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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木之羽
文老爷亲自上门讨人,白原吩咐了管家接待,自己却避而不见。若是真的在文老爷面前现身,他当初特地暗中潜回府中的作为,就全泡汤了。
白府管家的手段圆滑,文老爷哄着,文老爷带来的人也都安生请进来好声好气供着。只文老爷想见白原这一件事,白管家怎么都不肯松口。
砸花瓶?任他砸;摔杯子?白家不缺这几个钱。便是文老爷里里外外将白府翻了个遍,白管家也是不动如山,只道公子清早出门,尚未回来。还抽空派人去同府中两位客人打了个招呼,避开麻烦。
虚青同师弟二人做了一回梁上君子,看着白管家举重若轻地将文老爷打发走,心中叹了句老管家真人不露相。看着文老爷怒气冲冲而来,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无奈离去。
虚青瞧着文老爷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师弟,明日咱们去摆摊算命如何?”虚青笑盈盈地邀请文霁风。
文霁风顿了顿才应下。
待文府的人都走了干净,师兄弟二人才从房梁上下来。将明日要用的家当拜托了白管家,虚青顺道问了一句白原的去处。白管家此时倒是痛快松口,叫虚青去白原寝房看看。
虚青没有敲门询问,便直接推开了房门。房中的白原文霆二人,仿佛火烧屁股似地从床铺边上站起来。
看清来人,白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们。”他还以为是文老爷卷土重来。
虚青一笑,左右看顾了一下凌乱的室内,虚青啧啧出声:“怎么跟强盗洗劫过似的。”
白原倒是浑然不在意:“桌椅摆饰罢了,管家可以再置办。”听得这句话,虚青疑心,白管家恐怕不是宝刀未老,而是在白原手下做事才练得如此老辣。
文霆上前一步,边朝虚青二人作揖稽首,边道:“二位道长,在下有一事相求。”
虚青早就察觉状况不对。白原不想见文老爷是嫌麻烦,文霆也避而不见甚至还留在白府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有了几分玩味。
文霁风道:“但说无妨。”
文霆面上带着些微歉疚:“我有一事隐瞒了诸位。”几人的眼光都集中于文霆身上,文霆微微直了直脊背道:“那妇人虽然允我上岸,却只许我停留十日。逾期便要我回去海中。”
虚青扬眉道:“你不乐意?”
文霆皱了皱眉道:“我的父母亲友具在此处。”不愿生离实乃人之常情。
文霁风却道:“那妇人说你是她的亲子,必然有她的缘故,文公子难道半点不想知道各种真相,逃避似的留在岸上。叫她忍受生离之苦,文公子怕有恩将仇报之嫌。”
文霆叹息一声:“我知此次能逃离生天,全是依托那妇人襄助,自然心存感激。只是要我留在海中,一世奉养她,实在强人所难。”
文霁风默然,心道,你有心留下,却未必能停留长久。
虚青这几日愈发琢磨不透师弟的心思,见氛围逐渐凝滞僵硬,开口消解道:“文公子有此托付,我们自当勉力一试,只是结果如何,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大话。”
文霆应道:“凡事不可强求,道长愿意出手,已经是仁义之至了。”
待虚青交代完明日的行程,从白原房中出来之后,虚青小声问道:“师弟是在担心文霆?”文霁风迟疑了一阵,还是同虚青点点头。
虚青点头道:“师兄明白了,你不必担心,麻烦事情,师兄来解决便是。”
“可是师兄,那妇人未必是想伤害文霆,也未必会是麻烦。”文霁风正色道。
虚青一笑:“师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妇人放不开自己的孩子,却要叫文家骨肉分离。不论那妇人的思量几何,便都是麻烦。”
文霁风似是想到了什么,朝虚青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
一夜无话,第二日晴空万里。白管家派遣了几个面生的白府伙计,帮着虚青二人摆了一个算命摊子,在文府门前,正好同早点摊子的老夫妇做个邻居。
一张方案,一条长椅,案前竖着一面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幡子。“铁口直断”四字书得歪歪扭扭,虚青强忍着笑坐在桌后,此番是真的成了装神弄鬼的神棍了。
日头渐高,晨风渐小,虚青懒洋洋地半靠着师弟晒太阳。瞧着天色可将要到晌午了,算命摊子对面,文府的大门一个早上没有动静。虚青琢磨着,是不是先带师弟去隔壁摊子上吃一碗面垫垫肚子。
不同于虚青的百无聊赖,昨日文霁风额外请白管家给他准备了些许朱砂黄符。不过一上午的光景,文霁风便已经画了一小叠符咒。虚青随手拿了一张来看,称赞了一声:“师弟画雷符的本事日以增进了。”
文霁风回答道:“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要多给师兄画几张吗?或是旁的什么?”
虚青摇摇头,同师弟咬耳朵道:“比起雷符,师弟不如画张自己的画像给我,我一定日日带在身边,定然比护身符还要管用。”
话音刚落,文霁风手中的笔便陡然从中间断成两截。文霁风看了一眼虚青,十分淡然道:“手劲重了,师兄不必讶异。”说着虚青又取了一支新毫。
瞧着被遗弃的那一只,虚青咽了口唾沫,干笑着赞道:“能给师弟练手劲,是这支笔的福分。”虚青暗自警醒,以后果真得勤修苦练,不能仰仗着如今比师弟高一截的修为就失了警惕。否则哪日谁上谁下恐怕就要生出变数了。
师弟画完最后一张符时,文府的大门便开了。文老爷神色有些阴沉地从门中出来,身后还跟着做小伏低的文府管家。
行到他们的算命摊子前,文老爷开口问道:“昨日,你们果真看到文府府内有不祥之兆?”
虚青笑道:“那是自然。”
文老爷眼神微动,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二位道长入府一叙。”
虚青起身,掸了掸衣袍,欣然答应了。
文府的下人动作十分麻利,虚青和文霁风随文老爷将将跨入府门,身后的摊子便被几个家丁收拢搬入了府中。虚青想了想,符咒已经悉数被师弟收了起来,这摊子上除却未用完的朱砂,也没什么值钱物什,便也随他去了。
相较白府布置的精致文雅,文府的厅堂显然就富贵华丽了许多,大抵是为了在商谈之余显示一下文府的财势底蕴。
虚青饮了一口茶,应当是上好的云山毛尖,喝完后唇齿留香。虚青将岸上的点心碟子往师弟身边推了推,师弟用功了一上午,应该多补补。
文老爷坐在上首,原本是饮茶等着虚青他们先开口,不想师兄弟二人却就着点心小声说起了话,倒是比他沉得住气。
清了清嗓子,文老爷搁下茶盏道:“请二位过来,是想从二位道长这里,求一个破解文府厄运的法子。”
虚青正身道:“这是自然,不过,仅是观文府气运,不足以做出判断,个中详细,还需文居士答复。”
文老爷沉吟片刻道:“文某尽量罢……”
虚青神色微动,观文老爷的神色,似乎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随手捡了块桂花糕给师弟,虚青便笑言:“贫道斗胆猜测,府上十余年前,是否遭受过变故?”
文老爷面色僵了僵,沉默了许久才答道:“是,那年我府中一个妾侍生子,却不幸母子具亡。先妣被血光冲撞,原本便缠绵病榻,怒极攻心便匆匆去了。”
师兄弟二人道了一声“无上天尊”,虚青劝慰道:“文居士节哀。”
文老爷抬手示意无妨,眼中闪过一丝迫切问道:“道长,可是那死去的妾侍,和我那夭亡的孩子……”
虚青了摇头。文老爷皱起了眉头,复又猜测道:“难道是先母……”
虚青叹了口气,昨日家丁袒露的话,分明文家死了两个少爷,光这一件事便可知,文老爷对他们有所隐瞒。这家丁既然抖露了主人家的的秘密,为了保住饭碗,定然不会同文老爷坦白,同样,也没有理由欺瞒他们。
“昨日贫道合星象卜了一卦,文府的劫难,应是来自东方。”虚青悠悠胡诌道。
“东方?”文老爷不解。
文霁风接了一句话道:“或者说是海中。”
文老爷一惊,自座椅上猛地站起,惊恐地看着虚青二人。冷汗涔涔地从文老爷头上流下来。虚青的话似乎是激得文老爷想起了隐秘的往事,虚青敢断言,定是文老爷遮掩着不曾告诉他们的部分。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文老爷急切道,话语恳切了许多,师兄弟二人的模糊所指,叫文老爷信了几分他们的能耐。可惜这些事不过是他们结合了家丁的述词与文霆所说做出的推论。
虚青半垂着眼,意有所指道:“文居士有所忌讳,言语闪烁,贫道便是有心,亦是有心无力。”
文老爷哑然。虚青甩了甩手中拂尘,不多话,只等着文老爷自己坦言。
文老爷闭了闭眼,捋了捋面上的短须,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声音苍老了许多:“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文某年少狷狂,无意招惹了那妖孽,不顾家母阻挠将她接入府中。若不是她,我们文府也不会出那么一个不人不妖的死胎,更不会气死家母!”
文老爷上唇微微抖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惊骇的场景,接着同二人道:“我为了文府声誉,将那妖孽逐了出去,勒令府中所有人都不得提起这件事,只当是那妖孽生子难产,母子具亡了!”自那之后,文府不少的姬妾仆从,被文老爷遣送发卖,远远地送出七皇城,十几年间,只留下几个为文老爷孕育儿女的姬妾和自幼便生长于府中的管家还留在文家,文老爷不愿提起,便再没有人在他跟前说过那妾室和那怪胎。
文霁风冷声道:“即便文老爷那姬妾是妖,你将刚生产过的女子丢出府外,难道就不觉得残忍吗?”
文老爷瞪大了眼,眼中含着血丝道:“我能如何?难不成将她和她生下的怪物留下来?且不说她会不会害人,便是将一只怪物录入文府族谱,决计不可能!”
文霁风嗤笑了一声,不再言语。虚青道:“如此,文老爷并不知晓那妾室的死活了?”
文老爷颓然道:“处理了府中丧事,我便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更是不远想起那个妾室,也不曾了解过她的去向。”文老爷抬头盯着虚青问道,“难道,难道真的是她?她怨恨我当年负了她,所以才寻上门来报仇!”
虚青道:“我在门外摆摊时听说,贵府的少爷,昨日遭了灾,落入水中便再也寻不到人了……”
文老爷面色苍白道:“一定是了,一定是她,她那时身上也满是鳞片,定是水里的妖怪。她恨我将她逐出去,所以才选了对霆儿下手,要叫我文家断子绝孙……”文老爷说着脸色便涨红起来,一怒狠狠地拍在身边桌案上,扫落的杯盏茶水溅射一地。
虚青拂尘轻甩,将朝他们飞溅而来的茶水悉数拂开。
文老爷低吼道:“这妖孽怎可如此歹毒,害得我们文家还不够!”
虚青与文霁风二人相顾无言,只等着文老爷自己消气。过了一阵,文老爷的神色平稳下来,同二人拱手道:“万望二位道长收了这妖物,更请尽心救救我那失踪的儿子。两位的恩情,文某定然铭记五内!”
文霁风避开了文老爷的礼数,虚青躲避不开,便伸手将文老爷扶起道:“斩妖除魔是我修道之人分内之事,文居士无需如此。”
文老爷闻声安心了几分,只是瞧见文霁风面上不愉,试探道:“这位小道长可是有什么不解?”
文霁风神色淡然道:“并无。只是要找到文少爷,不免要在文府之中寻些线索。还望文老爷行个方便。”
文老爷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管家很快便被唤了上来,照着文霁风的要求,带着师兄弟二人往文霆的住所走去。
虚青偷偷觑视,文霁风的神色略显僵硬,似乎是心中有些怒气。连引路的管家都不时回头偷看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是忌惮着什么。
虚青坦然携了师弟的手,同管家道:“贫道师兄弟二人,同管家真是有缘,昨日是阁下调派的仆从,今日又是阁下替贫道引路。”
管家诚惶诚恐,连忙道:“道长说笑了,昨日……昨日是小老儿识人不明,看不出道长身负大神通。小老儿也是身不由己,从前的事情,还望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昨日家丁身上的那些伤,管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府中出了事,文老爷忙的脚不沾地,仆从受伤之事便由他压了下去。
文霁风便管家的连番叨扰叫文霁风会唤回了心神,察觉自己被虚青纳入掌心的手,文霁风回握了一下,示意自己无事。
虚青轻笑,管家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道人,总觉得面前场景似乎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文霆的居处是府内单独的一处院落,院门前悬挂了刻有“陶朱”二字的匾额。师兄弟二人走马观花般转悠了一圈。文霆就在白府之中,来此处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绕出来之后,虚青便同管家道:“不知十几年前因小产被文老爷逐出府门的妾室,早前是住在何处?”
管家颇为惊讶,文老爷对十几年前的这桩旧事,素来讳莫如深,没想到却被这两个道士轻易套了出来、
并未多做犹豫,管家道:“自红姨娘被赶出去之后,她住的临水阁便一直空着,二位随我来吧。”
二人跟上前,虚青饶有兴致问道:“红姨娘?这么说来,管家可知晓姨娘名讳?”
管家仔细回想了一会道:“若是小老儿没记错,应当是唤作红绫。”
虚青了然,一路无话。不多时,管家便将他们引到了另一处院落。此处院落地方偏僻,临水阁的匾额上也落满了灰尘,大约是真的无人问津的缘故,门上的拖链都生了斑斑锈痕。
好在管家来时便做足了准备,身上带了文府各处的钥匙。
推开斑驳的院门,管家道:“二位道长进去吧,里边的东西都是十余年前的了,没什么动不得的,小老儿便不进去碍手碍脚了。”
师兄弟二人朝管家颔首,便先后跨门进去。
此处算得上是文府一个未曾言明的禁地。管家在他们身后掩上房门,然后便退远了些,等着二人出来。玄门中人最忌秘法外泄,管家还是十分懂得避嫌的。
十几年未经打理的院落,庭院中的杂草已经生的半人多高了。虚青皱了皱眉,手中的拂尘刚要甩出,却被文霁风抬手拉住。
“院中种了些花草,师兄小心些吧。”文霁风轻声道。
虚青的动作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师弟的肩膀道:“我有数,师弟不必担心。”
拂尘扫过。雪白灵气贴地扫过,火光微闪,杂草便清除了干净。院中只留下几株含苞待放的茶花,还有地上已经四处长开的兰花。
文霁风提剑上前,停在了尚未开花的兰花前。矮下身抚了抚低矮的花叶,文霁风低声道:“从前母亲最喜欢这兰花了。不曾想如今无人修剪,大抵已经许久没开过花了吧。”
自将文霆带回白府之后,虚青便察觉到,师弟的情绪有所波澜,言语中更是于那素未谋面的红鳞妇人多有偏护。今日听得文老爷的这段前尘往事,师弟同这文府的干系,便已昭然若揭。
虚青欣慰于师弟的坦诚以待,可眼前师弟这追忆悲戚的模样,却叫他直觉心疼。人生何处不相逢,虚青不过是想寻一枚鲛珠,却遇上了这一段师弟原本不想再揭开的往事。
“那红鳞妇人极可能是你的母亲,你想寻她相认吗?”虚青也在师弟身边蹲下来,侧过头问道。
文霁风的睫毛微闪,而后道:“不必,徒增麻烦罢了。”若是他同红绫牵扯上关系,不说白原和文霆对他们二人的信任会消减许多,文霁风自一开始便不曾想过要同文老爷相认——那日白原在文府门前胡闹求亲之时,文霁风便已经认出了文老爷的模样。
虚青叹了口气,将师弟揽入怀中。
“师弟别怕,师兄总是在你身边的,也决计不会将你抛下。”
文霁风的抬头,唇边微微含笑问道:“倘若那红鳞妇人正是我母亲,她想我留在她身边,师兄当如何?”
虚青扬了扬眉,挑起师弟的下颌,俯首便吻在师弟唇边。
唇齿交缠,相濡以沫。虚青松唇后笑问道:“你说,我当如何?”
无论鬼怪妖神,谁都不能将师弟从他身边抢走。





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59章 对月流珠·其八
如若不是因为文霆所说的那一番遭遇,使得文霁风生出了母亲还可能在世的猜测,他不曾打算过要踏足此处。这一方小小院落,承载了他并不美满的幼年时光,许多记忆都变得单薄模糊了,现下看来,却有种令人陌生的熟悉之感。
虚青倒是兴致勃勃地里里外外绕了个遍。院中的茶花有一人多高,虚青光是想着年幼时候小包子似的的师弟站在花下垫脚摘花的模样,便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文霁风看了一眼师兄面上略显诡异的笑容,折身往院中阁楼走去。
阁楼后边原本有一个不算很大的池子,栽满了荷花,如今连池底的淤泥都已经干涸。
文霁风推开门,随他动作扬起的灰尘带出一股陈旧的衰腐味道。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跟在师弟身后的虚青一甩拂尘,日光笼罩下纷纷扬扬的尘土瞬间一空。屋内有些昏暗,正对着门是一张不大的八仙桌,墙上挂了字画,左手侧有一面四扇的锦屏充作隔断。
虚青左顾右盼了一阵,于右手侧的窗台下瞧见了一张绣架。上前了两步,虚青才看清落满灰尘的绣架上,彩线缤纷,只绣了一半的绣布上,依稀是刘海戏金蟾的图样。
“这是母亲有妊的时候,亲手为弟弟绣的图样,还有肚兜,”文霁风边走边说道,他弯腰从绣架下拿起一个小筐,框里除了各色的丝线剪刀,还有一块红色的布料,“只是母亲生下来的弟弟还不成人形,这些东西都还未来得及收拾,母亲便被父亲用乱棍驱赶了出去。”
无论是人是妖,生子都是极大的损耗。文霁风眼前回闪过母亲被哦狼狈驱赶,身|下蔽体的长裙上洇开血色的模样。还有年轻时候的文老爷,横眉冷对的样子。妾室生下的孩子,即便是男孩也终究是庶子。年幼时候的文霁风,从未得过文老爷的青眼。何况那时,文老爷已经认定了文霁风是妖怪生出来的孽障。
可想而知,如若不是文夫人后来一直无所出,文霆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
虚青道:“这些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既然你母亲尚在人世,师弟还是不要太过惦念这些事,易生心魔。”文霁风的母亲身为妖族,却与一个凡人如此纠缠,还对文霆下手,日后恐怕会遭受天罚。这些事,虚青私心里总是不想师弟被牵扯进去。
文霁风颔首,转头对虚青道:“师兄,我有一事相求。”
虚青扬扬眉:“但说无妨。”
文霁风道:“母亲于我虽无多少育养之义,却有生养之恩。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她因为文霆之事,修炼一途再添多少阻碍。请师兄帮我。”
虚青一笑:“这有何妨,师弟所想,自当如你所愿。”
并未在临水阁逗留多久,虚青二人谢绝了文老爷留客的好意,只是请他们为临水阁的那个池子重新引入水源,便离开了文府。
回到白府之后,虚青先去寻了文霆,问了一个准话,这文家他是否还要回去。
知晓了文霁风同文霆的关系,此时虚青看着文霆的面容,无端发觉了二人隐约的相像。文霆闻言颇为踌躇。白原却是十分笃定道:“不回了,那一家老小,回了全是麻烦!”
文霆瞪了他一眼,先问道:“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当如何?”
虚青道:“若是文公子还想回去,自可为你寻个理由,便说,我师兄弟二人一夜鏖战将你从龙妖手中救回来了。不过你同白原的事,以后恐怕会坎坷许多。若是文公子不想回去,咱们便做个障眼法,叫文府的人相信你已经死了。往后你们二人离开七皇城,天涯海角,尽可逍遥。有了这半妖身份,白原的那些亲族,应当不会怎么为难与你。”
文霆的眼神动了动,白原的期盼,虚青的叙述,都叫他生出几分渴求动摇来。只需借此机会,便可全然摆脱文家,同白原绿水青山。只是——
“文家毕竟生我养我,如今文家只我一个男丁,我若是走了,文家恐怕……”文霆做不出抛却文家忘恩负义的事。
闻言,虚青同文霁风对视了一眼,文霆大约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文家的男丁。
白原冷下脸道:“所以你是想抛下我,为了你的恩义为文家做牛做马?再过上几年,你是不是要违逆着自己的良心,娶一个不喜爱的妻子,同她白头偕老?”
文霆忙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婚事我定会阻挠,只是现下的文家确然离不开我。”
虚青笑盈盈地插了一句话道:“此话不尽然。文老爷如今正当壮年,文府亦是还在他的把持之中。依文老爷现下的状况,想努力一把再生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要文公子你,同个女子生下子嗣,恐怕为难得多吧。”不说文霆自己便不愿同女子成婚,有个白原在一旁看着,以他的性子,断然不能容忍文霆同旁人亲密。
文霆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同虚青辩驳。回想起归来后父母的态度,还有一母同胞,却并不十分亲密的妹妹的提醒。文霆心中不是不明白文家人的凉薄。
文霁风看穿文霆面上的颓然,接着虚青的话道:“文公子的寿数与常人有异,日后必会显出不同,若是被文府中人发现,文公子可想过会有何种后果?”
文霆愣怔了一下,眼中忽而闪过模糊的记忆,文府的家丁围着一个孱弱的女子殴打驱赶,耳畔还环绕着一个幼童啼哭的声音。
“是啊文霆,如我这般,面容经年不改,在每一处停留的时日不过十载,至多十数载。否则会被旁人忌惮怀疑。若是快刀斩乱麻,文家人还可将你当成是在海难中死了,若是拖到十几年后,还需另外寻一个时机遁走。”白原忙给文霁风帮腔,都是文家拖累,当初他和文霆才会有这般那般的麻烦。固然是因为文府的生意,他们二人才会结识。可是如今文家少爷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二人之间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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