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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强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下官
这个承平已然百余年,又被富贵奢华日子磨软了骨头的南朝上下。本来就战力不及,更兼内部四分五裂,正值武力巅峰的女真大军东西两路而入,正是一举覆亡南朝的大好时机!
可这南朝强军,在这内外皆敌的情境下,直似如此顽强!不管在哪里,总是挡在女真大军卷动的狂澜之前!
银可术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麾下杂胡轻骑的机动力和战力发挥到了极限,加上沿途大宋守土文武望风溃散的配合,已经又抓到了一举奠定西路战局的大好机会,只要突破宜芳,就可以直扑太原,神策军就会被堵在北面,被女真大军从几个方向夹着打,就是再是能战,也只有全军覆没的结果。
可就是这支军马,在别人都在女真兵锋之前失去了抵抗意志的时候,仍然疲惫而顽强的死死当在面前,拼命挽回这河东的危局!
银可术甚而隐隐的觉得,虽然这南朝大宋,内部四分五裂应是女真人的大好时机,可只要这支南朝强军不灭,也许这最好的时机,就要被女真人错过。有的时候,银可术甚而宁愿这个南朝还是承平安稳景象,没有现在各方观望等候分裂的模样,只要换来这支南朝强军,没有出现过!
宜芳不下,杂胡先锋仓皇而退,银可术匆匆赶至之后,自然雷霆震怒,以酷烈手段处置了败军,并催杂胡大队,攻扑此城。
银可术毕竟是一支灭国大军的先锋重将,和只想分散饱掠的杂胡轻骑不同,要是让杂胡轻骑自己主事,他们可以轻易放过宜芳不打,自顾自的分成小队直扑太原,饱掠更为富庶的太原府四下。
可银可术却不能如此做,宜芳是必须攻拔的,不然这个要点卡在这里,就能作为坚固据点接应北面神策军南下。以此为依托,就算女真大军放过宜芳直扑太原,则就变成女真大军的侧翼暴露在神策军面前了。
到时候东有太原坚城,退路上则是宜芳这个钉子,到时候在太原城下,大败亏输的更有可能是女真军马!
大军作战,和这些杂胡抢掠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情。
银可术所做决断,自然是准确。可麾下这些杂胡,汹涌疾进,奔袭数百里是其长,对于攻拔一座城池,却远远不够!
在这座宜芳城池之下,白白就消耗了两天宝贵的时间。
以银可术的领军作战本事,如何不能看出,这个不起眼的宜芳县城,已经成了河东战局的焦点。此刻双方力量,都拼命向着这个焦点处调整,女真大军早一步打下此间,就有稳固的向太原府出击据点,就能源源不绝而东,以此间为依托,后路无忧,放心大胆的用一场决战将神策军打垮。
而要是神策军死死守住宜芳县城,则自己这一番辛苦,半是白费,无非就是与神策军作战的战线从河东缘边之地转移到从岢岚军到岚州的东西一线,大家继续再咬牙打下去。
纵然有破边之功,纵然已经有两个大宋军州可为女真大军作战依托,可以掳掠到大量物资粮秣。对于其他女真军将而言,已经是大功,可对于在神策军手中蒙受了莫大耻辱的银可术,又怎能足够?
而且银可术还有一层说不出的担忧,这支南朝强军继续顽强的死战下去,这个上层四分五裂的南朝,也许就会结束观望,结束自保,汇聚在这支南朝强军,和那个所谓晋王的旗下,最终怒吼而上,将女真大军全数淹没!
这两天时间的浪费,让银可术简直痛彻心肺,战阵之中,时机都是稍纵即逝,谁知道这两天时间,宜芳背后的太原府聚集了多少援军正在向此间拼命赶来?可这个时候银可术已经没了选择,只有集中更多力量,在这里打到底,怎么样也要在宗翰赶来之前,拿下此间!
要是让银可术知道在他兵锋初抵宜芳之际,太原府已经巨震,估计他恨不得就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银可术也稍稍调整了部署,一面向西派出人马,接应后续女真大军赶来,一面又抽调人马,绕过宜芳向着太原府方向哨探,至少要摸清楚哪里宋人的动向。
现在银可术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不过但有一丝机会,他就绝不会放过!
杂胡大军在他森冷的注视之下,已经在城外驰射诱敌一个时辰以上,日头也渐渐爬上天空,久矣未雨,干燥的烟尘被这些杂胡骑士卷起四下弥漫,笼罩整个战场,而那座小城,仍然不发一矢,只是在烟尘中沉默等候。
不问可知,这些已然攻城攻得有点丧胆的杂胡军马再度攻扑上去,无非又是头破血流哭喊惨叫着退下来。
可银可术今日只是用他们列阵以扰守军,最好再能消耗些精力体力,他准备用以攻拔城池的,却是另外的手段!
突然之间,银可术身边亲卫朝西一指,用女真语大呼:“来了!”
银可术从胡床上一跃而起,跳上马背站在镫上向西观望。
西面烟尘弥漫卷动,升腾之高,远远超过宜芳县城之外杂胡千骑奔腾。
那是女真军马驱赶上万的南人百姓而来!准备用南人血肉,填开这座小而顽强的县城!
女真后续军马,已经陆续赶到了!
银可术向西派出接应的哨探,遇见了次第兼程而来的真女真大军,正是蒲察乌烈麾下一部。在得知银可术转而直下岚州之后,完颜宗翰一边下令完颜娄室和耶律余睹备西,完颜希尹在芦岭一线备东。其余大军,尽数追随银可术打开通路而进。昼夜兼程,先锋更是一人四马。不眠不休,怎么样也要尽快追上银可术所部,而且不论是谁的谋克,在宗翰未曾亲至之前,这些谋克都听银可术的号令,但有不遵败坏军机者,不论是谁,宗翰就斩之不饶!
接应到蒲察乌烈先锋一部之后,银可术的传骑就在两处漏夜奔走,这个时候没有慢慢打造攻具的时间了,就用这个胡族最为拿手最为惨烈的驱生口博城的手段。
银可术一路走得急,连杂胡的抢掠欲望都被他强行压制着,哪里有时间去搜罗生口?蒲察乌烈的先锋到来,正让他们赶紧就地收罗百姓生口,驱之而东,汇于宜芳城下!
蒲察乌烈所部先锋在宗翰的严令之下,对银可术的号令奉命唯谨,顿时在宜芳和楼烦之间,那些未及逃散的大宋子民,就遭遇了空前的劫难!无数女真鞑子和胡族辅军纵横驰奔,一边焚烧杀戮抢掠一边驱赶生口,毫不停歇的就向宜芳方向而来。
这些百姓家破人亡,亲族被戮,妻女被劫夺,还被不眠不休的驱赶于途。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填了沟壑!
胡虏入侵的酷烈后果,终于慢慢的展现出来。而后还会越演越烈,在没有杨凌的时空,从黄河到长江,汉家土地生民,在这一场劫难中,损失何止千万?
正常而言,驱生口攻城,也要慢慢在宜芳县境内集结,然后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纯用血肉生灵填开一条通途的总攻势,可银可术却没有这个时间,就传令这些四下劫掠杀戮的女真各部,搜罗一部分,就驱之一部分上路,到得宜芳城下,就驱之攻城,到得多少,就填进去多少。这样攻势,自然不比集中发动效率高,且填进去的性命更不知道要多出几倍。
可这死的都是南朝生灵,银可术有什么好心痛的?就看是守军箭矢多,还是南朝百姓人多!不论如何,哪怕将这岚州化成一片白地,也要在一两日内,将这座宜芳城给填开!
而这西面卷动而起的烟尘,就是后续女真军马驱赶的第一批南朝生口到了!
号角声终于响动,这却不是驱城下或在奔走驰射诱敌,或在列阵提心吊胆等候扑城的那些杂胡大队们攻城的号令,而是让他们缓缓退下,稍作休息等候的号令。
须鲁奴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重重呸了一声,想吐出口中的沙土,最后只是吐出一口黑痰。
他再也不想看这楼烦县城一眼,策马掉头就朝后退去,上千名杂胡骑士,同样散开后退,绕向列阵而立的杂胡阵列两翼。
杂胡阵列犹自张弓,死死站在原地,生怕城中那支南朝强军,趁机开门杀出,他们这些杂胡,实在是被杀得有些怕了。
须鲁奴头也不回的绕着阵列退下去,生怕远处那面大矗之下银术可又发号令催他们继续回头攻城,只想退到阵后找个地方喘息一下。
可他身边骑士,这个时候却对着西面指指点点,须鲁奴这才没精打采的抬头,向西而望。
西面烟尘卷动,烟尘之下,已经隐隐而见一条人浪缓缓而来,眼睛尖利一些,就可以分辨出这条不住涌动的人浪,正是成千的南朝百姓!(未完待续。)





铁血强宋 第六百九十三章 合兵(三)
这些南朝百姓衣衫破碎,步履蹒跚。每一步挣扎而前似乎都要竭尽全身气力,可在他们人潮之中,就有女真骑士穿梭往来,但有人力竭仆倒在地。就随手一刀砍下脑袋,甚而在队尾就无缘无故斩杀落后之人。
有人想去扶起那些摔倒之人,女真鞑子干脆同样斩杀,在这样的暴虐之下,这些落入胡虏手中的南朝百姓哭喊着艰难向宜芳方向挣扎,而在他们身后,已经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尸首!
须鲁奴苦笑一声,后续女真军马到了,他们的先锋使命,总算是终结,可追随银可术南下的五六千骑杂胡骑士,现在还剩下的不知道有没有三千?
这些女真军马沿途搜罗南朝生口,不问可知就是要驱之攻城,须鲁奴对南朝百姓没什么好怜悯的。他在抢掠之中,杀起南朝百姓来也毫不手软。可是他们这些杂胡在女真人眼中,岂不是和这些南朝百姓一样?
这一场大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性命能挣扎回草原上!原来想在这场战事中建功立业,扩充实力。在女真扶植下将自己部落发展成漠南最大,最后更要一统漠南漠北草原诸部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就全然烟消云散,就只顾自保性命罢,且看女真和南朝之间的血战。
这一场血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不知道最终将进行得如何惨烈!而此刻在城墙之上,牛皋和周泰都扑到垛口之前,向西而望,烟尘弥漫中,出现的正是大宋子民的身影,还有一队队次第出现的女真骑士。
对于女真援军的到来,早就决定在宜芳死战到底的牛皋和周泰都没什么好惊骇的,本来岢岚军那里挖的大坑就让女真鞑子抢到了先手,韩世忠,卢俊义两部到来,总需要时间,可让他们目眦欲裂的,却是为这些女真鞑子驱赶的百姓!
你们女真灭辽兵锋极盛,又有兵力优势,和俺们大宋军汉,刀对刀枪对枪的打过就是,驱赶这些百姓来填城做什么?
燕地一战,生灵涂炭,晋王率领俺们东征西战,始终顶在第一线,这个时候牛皋才有些明白了杨凌的心思。真为富贵,入汴梁为一富家翁有何不可?
真为权位,已在汴梁为晋王,将兵马收回汴梁自固,又有何难?为什么要遣兵四出,自己在汴梁苦苦支撑局面,更不惜负上凌迫君王的名声,匆匆再出征北上?晋王就是不想燕地辽人灭国的惨状,重演在大宋土地上!
可就晋王一人带领儿郎孤军死战,又有何用?女真鞑子还是汹涌而入,这大宋百姓,还是遭致的了空前大劫。
这劫数也仅仅是开始,还会将在这大宋土地上,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无数次的上演!除了追随晋王,拼尽性命,将这些鞑子全部消灭!朝中诸公,各方强镇,你们眼睛,就只在晋王身上么?你们心思,就只在怎么让晋王倒台么?
现在孤军为这大宋而战的,正是晋王,唯有晋王!也罢也罢,俺就不信,俺们这些汉家儿郎,填上自己的血肉,有晋王为中流砥柱,不能将这些鞑子粉碎,不管要死战多久,不管这战事会惨烈到何等程度!
到那个时候,俺们再来和你们这些大宋群蠹算算这些账。要知道,这些无数在兵火中填于沟壑的百姓。正从地下伸出一只只手。等着也将你们也拖入地狱!
大群大群的百姓,终于被驱赶到了宜芳县城左近。押送他们的女真骑士,也个个都是风尘仆仆,疲倦异常,追赶银可术的队伍本来就须兼程而行,然后又马上接到银可术的号令,要在宜芳以西搜罗百姓,驱之上阵,不得稍作休息就要赶来宜芳。
可这些女真骑士不敢有半点怨言,银可术已经为女真大军打开了南朝江山,更抓住了胜机,这个时候女真军将士卒又都想起,此人仍是女真重将,是宗翰曾经极其看重的人物。
凭借这样的功绩,如何不能重回原来地位?只怕还要更进一层!且宗翰已经下了严令,要是南下诸部不从银可术号令而贻误军机,则不管是何等地位,不管是何等亲厚,尽皆斩于阵前,就连家眷亲族,都要没为别人帐中的奴婢!
此刻女真军马,仍不脱诚朴敢战之风,宗翰严令在后,前方胜机在望,这些最先来援的女真军马,真是拼尽了全力,人人在马背上累得东倒西歪,当赶到宜芳战场之前,几名领军谋克却不敢怠慢,飞也似的策马而至银可术大矗之前,翻身拜倒:“银可术,俺们来了!不知还有何号令?”
银可术森然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女真将士再一次恭谨的拜倒在自己面前,要重回原来地位,要让那些在落魄之际踩在自己头上之辈后悔,就需要更多的南人鲜血,就需要对南人取得更大的胜利!
“没时间给你们稍稍喘息了,在后压阵,吃喝都在马上,驱赶这些南人生口人人负土,填壕扑城!从西面来一队就驱赶一队上阵,直到将这座城池给某拿下!”
几名女真谋克大声领命,转头就上马疾驰下去。在他们的传令之下,通汉话的那些苍头弹压等辅军,就在上千大宋百姓中大声呼喊:“人人负土一包,去填城壕!投土三包,就绕你们一条性命,放你们归家!三息之后,大军就要在后斩杀不进之人!”
十几名大声传令的苍头,不约而同的抬臂伸手,竖起三根手指,不过是一眨眼间,三根手指就次第屈下。女真甲骑在后排成一列,当三根手指屈下之后,全都拔刀,从后面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斩杀过去。
血光飞溅,百姓之中哭喊声惊天动地的响起,无数侥幸挣扎到这里的百姓,奋尽最后一丝气力,连滚带爬的向宜芳县城扑去,人人都脱下身上破衣烂衫,拼命包裹着地上浮土,不知道多少人在这绝大的恐惧下,两手都挖得鲜血淋漓,生怕动作慢了,就被女真鞑子从后面斩杀了过来!
然后这些百姓们就哭嚎着涌向城墙,嘶哑的呼喊声连成一片,“俺们是大宋子民,不要放箭!留俺们一条性命也罢!”宜芳县城南面宽阔的河谷地战场之上,岚水在城北面蜿蜒流过。
杂胡步军阵列在东,人人持弓压住阵脚,防止城中军马出来冲突,而在他们之后,又是退下来的轻骑在集结,喘息之余,不仅要压住步军阵列的阵脚,还有应对可能从东面而来宋军援军的意思在。
这些杂胡不仅为女真军马挡住了有危险的东面,在百姓们将城壕填到一定程度,甚而负土成山齐于城墙的时候,还要作为先锋为女真人第一波冲上城去,在西面则是女真军马的阵列,一层层摆开。
随银可术一直转战到现在的几个完颜娄室给的谋克,护定了银可术所在土丘,并且不时有传骑四下而出,传达银可术的号令,从西面赶来的疲惫女真军马,半在前面压阵驱赶百姓上阵,半则靠着银可术所在土丘向北一层层的布列,稍作喘息。
多少苍头辅军,除了兼为女真阵列的两翼之外,还在土丘之后操持忙碌,用抢掠来的粮食赶紧做出些吃食,让一路疲惫而来的女真军马能进点饮食,尽快回复体力。
被女真和杂胡阵列夹在中间,背后有女真鞑子督阵,拼命向着宜芳城墙哭喊冲去的,就是大宋的百姓!
这样的战阵布置,自然有些仓促粗糙,可是用来应对一座孤城已经足够,银可术踞坐在土丘之上,就要亲眼看着,要用上多少南人性命,才能填开这座城池!
从现在开始,宜芳不破,绝不收兵!而在城墙之上,宜芳的军民百姓死死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每名军士,都抓紧了手中的弓弩,所有目光,都向着牛皋和周泰望来,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这些目光中,更多了仇恨与坚定,这些杀不绝的狗鞑子,只要不死,俺们就在这宜芳城,和你们拼死到底!
宜芳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驱民填壕博城,写出来就是这样冰冷的几个字而已,但是真正身临其境,就知道这样战事的惨烈之处!
空气中一片密如黄蜂振翅一般的弓弦颤动之声,铺天盖地的羽箭驽矢撒落,进入城头射程,就是满地尸首,一直延伸向城墙方向。
既不宽也不深的城壕中填满了血肉,还有伤者在哀嚎挣扎,土包与尸身混在一处,鲜血涂满,已然分不清是人是土,而城墙之下,同样是尸身堆叠如山,土囊与尸身一层层的堆叠而上,已经有一人多高!
城下哭嚎声连天,而在城上,那些不住发矢射箭的军士民壮,如何又不是同样泪流满面?数只羽箭从头顶耳侧掠过,带起的劲风,直刮得萧玄脸颊隐隐生痛。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具身体重重的扑倒在萧玄背上,然后就感觉到喷溅在背上那滚热的液体,不问可知,就是背后那人涌出的鲜血。
萧玄是河东岚州宜芳人,附廓居户,家中本来还颇过得,算民之际能排在三等户,今年二十一岁的他,长上疼爱,妻子贤惠,小儿活泼可爱。
平常日子里,从来让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指望自小就略微有点文名的他,能一路黄甲连捷,在东华门外唱出个进士来。
萧玄虽然在本地略微有点文名,但是真放在考场上与全大宋甚而就本路而言的文士搏杀,还是不够格的,前年气雄万夫的参加解试,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不过参加解试,倒是认识了不少文会上面的朋友。
原来只是在乡里闭门读书的萧玄,在与这些友朋书信往来中眼界倒是开阔了不少,河东本路风云,甚而汴梁朝局秘辛,都能或真或假的听一耳朵。
但为读书人,便有指点天下的气概,杨凌遣军经营河东,自己在汴梁搅动风雨,大坏大宋百余年的成法,最后更将两代君王玩弄于鼓掌,身为读书人之一,未来的士大夫预备军,萧玄岂有不骂他的道理?
一边在乡里和文友们聚会之间破口大骂杨凌这等奸贼,一边又在紧张的准备,看新君即位是不是会开一科龙飞榜,指望能一路连捷,得进士出身,从此在朝为官,就可与这杨凌奸贼恶斗一场,为士大夫中流砥柱,挽回现今紊乱的朝纲。
至于北面边患这还不是杨凌奸贼养寇自重,以挟天下?辽人帝国都已经崩灭,西贼奄奄一息,哪里会威胁到如今四海升平的大宋?
可毁灭突然就自天而降,女真自岢岚军破边而入,银可术一路南下,如风驰电掣一般,沿路大宋官吏将士,望风溃散,无一人稍稍能拖延女真鞑子脚步一下,等到萧玄发觉不对,想逃已经迟了!
那几日,宜芳县境之内,就如地狱一般,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烟柱升腾,到处都是百姓尸首,到处都是被胡人掳掠的女子绝望的哭喊!
百余年承平岁月的生聚,一旦这个天下忘战,一旦这个统治体系已然腐朽,让北面始终此起彼落,虎视眈眈的胡族杀进来,毁灭起来,也只要短短的时间而已!
在东亚,汉家文明实在是太勤劳,太富庶,总能生聚起让这个时代所有异族垂涎的财富。而一旦这个时代的精英变得腐败朽裂,忘了去保卫这个文明,那么往往就会迎来这个文明历史上又一次惨痛的耻辱!
萧玄一家,被一队苍头弹压闯入,闭门大杀大掠,惨痛之处,无法言表,到了最后,活着的仅仅是已经如行尸走肉的萧玄一人而已!
什么科场连捷,什么指点江山,什么青史留名,什么圣人的微言大义,在异族的屠刀之下,都烟消云散,甚而都显得有些可笑。
萧玄心中所有一切,都已经崩碎,只是下意识的挣扎活着,至于活下去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早已变得如游魂一般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铁血强宋 第六百九十四章 合兵(四)
作为男子青壮,萧玄侥幸留下一条性命,被女真鞑子驱赶而东,沿途几日,每日都在皮鞭和屠刀之下挣命,每日吃食只有扔进人群之中的一些黑饼馊食而已。
每一次争夺这些以前猪都不吃的东西,都会留下十几条人命,一路东进,尸首于途相望,押送这些百姓女真鞑子,动辄杀人,每一日侥幸还活着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在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地狱之途中挣扎。
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这些女真鞑子一刀砍死自己,好与一家团聚?
每一日,当萧玄稍稍清醒的时候,都在反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总有什么,让这个除了读书考试百无一用的书生文士咬牙继续挣命,然后他就和于途幸存的百姓,在今日填到了宜芳城下的尸山血海之中!
在萧玄之前,已经有一队又一队的百姓,在女真人毫不留情的屠杀驱赶中,被填进了战场,在箭雨中哭嚎着一排排倒下,用土囊和自己尸身,填平和壕沟,在城下堆出了血色的土山。
汉儿性命,在这个胡族主导的战场上有如蝼蚁一般低贱,最后就轮到了萧玄这一队填入战场,女真鞑子甚至不亲自动手,他们那些苍头弹压气势汹汹的跟在队尾,什么话也不说就挥刀屠杀队尾之人,站在前面的百姓终于反应过来,惨叫着就负土冲向城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哭喊着:“俺们是大宋百姓!就容俺们投三包土罢!”
烟尘中低矮的宜芳城墙之上,只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飞射而出,落在汉家百姓身上,溅出无数血花,在跌跌撞撞冲向城墙之下的时候,脚底下踩着的,全是软绵绵的尸身,每个人倒下的时候,都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周遭所有一切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萧玄只是喘息着挣扎前行,破烂长衫裹成的土囊,仿佛和山一样沉重压在肩上,每一次呼吸肺里面都火辣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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