梁。我为大帝,当尽才而用!”
这话一出,镜中世界的伟大古神,几乎要抚掌而赞。果然相处这么久,很是培养出来一些默契。柴阿四闻弦而知雅意,答得很好嘛!
猿梦极对自己被归类于“其他”里,有些不露风头、不占因果的庆幸,又有些被臭小子小瞧了的不满。
他现在知道柴阿四背后是有强者撑腰了,遇到过什么迟云山神,不止是一个单纯运气好的小妖而已。
但托庇于强者羽翼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本事像我猿梦极一样堂堂正正靠自己吗?
至于鹤华亭,则是在那里有些牙痒。当然他已经没有牙了。
修为不过妖兵层次,战力勉强靠近妖将,就这么个小妖,竟还真把自己当成妖族大帝来展望,格局还挺大!“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提问了?”见鹤华亭久久不语,柴阿四试探性地道。
随着游戏时间的延长,游戏规则被摸透,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鹤华亭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后浪推前浪,踩着前辈的尸骨成名他不会小觑年轻妖族的智慧。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太多的机会,必须要马上捕获一个目标!
这个柴阿四看起来不太聪明,但真拉进局里,倒有些无从下手。接下来该问谁,该问什么?
用不多的心力,辛苦地思考着这些。鹤华亭平静地注视柴阿四:“你想问什么?
柴阿四完全没有想明白这局游戏,也不知道问什么问题最效果。但他懂得抄袭一一先前熊三思不是有个提问被鹤华亭叫停了么?
他就问这个!
“那什么……”他张嘴道:“我想知道这局——”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香,软……啊不行,俺有小青了!
柴阿四勐地后撤一步,对突然非礼他的蛛兰若怒目而视:“姑娘请自重!我曾经年少不懂事对你有过想法,但那也只是曾经!”
蛛兰若倒是并不生气,心平气和地道:“这局游戏的规则,我们都已经了解,你不必要浪费一个提问的机会。现在我们仍然很危险,鹤华亭只要赢一次,就能捕获活源,可以直接碾压我们。”
柴阿四眨了眨眼睛。
这局游戏的规则,我们都已经了解?
这个“我们”是谁?
我怎么不了解?“那我应该怎么问?”大帝还是要虚心纳谏的,柴阿四也从善如流。
“有一条规则我是不是没有提醒你们?”鹤华亭已经预感了不妙,幽幽说道:“提问只能出于自己的思考,不可外求。”蛛兰若转过流光溢彩、幻梦重重的眼眸,只道:“你说了算吗?”多年来停弦闺中,她隐藏的实力绝不在任何天榜新王之下。若非清楚地意识到,不能给鹤华亭任何机会。意识到任何一点波澜,都会导致自己舟覆身毁。
她不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她既然选择站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把握。
在老祖宗蛛懿的帮助下,天生神通【兰因絮果】的开发,已经非常成熟。
她对这门神通最常的运用,是抹去“絮果”,重启“兰因”。
可以改变错误的结果,重新获得美好的开局。
这在任何一种对局中,都无疑是绝顶的神通效果。而在此刻,她运用的是另一种神通方向——嫁他者之絮果,接自己之兰因。
简单来形容,就是让同行者承担糟糕的部分,自己来把握美好的部分。
柴阿四所经历的危险考验是“絮果”,现在由我来开启“兰因”!
因为痛苦煎熬已被忍受了,所以现在必然应当是美好的开始诚然现在的鹤华亭虚弱至极,小小一局,也要九曲十八绕、诸多借力才可完成。
诚然蛛兰若的神通非常恐怖,是可以被天妖蛛懿利用起来,作为设局手段的神通。
可鹤华亭的布局,毕竟是以超凡绝巅的眼界完成,她蛛兰若不应该能够动摇才是。
直到鹤华亭看到蛛兰若手中,不知何时拿住了一柄折扇。
她的那一根断弦,正系在这折扇上。
这折扇看起来并不神异,无非是镶玉鎏金,贵气了些。
但鹤华亭再也熟悉不过。
他记得这柄折扇的每一点玉色,他甚至记得这柄折扇打开后那幅先祖自画像的每一笔。
那的确不是什么至宝,但却是寒山鹤家传承万万载的的信物!
混沌开辟六万里,西出云岭第一家,寒山鹤!
此等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蛛族小妖的手里?
局中自有设局者,自己躲在元熹三九二二年的神霄世界里,煎熬恒久等待一个机会,竟也似被针对了!
再联系到蛛兰若一开始就直奔不老泉,联系到蛛兰若对他鹤华亭这三个字的了解……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一张巨大的蛛网,正将他捕获。
这一刻鹤华亭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因果早已被拨动。蛛兰若只是轻声道:“所以接下来是由我提问。”





赤心巡天 第八十七章 我不敢说出它的名字
寒山鹤家号称云岭以西第一家族。其先祖在混沌之中,为妖族开辟了六万里疆土,故也称得上是荣耀之家。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在鹤华亭出生的时候,寒山鹤家就已经泯然于众。
是鹤华亭横空出世,一路高歌勐进,直至于最后登临绝巅,夺回不老泉,才将家族声势再度撑起。
当他布局失败,拱手将不老泉留在神霄之地,自己也身死道消,自然也就宣告了寒山鹤的再一次没落。
蛛懿在南天战场险些被打死,她所受的不是小伤,是真切伤到了寿元的。恰恰临近神霄局开启,她就把目光放在了不老泉身上。她所求的不是一座枯竭死寂的不老泉,她所求是鹤华亭当年之所求——要的是不老泉复苏,再续神话。
不老泉若是在她手里复苏,她可以凭之迅速恢复伤势,在这个凶险的世道里拿回尊重。
蛛家也可以借不老泉之力迅速崛起。
要达成这个结果当然艰难无比,不然当初寒山鹤家也不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不老泉枯竭。鹤华亭也不至于为了复苏不老泉,直接身陷神霄局,一举道消身殒。
但蛛懿穷搜典籍,追朔历史,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鹤华亭很有可能还活着!
最早有这个猜想的并非是蛛懿,而是鹤华亭当年的对手。
他在云岭上说:“华亭若归,当与我弈。”
这被视为英雄惜英雄的感叹。
但蛛懿却认为,这其中藏着某种真相。
靠一己之力复苏不老泉,当然是艰难的。但若是鹤华亭当年仍有布局呢?若是直接借用或者接续鹤华亭的布局呢?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嫁接因果?
鹤华亭早食絮果,蛛懿后启兰因!
天妖蛛懿在神霄之地的布局,于此刻才完全显现。
她针对不老泉做了许多布置,其中重点考虑了鹤华亭。
甚至于亲自走了一趟云岭,最远跑到离域,找到了散落天下的寒山鹤家后裔,拿到寒山鹤家的传承信物,并织以囚网。
但棋争一局,各藏肚皮,谁也不能算定一切。
尤其是在这种多方落子的局势里,一颗石子,千层涟漪。
为了阻止人族带走知闻钟,蛛懿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布局,提前出手,与行念禅师相争。
结果技输一筹,又险些被行念禅师打死……
幸得猿仙廷出手,才保住残命逃遁。但也彻底退出了神霄局,再无执棋资格。
可执棋者退场了,布局被打散了,棋子却还在。
失去了蛛懿的支持,作为棋子的蛛兰若,仍要继续这局棋!
棋子未尝不可以成棋手,神霄世界当然有无限可能。
面对形容枯藁的元熹三九二二年的鹤华亭,后生晚辈蛛兰若,手持那柄寒山鹤家的折扇,立似幽兰。
夺走了所有的视线,独占艳光。
但却不急于立刻提问反是漫声道:“鹤华亭少失怙,由寡母抚养长成。六岁知礼,九岁通经。三十岁已是绝顶妖王……一生无真正败局,横扫同辈天骄,后来更是独创性地以’敌意,成道,震古烁今!踏足绝巅第一局,就是与两位天妖相争,最先出手,却以被捕之蝉,羊败而成黄雀,最后成功夺回鹤家早已失去的不老泉,天下传名!”
在场众妖都安静得听着,在蛛兰若缓缓铺开的讲述里,鹤华亭这三个字,不再只是一个皱皮朽骨的老怪物,而是血肉丰满的一段传奇,是一个曾真正活跃在巅峰的顶级强者。
鹤华亭也沉默地听着她讲述,眸中之光寂寞的跳动,彷佛也回到了那些值得追忆的年代。那些时光,真是……美好啊。
“但是在复苏不老泉的那一局里,一代天妖鹤华亭终于品尝到了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败。”蛛兰若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讲道:“不老泉终究归于死寂,而鹤华亭也被打碎了妖躯,磨灭了道则,据传,是身魂皆灭。”鹤华亭仍不言语。
“我家老祖穷搜典籍,推断你可能还存于世间。以为你藏在泉水中,但不知你躲在时光里。”蛛兰若道:“可直到现在,直到你对我们这些后辈的恶意如此明显,直到你的这局游戏,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回合……我也只觉得,你是鹤华亭留在时光里的一个剪影。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你就是鹤华亭。”
“曾经留下那么璀璨的光芒,照耀了整个云岭。后生晚辈每论历史天骄,莫不列名其中。兰若幼时读其传记,读至三尊夺泉,抚掌而赞,读至失局身死,扼腕三叹!”
她那略显忧伤的美丽眼眸,就这样看着鹤华亭:“鹤华亭虽死,不失为一代传奇。但这一刻站在不老泉边的这个骷髅,他是谁呢?您如果用这副样子来延续鹤华亭的历史,对鹤华亭这个名字来说,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女娃娃。”
鹤华亭撇了撇嘴:“你说这些,老祖我只觉得好笑。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我死在这里,没谁记得。我杀光你们,谁又能知?我若成功复活,去到你们的时代,再续神话,我就是神话!”
“胜者为王败者寇吗?”蛛兰若道:“有这样一对大敌。胜者是元熹大帝,号称新界以来最强妖皇,创造了妖族沦落天狱以后最辉煌的战果。败者是羽祯大祖,至今仍是我妖族传奇,受万众敬仰。我们此刻都在他留下的世界里!”
“你还是赶紧提问吧。不要因为太年轻,就不懂得珍惜时间。”鹤华亭冷峻地道:“我会如实回答你。”蛛兰若道:“当年的鹤华亭,绝不会如此紧张。”
“小女娃,说这种话!”鹤华亭道:“竟不想想,若我还在当年,你还有机会与我对话吗?便是你那位老祖宗,又算得什么?岂有资格与我落子?”
这话就有些狂妄过了头。蛛兰若或许没有机会与他对话。但绝巅在什么时代都是绝巅,无论鹤华亭有怎样的成就,蛛懿都不会没有同他落子的资格。妄言必自妄心起。想来这位活跃在元熹大帝时代的主角,心中多少是起了波澜!“那位绝世鹤公子,大约的确是回不去了。”
蛛兰若慨声道:“这里或许仍是元熹三九二二年,但元熹三九二二年,毕竟已经过去了!”鹤华亭瞧着她:“小女娃,你说来说去不入正题,难道以为能乱我心?”这个坐在青石上的老朽,痛苦地、奄奄一息地道:“老祖这颗心,早就被时间风干,比我现在这张脸还要皱,其间没有一点血!”
“老先生误会了!”蛛兰若道:“我说这些,只是回顾儿时的一点惘思,岂能动您之心,又何助于解此局呢?”
她一手把着折扇,断弦系在折扇中段。
而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断弦。
她的美眸微微抬起,赫然有了三分迥异于平时的、叫其他妖怪几乎难以直视的傲气:“我又何须如此?”
不待鹤华亭再说什么,她已直接道:“当年鹤华亭以‘敌意,成道,您所布这一局,必然也少不了牵动’敌意如我所料不错,您设计的未言明的规则,就在于答题者的回答,是否会触发敌意。且这敌意,需要诞生在我们之间。
您需要新鲜的敌意,来触动您的道则,让干涸至此的这个你,可以抓紧一点什么。
而敌意一旦达到你的需求,触发的关键,必然跟这不老泉有关。毕竟以你现在的状态,选择实在不多。
“蛛兰若的五官,并不是那种很有锋芒的,但此刻她侃侃而谈,显在俏脸上的神采,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笃定。她无疑具备强者之心!”让我猜猜看,熊三思先前的问题,一定已经吓坏你了!你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抹平了规则的影响,才可以若无其事地讲述你的恶意!“蛛兰若继续道:“但不管你费了什么代价,你都无法承受第二次,不然你也不至于如此急迫,这样紧张。“她最后注视着鹤华亭,眼神很平静,声音也在宣告结局:“类似于此的问题,我只要再问你一次,你就没了。“面对着这双美丽至极的眼眸,鹤华亭当然知道,他已经失败了!这局问答游戏本就是无奈下的选择,根本不够精彩,在规则已经全部被猜透且自己已经失去特权的情况下,再不会有哪个目标上钩。就像那个柴阿四所说的,在场这些年轻妖族,个个都有不俗的本事,是栋梁之材。绝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你不妨问问看。”
“你还在试图诈我,但已经没有意义了,鹤前辈。
“蛛兰若道:“在熊三思和柴阿四接连过关后,你的机会就已经不存在。或许是在这里消磨了太久,你不仅仅是磨灭了心气,你的眼睛也已经不够敏锐!“她轻叹一声:“就算再给你一万次机会,你也捕获不到任何一份活源。要我们做别的事情或许不容易,但控制自己的敌意,实在太简单。“她揭示了游戏规则,公布了对抗游戏的方法,把鹤华亭的这局棋,分解得干干净净。鹤华亭终于不再那么难看地笑了,他独自坐在泉边任由倒影荡漾在涟漪,寂寞地说道:“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我其实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你。”蛛兰若道:“但我不想让你那么耻辱地离去。”“此时此刻这个问题我不想问其它的。我想替那个年幼的自己,问一问那个意气风发的鹤华亭——”她问道:“您曾经的理想是什么?”
这算什么危险问题!鹤华亭扯了扯干皱的嘴角,很无所谓地道:“我曾经的理想是——”或许是呛着了风。或许是本就不多的力量,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他以为可以轻易出口的那些话,不知为何沉重得不肯跳出唇齿来。
他的嘴唇翕合着,翕合着,最后还是抿住了。
没有牙齿的嘴,用力抿起来的时候,那里也是塌陷的。
曾经我也是一个少年。
灵魂炙热,血液滚烫。
如今我身心枯竭,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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