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可谁能想到,一刻不敢松懈地拘了他这么久,那个孽子竟然一闹就闹出了个大祸!冯立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如今看见他惹上了杀头的罪过,哪里又能撒手不管?更何况自己的仕途恐怕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打击!
可是既然顾文远找上了门,而没有直接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告御状,这事就还有转寰的余地——
这时,顾老爷淡淡地道:“我所图的。不外乎是为我的女儿……”
“那是自然!”冯唯勤连连应道。“不知道……顾大人心中可有了什么盘算没有?”
顾老爷微微有些着恼地道:“如今我的女儿已成了这个样子。这一辈子都毁了,我倒要问问冯大人有没有什么盘算!”
冯唯勤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心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做了决定,笑道:“顾老弟——”他的称呼忽然变了。“七小姐年纪小小,若就此叫她青灯古佛、清苦一生,我心里也是不忍的……为今之计,倒不如咱二人结作亲家——我们亏欠于她,七小姐到了我家来,我们必然待她如同亲生一般,也全了你一席慈父之心……”
书房里静静的,顾老爷似乎十分踌躇,不住地捋着他一把文士胡。冯唯勤面上瞧不出来。心下却不住打鼓。顾文远同意了自然是最好,他们家不过是娶一个姑娘回来罢了。而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捅到圣上面前,保不住的可不光是儿子了……直到他嘴边一丝刻意挂起的微笑都僵了,才听顾老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冯立无德无行,心性不佳。怎堪良配——”顾老爷瞧了一眼冯唯勤的脸色,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如今,我那可怜的七丫头又能怎么地……罢罢,这件事,就按冯大人所说这么办罢!”
冯唯勤这才感觉到自己一口气呼了出来。他忙对顾老爷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可耽搁不得。顾老弟不妨留下来与我一道用饭,定一个办亲的良辰吉日。我那孽子怕是出去躲祸了,这件事一定下来,他也好早些回来迎娶令千金……”
顾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午饭便不必了,我回去便等着冯兄将庚帖送来。我还有事要找巡防司沈骑都尉,恕我不奉陪了。”
“庚帖一定马上送到。我也明白,那孽子干下这等好事,这门亲事实在是拖不得,定要越快越好——”冯唯勤见顾老爷脸上神色还算满意,又道:“莫非亲家还不知道,沈家那二小子昨日已领了命出城了?”
顾老爷一怔:“这又是因为什么——”
“哎,还不是因为那些乱党贼子!不过也算是他一个大契机——听说沈晏安办差办得好,皇爷在这件事上是越发地倚重他了……”二人一路说,一路朝外走,冯唯勤也没强留顾老爷下来用饭,而是亲自将其一路送出了府门外。眼看着顾老爷的马车逐渐远去了,他这才一脸阴郁地回了府。
顾府的马车一路咔哒咔哒地,走上了东阳门大街。街上的行人逐渐汇成了人流,声音越发嘈杂了。而这喧嚣的人声却即将在下一个路口处逐渐安静下来——顾老爷在车里坐直了身体,扬声道:“下一个路口转弯,我要去顺天府。”
反正七丫头的前途已定了,只要冯、顾两家抵死不认,流言就是闹到了天上,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顾老爷前思后想,觉得实在无须担惊受怕——便在顺天府大门口下了车。
半个时辰以后,他从衙门正门里踱步出来了,心里转着的,是一个叫作“王六阳”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顾老爷深深松了一口气——看来五丫头果然与这事无关!而同时浮上他心头的,还有对顾成华的重重疑虑。随着她一席话中越来越多的东西站不住脚,顾成华那晚的表现,可谓是太荒唐了……!
这件事。得早些告诉老夫人知道才行。顾老爷嘱咐车夫一路抄近路快马加鞭,还不到两刻钟,就赶回了顾府。下了车他直奔后院,匆匆回到正明居,使小丫头通报一声,便踏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现在正明居里可是有点儿太挤了。
寿安堂还没有修完,作为顾府的老封君,老夫人自然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正明居主屋住下了;由于失火后众人几乎是马上就去了安平侯府别邸,顾老爷和孙氏也就没有从正明居的次间里搬出来。
从望月山谷回来以后,高烧昏沉的顾七在二门口就出了血——情急之下。孙氏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屋子旁边的东稍间里。随之增加的还有好些个伺候的丫头婆子——再加上原本就在正明居后头住着的杨姨娘。一时之间竟住了五个主子,正明居挤得像个乡下地主院儿似的,几乎塞不下了。
因此顾七今儿的烧一退,醒过来喝了几口水以后。孙氏就想将女儿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清清静静地养病,顺便自己也跟过去,方便照顾着。
虽然顾七只醒了不一会儿工夫,便又昏睡了过去,可孙氏已是高兴得多了。她一面吩咐下人做事,一面对身旁的顾成华道:“……你妹妹今儿个醒来一会儿,可很快就能全醒啦。到时把身体好好调养调养,也未必将来就准不能生了!”
顾成华强笑了笑。
孙氏原本叫她来。是为了盘问她昨晚之事的,可忽然听说顾七醒了要喝水,顿时什么都全忘了。即使小女儿都又昏睡过去好一阵儿了,孙氏仍还没有念叨够。
顾七才多大?现在就惦记着,怕她将来养不了孩子。可自己嫁出去都好几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见母亲这样着急过……顾成华满心不舒服地转开话题道:“……母亲可听了我的,把账上亏空都补上了?”
孙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转起脑子来有点力不从心了——“哦……我补上了六千两。你听我说,实在是我手头上如今只有这么多了。短少了的,以后再慢慢补上,也是一样……”
顾成华莫名地有些烦躁,又生怕母亲一会儿拉扯自己问个没完。她忙推脱道:“母亲要搬走了,我还得去见一见祖母,与她说说话……”说罢站起身来,胡乱行了礼,便往外走。
身后孙氏的声音还在说:“我已同她说过要搬走了的,你又去是做什么——”顾成华充耳不闻,只装作没有听见,直直朝外头走去。
想了想,顾成华抬步朝老夫人的屋子里去了。昨晚她在祖母面前斥责了庶妹、牵扯出了许妈妈,不免有些过于激烈了,如今正是应该去使点手段讨回祖母欢心的时候——
没料到还没有走到正屋跟前,忽然一阵风将顾老爷的声音送进了她的耳朵里:“……二丫头怕是被什么人挑唆了……顺天府文书……那庄院,分明是属……叫王六阳的人所有……与五丫头毫无干系。”
顾成华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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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73章 中途拦截
“也不知道二丫头是不是受了什么挑唆,行事竟然这样大胆莽撞、糊里糊涂。那可是她一父所出的亲妹妹——!可你瞧瞧她,简直把五丫头当成贼来防……在江州过了几年,心胸怎地变成这般……”
在顾成华朝院子外走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祖母这几句话。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留档的地契文书上,名字会从顾成卉变作了王六阳。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手到擒来的事,忽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折……这下叫她如何在祖母、父亲面前解释?
顾成华拖着脚步,走出了正明居大门。
心不在焉地走了两步,身边响起一句“这不是顾二小姐吗?”叫她停下了步子。顾成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淡黄衫子的中年妈妈,身后跟着两个婆子。那妈妈瞧着眼生,只有头上发髻梳得特别紧,光光地贴在头皮上露出脑门,仿佛有人扯着发髻一拉,满头的头发都会被拉掉似的——顾成华顿时想起来了,展颜笑道:“哟,是花妈妈!舅奶奶身边一向少不得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我们老太太有点话,要托给老姑奶奶知道。二小姐可是有事儿?莫叫我们耽搁了您。”花妈妈腰板挺得直直地,笑着对顾成华道。
顾成华瞧了她一眼,有些纳罕。怎么两天不见,侯府的人态度就变了……因为顾七一事,在京郊别邸之时,侯府人面对顾家人的时候,都有些没底气。如今花妈妈言语之间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对顾成华的态度还透着隐隐的亲热……
顾成华顿了顿,一瞬间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她走上来一步,压低了声音对花妈妈道:“嗳哟,妈妈可真是来得不巧了。祖母一向最疼爱我七妹,出了那个事以后……她就一直没缓过来。在京郊的时候还自强撑着,一回来就病倒了……”
花妈妈吃了一惊。眉毛高高抬了起来道:“这可从来没听说!老姑奶奶病得可严重?那我不得赶快瞧瞧去……”
“妈妈可别去!祖母特地嘱咐了,叫我们一律不许告诉侯府知道。她生怕舅奶奶得知了心里不好受……你这一去,祖母不免又添了心事,病就更不容易好了。”顾成华叹了口气。
听她这么一说,果然不好去看了。花妈妈问了一句老夫人的身体,在正明居大门口踌躇着犯起了两难。“我们老太太还有言语要传呢……”
顾成华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了几息工夫,轻声道:“若是方便告诉我的,我去替妈妈传这个话也恰当。”
花妈妈犹豫了一瞬。她想起顾府众人辞行之前,顾成华特地去看望了秦氏一事,当即下了决心笑道:“二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我们老太太多亏了您那一席话。心里才好受了些……那还得劳烦您替我们几个转达了。”
说到这儿。她身后的两个婆子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顾成华装作没看见,含笑道:“门口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妈妈去我院子里罢。”说罢。将一行人领到了自己的院里。花妈妈抬眼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陈设,这才有些矜持地开了口。
“老姑奶奶走了以后,我们老太太在京郊别邸里又住了两日,直到今天上午才回了侯府。这两日里头,老太太把别邸封上了,不许进不许出,所有的下人都拉了出来,挨个儿查问了一番——她就是想查一查,看看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妈妈用眼尾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两个婆子。见她们都垂下了头,又道:“这一查,当真查出来了点东西!原来七小姐失踪的当天傍晚,她们这几个没规矩的,躲起来偷闲抹了会儿牌。其中有一个连赢了好几把。另一个就起哄要那人请吃酒。她们狂得忘了,果然去吃了不少,一个个儿喝得醉醺醺的,等七小姐的事闹出来了以后,这个——”她拿手点了点其中一人,恨声骂道:“她是管后花园的——这才发现不见了钥匙!”
顾成华只觉后背一颗汗珠顺着脊梁滑了下来,消失在身上的层层苏锻之中。
那婆子得了花妈妈示意,嘟嘟囔囔地道:“那天抹牌的人里头,赢钱的和起哄的都是生脸孔……反正是顾府的下人,我们也没有问到底是哪个主子身边的。横竖她们乐意请客……便去了……”
乐妈妈哼了一声,看着顾成华瞪大了眼睛不说话,心中有几分得意。——口口声声是我们侯府的错儿,结果怎么样?她怕顾成华一时还理解不了其中深意,又解释得更白了一些:“想来偷钥匙的人,就在那天吃酒的人里。不早不晚,偏偏那一天起哄吃酒,恐怕那两个顾府的下人,是脱不了嫌疑的……”
“这还了得!”顾成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就去把当日随行的人叫出来,让她们两个认认,看看在不在我的院子里。若真的查出来了,我定要剥了那二人的皮!”不待花妈妈答话,她转头向一旁侍立的念奴扬声道:“你去把红鹤、春兴儿,还有来喜家的统统叫出来!莫忘了,让来喜家的把当日随行的小丫头也都带来……”
花妈妈眨巴着眼睛,吃了口茶笑道:“不瞒二小姐说,老太太今日吩咐我带了她们两个来,其实也正有此意,想在顾府里认一认人。但毕竟是失礼了!我方才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顾成华嘱咐完了,听了这话,不免对她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可准?当真是我们顾府里头的人不成?”
“若是不保准,我哪敢带着她们来?”花妈妈道。
“没想到……唉,当真是太过出人意料了!”顾成华皱眉道。“可怜我七妹,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听她提起顾七,花妈妈忙问道:“七小姐的高烧可退了?”
“退是退了,人却还昏沉着。也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没有,若是恰好见了掳她之人,岂不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顾成华这句话说得倒是十分真心诚意。
花妈妈点点头,又道:“我们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回来以后谁也不许多嘴多舌,往外说一个字。我们走之前老太太还问了,不知道外甥老爷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将她塞进哪个荒远尼姑庙里去呗!难道留在京里丢人不成……顾成华心里嗤了一声,正要开口,门口响起一声通报道:“少奶奶,人来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一行仆妇丫鬟从外头走进来,给顾成华行了一个礼,便束手站住了。
顾成华瞥了花妈妈一眼,冲一行下人努了一下嘴。花妈妈立即对那两个婆子道:“还不快点儿看看?”
两个婆子早在众人进屋时就眯着眼不住地瞧了,此时又是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过了半响终于对花妈妈和顾成华道:“与我等吃酒那二人,不在这些人里头。”
顾成华松了一口气似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将自己的下人打发回去了。花妈妈想起了什么,却有些犯愁:“——二小姐的人她俩是瞧过了,可当日去别邸的还有不少人呢……”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包括老夫人、孙氏在内,那么些个顾府的主子,哪个身边不是一堆下人?本想着来禀告了顾老夫人,自然能够将所有人集中在一块,好好验看一遍。可没想到来了之后才知道顾老夫人病倒了!这还怎么好去劳动、折腾一个病人?
顾成华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她心里顾虑,想了想便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我从前在家时,与书法丹青一途也有些心得。不若叫她们将那二人的特征相貌说来我听,我尽量描画下来,到时拿了给母亲看,按图索骥不就得了。”
“这个主意当真不错!”花妈妈笑道,“没想到二小姐还有这一手,倒比得上官家手段了!”
顾成华微微一笑,叫念奴去取了笔墨纸砚来。待墨磨好了,那两个管钥匙吃酒的婆子忙恭恭谨谨立在一旁,怀着几分敬意道:“赢牌那人,瞧着三十许人的模样,一张这样的脸孔白白的……”她双手在自己脸上比了两下,表示出了一张方脸的样子来,“中等个头儿,穿一身浅蓝的衫子……”
这么比比划划说了大半个时辰,顾成华笔下两个人物算是有了大致的模样。花妈妈一直在旁边瞪眼瞧着,见她果然画出来了两个似模似样的人来,登时啧啧称赞道:“二小姐这份天资可真是了不得!府上有了这么两幅画来找人,我回去跟老太太也尽可以交差了!”
“妈妈且慢。我还有一件不情之请——”顾成华将画摆在窗口风干,郑重道:“若是舅奶奶知道了祖母因为七妹一事生病,心里只怕也不会好受。妈妈回去就替我把这件事瞒住罢——其他照直说不妨。”
花妈妈想了想,一笑道:“二小姐的孝心当真比金子还贵重些!我照您说的办就是。”
顾成华满意地一笑,吩咐丫鬟去取了几块颇有分量的银子来分给了三人,宾主相视一笑,花妈妈就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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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章章尾没有要感谢的名单,有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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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两个十八岁少女(?)在街头一路狂奔,到底是为了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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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74章 转投阵营
两张画着水墨人像的宣纸,偶尔在微风中被吹起一个角。风一过,黄铜莲花纹镇纸的分量又迫使这两张宣纸老老实实地躺回桌上。
一只白素手挪开了镇纸,将画儿提了起来。
“你打听回来的消息可准?五妹妹当真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去望月山谷?”一道圆润的女声缓缓地道,叫人听了便觉得主人十分端庄可亲。
另一个声音道:“准准的,我问了不少人。老夫人甚至还跟牵马说过,‘五丫头有时候也太简单了,咱们这等人家还是要有些排场的好。’这等话。”
先前那端庄的声音“嗤”了一下,含着一点莫名的笑意:“我这五妹妹一副小家子气的穷酸相,没想到这一回倒是帮上了她。算了——她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却没法儿说是她派人去偷钥匙的了。”
两只纤巧的手将画纸轻轻一扯,嘶啦几声,人像画儿就碎成了几片。“你拿去烧了罢,我再随便画上两张就是了。”顾成华含着浅淡的笑意,将几张碎画递给身前一个中年妈妈。
那妈妈生着一张方脸,肤se倒是白净,接过来了低头瞧了一眼,笑道:“姑娘画得还真像。”——正是那画上其中一人,方才却不在屋里。她朝顾成华行了一礼,捧着画纸出了门。
原地坐了一会儿,顾成华忽然叹了一口气,扬声吩咐念奴道:“我要更衣,你去找一套颜se素淡的来。”
念奴忙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两三套衣裙。顾成华用两根手指捻着挑了一边,很不满意:“月白、湖蓝……太鲜亮了。你去把我那件鸦青的褂子取来。”
鸦青……少奶奶往日还总嫌那衣服暗沉,显得她老了。念奴虽然纳罕,可也不敢多说一句,匆匆按照她的吩咐办了。顾成华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将头上那支红翡滴珠金头凤步摇取了下来,又取了帕子将脸上脂粉擦了,这才道:“好了,咱们走罢——耽搁了这许久,也该去见一见祖母了。”
顾成华可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却离事实不远矣——老夫人最近,身子还当真有些不好。
想到这儿,林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熄掉了药炉子。她手上稳稳地把药倒进了一只白玉青花瓷碗里,小心地放在一个托盘上端了出门。
茶水房在老夫人所住的正屋后头,林妈妈来到了廊下,将托盘放在了风口上吹凉,直起身的时候忽然听见一旁的稍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声气她听着耳熟,可又不是寿安堂里的下人,她一时疑huo,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老爷去了顺天府……这样重要的事儿,若不是姑娘自己听见了,……还要meng在鼓里。你倒是告诉给我听……怎么做的事……”
林妈妈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起了bo澜,一双眉头越皱越紧,悄声走了几步来到那稍间后头。
一个小丫头含着委屈的声音透过窗户,送进了她耳朵里——林妈妈立刻就想起来,这是原本寿安堂里负责烧水提饭的绒线儿。“钱妈妈,我不过是一个三等的丫头,哪里时时刻刻就能在老夫人身边了?自然有许多话,是我听不见的……哎唷!”
“还顶上嘴了!可别忘了,你家老子欠的那些个赌债,若不是姑娘替你家还了,恐怕你母亲你妹妹如今都要落在勾栏院里!”那叫钱妈妈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道:“叫你留神听一听老夫人这边动静,可不是说叫你上前去你再去。我的意思,你懂了没有?”
绒线儿懂没懂,林妈妈没有听见。她此时像是一只燥热天里的炮竹,蓄势待发,气势汹汹地疾步绕到了前头,打算将钱妈妈堵在里面。
她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姓钱的,随着二小姐陪嫁到了江州几年,如今胆儿竟越发肥了!恐怕她是忘了大门大户的规矩了……
才将将走到门前,一个人影儿从正屋里步了出来,见到林妈妈顿时扬声道:“林妈妈!可真巧!”
屋子里的声音顿时熄了。
林妈妈懊恼地抬眼一看,原来是牵马。牵马忙笑着道:“老夫人才说了,让你去把五小姐叫过来。我一出门,就瞧见你了……”
“早上不是才见过了,怎么突然又要叫五小姐来?”林妈妈眼珠儿在稍间门上转了转,很有几分不情愿要走。
“噢,妈妈还不知道呢。方才二小姐来了……”牵马压低了声音,“跟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嗳哟,哭了一脸的眼泪……老夫人就让我来找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妈妈觉得她语气里似乎对二小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念头横亘在心头:今儿个钱妈妈是要逃过一劫了。
顾成华就在主屋里,以她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眼睁睁让她把打探长辈屋里消息的罪名,安在她的陪嫁钱妈妈身上?
没等林妈妈应话,屋里门一开,走出来一个方脸白面皮的中年fu人,正是钱妈妈。牵马愣了一下,道:“哟……钱妈妈在这儿呢,我竟不知道。”
“是,好长时间没回京城,来找绒线儿说说话,问问她娘。”钱妈妈面上浮起了一个得体的笑意。
林妈妈木着一张脸,满心怨气地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去叫五小姐。”说罢转身提步就走,把钱妈妈一句招呼“哎……”给扔在了身后。走出去了好几步,还听见牵马隐约道:“……别在意,林妈妈她也忙……”
她一颗心里充斥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林妈妈脚下飞快,冲出了正明居院子,一路冲进顾成卉的关月山居时,面上隐隐的怒意还没有消。
“妈妈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顾成卉顶着一脑门子的白纸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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