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强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下官
朱仝在这等朝廷用以守边的经制军马面前,可摆不出什么厢军中一个指挥使的官威,当下回头吼了一声,顿时几个驿丁就出来牵马照料,朱仝草草了看了文书牌票一眼,正是军中勘合,神策军缘边换镇,自然就有了凭借军中勘合,动用沿途驿站照料军情传递的权力,枢密院也不会在这个上头勒掯神策军,也都将这些勘合颁给沿途驿站作为对照验看的凭证。
韩世忠沿途经过,还次第召集这些沿途管驿主事之人交代周旋了一番,朱仝迟疑一下,脸上堆起笑意:“上下,好马便有,都是黑马,看你骑过来这坐骑,是铜山驿中最好的牲口,想必也知道这虚实……现在驿站当中,官马还能有几匹?就算有,也是老弱经不得驱驰的……”
“要官马,便没话说,不要一文,是俺们的应分差使。但是上下要好马,那就不同,到了下一驿,换马之后,这个天气,别人要将其养一冬再送回来,这草料钱,都算在俺们帐上,而且伤了损了,又是怎么一番话说?押头使费,都要在这个上头……”
“上下尽管放心,你回程时侯,只要平安将坐骑还回来,押头分文不少的退回,俺们管驿也几十年了,不敢砸了自家名声。”
黑羽骑士嘿了一声,笑意未免就带了三分讥讽:“俺是一路换马过来的,当年又是西军出身,如何不知道其间情事?多少钱文你尽管开口就是,只有一桩,马若是不好,俺却是要生事的!”说着他就有意无意的按着腰间佩刀。
这黑羽骑士是西北大汉,身高臂长,浑身满满都是精悍矫捷之气,更不知道临阵杀过多少敌手,自然就有一股森然杀气,腰间佩刀一看就知道是精利之器,在马鞍侧袋当中,还插着一张骑弓,佩着四撒袋的箭支,箭头粗长尖锐,配平的尾羽也极长阔,不是三石以上的弓,使不得这般羽箭。
单单这个黑羽骑士,估计这太平驿的百十号厢军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怪不得敢孤身在这大冬天的行路传信,朱仝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陪笑:“马便是好,马便是好!”
他咽口吐沫,硬着头皮开价:“押头一百三十贯,使费十五贯。本份价钱,不敢欺哄上下。”
那黑羽骑士笑笑,将马鞍袋取下来,弓袋和装杂物的插袋,就摆在地上,还有一个褡袋,就担在肩上,伸手在里头掏摸,问了一句:“交钞可成?”
朱仝迟疑一下,这个时侯他精明得就如一名老贾:“宣和四年新届交钞,折五,三年交钞,折三,三年之前,就告罪不收了,上下回程时侯,俺还的也只能是交钞。”黑羽骑士再不多说什么,在褡袋当中掏了一叠交钞出来,一张张点给朱仝。
朱仝蘸着唾沫数清楚了,才招呼那些呆着脸在旁边看热闹的驿卒:“去将破落青牵来,仔细被它踢着!”说罢又看看那黑羽骑士,看着他褡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当年新届交钞,怕不有千把贯之多,忍不住好心劝了一句:“上下,这行路携带这么多钱钞,却要多多当心才是,怎生不几人同行?”
黑羽骑士冷笑一声,眉毛就挑了起来:“若是几人同行,俺们神策军本来就是被朝廷薄待,十万贯开镇资财就打发出来了,要说多来几个人,全军上下,就得吊着嘴喝风!什么鸟世道,踏实打仗御边,就是罪过!”
朱仝讷讷的不敢多说什么,大宋驿站体系,除了面向西军一路,还有平燕时侯紧急重建恢复的,其他的早就破败,帐册上也许还有成千上万匹驿用官马,实际存在的加起来一百匹都不知道有没有。
不管是地方官还是缘边军镇,想传递什么紧急事物,都得用这些驿站养着的黑马,这也是这些管驿厢军相当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时人都认可这个潜规则,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什么,但是别人是在缘边苦寒之地,去当着那才崛起,据说凶悍无比的女真鞑子的,要吃苦要打仗要死人,军用驿站却还要贴钱,就是依此为生的朱仝,也觉得面皮上略略有点臊。
尴尬之间,只有另找话题:“神策军上下,就十万贯开镇使费?这不能罢?大军来此,俺们也看在眼里。上万大军,上万骡马,一天人吃马嚼就是多少,还得营建堡寨边墙,开设屯兵大营,十万贯够个什么?如此这般,上下们也愿意挪窝?”
黑羽骑士冷冷一笑,笑意背后,有说不出的自豪:“总还是有人,愿意为这大宋打仗,总还是有人,拼尽全力照应周全俺们这支肯打仗的神策军!俺们不是那些废物禁军,直娘贼,俺们好汉子功名富贵都从马上取,传给子孙,一代代心里都踏实!那些勒俺们颈项的人物,哪个在俺们神策军上下万余厮杀汉的眼里摆着?俺们却只听……”说到这里,他就赶紧住口。(未完待续。)
铁血强宋 第五百六十八章 杀破狼(十六)
这黑羽甲士问道:“换的马怎生还未曾将来?”说话之间,几名驿丁就牵着一匹大青马而来,被人牵着犹自不甚老实,不是扬头摆首,发出阵阵嘶鸣,喷出长长的白气,牵马的驿丁都小心翼翼的离开这大青马远些。
朱仝还在旁边陪笑解释:“这青马却是破落户的脾气,所以叫破落青,有些难驯,脚力却是极好的,不知上下可看得中?”黑羽骑士却一眼就喜欢了这青马,上去接过缰绳就打量牙口四蹄,还按按这马的背,看看承力如何。
说也奇怪,这青马在别人手里脾气甚大,在一身杀气的厮杀汉手里却老实,马头还朝那黑羽骑士身上蹭,一副亲热的模样。
“这可是一匹能上阵的好马,稍稍调教一番,万军厮杀当中也不会腿软,却拘在此间槽里当一匹黑马,怎生不会有脾气?却要去求了小杨将主,将些钱文,回程时侯买下来便罢!”
黑羽骑士夸赞几句,就招呼驿丁将他的那些行李插袋都装上青马,再将文书牌票从朱仝手里讨回来,朱仝毕竟岁数大嘴碎,忍不住就劝解一句:“日头已经过了正中了,这般天气,歇息一宿便罢,街市里面羊肉汤锅蒸饼都是好的,俺们驿站内有的也是房舍,洗刷一番,俺着人准备干净被褥,明日再出发也罢,这宿钱自然是体己价钱,上下不必担心。”
那黑羽骑士翻身上马,扯扯缰绳,哼了一声:“军情如火,哪里能耽搁?需得早早回报到汴梁!让汴梁知道,俺们神策军在河东边地,可不是在享福,却是要打仗死人,才能保得住他们在汴梁城高乐!”
朱仝一震,忙不迭的追问:“不敢动问上下,到底是何等军情?”
黑羽骑士沉吟一下:“也没什么好瞒人的,本来就是要让汴梁中人跳起来,知道俺们神策军不是白拿他们那十万贯……”
说到十万贯三个字,这黑羽骑士已经满脸都是讥讽的神色,一边说一边断然一挥手,神色已经是肃然如铁:“辽人余孽未平,不时骚扰河东路缘边之地,女真大军也囤积粮草,休养生息,消化大辽实力,河东路就要遭逢战火……”
“就一支缺饷缺械的神策军,当在他们面前!俺们神策军打仗不怕什么,却得让俺们安心打仗!”说罢一扯缰绳,破落青咴咴一阵嘶鸣,奋首扬蹄,就向着难免,疾驰而去。
朱仝就跟雷劈也似的蛤蟆,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那黑羽骑士去得远了,他才一蹦老高,挥着手呵斥同样发呆的驿丁:“快追上去,将这些钱钞,都还给那将军!人家打仗,俺们也得有人心!”
驿丁们都苦着一张脸回话:“爷爷,这如何追得上?”朱仝丧气,忍不住就默默向汴梁方向祈祷,但愿汴梁那些当道诸公,能明白此间事厉害,多支撑神策军一点,沿途转运,要用到他们这个驿站处,白当差也是情愿。
……
汴梁城南薰门外杨凌别业院内,汤怀低声道:“北面来人。”
杨凌一怔,用力搓了一把脸,站起来穿鞋就走:“在哪儿?带我去见!”
他心里面也是有点忐忑,北面来人,那准定是传来布局落子的消息了,却不知道那里所布之局,在远隔千里之下,是不是还合自家心意!
汤怀提着灯笼,引杨凌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他的内书房当中。书房内一灯如豆,一条长大汉子坐在那里,戴着黑羽,看杨凌到来,马上跳起来行礼。
这汉子杨凌自然认得,曾是他黑羽都得力亲卫之一,正是那个和老驿朱仝笏照过面,一路传播暗示女真军要南下的矫健军汉了。他叫做吴亮,白梃兵军出身,已经做到了一营的虞侯使职位,在白梃兵军中领一都四十骑,在选黑羽都的时侯,说什么也要入值杨凌亲卫。
这自然是他聪明处,杨凌用人最嫡系的班底,就是最初识得的岳飞几人,他一个白梃兵军半路加入的,回去也不好回去了,以后想升上去,只有成为杨凌亲信之人,随侍身边的黑羽都亲卫再不是亲信,还有谁能是?
这等人物,既能厮杀,又有领军经验。更有头脑心机,如何没有大用的机会,这次神策军到了河东,杨凌从军中挑了新的一批人充实黑羽都,吴亮给放出去,韩世忠顿时大用,为实领一个马军指挥,神策军马军指挥都是满编,足足的三百五十骑。这次却遣他亲自回来传信,可见带来的信息有多重要了。
看见杨凌也不废话,行礼之后,吴亮就从贴身处取出信函,双手奉上,杨凌接过,朝他点头微笑示意一下,就扯开信函,借着灯火细细看起来,吴亮和汤怀随侍在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吴亮也还罢了,汤怀却看着吴亮眼热,俺们在汴梁缩手缩脚,你这家伙,又能堂而皇之的将黑羽戴上,却不知道俺要在汴梁熬到哪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凌才一字字的将这封简短信函看完,沉吟半晌,才淡淡的对吴亮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吃顿好的,然后再劳苦你一些,尽快将我的回信带回去,再告诉泼韩五一句话,三千精骑务必在一月之内抵达京师!”
吴亮又行礼下去:“如何谈得辛苦?为小杨将主效力,万死不辞!”
吴亮为汤怀领下去安置,杨凌在书房当中却有些站不住,走到外面,呼吸着夜里冰冷的夜风,在这一刻,他也心旌摇动。
两处布局,相隔千里,都已经落子完毕,一场绝大风潮,就要在他手中掀起,直到最为深刻的撼动这个时空的大宋!
岳飞在历史上是一个愚忠之人,不知道是否能够彻底的执行自己的命令指示,所以行事,只能将他调开,自己所最能信任的,就是最初跟着自己的严世臣和罗候,这两位兄弟,在能力和基础上差了名将不知凡几,可是边关历练,终于成长了起来,这个时候就是将他们从河东神策军调遣出来,以成大事。
自己早已准备好了,来到汴梁以来,拼命周旋应对,拿出了全身解数,也就等待的是这一刻!
马行街那处大宋闻名的小楼之上,李师师幽幽叹口气,将窗口竹帘放下,在窗口坐了一阵,俏脸素手,都觉得冰凉,回身过来,一直在身后侍立的小侍女递上了熏笼,李师师接过,温柔的对玉圳儿笑笑表示感谢。
李师师仍然是那副清艳模样,娇媚和清纯,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上,似乎最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一双大眼,什么时侯都是秋波流动,宛转娇柔。看人一眼,似乎就跟带钩子一样牢牢的把人抓住,再也挣脱不得。
这种女子,就是天生尤物,不过这些时日,李师师容颜略略有些清减。似乎也有些心烦意乱的模样。
往日在小楼里面,她是最沉得住性子的,或鼓瑟或读书,自得其乐,多少日不出门都不当一回事。
她是难得的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家容颜,才是现下这般遭际的源头,极少在外抛头露面,却反而遭致了诺大的名声。为赵佶赏爱之后,就加倍的宅了起来,伴君如伴虎,自家要是以为靠着君王就一生无忧了,那是妄想,不必说红颜易老,宠爱难久,就是和君王身边事稍稍沾边,自己不过是个姬女玩物罢了,稍有不慎,就会没顶!
就这般过下去罢,到时候该是什么样的结局,就是什么样的结局,自家静静等着就是,不动心,不对未来有所期待,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那个略有憔悴之态,总是保持一副恂恂儒雅,温和爱笑之态,偶尔没人注意的时侯,却眉眼张扬锐利,不驯昂扬深藏在骨子里面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之后,李师师宛若无风湖面一样平静的心情,却微微有波澜兴起。
一纸书信怀揣在她的胸口,凭什么?你凭什么就能说带她摆脱这等生活?你不过也是走门路到了自家这个可怜女子身边,才勉强在汴梁站住脚跟,虽然现在一时得宠,不过也是个弄臣身份。到底有什么底气,才敢对我许下诺言?
李师师很想将这约定当成笑话,皱皱眉毛丢开手就算,犯不着和那个现在在汴梁也算是地位日高的家伙计较,可是这些时日,却总忍不住想着这个,心中更有隐隐期,。甚而有时春闺浅梦,都梦到了一些绝不会与外人说的场景。
偶尔独坐,李师师更会蹙眉咬唇,难道这就是冤孽?这个世上,还真有只是一会,就如金风玉露相逢的事情发生么?
自家在这里,总是没来由的心烦意乱,这个家伙,却哪里会想到自家这个可怜女子?既然利用过了,自然也就是抛诸脑后,自家不过就是一时糊涂罢了……
想到深处,李师师往往就是幽幽一叹,想得很分明,可是平日里李师师还是忍不住通过那个当初为杨凌引路的小侍女,了解那个人这些时日来的举动。汴梁城中流传的和这个家伙有关的消息,她也禁不住收集而来,细细琢磨,自家也知道这般就是越陷越深,却是情难自已。
女孩子动了心了,那就是动了,心上矜持,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是摇动,几千年,概莫例外,这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好讲的,李师师虽然已经算是冰雪聪明的了,这上头也拗不过女孩家的天性去。
她此刻坐在窗前,看着小脸上精心装点着花钠,一副小家碧玉的可爱模样,此时此刻,眼角尚有些春意,也算是一等一人才的小侍女,轻笑道:“现下巴巴的来我这儿献殷勤,我可不稀罕,什么时侯赶紧将你嫁出去才是正经。”
小侍女脸一下涨红了,都着嘴分辨:“姐姐却说的哪里话?小姐不放,我一辈子便不走。”
李师师叹息的一声,赵佶本来每隔三五日,不论过夜不过夜,都要来她这里走一遭的,结果因为杨凌私自资助神策军晋阳军互调,已经有十日未曾照面了。
李师师自然知道神策军和杨凌之间的关系,还知道杨凌因为私自资助军资,狠狠的被赵佶敲打了一番,现在神策军如此,杨凌岂能自外其事,他现在表面风光,内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说不定就要牵连到他的头上,让他遭致没顶之灾!
虽然关心,李师师却绝不能登杨大人之门,询问究竟如何,甚而想法设法为他出力。她要这么做,一个弱女子能不能帮上忙姑且不论。单单是杨凌勾搭了皇帝禁脔这个事情,他就承受不起,只怕倒霉得更快!
忧心之余,李师师也只能在这小楼上每日独坐,除了担心,别无他策,也只能有意无意的交代侍女,多打听些消息回来,小丫头虽然在杨凌那里什么风声都没探听出来,外间的形势却是听到了几十个版本,不过李师师冰雪聪明的奇女子,却能多少感受出来一点端倪。
在神策军抵达河东,汴梁城中暗流涌动之际,杨凌还有心发起下一期的债券,仿佛河东事跟他半点关系也未曾有。
这个时侯按照常理来说,杨凌应该忙着奔走,赶紧将这事情和自家撇清关系,说不得还要在有力人士面前,用钱开路,疏通疏通关系,汤怀是杨凌亲卫首领,自然要跟着奔走,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结果却是另外一回事,杨凌安之若素,过得再闲适也没有了,真不知道这姓杨的家伙,到底是有备无患,还是心思太粗,根本不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
小侍女偷眼向李师师看去,顿时就发现李师师也如她刚才一般,蹙着秀气的眉毛,编贝玉齿紧紧咬着嘴唇,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想得痴了。
小侍女小心翼翼的伸手在李师师眼前晃晃:“姐姐,在想什么?窗口风凉,不要坐得久了,伤了风不是好的,我去给姐姐将热茶汤饮子来可好?”
李师师一下被惊动,自失的一笑。(未完待续。)
铁血强宋 第五百六十九章 杀破狼(十七)
杨凌岂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和梁师成一场争斗,手段百出,外联将门世家以稳住脚步,内则将门路能走到自家头上。精明厉害之处,时人不及,他必然是有所安排的罢……
贸市划地之处,虽然是在寒风当中,来人绝少,可这些巡守汉子仍然腰背笔直,目光炯炯的扫视左右。
这精气神比赵楷看惯的都门军伍,简直是强到了天上,杨凌身边元随,都是平燕厮杀出来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几名汉子,远远的就看见赵楷一行人驰来,迎上去喝问:“此间是应奉天家重地,须不是乱闯的,来者何人?要是去别处,南行两三里,另外有一条通路,辛苦你们绕绕罢!”
赵楷身边一名元随顿时扬鞭喝骂:“睁大你们狗眼看明白了,这是三大王当面!还不赶紧让杨某人出来迎候!”几名汉子当中带头的—怔,知道这个来头,是说什么也不能挡在桥头的,却还是不卑不亢的见礼:“参见三大王,俺这就领路,引三大王入庄子歇马,杨大人却是在后处,请三大王稍候,俺这就赶紧通传给杨大人来见三大王。
那赵楷元随眉毛一挑,还想说话,却被嘉王打断,赵楷就这点好处,与人交接之间,温雅恂恂,少有居高临下之态,口气保留度的确极好,心里面再急切,再不豫,面上也丝毫不带出来,他这贤王名声,得来也是其来有自。
赵楷如此,杨凌身边亲卫更不敢怠慢,顿时就遣人将马厩中坐骑牵来,翻身上马,头前引路,直奔向远处那丘陵处,一行人跑得飞快,转眼就直抵这丘陵底下稍稍有些绿意的地方,就看见杨凌披着一身狐裘,戴着暖着皮帽,看起来倒像一个退隐乡里的乡绅,负手正指指点点着眼前一切。
丘陵之下,是一片平缓的土地,一些民夫将地面掘开,将一节节陶管埋下,这些陶管直通向不远处一些小房舍当中,这些小房舍错落的盖了不少,尽力装点出一些野趣出来,看起来倒不算是多么突兀,这些小房舍都有烟道,不必说里面都有炉子,引水生火输入陶管当中,就像是放大的地龙,将这块地方烘暖。
有的地方已经完工,民夫正在将地松开,将草籽洒下去,草籽生长甚快,这个时侯星星点点的已经有绿意漾出,再有一些时日说不得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就是绿草茵茵,冰天雪地里中宛若一处仙境一般,比起艮岳行云,这里还更有一番开阔气象。
那亲卫抢先一步,就要通传赵楷到来的消息,杨凌还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对身边工匠模样的人物指手画脚:“这陶管还是设得密一些,陶管长了,水变冷了冻住,就会爆管,我可不想埋了挖挖了埋,又不是纳税人的钱,这可是我自己的家当,实在不成,有的炉子挖空设在地里面,上面有遮盖有烟道就成,用上好的木炭,烟气也不至于太明显,就这样办,快去安排罢,一月内施工完毕,我给你加三成工价,只要好,不嫌贵!”
那亲卫在杨凌说话间翻身下马,凑上前行礼低低说了两句,杨凌一怔回头,就看见赵楷赶来。赵楷本来就是满肚子心思,又远远听见杨凌这番财大气粗的话几句,就是涵养再好,这脸也忍不住沉下来。
杨凌笑笑摆手让周遭人退开一些,上前行礼:“殿下,如此天气,怎么还到下官这个粗陋地方来?未曾迎候,实在是罪过,还请殿下恕罪。”
赵楷在元随簇拥下翻身下马,尽力稳住自己容色,挥手同样让自家元随退远一些,看看左近就剩下自己和杨凌之后,脸上就带出了—丝冷然的笑意:“杨大人,好富贵的场面,在这荒山野岭,也设上了地龙,你果然不愧为汴梁现今有名的财神!”
杨凌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还不是圣人那日提了一句,要来看看此处?要是来了却是一片冰天雪地,那才是罪过,所以得赶紧做好准备,设地龙暖地气,催发草籽生长,一切都是为了应奉天家,所有开销,都是杨某人自己家当,这是分内事,没什么说得。”
赵楷也冷笑一声,不客气的点了点杨凌:“杨大人,你还想着圣人驾幸此间么?你却不知祸事已至?”说实在的,杨凌知道赵楷必然要跑这么一趟,他两处布局,其实都是险棋,两地相隔千里,配合起来更是为难,稍稍有些控制得不好,或者有些什么意外,也许和自己期待的结果就是大相径庭,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他孤心苦诣的,可不是为了安安稳稳的在赵佶身边当一个弄臣!来日大难越来越近,他必须尽快的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力,可是以他的出身,到了如今地位,想更进一步是千难万难,而且实在得罪的人不少,手中掌握的又是另汴梁城各方都垂涎万分的巨大财源,这所有一切都维系在赵佶的暂时宠信之上,一旦这宠信稍有动摇,不知道就有多少人会疯狂扑将上来,将他撕咬得连骨头也不剩。
所以他才不声不响,近乎独断专行的安排了内外两处布局,也多亏他现在班底单纯,没有什么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就算有个李邦彦,也是异类,而且麾下诸人,也大受整个大宋的排挤,所以才陪着他这样一路狂奔下去,现在大幕已经拉开,自己也已经再无退路,只有一意孤行的走下去,成败如何,听天而已。
至少此刻,在汴梁一地,地位最不利的就是他杨凌,他在赵佶面前,自承了对晋阳神策二军还有相当的影响力,晋阳神策二军这等跋扈行事,牵连到他那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赵佶现在对他的期望,就是一个一心抓钱的弄臣而已,可不是要一个既掌握巨大财源,又对一支强悍还有些不受控制的军马保持影响力的权臣!
原来用几百万贯所营造出来的宠信,因为私相授受之事,也自然而然的就动摇了,作为一个毫无根底,只是依靠着皇帝宠信立足的幸臣,一旦这根本动摇,随着时日推移,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看明白的人扑上来,将他杨凌粉碎而后快,而眼前这位三大王赵楷,之前和他杨凌的牵扯实在太过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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