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从庄国到齐国的这数万里跋涉,将他的世情磨砺出来了。
遇此危事,愈发果决干脆起来:“我亲自去下面的村落。先将禁止令施行,然后再逐门逐户排查病情。这次大量发病……我怀疑是瘟疫!”
“如果百姓不肯被隔离呢?”向前问道:“也杀了吗?”
姜望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我们隔绝内外,是为了救民,你若杀了,那我们做的事情意义何在?有不肯的,以劝导为主,劝导不行,则可强制执行。可以罚金、罚粮,酌情惩治!”
“明白了!”
……
姜望直接单人独剑去镇域各村落排查,其他人也都忙碌起来。
被剥净权力的胡老根萎靡在位置上,面如死灰。
独孤小开始安排起事务,他才似乎回过神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行尸走肉一般。
独孤小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之前帮胡老根解释,只是向姜望展现自己的价值罢了。
对于胡老根本人,她没有半分好感。
当初正是胡老根把她雇到了矿场,她后来才会遭遇葛恒的虐待。尽管胡老根本人未必知晓葛恒的残虐,但他造成的事实无法抹去。
之所以没报复,也只是因为姜望不许罢了。
好在经过这一件事,他与姜望的那一点微薄“情分”已经消耗殆尽。
这是他为自己的无能和自以为是,所付出的代价。
与姜望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独孤小早就明白,姜望不是个会迁怒、推卸责任的人。只要执行他的要求,如果错误在他的决策,他绝不会让旁人承担。
而在这次的事情中,作为亭长的胡老根的糟糕表现……姜望没有当场杀死他,已经是克制的结果。
……
胡老根拖着脚走出了镇厅。
已经进入了六月,阳光不再温柔。
尤其是正午时节,赤裸裸地照在身上,如针扎一般。
胡老根眯缝着眼睛,却无法阻止浑浊的眼泪。
他其实是一个淳朴的人,他不为自己失去了短暂的权力而难过。
在胡氏矿场做管事的时候,他没有中饱私囊过。在青羊镇做了亭长,他也没有为自己谋过资财。
他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凶悍的老妻,两口子没有太大物欲。
所以即使做了亭长,他还是住在之前的房子里。
真正令他悲伤的是,就在刚才,他意识到他成了“杀人凶手”。
如果他严格按照姜望之前的命令执行,隔绝内外,或许今天很多镇民都不必死去。
就如姜望所说,而今镇上病死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胡老根的责任!
他老朽不堪的肩膀,如何扛得住这些?
姜望雷厉风行,命令刚下就自己去了村落。那些地方更缺乏管制,他只有以超凡的修为亲身处理。
但在青羊镇中,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施行的事情。
整个青羊镇域百姓,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足够的重视。
在独孤小的指挥下,张贴新的告民书、宣示病情严重性、驱散各处聚集的人群……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一个青羊镇镇厅的人手,实在少得可怜。
胡老根浑浑噩噩地往外走,路上看到每一处人群都令他心中发冷。
如果那是瘟疫……
如果爆发的真是人瘟……
那种后果,他不敢想象。
“父老乡亲们啊!老汉告诉你们!”
胡老根走到人群边上,忽然嘶喊:“青羊镇发大病,死了几十个人!”
“很可能是人瘟!”
“恁们快回屋,莫要聚在一块,莫要出门了!”
他每走过一处,便大喊一遍。
很多人认识他。
他在这个青羊镇出生,长大,成亲,老去。
这里的很多人,都信任他。
看到这个悲凄的小老头,有人觉得怪异,有人觉得疑惑,但更多的人,选择了相信。
最后在青羊镇最大的市集,镇西边的集市里。
人们看到,他们现在的亭长胡老根,架着梯子,颤颤地爬上了屋顶。
其人垂垂老矣,站在屋顶上也并不高大,反而佝偻。
他大声把之前一路重复过来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但已经沙哑的声音,也并不能让人们听得有多清楚。
唯独最后他嘶声大喊:“死恁多人,都是老汉的罪过哩!”
“老汉给恁们赔罪了!”
一头倒栽,从屋顶砸落地面。
啪!
像一只西瓜炸开。
停在了很多人的记忆里。
……
……
ps:这两天,收到读者对这部小说的关心和爱护。知乎私信、读者群、微博私信、微博群还有书评区……每一份关心我都看到了。
这本书这么辛苦的写到现在,顶着那么多嘲讽,熬过那么多煎熬的夜,如果突然没了,对我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
那我为什么还要写这些?
我在读者群里解释过一次,鉴于现在很多人有疑问,且都是真心爱护这本书的人,不得不再解释一次。
【鼠疫剧情是早就定下的。
但如果没有现在的经历,很难写得这么真切。也不会有我现在心里沸涌的情绪。
我的确想记录点什么。文以载道,字以陈情。我的情和道都促使我这样做。写字的人不用文字发声,那对这个世界,还能做什么呢?
我想要几年十几年之后,如有人捡起这本小说,看到这里,会想起来,我们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遇到过这些恶心黑暗的时刻,也有挑破光明的人。
只希望大家看在心里便是,尽量不要讨论书外的世界。毕竟富强、民主、文明的后面,是和谐。】
以上是我的解释。
有位读者的评论让我很有感触,他说,坐而论道不好吗?
但,这就是我的道啊。
我在微博在知乎在公众号,都明里暗里讨论过,发过声。
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发声,我还能做什么!捐了点钱,只是杯水车薪。
陆陆续续收到的这些反馈让我意识到,这本小说现在承载了一些人的期待。
我的确需要小心一些,保护我们共同的世界。
上一章最明显的那句我已经删去。之后也会注意。
再次感谢你们的爱护。
——情何以甚,于上午九时。
赤心巡天 第一百零九章 不知天命
李晋是眼睁睁看着胡老根自杀的。
镇西边的这处集市,向来最是热闹,他当然不会错过。
年纪越大,越喜欢看热闹。因为日子太平乏,毫无波澜。
对于胡老根这个泥腿子老汉,他向来很是瞧不起,哪怕后来胡老根做了亭长,也是如此。
他李晋是正经读过书的!
知道东王谷是个什么地方,明白腾龙境大约是什么位置。懂得嘉城城主府大印的意义。
这些东西,不比胡老根浅薄的见识可信?
但胡老根在面前跳下来了。
那么的决然、干脆……绝望!
他虽然总拿自己已经“知天命”说事,总说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
可活到这个岁数,他最明白,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
他不愿死,他相信胡老根也不愿。
可是这泥腿子老汉为什么还是这样惨烈的摔死在这么多人面前呢?
人们聚在胡老根的尸体前,有惊有惧,也有好奇、疑惑,嚷嚷不止,嘈杂个不停。
“回去!”
李老头忽然咆哮,顺手抄起酒铺门前的一根笤帚就开始赶人:“都滚回去!犯疫了不知道啊?一个个的聚在这里是想死?”
“想死也死在家里,别你娘的出来害人!”
……
姜望几乎已经笃定导致大量镇民死亡的是瘟疫。
席子楚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疫,如果死了这么多人还不是最坏的结果,那什么是?
现阶段没有太多好办法,在青羊镇条件也很有限。
他制定的方略简单粗暴。就是直接将镇域百姓全部分隔,断绝感染途径,然后以他为代表的超凡力量作为主导,挨家挨户的进行逐个排查。
把所有患疫的人全部找出来,集中救治,把所有可能患疫的也隔离起来诊断。
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整个青羊镇域,记录在册的有三万六千六百七十一人。
而青羊镇现有的超凡力量,只有姜望、竹碧琼、向前、张海。
平均每个修士,要负责排查九千多人。即使有镇上捕快的帮助,工作量也十分恐怖。
偏偏这种事情慢不得。
整个嘉城城域的超凡力量,都集中在嘉城。青羊镇本身的超凡力量,原本也就是身为亭长的胡由,以及他的儿子胡少孟。
当然有更简单的办法,如果只是为了阻止瘟疫蔓延,派人守住青羊镇域四面,四名超凡修士各镇一方,不许任何人进出即可。
待所有的人都死绝了,这里的瘟疫自然也就消失了。
甚至于,姜望可以完全袖手不管,他本就不是青羊镇的人,在青羊镇也已经很难收取到更多利益。把这里交给嘉城乃至阳国去操心,才似乎是最“聪明”的做法。
但这个世界之所以变坏,不是因为人们愚蠢,恰恰相反,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聪明人太多。
比如柳师爷,比如……席慕南!
……
姜望一手拿着青羊镇舆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离镇子最近的刘家村。
到达村外,看着村民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他二话不说便拔剑。
星河道旋转动,道元狂摧。
剑芒暴涨,剑啸鸣彻耳中。
一剑,即在村口斩出一条巨大地缝。
宽有一拳,深两丈有余。
刘家村村民何曾见过此等强者?个个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姜望这才运足道元,声传全村:“我是姜望,代表青羊镇厅而来。现在我怀疑这个村子里有人犯了疫病,为了大家的安全,所有人全部出屋,就站在门口等我检查。有隐瞒的、躲藏的、不肯配合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我只说这一遍!”
没有任何人敢反对。
有那后知后觉从屋里拎了锄头冲出来的莽汉,也都为村民所阻。
一剑斩出地缝的超凡强者,他们拿什么反对?
别说只是检查,哪怕真是来抢劫的,他们也只能认。
说句不好听的,全村老少爷们加起来,把肉剁碎了,都未必填的满那条地缝。
而对姜望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瘟疫当前,他没有时间挨个的良言说服。甚至于哪怕他愿意挨个的说好话,这些人也未必会听。
武力恐吓在当下,是能最快达到目的的手段。
在确定刘家村的人已经全部领会他的意思之后,他才走进村里,一个个的观察过村民们。
也不必接触,演道台强化过的道术吞毒刺虽然不能够彻底吸收鼠疫疫毒,反应暗藏情况还是可以的。
挨家挨户的走过,有那心怀侥幸,躲在床底下的,也被他揪出来,当众一巴掌扇肿了脸。无论男女老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比较幸运的是,刘家村全村人都没有染疫。
姜望散去吞毒刺,回到村口,指着长剑划下的那条缝,对全村人喊道:“凡本村之民,十日内,不许串门,不许出村!违者必裂如此隙!”
“尔等不必惊惧,我为疫病而来。之后会有官府中人定期至此,尔等有衣食需求,皆可申请!”
姜望又复述了一遍犯病者的症状:“有发现得此病症的,可以向官府报告。一经查实,赏十枚刀币!若发现自己得了,及时自陈,官府会统一救治,切勿牵连他人。若有故意隐瞒不报的,以杀人罪论,必杀之!”
说完这些,姜望便转身离去,奔赴下一个村落,毫不拖泥带水。
时间已经很紧,早一刻,都不知能多救多少人。
他在青羊镇域的每一村落,都如此施为。
若发现有得了疫病的,便单独拎出来带走,警告其他人不得靠近此户人家,且将该村落在舆图上标记为着重观察村落。
暂时发现的所有患疫者,姜望都将之安置在一处山林中,严令他们不得走动,准备在排查完所有村落之后,再将他们统一带回青羊镇,专门请人救治。
但尽管他三令五申,患疫者难免人心惶惶。
在他从第五个村子带着三名患疫者回到患疫者聚集点时,发现有两名患疫者趁他不在逃跑了,剩下的人也都眼神闪烁。
人心浮动了。
姜望二话不说,当场施展道术追思,即刻动身追索。
区区两名凡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追缉?
越山林,惊飞鸟,很快就一手拎一个,将两名逃窜的患疫者抓回了聚集点。
当着所有患疫者的面,姜望直接拔出长剑。
宝剑照寒光!
两名年轻的患疫者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起头来,痛哭流涕。
他们生恐自己被放弃,以为将会被聚集在一起杀死。所以才逃跑。
实事求是的说,这种心理很正常,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我理解你的恐惧!但这种危急关头,我既然下了命令,你们就必须遵从。因为你们耽误的不是我的时间,是我救更多人的时间!”
情有可原,法不能容。
如果姜望不维护自己的命令,就不会有人再听他的命令。
乱世用重典。此非乱世,但也是乱时,差不了多少了!
姜望一剑横过,切掉两只脚趾。
他最终还是没有杀死他们,只选择断趾作为警告,既表明决心,同时也不会太影响他们以后的生活。
“再有下次,我一定杀人!你们不要挑战我的慈悲,我不是在情与理之间做选择,而是在你们的性命和更多人的性命之间做选择!相信我,这个选择对我来说不艰难!”
姜望再次警告了这些人一次,没有时间安抚他们的情绪,立即便转身离去,投入了下一个村落的排查工作中。
时间太紧,他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这些人恐惧也好,憎恨也好,就由他们去。
反正当众展现过追思之后,他们也都知道,不可能逃得掉了。
人还活着,这些情绪才有意义。
十天!
整整十天,没日没夜,不眠不休,辗转青羊镇域各地。
不仅仅是姜望,竹碧琼、向前、张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才终于完成了姜望的既定规划。
将整个青羊镇的患疫者,找出来的共计一百三十人,全部聚集到镇西区,这里的所有民居商铺全部清空,专门留出隔离空间来安置患疫者。
饶是他们都已身入超凡,也只觉身心俱疲。
在这十天里,独孤小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精力,硬是以普通人的体魄,完成了姜望交代的全部事情,无论是清空民居、清洁环境,还是组织巡查者,她都完成得很好。
在之后的事情便简单得多,只需定期巡查各地,将新增患疫者带到固定区域,保持各地干净整洁,同时给各地送去生活物资,保证鼠疫肆虐期间人们的正常生活。
姜望早已经通过太虚幻境向重玄胜求救,要求调集精通医道的修士来诊治病患。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日就能到。一旦有身具超凡之力的医修赶到,或许这一百三十名患疫者也不必死了。
彻底完成了青羊镇的事情,将这里的鼠疫遏制在一定的范围里之后。
姜望才拿着他的剑,走出了镇厅。
其时外面阳光正好,他一脚踏进光里。
在他的身后,小小伏案而睡。
竹碧琼、张海全都随意靠在地上,睡得死死的。张海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来,满脸挂笑,也不知梦中,有没有炼成他的绝世神丹。
只有向前还勉强有几分精神,看到姜望杀气满盈的背影……
越门远去!
赤心巡天 第一百一十章 读书人
姜望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虽然他并不避讳杀戮,但如非必要,他不会选择杀人。
自小在药铺长大,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缠绵病榻。
这并没有让他把死亡看得轻巧。
恰恰是见过了那么多生死线上的挣扎,才让他更明白生命的可贵。
但是他现在,杀气盈心,杀机满怀!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的存在,是没有根由的。
没有哪个人的成长,可以孤立。
所有的超凡修士,都是资源堆积起来的。究其根本,上天入地的超凡修士之所以能够存在,是无数普通人的供养。
超凡的修士,享受超凡的资源,也应该承担超凡的责任。
这是姜望所理解的超凡。也是当初在道院里,教习们一再重复的事情。
虽然在他看来,董阿并没有做到。
城主贵为一域之主,动辄管辖数十万人,掌控他们的衣食住行,乃至生老病死。
这不是荣誉,这是沉甸甸的责任。
把治下的百姓照顾好,让他们生活安定、富足,这才是荣誉!
城主孙横为了三山城,战死竖笔峰,把自己的人皮剥下来,披在小儿子身上,让他继续未完的事业。
城主窦月眉,为了三山城,以神通内府之姿,却自绝道途。
即便是行事冷酷、被人诟病的魏去疾,也为了枫林城力战而死。
而席家统治了嘉城这么多年,在嘉城城域大祸当头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
……
当姜望来到嘉城城楼下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冷清的嘉城、一个凋零中的嘉城。
青羊镇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作为祸源的嘉城城区,自然更加险恶。
即使有东王谷出身的席子楚全力救治,然而缺乏果断的行政措施配合,救治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瘟疫蔓延的速度。
嘉城城区的超凡力量远远超出青羊镇,但是人口的对比却比双方超凡力量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终于瞒不住了。
老百姓不是傻子。
一个人病死了,他的家人朋友、左邻右舍、附近街区就全都知道了。
即使是再相信城主府的人,再天真乐观的人,当发现身边的死人越来越多,也难免感到恐慌。
这个时候人们想起了最初的那几个“妖言惑众”者,想起了那些“谣言”“妖言”。
“嘉城可能爆发了瘟疫!”
“嘉城百姓很危险,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请大家一定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就待在家里……”
那些“惑众”的“妖言”终于被人们所想起。
然而以孙平为代表的那几个年轻医师,尸骨已冷。
他们被斩下的头颅,还曾承载过民意的愤怒和唾弃。
他们的名誉被践踏,尸体被唾弃,而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
……
“来者请回!嘉城近日闭门!”远远的就有守城士卒喊道。
姜望并不理会。
他沉默着走近。
守城士卒纷纷拔刀。
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姜望出手,手中之刀便已尽数折断。
姜望越过城门,越过面面相觑的守城士卒们,继续往前走。
当此关头,整个嘉城的超凡力量都聚集在一起。
这是嘉城最脆弱的时候,但同时也是嘉城最能够快速做出反应的时候。
这条街很长。
姜望才走到一半,长街的尽头,出现一个拦路的人。
其人穿着一身文士服,有三缕长须,气质文雅。
席子楚忙于调配药物,已经很久没有合眼。席慕南更是作为城主,一方面要统筹全域,一方面要应付阳国朝廷的诘问,遮掩状况,分身无术。
腾龙境的超凡修士里,唯有柳师爷可以分得出身来。
所以他来了。
而且他很自信,没有带别的帮手。
“儒门弟子?”姜望问。
“在下的确心向书山。”柳师爷答。
“你所任何职?”
“腆为城主府一师爷,无职无位。”
“那就是席慕南的心腹。”姜望点点头,又问:“孙平的罪状,还有张贴各处的安民书,想来都是你写的?”
柳师爷并不否认:“文辞粗陋,让使者见笑了。”
“我认识一个儒门弟子,出身四大书院,但诗写得极差,文才远不如你。”
“在下才疏学浅,使者实是谬赞。”
姜望说道:“但他才是读书人。你只是读书的禽兽。”
柳师爷养气的功夫似乎极好,姜望这样说话,他也不见怒色。
反而笑道:“正所谓有教无类,哪怕飞禽走兽,只要肯读书,也是我辈读书人。使者所言,正是教化之功啊。”
“我不是以重玄家使者的身份在跟你说话,而是以青羊镇之主的身份,来问责于你。”
“青羊镇只划给重玄家三十年。准确的说,您只是三十年的青羊镇之主。”柳师爷一脸从容的为姜望加上限定、查漏补缺,以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笑道:“您请问。柳某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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