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当下她与顾老爷对望一眼,笑道:“何氏这个主意我看也好。老爷怎么个想法?”
顾老爷沉吟道:“就算是留在府里……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也必须得重罚,杀鸡儆猴。不然人人都敢来欺辱主子了!”
“那就把她和她老子娘、家里弟妹都拉出去重打四十板子罢!再把她房里东西搜一搜,拿出来分给几个家下人……正好府里要挖一个池子,以后这丫头就安排去扫池子,永不再发月钱!”孙氏大概生怕别人说她徇私包庇,因此罚得特别狠,一时间厅里众人神色各异。
这个话一说,就算是拍板了。绿瓣浑身一软,一股子眼泪涌了出来,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身子瑟瑟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几个家丁上来将她直拖进了院子,外面早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家丁们当众将绿瓣的裤子扒了下来,露出一片皮肤,就在她羞愤得几欲昏过去的时候,第一下沉重的木板裹着风狠狠地打在了身上。
在屋外痛苦的嚎叫声里,孙氏替顾老爷斟了茶,问道:“老爷,巡防司的人怎么说?放火的人可抓着了?”
“巡防司的人说,从许多迹象来看,这一次咱们家着火,只怕不是乱党所为……还叫我好好想想平日可得罪了什么人没有。这倒是怪了,我一向做事极有分寸,从不肯轻易开罪别人……”顾老爷皱眉道,“他们只说要慢慢查访,我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孙氏立时有些不满的样子——只是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转开话头道:“眼看寿安堂是不能住了,那母亲和五丫头……”
“咱们就把正明居腾出来给母亲住,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片孝心。咱们住到哪个空院子里都行。至于五丫头,就让她同哪个姨娘挤一挤罢了!”顾老爷挥了挥手,示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接着站起身来抱怨道:“大半夜的闹成这样,我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孙氏一听要把正明居让出来,自己搬到小院子里去住,脸早就拉得老长。顾老爷没有留意,一边往杨姨娘处走,一边道:“我去歇歇——你叫人把外面那丫头的嘴堵上,免得嚎得人没法休息!”
待顾老爷出了门,厅里只剩了孙氏和身边的丫头苏金,她这才愤愤骂道:“真是倒了血霉了,哪里不好烧,偏生要烧寿安堂!二丫头马上就回来了,怎么能住她的院子?难不成,还要我去住孟雪如那个贱东西住过的地方?”
苏金因为放跑了绿瓣,惹来了这一场祸事,早就如履薄冰一般,听了孙氏的抱怨也只嗫嚅着不敢应声。孙氏骂了几句,见她像个哑巴似的,心下恼怒,重重将手上茶杯摔在了她身上。茶水迅速打湿了她的裙裾,茶杯也磕得她生疼,吓得苏金忙跪下来道:“太太息怒……”
孙氏长长的指甲使劲戳了几下她的脑门,刚骂了几句,忽然眼睛一亮。“蠢奴才!快去使一个人给安平侯府报信去,他们不是要请咱们去别邸避暑吗?如今可不是一个正好的机会?快去!”
苏金连忙应是,也不顾自己脑门上的皮都破了,匆匆出了门去。
见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孙氏一个人了,顾成卉蹑手蹑脚地从门边退了回里间,动作无声无息。
刚刚走进里间,细辛就凑了上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我有话要跟您说。”
“你说罢。”顾成卉看了她一眼。
细辛望了望左右,这才道:“我怀疑我们几个方才被困在那屋里,是有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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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42章 不见了
和细辛悄悄地说了一会儿话,当主仆二人进屋的时候,正好听见许妈妈和牵马在聊天儿。
“……所以我说,这回咱们是不幸中的大幸,没人出事。这水火无情,最是伤人哪……”许妈妈感慨着,拍了一下大腿。
也不知方才二人都聊了些什么,牵马一脸的同情:“若不是妈妈说,我都不知道您还有个妹妹。偏生还死得这样惨……哟,五姑娘来了。”说着站起了身来。
许妈妈回头一看,也忙站起来了:“姑娘折腾了半宿,可要歇一会儿?方才我把忍冬她们几个都赶去歇着了,由我和细辛来伺候您罢!”
顾成卉微微打了个呵欠,笑道:“我也是真乏了。给我安排了什么地方歇着?”
“东次间里有张榻子,姑娘将就着凑合一宿罢了。我去给您打水去!”许妈妈忙道。牵马正要张口说“姑娘已洗过了”,就被顾成卉拉了手道:“烦牵马姐姐去给我整整榻子可好?”
这一耽误的功夫,许妈妈已出了门,牵马也只好点了点头,便往东次间去了。
她前脚一走,顾成卉就低声在细辛耳边嘱咐了一句,细辛忙扬声叫住牵马道:“等我一下儿,我也来帮个忙!”说着迈步跟上前去。牵马露出一个笑,二人相携走了。
那边许妈妈回来得也快,没过多久,顾成卉便又洗过了一次脸,躺在了硬硬的榻子上。她吹了灯,屋子里黑沉沉的,只有东次间的门缝里透出了一丝亮光。顾成卉在榻子上静静等了一会儿,忽然亮光被阴影遮住了一息,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姑娘,我问到了。”那人正是细辛。她伏在榻子旁边,轻声地说了一阵话。
说完后,顾成卉皱着眉头沉思了半响,忽然吩咐道:“明天你去找林妈妈。问问她……”说着,声音越发地低了下去,叫细辛不得不凝神去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顾成卉的话说完了,细辛还有些震惊。她忍不住道:“姑娘,您同我说说罢,这是怎么回事……”
在一片昏暗中,顾成卉似乎冷笑了一声。“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等着罢,马上就要揭盅儿了。到时你自然会知道……记住。出去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表现得自然一些。”
细辛不安地点点头,站起身退出了东次间。顾成卉一个人在榻子上翻来覆去,直到东方渐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安平侯府接到了孙氏的口信。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人看望老夫人。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的娘家嫂子,老安平侯夫人——黄氏。
虽然老夫人自小被养在了皇宫里,与娘家哥哥不甚亲近,可因为嫂子秦氏常常进宫里走动探望,因此姑嫂二人关系倒要比亲兄妹还好些。老夫人嫁进了顾府以后,二人一度有些淡了联系,自从顾老太爷过世,互相走动得才又勤了些。
秦氏以往对顾老太爷不是没有埋怨的——此时她与老夫人坐在一处说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又提起来了这个话头:“……你当年嫁什么样的人家嫁不上?唉,也是命运弄人,嫁进顾府跟着我那妹夫操了一辈子的心,哪有一日安生?老了老了还要受庶子连累。也不知他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倒生受了你!”
老夫人叹了口气,碍着孙女就在一边,不好多说,忙拉了嫂子笑道:“说这些不相干的作什么!五丫头,快给你舅奶奶看茶。”
顾成卉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动作轻轻地将秦氏的茶杯满上了。
秦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拉了她的手对老夫人笑道:“我从方才就想说了——按说这丫头接到你身边也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就养成这么好一副气度?落落大方,从容不迫,最可贵的是,她的目光正得很!”
——目光正得很?顾成卉尚自疑惑呢,只听老夫人苦笑一声:“嫂嫂又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你就那么不喜欢二丫头……”
秦氏似乎有些不满似的:“知道你被你家二丫头灌了迷魂汤,我不多说了!我来是有正事。”她顿了顿,笑道:“既然寿安堂需要重新修缮,那在此期间,干脆搬回家里的别邸住怎么样?我早上就吩咐了下去,到了下午东西就能备齐了。”
顾成卉闻言立时立起了耳朵——今天晚上她就要搬去跟何姨娘一起住,若是能够搬进安平侯府的别邸,那自然要好过得多。
“嫂嫂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前两日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我十几岁的时候,你和大哥接我到玉溪沟小住,那一年的春花开得真好……”在娘家人面前回忆起了往昔,老夫人不知不觉地,竟露出了一点少女似的天真神色来。
顾成卉怔了一瞬间。秦氏笑了一声道:“可不……现在的花儿不知怎么,开得都没有以前好了。”
“祖母,舅奶奶……您们说的别邸在哪儿呀?”顾成卉问道。
“瞧这丫头,等不及要去了!”秦氏闻言爽朗一笑,道:“京郊有个叫望月山谷的地方,景儿特别好,你跟了舅奶奶去保证不后悔……”说罢,有点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顾成卉的头。
望月山谷!玉溪沟!顾成卉差点没笑出声来——世上的事竟有这么巧的,自己刚买的田庄不就在那儿么?说不定这一次能够亲眼见一见自己的田庄了……
秦氏转头带了几分催促地对老夫人道:“既然你也跟我一样的心思,那下午我就使车来接你和几个孙女儿。”
“可二丫头后天就要到家了……”老夫人有些犹豫,“总不能让孩子回家一看,空空荡荡没个人在。等她回来了我们再一块去罢。”
顾二这么快就要回来了?顾成卉有些吃惊。
秦氏听见顾二的名字,脸上就闪过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她都做人媳妇这些年了,你还担心她。当初就是个心狠的——罢了罢了,你也别这么为难。到了后天,我再来把你一家大小都接走就是。”
老夫人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个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还是嫂嫂最心疼我。”
秦氏白了她一眼。
姑嫂二人大概是要说些体己话儿,很快就找了由头把顾成卉支走了。顾成卉带着丫鬟,一路回了寿安堂。此刻寿安堂里人进人出,俱都忙得一头汗。不光她和老夫人各自派了丫鬟仆妇在寿安堂清点东西,还有来帮忙抬箱子、清火场的丫头小厮,一时间寿安堂倒成了最热闹的一处地方。
跟正在监督下人的林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后,顾成卉与橘白二人就径自走向了西跨院。
作为最初的起火点,西跨院损毁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顾成卉的正屋后头,本来有一排下人住的罩房。罩房两侧各有一间库房,装的都是平时不用的衣服、料子、家具摆设和一些杂物。顾成卉拎着裙角,绕到了正屋后面一瞧——下人房子烧掉了一大半,屋顶上的瓦都融了。右边的库房已经彻底付之一炬,瞧那样子,连进去看看的价值都没有。
所幸左边装衣料的库房倒只是被熏黑了墙壁,顾成卉抬眼望去,正好看见细辛从这间库房里走出来。两个肩上抬了一抬箱子的仆妇跟在后面,细辛一边往手里的账本上记东西,一边道:“你们两个当心些……忍冬在外面归拢箱笼呢……哟,姑娘来了!”
细辛小跑几步来到面前,很有几分痛心地道:“姑娘,咱们放在右库房里的暖炉、香炉、烛台什么的,全完了……一件儿也没救回来!”
顾成卉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横竖都是府里的财产,她倒不太心疼。等房子修好了,再管府里要就是了。细辛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继续道:“咱们屋子里的东西损伤的倒是不多——不过……”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顾成卉耳边道:“姑娘是不是把地契银票和一些细软带走了?我和忍冬找了半天也不见,您又不着急……”
此时后院中没有什么人,只有细辛橘白两个大丫鬟。顾成卉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来,给她们看了一个角。顿时两个丫头都带了笑容,细辛嗔道:“这么重要的事姑娘也不说一声,若不是我猜着了,只怕忍冬要厥过去!”
“你还是快去给我找一个荷包来罢,都散着放在我袖袋里,难受死了。”顾成卉笑眯眯地道。“重要的东西我昨天晚上都收好了……呃……”
她的神色逐渐变了,忽然叫了一声“糟了!”
“快去找找那个腰牌还在不在!昨晚上我把这个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顾成卉很少露出这么无措的样子,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儿。
细辛唬得一跳,忙道:“半夏在正屋里清点东西呢,姑娘别慌,肯定还在!”说着自己可也有点儿慌了,忙不迭地往正屋跑去。
顾成卉忙跟上了。可还没等她们二人走进屋里,却见半夏先白着脸冲了出来。顾成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半夏一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后急急地对她们低声道:“姑娘,那块腰牌没了!”
顾成卉沉下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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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43 入住关月山居
顾成卉记得很清楚,那块腰牌原来是放在一个银白丝绣鲤鱼荷包里,挂在了妆台一角上。
几人冲进屋里一瞧,只见那只荷包正静静地躺在妆台上,大概是方才半夏动过了。打开看了看,荷包里有十几颗长辈给的见面礼金珠,都仍旧好好地装在袋儿里。不见了的,只有沈晏安给的那块腰牌。
那么肯定就不是小厮仆妇见财起意了。
顾成卉倒出金珠来一数,一颗都没少。她冷笑一声,低低地叹口气道:“我这位二姐姐啊……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身边围着她的三个丫鬟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半夏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问道:“二小姐……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可还没回府呢……”
“难道还劳动她亲自动手?自然是有人供她差遣。”顾成卉把玩着一把金珠冷冷地道。“照我看,只怕那人不是不想伪装成顺手牵羊,不过这金珠委实又多、又打眼。若是拿了这金珠,保不准什么时候被人瞧见,就万事皆休了……那人倒是分得清轻重!”
“那、那咱们怎么办?”细辛的脸色已经白了。“既然有人不安好心,要是捅出去了,那姑娘的名节——”
顾成卉摆摆手。“我看,她们倒不是冲着我的名节而来的。不然恐怕一早就闹开了……你们放心,我知道这块腰牌要上哪去找。”
说罢,她将金珠放回荷包,装进袖袋里,也不打算再跟几个丫鬟多解释,自己匆匆地出了门。
忍冬正在院里指挥丫头小厮整理箱笼呢,见了顾成卉出来忙走上一步笑道:“姑娘来了?您看什么时候把东西搬到关月山居去好?”
顾成卉的神色早已换成一派云淡风轻:“上午太太已经派人跟何姨娘打过了招呼,你什么时候归拢好了,就什么时候搬罢。”说罢没等忍冬回话,径自走了。
忍冬楞了一愣,回身继续点验箱子。此刻太阳已升得高高的。她身旁忽然投下了一个暗影。忍冬抬头一看,原来是许妈妈。
许妈妈神色中混杂着不忍和不忿,轻声对忍冬道:“最近姑娘是怎么了,竟突然对你冷淡了这许多……我瞧着,都有一些心酸。”
忍冬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许妈妈又道:“想必姑娘是对你起了误会。你也别担心,我还有几分老脸,豁出去替你说和说和,姑娘或许能看在我面子上……”
一声轻叹,忍冬打断了她。“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事情也没有这样简单……妈妈知道许公子罢?”
许妈妈忙点了点头。
“许公子前些日子帮了姑娘一个大忙。”忍冬口气里有些幽怨。“我当时是有些不赞成的。本来姑娘就不该和外男往来这样频繁。如今又欠了这么大人情……我心里担心。不免多劝了几句。可姑娘却因为这件事对我着恼了……许公子那边听说了,不知道又对姑娘说了我什么,反正——我是彻底失了欢心。”
许妈妈恍然大悟的表情里,又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怪不得你不叫我去。我说话哪里顶得上许公子管用呢……那细辛呢?她在姑娘面前面子可大。”
“妈妈以为,告诉许公子我劝姑娘不要多与外男来往的人是谁?”忍冬冷笑一声。
许妈妈不说话了。过了半响,她叹了一声,安慰道:“一时的事儿,总会好的。你也跟姑娘服服软……”
“凭什么?”忍冬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忿地低声道:“明明是姑娘做错了,凭什么我就不能说?若姑娘只管错下去,你等着我去告诉老夫人的!”
正说着话,只见那边细辛和半夏过来了。二人忙闭了嘴。
细辛走了近来,刚刚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忍冬沉着一张脸,叫住了两个婆子,吩咐她们挑了东西。送到关月山居里去。自己拉了许妈妈的手,笑道:“妈妈的东西在哪里?我先使人给你抬过去,挑个好地儿……”热情洋溢地说了一串儿,一派忙活劲头,没给细辛留个说话的余地。细辛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只好自走了。
一众丫鬟仆妇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把西跨院的东西点检完毕,一只又一只的箱笼被挑着抬着,送进了关月山居。何姨娘正倚在院门口,一面磕瓜子一面瞧着箱笼,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顾成卉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一片瓜子皮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其中一只箱笼上。一个小丫头忙道:“姨娘怎么不看着些儿!怪脏的。”拉下袖子掩着手,把瓜子皮扫落下去。顾成卉暗暗皱了皱眉头,抬眼一看,何姨娘两眼正盯着她,也不行礼,又往嘴里送了一颗瓜子——显然是有意为之。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感受到了顾成卉的视线,忙悄悄拉了一下何姨娘的衣袖。
她的动作都落入了顾成卉的眼里,只是她也不生气,站住了笑眯眯地道:“看来我要叨扰何姨娘了。”
何姨娘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来就是姑娘的院子,哪里要这么客气。只是既然太太以前发了话把院子给了我住,也只好委屈姑娘住在西厢房里了。”
她心里还为着顾成卉前段时间不肯援手而怄气呢。顾成卉心知肚明,也不生气,只点了点头,越过了何姨娘身边。
许久没有回来过,关月山居变化倒还不大——依然那么幽雅清净。只是一处角落里扫了一堆瓜子皮儿、花生壳儿,显然是何姨娘留下来的。顾成卉拿出了从府里领来的钥匙,把库房、下人房的门都打开了。——何姨娘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伺候,又没有什么财物,这些屋子一向都是锁上的。此刻见了顾成卉的排场,她不由重重“呸”了一声,吐出一片瓜子。
四个大丫鬟、许妈妈还有一众婆子小厮把东西都归置好了,顾成卉又安排了众人的住处,待一切都收拾完毕,她从袖袋里拿出两块银子来,笑道:“你们忙活了这么半天,可是受累了。拿着这银子去大厨房,给你们整治一席水酒,中午都不必来伺候,且去消遣消遣。”顿时几个婆子脸上喜笑颜开,众人忙上前行礼道谢。
细辛上前接过了银子,见入手足有二两重,当即笑道:“姑娘好大方!只是中午您要歇午觉,身边没个人伺候可不行。”
“不过是在床上歪一歪,哪里用得着你们伺候?快走罢,留在这儿倒要吵了我睡意。”顾成卉笑着直摆手。
许妈妈仍有些犹豫:“我不爱吃酒,姑娘身边不能没人,要不然……”
“妈妈不肯吃我的酒席?”顾成卉眼波一转,白了她一眼。
许妈妈咬了咬嘴唇,静了半响,转而笑道:“既然姑娘盛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才是嘛!”顾成卉顿时笑开了,打发了众人出门。
细辛落在最尾,跨过门槛的时候,顾成卉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一句。细辛点点头,神情不变,镇定自若地出门,笑着招呼了众人一道走了。
何姨娘站在院子里头,看见一帮家下人说着笑着出了门,看了顾成卉一眼,提脚就要进屋。顾成卉叫了一声:“何姨娘留步。”
何姨娘一张脸拉得长长的,转过身来看着她。
“姨娘的事儿怎么样了?太太可回心转意了?”顾成卉笑问道。
何姨娘冷笑着嗤了一声,“原来姑娘还记得!我何德何能要姑娘替我操这个心。不劳您惦记了,我已经没事儿了。”
顾成卉看了她一眼。——太太无缘无故要发卖姨娘,本来就有些说不过去。如今一点风声也没听见,何姨娘却又没事人一样了……联想到昨晚何姨娘替绿瓣求情,顾成卉微点了点头笑道:“没事就好。过两日等二姐姐回来了,祖母和太太要带我们几个姐妹去安平侯府别邸避暑。到时候还要姨娘多替我看顾看顾屋子了,免得有些什么蟊贼进来。”
之所以提起蟊贼,就是为了能够让何姨娘想起绿瓣来。果然她若有所思地静了一静,随即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问道:“主子们都要走?连太太也……那……那府里留谁主事?”
“左不过几天的工夫,太太留一个管事妈妈下来主事,也差不多了。再说寿安堂修缮,往来人多眼杂,女眷们避一避,父亲也是乐意的。”顾成卉笑道:“到时府里,可就只有几位姨娘了。”
何姨娘转动着眼珠,半响没说话。顾成卉微微一笑,冲她点点头,自己转身进了屋。
进屋后,她轻轻把窗户推开了一点缝,只见何姨娘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也回去了。
何姨娘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也不知道这一次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来。顾成卉一面想,一面放下了窗户。稍等了一会儿,见关月山居里陷入了一片静默,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转身钻进了一排下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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