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孙氏方才悬着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一时竟连脸都白了。余氏见了心中不禁起了疑,轻声吩咐道:“立春。你坐到我的身边来。”
从正明居出来的顾老爷急急地往前院走去,才走到一半,忽然脚步一顿,差点叫他身后的小厮撞上。“我竟忘了叫上老三那个孽子!”他叹了一声,瞧了瞧身后那年纪尚幼的小厮。摇了摇头,只好掉头折返回去。
一方面是为免那群纨绔们信口开河、漫天要价,一方面也是为了提溜提溜这个不成器的三子,顾明柏今儿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清闲的。
还没到花厅门口,却见四周的小丫头已经被遣走了,放眼一瞧竟一个人也看不见。若是大嫂叫个茶,岂不是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顾老爷一边埋怨孙氏,一边朝门口走去。
余氏那特有的沉稳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已经说过,你劝我投的八千两,我只当丢了,不要你还。你作甚么仍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半响,花厅里仍是一点声息都没有,顾老爷不由慢下了步子,转到廊下站着去了——一双耳朵却立得比兔子还高些。
“立春,你我姑嫂二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倘若你当真有什么麻烦,我却半点不知地回去了,叫我如何同你大哥交代?”
孙氏的叹息声这才响了起来,带着点不甘不愿似的。“这件事说到底,大嫂也不能帮我什么……老爷说拿钱去赔,可账上哪来的钱呢!说到底,无非就是愁银子罢了。”
余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六七千虽不算少,可对你们家来说也还罢了。怎地账上竟连这一点子钱都没有?”
这也是站在门外的顾老爷最关心的问题。
孙氏含含糊糊地道:“我们家不是也被骗了不少钱嘛……因此一时手头有些紧。”
这个说辞应付余氏是够了,可却在顾老爷心中激起了浪潮般的层层疑惑——孙氏分明说她是用自己的嫁妆钱入份子的,被骗的也该是她嫁妆钱才对,怎地今日竟和余氏说是府里账上没有钱?这个念头一起,登时如百虫噬心,顾老爷马上放弃了进屋去叫顾明柏的打算,转身快步走向正明居主屋。
听闻儿子突然过来了,老夫人忙披了一件外衣,由林妈妈扶着来到了堂上。顾老爷左右一看,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二丫头今儿个没有来?”
老夫人笑道:“一早就来了!在后院给我熬汤呢……非说秋日吃一些干贝萝卜汤于我这个老毛病是最好的,我也就随她去了。”
顾老爷“噢”了一声,丢开不提,转而压低了声音问道:“母亲……您手上是不是还有一份账房的钥匙?”
“是,怎么了?”老夫人眉眼、表情好像都顿时凝住了一般。“这样钥匙我与你媳妇一人一份,不过我好些年也没用过了。”
“儿子想请您去将近来的账本取出来。”顾老爷声音发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怀疑最近账目上有些不对……一会儿我就把外院的账房先生叫进来,好好查一查帐。”
咦?
手里端着托盘、正往主屋走去的顾成华脚步顿了顿。就这么一耽误的工夫,门口的小丫头已笑道:“二小姐,汤弄好了?老夫人正等着呢!”
声音传进了屋里,立刻就掐断了顾老爷的话头。
顾成华当即迈步进屋,放下了汤,朝顾老爷扬起笑容道:“在外头就听说父亲来了,偏巧没有准备父亲的。父亲若不嫌弃,我这就去再备一些端来……”
顾老爷此时有话要同老夫人说,正求之不得呢,忙笑道:“二丫头去罢!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顾成华微微一笑,行过礼,走出了屋子。
念奴正在门口候着她呢,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由微微一怔。顾成华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去后面再熬上一些汤,不等我回来,不要端进去。”
“少奶奶要去哪儿?”念奴不由问了一句。
顾成华不答,反而用眼尾扫了扫她,见念奴低下了头去,才轻哼了一声,脚步匆匆地直朝花厅去了。
此时孙氏姑嫂二人仍坐在花厅中说话儿,猛地见了顾成华来,倒有些吃惊。孙氏忙笑道:“还打算过一会儿就叫你来见你大舅母呢,不想你先过来了!”
顾成华没料到余氏也在,几乎脱口而出的一腔话又吞了回去。
早在半年以前,顾成华就找过这个又有钱、又有地位的大舅母,求她帮忙给自己的夫君搭线捐一个官做。不想余氏却一口便回绝了,还长篇大论地训了她整两张信纸,说她不于正路上帮扶夫君,却只惦念着一些歪门邪道——好在二人只是通信来往,没人看见顾成华当时的满脸羞恼之色。
自那之后,顾成华便也与自己母亲一样,对这个大舅母喜欢不起来了。
想是这么想,她面上却没露出什么来,笑着向余氏行过礼坐下了,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二人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顾成华却忍不住了,悄声对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顾明柏道:“……你想个法子,把大舅母引开,我有重要话要告诉母亲。”
顾明柏抬眼看了看余氏,满心不愿意,问道:“什么事?”
“叫你去就去,一会儿再告诉你知道。”顾成华催促道。
顾明柏一向对这个二姐有几分佩服,闻言也只好想了个由头,站起身去找余氏了。他才一与余氏搭上话,顾成华趁机朝孙氏低声道:“母亲,我方才在祖母那儿的时候……”
也是她今儿个运气不好,话才刚开了一个头,只听门口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太太,舅太太,五小姐来了。”
顾成华只好再一次,把话吞回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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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92章 叫她来问问
花厅里不知怎么地,人越来越多了——顾成华现在焦躁得要命。
平常从不主动往嫡母身边凑的顾成卉,今儿个却忽然不请自来——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坐下来东拉西扯地与余氏说了好大一通闲篇,只是不肯走。好不容易才示意母亲将顾成卉打发走,可还没等孙氏开口呢,没想到顾二太太又登了门。
顾二太太早就听说过梁州余家的名头,只恨余氏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亲嫂嫂——又嫌孙夫人这称呼显得疏远了,因此竟随着孙氏一块儿叫她为嫂子,一时间堂中两个嫂嫂一通胡叫,也不知道她叫的是谁。顾二太太自己一点儿不以为羞,仍旧对余氏热情似火一般,倒把孙氏闹得十分尴尬。
眼见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找到机会给孙氏报信,顾成华又急又烦,一时倒埋怨上了孙氏:不是不喜欢这个大舅母吗?此刻又坐得离她那样近干什么?她就是想附耳给母亲提醒一句,也怕叫人听见了!
顾成卉不紧不慢地吃着茶,将顾成华脑门上的微汗瞧在了眼里,不禁有些好笑。
她当然不是突然间学会了未卜先知,所以恰好掐着这个时间进了门。
早在顾成华刚刚借着备汤的借口离开主屋后,一旁将情况瞧了个十成十的林妈妈,就遣了罗巾儿一路飞奔,前往关月山居报信了。说起来,顾成卉接到消息,也就比顾成华晚了半刻钟的工夫——
猜到了顾成华是要去给孙氏报信,她问明白孙氏的所在之后,还抽空儿给顾二太太送了个信儿过去。以顾二太太的性子来说,梁州余家的姑奶奶来了,她岂有不去见的道理?
就算是她晚了一步。顾成华已经把消息透给了孙氏知道,那么她自也有法子拖一拖孙氏。
不过,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顾成卉一笑。又与面色发僵的孙氏搭上了话。
就在花厅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个高高细细。拖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账房先生由小厮领着,进了垂花门。山羊胡子先去了正明居给老夫人请安,帮着将府里今年与去年的账本都翻找出来后,马上开始着手查起了账务。
顾老爷倒没有随着手底下的账房一块儿来后院——此刻他手头上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的意思,已经告诉大家了;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儿,我想诸位心里也有一点数。倘若在座各位谁还有不满的,也别来我家门口吵闹了——顾某人甘愿奉陪他走一趟顺天府就是!”
一席话。顾老爷说得是斩钉截铁,十分有气势。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前挤挤挨挨坐了十余个华服少年,全都坐得乱七八糟。人人一身流气。顾老爷毕竟是戴着乌纱的三品官儿,此时听了他落地有声、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叫这帮纨绔子弟们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中间的陈放然。
陈放然早在听说顾老爷同意赔出一成银子的时候,就已下了决心了。
“老泰……呃。顾大人,我们在座弟兄几个,哪一个是家中差了钱的主儿?不过是讨一个说法罢了。如今既然您有了这份儿诚意,我们再死缠烂打可就不像话了。”陈放然的神态简直可以称得上“亲切”二字,笑容可掬地转头道:“哥儿几个若是听我一句呢。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得了。老泰……顾大人说的也在理,那骗子也不姓顾不是?”
几个知情的如朱小手等人,看了他这一番模样,一个个儿笑得别具深意:“既然陈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按这么办。顾大人,那我们回去可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那“好消息”三字,说得挤眉弄眼,满面贼笑。顾老爷心知肚明这帮人为什么这样好说话,只觉浑身不舒服,一张老脸板得木木地,一丝儿表情都没有。
陈放然眯眼瞧了瞧他的老泰……顾大人,赶紧朝几个嘴里还在嘻嘻哈哈的弟兄挥了挥手,骂道:“都闭嘴!偏你们废话多!事儿不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快回罢,回去多读两本儿书!”说罢又对顾老爷咧嘴一笑。
平白丢了一大笔钱,又逢后院账目可疑——此时顾老爷心里怄气极了,哪会对他有半分好颜色,冷笑道:“陈公子若没事,最好也随着你的弟兄们一块回去。”
虽然是头一回追求良家妇女,陈放然却深谙其中三味——他是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全靠了一副赖皮功夫,当即笑道:“老泰……顾大人这话说的,我有事,我有事!”说罢又挥手好似赶羊一样,对余下之人道:“行了行了,没听见吗?没事都走,都走!”
朱小手等人一阵玩笑打趣,又有几个不放心,还喊了几声“顾大人可莫忘了,省得我们又要来讨!”——一群人这才闹闹哄哄地走了。
顾老爷深深松了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浮上心头,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右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一只散发着热气的茶杯立刻就挤进了他的手心里。顾老爷抬眼一瞧,面前这张大大的笑脸不是陈放然,还能是谁?
顾老爷揉着太阳穴叹道:“陈公子,我今儿个同你直说了罢。你与小女之间……”
“老泰山、老泰山!你有什么话可不忙说,先听我说一句。”陈放然原样复萌,笑嘻嘻地道:“我知道我这人嘛,性子洒脱爽直、爱恨分明、行侠仗义……你大概瞧不惯我这样的乘龙快婿,我也不是不懂。”
这一句话简直不知该从何纠正的好,听得顾老爷不知不觉把脸都皱起来了。
陈放然恍如未觉,又笑道:“可是要我说,你姑娘可比你有眼光得多。若是我一个人做梦,倒也罢了;可如今五小姐分明对我也有情意,老泰山再一口回绝了我,岂不是不近人情了吗!”
顾老爷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嗯……贤侄再说一遍?”
“五小姐对我分明也有情意……”陈放然果然又拣着重点说了一遍。
“哈!”顾老爷这回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好了。“你不过是强闯进我家,不慎叫你见着了一眼五丫头。如今就来同我说什么她对你有情意,未免可笑了!”
陈放然面上浮起了一种“胸有成竹、志得意满”的笑容来。“啧啧”了两声道:“老泰山错了!你有所不知……那一日我出府的时候,忽然在路上被叫住了……”他眉飞色舞地把当日情形给顾老爷讲了一遍。虽说对话内容不能全盘复述。只是“五小姐本来对我有意”这句话,却被他重复了足有七八遍。
陈放然的笃定神色,叫顾老爷心里逐渐打起了鼓。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顾老爷膝下一共三个容色出众、气度过人的女儿,原本都是三张好牌。可从顾二开始,再到顾七,在贞节名声上却都不同程度地遭了损毁,没了前途——现在突然又有人说。顾成卉也与男子如何如何,顾老爷竟是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了。
不过,虽是失了反驳的底气,他却还有一丝理智在。顾老爷冷笑了一声道:“陈公子这个毁人名节的法子倒是好!只要空口白牙地说别人家女儿对你有意。果然什么亲事也都能说成了!”
陈放然一双眼立刻瞪了起来,不服道:“你瞧瞧爷,爷可是那样的人?我说了有,就是有,不信你把五小姐叫出来问!”
顾老爷被他气得只会冷笑了。转头问侍立一旁的顾庆道:“五丫头在哪?你去把她叫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她才是!”
顾庆忙躬身行礼道:“方才孙家舅太太告辞了,好像二小姐、五小姐都在送别之列。小的这就去把五小姐叫来……”说罢一眼也不敢看堂上斗眼鸡似的二人,匆匆地走了。
顾成卉在送走了余氏之后,才刚回到了关月山居。忽然之间又听见顾老爷叫她去,不禁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那来传口信的小丫头:“顾庆管事可说过,前院还有谁没有?”
那小丫头也不知是顾庆在哪里捉来用的一个浣洗丫头,见到主子问话,却慌得跟什么似的,只知道摇头。
顾成卉皱眉想了想,对一旁的半夏道:“今儿白天是谁在当值?细辛还是橘白?”
半夏明白“当值”指的是看守许妈妈,忙道:“回姑娘,是橘白。”
“嗯,那你去替她一会儿,我去前院便带上她好了。”顾成卉吩咐道。半夏应了一声,忙去了,没过一会儿就把橘白替换了来,顾成卉简单对她交代了几句,又问那小丫头道:“顾庆管事在哪等我呢?”
“回五小姐……他方才在正明居……”
顾成卉点点头,带上橘白去了。为防万一,她还顺手拿上了一顶帷帽。
离正明居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她忽然见孙氏惶然无措、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正明居大门,身后跟着脚步匆忙的顾成华、几个丫头婆子,一行人像失了魂儿一般,差点将等人的顾庆给撞了个仰倒——顾成卉微微一笑:现在才知道了消息,可太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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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193章 被拦
顾老爷为什么叫她去前院的原因,顾成卉很快就从顾庆口中打探出来了。顾庆本以为五小姐定要失了冷静、哭哭啼啼呢,没想到顾成卉神色如常,只嘱咐了一句“我与那陈公子见面终是不妥,你先带我到偏厅去”,便随着他来到了前院——这镇定的态度不禁叫顾庆犯起了嘀咕:莫不是陈放然所说,竟是真的?
待几人进了偏厅,顾庆忙着安置好了五小姐,又叫了丫鬟上茶,就在他要出门给顾老爷回报的时候,顾成卉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顾庆有些疑惑地望向顾成卉,恭声道:“小姐有吩咐?”
“也不算是吩咐。那姓陈之人意图辱我名声,你替我向父亲转告一声儿,我倒有一个法子能证明我的清白。”顾成卉笑着道,“你放心,父亲定不会因此怪你自作主张。”
……陈放然瞪大了双眼,看着两架黄花梨三扇人物绣像屏风在他面前缓缓移动过去。
屏风会动当然是因为有人在搬它,只是——他满腹疑惑,转头对顾老爷道:“老泰山,不是请五小姐来么?突然拿屏风出来干什么?”
顾老爷抚着胡须笑着不吭声。
待屏风立好了,彻底挡住了陈放然投往屋外的视线以后,顾老爷站起身来,拍了两下手掌:“叫五丫头她们进来罢!”
屏风后随之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从屋外走到了屏风后头站住了。可是听声音,却好像还不止一人……陈放然不禁又把不解的目光放到了顾老爷脸上。
顾老爷方才被他气得风度全失的模样,是一点儿都看不见了,哈哈笑着道:“贤侄不是说曾与小女见过面,还说了好一会子话吗?此刻屏风后面,除了小女之外还有三个丫鬟。我让她们一人叫一声‘陈公子’。你来指认哪一位是小女可好?”
“呃?啊?噢,行……我确实与她说过话,不会认错的!”不知道是不是受顾府众人这副自信满满的架势所影响。陈放然的话有几分犹豫。他擦了擦额头,眼睛死盯着屏风不放——好像要凭借犀利的目光钻透屏风似的。
陪着顾成卉一块站在屏风后面的丫鬟们。都是顾庆精挑细选出来的——他拣了几个嗓音好听的,年岁、身量又都与顾成卉差不多,连丫鬟特有的发髻都拆下来重新梳过了——在众人没吭声的时候,透过模模糊糊的屏风罩锻望过去,连顾老爷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女儿。
年轻少女如同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轮番依次响了起来,好像连空气也多了几分轻快。
不过陈放然可没心情去欣赏好听的女音——此刻他如临大敌、满面郑重。双手紧紧交握着——当所有的声音都落下了以后,他额头上微微见了点汗。“再、再来一次罢?刚才太快了。”
顾老爷好像觉得陈放然此时神色十分赏心悦目,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几次都行!不过贤侄,你就是认输了。我也不会对你见怪的……”
很快,顾成卉便又随着其他三人,放慢了速度,再次道了一声“陈公子”。
顾成卉的声音虽然十分清朗悦耳,在音质上却不像杨欢欢那样特殊——再加上短短三字的工夫。根本来不及叫陈放然判断哪个口气更像丫鬟、哪个更像小姐——很快,陈放然就一闭眼,咬牙道:“第三个!我选第三个!”看来是打算用蒙的了。
一听这话,顾老爷高兴得险些忘了身份,一拍大腿笑道:“错了!第二个才是!哈哈哈哈。贤侄……你可不要推托记性不好呀……”
陈放然还称得上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拉得长长的,有如马脸一般。“你说错就错了?那我当日遇见的人是谁?”
站在屏风一旁的顾庆早得了指示,就怕他耍赖呢,忙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两架屏风搬开了,露出后面一动不动的四位少女——
分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豆蔻少女,可站在一排时,众人的目光与注意力却都情不自禁地被第二位给吸引走了——正是顾成卉。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苏绣锦缎卷草纹外卦,碧绿如水的一条八幅马面裙,整个人如同初春清晨时沾着露水的一截嫩绿枝芽,柔光丽色,十分出众,叫陈放然一双眼睛早就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了——顾老爷在一旁连咳了好几声,也没有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顾成卉朝前一步,面上含笑,躬身向顾老爷行了一礼道:“小五见过父亲。”声音如清泉一般,却与方才被陈放然指认的第三人截然不同了。
顾老爷面有得色地瞥了一眼陈放然,嘿嘿嘿笑了一好阵子,竟是说话的空儿都没有。
顾成卉不避不让地迎上陈放然的目光,笑容不知不觉淡了下去。“陈公子,我对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了。你三番几次来我府上闹事,对我父不敬——父亲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倒也罢了。你却硬闯了一次垂花门,还编造出这些莫须有的话儿,企图辱我清名……”
陈放然撇了撇嘴角,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转开了眼光。不过很快他又转了回来——实在是他舍不得不看面前这个美人,因此竟连她的说教也忍了。
没想到,这番说教随即转到了个让他意料不到的方向:“……我听说,永福郡主为人刚强,一向最注重名声了。我劝陈公子最好得一个教训,收收心才好——不然也不知道方才的故事若是传进永福郡主的耳朵里,她老人家该多失望呢。”
陈放然一怔,紧接着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美人的神色——只见顾成卉一脸的拳拳惋惜之意,仿佛是在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不过她的话听在天生一身斜心眼子的陈放然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顾老爷心中的得意之情渐渐消散了,当下也放重了口气道:“此话在理!陈公子,你我这些时日的纠葛也都是情非得已,如今你的误会也厘清了,以后可千万莫要再纠缠了……”他生怕陈放然当面遭拒仍不肯罢手。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顾成卉冷言冷语的模样,已经把拒绝之意传递得再明白不过——陈放然“嗤”了一声,刚才见到美人儿打起来的正经样子一下子放松了。靠在椅背上晃起了一只脚:“小爷我是什么人,你们未免也把我想得太次了!既然五小姐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各走各路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满腹怨气地仰脖饮尽了一杯茶。“我走了!真烦人!”说罢耍脾气似的踢了一脚身边的椅子,连道别也没有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似乎陈放然越不高兴,顾老爷就越开心,见他这样又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顾成卉瞧也没瞧陈放然一眼。只朝顾老爷行了一礼道:“父亲,那我也回去了。”见顾老爷点头应了,她便从橘白手中接过了帷帽戴上,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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