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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眼见陈放然略微有些犹豫,朱小手混在人群里叫了一声:“顾老三将我们骗进局里,他自己倒拿了钱脱身!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叫顾老三出来!”
此话一出,陈放然果然又嚷嚷了起来——顾老爷顿时头大如斗。正话反话、好话坏话他都说了半天了,别的成效没有见着,门倒是叫纷纷飞来的石头给磕掉了漆——方才有一块石头直直从他头顶儿上砸过去,差点把他开了花,几乎将他的怒气全吓跑了——虽然身后站着好几个家丁,可顾老爷的目光从眼前这群人身上一一划过,嘴里直发苦。
左边的这个,是肃亲王侧妃的娘家侄子;他身边的,跟朝中阁老家关系不浅;打头儿的,还是永福郡主的亲儿子……这群少年之所以成了京里人人头疼的纨绔子弟,个个儿都有自己的本钱。
随着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少年们越发蠢蠢欲动,推搡之间,已经有人抽出了腰间的鞭子。顾老爷只觉血管一跳一跳的,忙扬声道:“这件事内中原因复杂,大家有话不妨随我进府里去说——咱们坐下来好好儿谈,如何?”
想不到顾老爷竟忽然主动要将他们招进府里去——陈放然一时倒有点愣了。不过他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当即一挥手,“既然顾大人这么说了,哥儿几个们,咱们进去!”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好像能进得顾府,对他们来说,便如同攻城略地一般了。
顾老爷长长拉着一张脸,示意身边的顾庆将这一行手握棍棒武器的人,都给领到了前厅里去等着,一扭头,却看见了影壁后面的顾二太太,当即一愣,忙急道:“弟妹怎么出来了!都是一群莽撞人,你一个女眷……”
顾二太太没答话,眼珠在远处孙氏身上打了几个转,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位海丰二婶也是个妙人,她方才在影壁后头时,不住回想起方才无意间听见丫鬟议论的几句话——“府里最近手紧着,哪里有那么多钱去赔”……此刻又看了这个阵势,她已经在心里转过了好些个主意。
趁着这个时候孙氏不在顾老爷身边,顾二太太忙低声对大哥道:“这一回的祸事,说到底也是由我嫂子和三哥儿引起来的。大哥虽有心帮扶我们一家子,可您瞧瞧方才的这么些人……若都要大哥自个儿掏腰包来赔,可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什么样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往外送!”
顾老爷微微愣了愣,瞥了她一眼,心下已经隐隐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大嫂这一次的事儿,做得实在是失当。不如就叫她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赔……大哥何必为她顶着?”顾二太太心里算盘打得响着呢:若是只有顾老爷一个人拿钱贴补,能有多少?更何况眼见这一群闹事的人都是不好惹的,到了最后大家把钱一分,她自己能落下多少,那可真是说不好的事。
远远的,孙氏见二人凑头在一处说话,不禁往这边张望了两眼。
虽说近来对孙氏的不满越来越深,可是毕竟相伴多年,又一块养育了三个儿女,顾老爷心底终究还是留下了一分往日的夫妻之情。
听懂了顾二太太的话,他当下摇头道:“弟妹,虽说你嫂子这一次行事轻狂了,可我也不能瞧着她不管。你不知道,她这一次用的就是自己嫁妆钱,恐怕也赔了不少进去。事到临头,我只好顶起来……”他自觉胸中豪气万千,“这事我自有主意,弟妹你还是快回后院去罢!这里不是妇人呆的地方。”
顾二太太不好再劝,眼看着顾老爷走了,这才咕咕哝哝地也往后院去。另一边的孙氏见他二人散了,自己也忙几步赶上来,问道:“弟妹,方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顾二太太望着她,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大嫂好福气,找了大哥这样的人!他只说,要替你将这些债一并担起来呢……”
孙氏一愣,忙问道:“莫非他的意思是,要真个儿拿钱去赔?”
“可不!”顾二太太笑吟吟地,“有了大哥这句话,我也放心了。还是大哥分得清楚轻重,又知道惦念着家人……”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孙氏已经无暇去听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此刻心里没有感动于丈夫的做法,也不是心疼银钱,而是一阵一阵的恐慌和失措。
她险些忘了,顾老爷一向是从不看后院的帐的!因此他还不知道孙氏挪用了一万多两银子,至今账上还留着一个五六千两银子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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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80章 闯门
陈放然由小厮领着,大喇喇地进了花厅,歪坐在顾老爷下手的一张圈椅上。他一脚撑着地,将圈椅顶得悬空了一半,身子一前一后来回晃悠:“……有道是父债子偿,子债父还也是应该。顾大人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儿?”
顾老爷只觉看他一眼,自己脑仁儿都会发疼,扭过了头去道:“你们说我三子通过骗了你们投钱,他自己从中谋利了……可有什么凭据没有?”
这一句话,倒把几个纨绔给问愣住了。有个姓尤的脾气最爆,听了这话一拍桌子喝骂道:“他做了就是做了,莫非哥几个还扯谎不成!”
听着话音儿不对,陈放然也替换上了一脸凶相,盯着顾老爷。
顾老爷瞧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手上没有半点凭据,当下一颗心落回了肚里,也不惧陈放然了,优哉游哉地吃了一口茶。几个滋事的少年对视一眼,刚要拍桌子,偏巧在这时,门外小厮通报道:“老爷,二小姐来了!”厅中众人不由一怔——一群男子争论议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做什么?
别人还不怎么地,朱小手却低声叫了一句“不好!”——接着马上凑头过来,低声对陈放然道:“他们家的二姐,比寻常精明男子还要难对付几分。咱们手上无凭无据,怕是要吃亏……陈兄最好还是将那顾老三找了来,那才是个草包。”
在这群闲人里,朱小手算是脑子好使的——他个性油滑多狡,以前给陈放然出过不少主意,因此倒也十分得他看重。此时军师一说了话,陈放然当即站起身来,把圈椅拽过一边,瓮声瓮气地道:“爷要上净房!”说罢谁也不理会,直直地走了出去——正好与进门的顾成华擦身而过。
陈放然皱着眉头,十分无礼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一张银盘脸、梳了一个妇人头。随即撇撇嘴角,一脸瞧不上的神色走了——身后好像顾成华还“哎”了一声,他也只作没有听见。
出了门,他立即轰走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左看右看地张望起来,随即选定了个方向,信步走去。
此时的关月山居里,气氛与前院花厅里可截然不同,正是一派轻松愉快——虽然没有亲眼瞧见每一个细节,可是顾成卉心里有谱。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顾老爷若是单想着靠嘴皮子蒙混过关。怕是很难……不出意外的话。府里这次估计要大大地出一回血。
而只要顾老爷的目光被引到了后院的账上,孙氏的失势就是注定的了。顾成卉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桂花饼,一边笑问道:“打头儿的那个姓陈的,当真那么凶?”
桂花混上蜜糖的香甜气。在口中迅速融开,顾成卉不由享受地眯了眯眼。细辛见了笑道:“可不是!听说是京里的鬼见愁,吃喝嫖赌,四处滋事,谁也拿他没办法。谁叫永福郡主是他娘呢!”
“惹上这么一位,我那三哥可也真是个笨人。那叫陈放然的,今日没有打他罢?”
听了姑娘这么一问,细辛的嘴角撇了撇,带出一道不屑的浅纹。“打?连人影儿也没有瞧见半个!全是老爷一个人在外头应付。三少爷压根就没去!”
这下,顾成卉可吃惊了:“他竟没去?父亲莫不是特意没叫他?”
“那我可不知道了。这么说起来,好像这两日是没怎么见过三少爷……”细辛摇头道。
顾成卉心下疑惑,可没耽误她一张嘴,咽下了桂花饼。她拍拍手上渣子,又去够奶烙酥。半夏插话道:“谁说不是呢!可不像二小姐,嗳哟,就跟长在了正明居似的,一天天的哪儿也不去了,我看了都臊得慌!”
半夏一向说话又脆又辣,逗得屋里几人一阵笑。就在顾成卉又嚷嚷着要吃果子、细辛劝她不能多吃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姑娘,长莺来了!”
屋里静了静。林妈妈早跟顾成卉约好了:她一个老夫人身边的随侍妈妈,行迹太过显眼,若有什么话要传,便一律只叫长莺过来。因此这时候一听见长莺的名字,几人都住了笑语声,望向了门口——倒把迈步进门的长莺给吓了一跳,怔怔道:“……我脸上有什么?”
顾成卉噗嗤一笑,道:“有个鼻子。”
没想到长莺随即竟伸手去摸,顿时惹得几个丫鬟前仰后合地笑了一阵,她这才反应过来,顿足道:“好姑娘,每一回都戏耍我!我有正经话儿要说呢!”
忍冬不在,倒显出细辛的稳重来了,她忙笑道:“你快说罢!姑娘莫逗她了。”
见顾成卉果然偃旗息鼓,长莺这才道:“林妈妈让我过来,好叫姑娘知道——二小姐劝慰了老夫人半响,此刻听闹事的人都聚集在了前院,登时便非要去不可,劝也劝不住,说是要替老爷解忧——老夫人听了高兴极了,甚至还落了两滴眼泪……”
屋里静了半响。顾成卉一双湖水般的大眼望向了她:“……说完了?然后呢?”
这一问,倒把长莺问得茫然了:“啊……姑娘有什么打算?”
顾成卉表情比她还无辜:“……我应该有什么打算?”
……倘若林妈妈在这,非得急出个好歹不可。长莺叹了口气,只好把话说得更透了:“我走的时候,林妈妈嘱咐了一句——‘二小姐越来越得脸了,五小姐也很该上上心!’您说,您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了……”
听林妈妈这意思,似乎是叫她去跟顾成华争宠。可这实在是个累活儿——主要是顾成华实在是太有毅力了,一大早就去正明居泡着,一泡就泡一天……顾成卉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一回好像实在推辞不过了,只好道:“我知道了。二姐现在不是不在吗……我这就过去。”说罢起身,由橘白伺候着换过了一身衣服,又整了整头面,随着长莺一道去了正明居。
没曾想到,才刚刚到了正明居门口,却见到老夫人由林妈妈陪着出来了——顾成卉与祖母正好走了个面对面。二人都是一愣,随即老夫人开口道:“五丫头是来瞧我的?”顾成卉忙笑着点了点头,道:“祖母这是要哪儿去?我陪陪您可好?”
老夫人面上浮起了一丝为难之色。
本来在顾二太太来哭闹了一通之时,老夫人就因为心中气恼,回房休息去了,来了个甩手不管。顾成华在一旁小意伺候、劝慰了半响,果然叫祖母慢慢地消了气,不恼了——而这个时候,又听说府外来了寻衅滋事的人,老夫人心里担忧。便起身要去瞧瞧情势。
顾成华却一下就把老夫人给拦住了。直说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气,非要自己跑一趟不可,正好替祖母与父亲解忧——说罢便十分坚决地出了门。老夫人在屋里左思右想,终究放心不下。到底还是跟了出来……不想一出门,就碰见了顾成卉。
此刻前院里正聚了一帮少年纨绔,二孙女是已经嫁了人的倒还罢了,可如何能把正当龄的未嫁孙女儿领去?传出去名声都要不好听了。因此老夫人忙打发顾成卉道:“你一个女儿家的,不好跟我一道去外院。还是快些回罢!”
不说还好,一说顾成卉更想去了……只是她也知道此事不可为,因此笑道:“那我将祖母送去二门口。”说着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拍了拍她手,没有再推辞,由孙女儿陪同着一道朝垂花门走去。祖孙俩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些家常话。就在一行人即将走近垂花门之时,忽听得门廊里那守门婆子几声惨叫,随即一个穿棉白外袍、手中持鞭的人就从二门趾高气扬地踱了进来——
陈放然正好与老夫人、顾成卉一行人来了个照面。
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放然是常年闯祸的行家,脑海中倒先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一瞧便是后院里的女眷。估计不好动鞭子……
见那老婆子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少女,他下意识地定睛瞧了瞧。
顾成卉今日出门之前,特地换过了一身湖蓝攒枝千叶海棠纹的百合裙——她肤色皎洁,配了湖蓝的颜色,越发显得她气质清丽柔媚,眼波转动间更是风华万种,猛一看去,只以为她是洛水化神一般……
若单是美貌倒也罢了,偏偏她身上还含着一种陈放然说不上来的东西——使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坚强,又聪慧又豁达——仿佛一块磁铁似的,牢牢吸引着旁人目光。
陈放然简直挪不开眼珠儿了。老夫人这时察觉不对,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站在顾成卉身前,挡住了他的目光,喝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子,如此没有规矩,竟然擅闯别人家后宅!”
一句怒喝,这才叫陈放然回过了神——他恋恋不舍地往老夫人身后张望了几眼,全忘了自己是来找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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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没有一天不卡文,一坐到电脑前面,立刻化身便秘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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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81章 横插一脚
顾家老三没有找着,陈放然又像是失了魂儿似的,剩下的几个纨绔少年哪里是顾老爷与顾成华的对手,三句五句,就被堵得没了话说——一个姓尤的恼羞成怒,站起身便要动手耍横,不料顾成华一句轻巧巧的“尤公子若毁了我家东西,到时还得去尤府登门讨赔,尤公子不如免了我们这趟麻烦罢。”给制住了。
——这群官家子弟再是横行霸道,对自己家老子也终是有几分忌惮。顾成华先是将他们的理儿给驳了,又抬出了各人的长辈来,果然众人明显底气虚了不少。
顾成华究竟是女眷,见局势差不多了,不好久待,便起身回了内院。剩下顾老爷一个,众人色厉内荏地与他叫了几句板,一众少年眼见不成,终于悻悻地起身离开了——直到这个时候,陈放然才“嗯?”了一声,如梦初醒。——他方才尽是惦记着后院里惊鸿一督、不似世间人一般的少女来着了……
他这一声“嗯”,倒把好几个人目光引了过去。顾老爷马上一脸警惕地瞧着他,不料陈放然忽地直起身,朝顾老爷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就在顾老爷双目圆睁、手足无措的时候,只见陈放然殷切地抬起了头,朝他笑眯眯地道:“老泰山,贵府有个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大眼睛、生的很漂亮的小姐,不知道是行几啊?”
陈放然这前后反差委实太大,顾老爷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老泰山”三字是在叫他,结结巴巴地道:“嗯,啊?你莫不是在说我五丫头……”
“好、好……”陈放然笑得更加开怀了,一手拍了拍顾老爷肩膀,满意的表情如同在鼓励后进一般:“烦老泰山回去了以后转告五小姐一声儿,顾老三这事我不追究了,这可全是看在她的份上!千万要让她领了我这份情才好!”
领情?
此时顾成卉的面色比锅底还黑。
自己花了无数心思、搭了不知多少时间进去,一手营造出来的局面,被几个不成器的轻轻松松地给浪费了。罪魁祸首居然叫自己领情?
哎呀……早知如此,见到那陈放然的时候就该喊一声捉贼,先把他拿下吃吃苦也是好的……!顾成卉恨恨地咬着后槽牙。
不过她这副表情落在老夫人、顾老爷眼里,却又有了不同的解读。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住口地数落着庶子:“……你好媳妇,养的好儿子!惹出这么大一件祸事,最终受你们连累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老小小!你只别忘了,七丫头已经出了一回那事,这回你们又把一个浪荡子引进了府里来。我不管你怎么去处理。只别叫五姐儿名声受到一丝损伤才好!”
虽然在自己女儿面前被训斥。叫顾老爷深觉失了面子,可瞧着顾成卉通红的双眼——他哪里知道她是被气的——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如今府里状况,可不同于往日。随着顾七受辱失贞。这个曾经前途最好的嫡出女儿便是已经毁了。在剩下的姑娘里头,最出挑、最有气度的,便只剩下了这个五丫头。而自己平日里瞧着,觉得她倒也算懂事有分寸……今后若是要往上走一走,恐怕最终还是要靠上她。
虽然是个庶出的,可身份上做做文章,却也算不得难——
有了这么个想法,顾老爷如今再看顾成卉时,便再不觉得她桀骜难驯了——反倒带了点歉意似的。叹了口气。老夫人责难几句,虽然依旧一肚子的怨气,不过到底还是换了话题。“老二媳妇那一边,现在怎么处理了?”
因为不喜顾二太太,老夫人谈起她时的语气都是硬邦邦的。
又是一件头疼事——顾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想着给她从外院的帐上支二千两银子,也就罢了。不过弟妹似乎不大高兴……”
自然是不大高兴的——顾二太太左一句,右一句,始终不肯放弃叫孙氏赔嫁妆的念头。就连老夫人赶她回海丰,她仍旧想出来了好些个理由硬留了下来——甚至一应行李包袱,都已经送进孟雪如曾经住过的重荷院里安顿好了,似乎是一副不拿着钱不肯回家的架势。
不过,顾成卉关注的却只是“外院账上”四个字。看来数额要是不大的话,顾老爷是不会去动后院帐目的……
不管用上什么法子,看来还是得逼一逼陈放然、朱小手那一拨人,叫他们继续来要钱才是。……怎么就偏偏出了陈放然这么一个变数!顾成卉叹了口气。
就在她思虑着要拿出什么手段的时候,另一边顾老爷与老夫人二人,话题早已从海丰二婶身上转了开去。说着说着,忽然顾老爷的半句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出了这事,七丫头更是不敢耽搁了……”
她登时一激灵,低下头仿佛浑不在意似的吃茶,实际上将全副精神都凝在了这句话上。只听顾老爷正低声对老夫人道:“……难得与冯家谈得这么顺利……也算门当户对……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老夫人朝孙女的方向瞧了一眼,见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便对顾老爷点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罢,对七丫头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媳妇那边……你可同她说了?”
“儿子今天晚上就告诉她。”顾老爷忙笑道,“七丫头终身有靠,想来她只有高兴的份!”他神色之间把握十足。
老夫人看了看他,却带了点严厉地道:“……这是你我的主意,她就是不同意也不行!她若有疑议,你最好是能把她说通……莫又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这话硬得很,顾老爷不禁觉得嫡母有些过虑了。
不料到了晚上,他这才感觉到了老夫人的先见之明。
孙氏对顾七议亲一事所表现出来的猛烈反应,打了顾老爷一个措手不及——
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二人正在顾七以前所住的主屋里。因为顾忌着怕被女儿听见,孙氏的嗓音压得很低,可是依旧掩盖不了她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歇斯底里——“顾文远,你是不是糊涂了!欄姐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外头捡来的!”
顾老爷一副狼狈相。手忙脚乱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怒道:“你疯什么!就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才替她着想了!”
孙氏只觉自己胸腔间都被怒气涨满了,呜呜直哭道:“……你替她着想什么了?我问你,那冯家长子,叫冯立的,是个什么好东西,难道你没听说过?出了名的残暴放荡,从他房里抬出去的死人,京里谁不知道是大把大把的!如今你要把欄姐儿嫁给这么一个东西……你好狠的心哪!”
顾老爷这才明白。老夫人是早早将为人母的心思给摸透了——女子所嫁之人便几乎决定了这一辈子。孙氏是宁可将顾七养在家里一辈子不出嫁。也不肯随便将她嫁给冯立这种人的。
可顾老爷,却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法子。
他手上握着能够致冯家于险地的证据——那架马车。倘若顾、冯能够结亲,那么往后两家将真正被死死捆绑在一起,远超过寻常的姻亲关系——但是假如不将顾七嫁过去。在京里丢人现眼不说,还要影响兄弟姐妹的婚事,甚至与冯家之间也会生了猜忌,难免树敌。
一开始去冯家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愤慨,接着又不肯结亲了——换作自己,恐怕也认为对方是要下手报复……
面对势如疯虎的孙氏,顾老爷也是又急又怒:“你给我滚开,少发疯!七丫头嫁过去了冯家。人家心中有愧,自然会好好待她……留在家中一辈子,你也不怕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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