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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梁画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云之风华
霍三姐说到‘小家子气’很有点负气的口吻,想来霍三姐在宫中是多有摩擦的。
“国主!”
霍三姐只微微曲了膝,就挽上了周岳的手臂。周岳今年四十有五,身形魁伟,霍三姐站在他身侧很有小鸟依人的样子。
“这是我娘家妹子。”霍悠然在霍三姐的介绍下,行叩拜大礼。
今天霍悠然穿了一件牡丹套烟水羽纱的长裙,随着霍悠然下跪的动作,长长的裙子叠置在地上,像朵牡丹花绽开。
周岳对霍悠然的仪态甚是满意,问仔细了道:“是你哪一个妹妹?”
霍三姐一笑,道:“是我叔叔家的女儿,我叔叔只一个女儿。”
周岳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笑道:“起吧。”说着先进了屋。有个内侍在霍悠然边上做一个请的手势,霍悠然跟在周岳和霍三姐身后。
周岳落座,似乎是很有兴趣的样子,道:“刚才你们姐妹在聊什么?”
霍三姐尴尬的笑笑,无以应对。
霍悠然答道:“昨天都兆府接了一个案子,一个妾室,在还是外室的时候,和小厮私通,怀揣孽种进了夫家的门。很不幸,这个女人是霍家的姨母。我们在聊,我们的姨母,是真有那么不堪,还是受了冤枉!”





雕梁画栋 第59章 放弃
“哦?”周岳原来还带着些许笑意,现在完全沉了下来。
“我们的姨母单橙儿,九年前便给了当时还是富阳主簿的周世美,就养在柳枝巷那个地方,养了差不多两年。六年前,单橙儿因为怀了身孕,被周世美正式收进府中,同一年生下一个儿子,唤名宝儿。现在,周世美告单橙儿珠胎暗结,周宝儿是她和小厮胡诚的孽种!”
既然是回国主的问话,时间,人物,人物关系,霍悠然都回得清清楚楚。
霍三姐面露羞愧之意。
霍悠然敛眉继续道:“我哥为了求证这件事,昨天马不停蹄的去德溪拜见了周世美的前妻曹夫人,曹夫人说,不知道周宝儿是谁的儿子,但一定不是周世美的儿子。周世美先时只有过一个儿子,曹夫人所出,生而多病,养到十三岁夭折了。”
所以,单橙儿就那么幸运,被周世美睡了两年怀了身孕,生出来的儿子还健健康康。要说单橙儿借种生子,霍悠然信她能干出这种事。
周岳轻哼了一声,指着霍悠然对霍三姐道:“你这个妹子,倒是有趣。”
男人没那么天真,以为妻妾之间能毫无芥蒂的和平相处。妻妾相斗,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你去问曹夫人,曹夫人当然说是,不是也说是。尤其在外人看来,曹夫人是被这个妾室逼退的,霍家兄妹哪里是去求证这件事,是亟不可待的要把单橙儿的罪名坐实了。
说是‘有趣’,周岳已经对这样的霍家不满。
霍三姐正是料想到周岳也会不认同,才心生忌惮,现在霍三姐起身,似乎是想请罪的样子。
霍悠然上前两步,双手托住霍三姐的身子,眼神毫无怯意和心虚的看着周岳道:“国主容禀,曹夫人是位正直的夫人,去年我家沾上人命官司,全仰仗了曹夫人主持公道……”
霍悠然把去年霍忻然是怎么入狱,自己又是使了什么法子求到曹夫人面前,说服曹夫人这整件事,仔仔细细的道来。
周岳面色稍霁,道:“这便更有趣了。”
人命大事不去求自家姨母,这两家早有过节。
“我这个姨母,确实和我家有些不亲近。早些年我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这期间,霍三姐已经调整好心态,苦笑着道:“我小时候,有一回睡在母亲床上,那一回她来,看见我母亲的针线篓子上有一双纳了一半的鞋底,那是我叔叔的,她默不作声的拾起来继续纳了,锥子戳在她的手上,把她手指都戳出了血,但是她却笑了,当年我不懂,为什么戳到了手,还能笑出来。现在我懂了,就是戳遍了十指,心里也是甜的。”
霍三姐为什么懂了,因为她给周岳做了好多双鞋了。单橙儿当年做着霍修的鞋,抱着怎样的心态,就不用再细道了。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痴痴的爱恋,这是单橙儿最后的纯情。那单橙儿和霍家不亲近的理由,也可以解释了。说到最后,霍三姐自己羞涩的垂了头,侧对了周岳。
周岳伸手握住了霍三姐的十指,把霍三姐拉回自己身边坐下,到底还忌讳面前站了一个霍悠然,周岳只是对着霍三姐颔首微笑,没多说什么。
霍悠然对霍三姐的表现大感意外,不过面上不显,还装着懵懂的样子来,她还小呢,她不该懂这种事情。
霍悠然把自己当盏电灯泡,接着前话道:“……所以曹夫人是位正直的夫人。”
“倒是称得上‘正直’二字。”手上柔荑在握,周岳变得好说话了。
霍悠然默默松了一口气,正色道:“人命关天,这不是两家的私人恩怨,我们去向曹夫人求证,是不想冤枉了单橙儿半分,结果……人在做,天在看。”
单橙儿是咎由自取。
周岳挑了一下眉,这会儿他还真不知道霍家姐妹接下来要说什么。
霍悠然缓缓伏拜在地,顿首道:“朝廷既然制定了刑律,便是要臣民奉公守法,单橙儿之罪,她该是怎么个死法,我霍家不敢徇私求情。”
“若是依律处置,那会死得很难堪。”周岳提醒霍悠然一句。
“她是她,霍家是霍家。”霍悠然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单橙儿的嫌弃,身子巍然不动,对着周岳坦然道:“只要国主不因此而嫌弃姐姐,单橙儿怎么个死法,真和霍家无关。”
单橙儿到底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试想一下,哪些男人会广纳美妾,霍悠然生活在市井,她就接触不到有妻有妾的家庭,会纳妾的男人,都要熬到有权有财,或投胎投的好,生而富贵,能恣意享受男女之欢,才会养一群女人。这些男人到了那样的位置,很多人可能已经老了,或者收了太多的女人根本没有精力和兴致一个个女人的抚慰过来,一个男人根本就满足不了一群年纪的女人,所以那群女人,必须自己恪守贞操,管住自己的心和自己的身体。
这是做妾起码的素质。
要每个姬妾都像单橙儿那么随便,所有的内宅都要绿云罩顶了,绿云罩顶之后,子嗣也是说不清楚了,养的不知道是谁的儿子,这才是男人们不能姑息半分的愤怒。所以,单橙儿这回是犯了众怒,这也是单橙儿需要骑木马游街,以儆效尤的理由。
那现在霍家兄妹不想尽办法为单橙儿开脱了罪名,任由单橙儿的罪名坐实了,这又违背的情理。不顾念亲情,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在国主眼里,是怎样形象?
出了这种事,霍家向左走向右走,都已经被他人算计了。
算计霍家的人,好歹毒的心肠!
不知道是谁在设计,但设计此事的人针对霍三姐无疑,霍悠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周岳如果因此嫌弃了霍三姐,也在他们的设计之内。
周岳朗声笑了,起身道:“你说奉公守法!”
“是!”霍悠然也仰起了头,道:“左右是个选,是依仗国主对姐姐的宠爱干涉都兆府的判决,还是做出个刚正不阿的样子来,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霍家选刚直不阿,都兆府依律判决便是。”
“那孤便成全你!”
周岳说完这句话离开了渡月阁,周岳说成全霍家的刚直不阿,会依律而判。
霍三姐和霍悠然站在大龙池旁,直到周岳的銮驾消失不见。
“三姐,去捞这样一个人,我也不甘心!”霍悠然道,她们姐妹还没有商量好,周岳就出现了,霍悠然算是擅自做主,把这件事情就这么办了。
霍三姐捂眼,她捂眼是为了遮住眼角忍不住勾起的笑意,这件事情这么办,彻底放弃单橙儿当然是痛快的,痛快过后,霍三姐轻声道:“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事已至此,满城皆知,把她捞出来也洗不净她的污名。”
霍悠然冷静道:“她污她的,我们是干干净净的。”
当日,霍悠然出宫,霍家所有人,包括出嫁的霍大姐霍四姐都在等霍悠然的消息。
霍大姐眼角红红的道:“巧月表妹被休了回来。”
单巧月是单橙儿二哥的长女,去年才出嫁,现在被遣送回单家,所以女儿家的品行,来不得半点错处,一人之过,殃及全家。
霍悠然的同情心没那么泛滥,把宫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当然也把自己的作为说了。
霍恩听完点点头,霍悠然这个孙女,她说话办事霍恩一向很放心,霍忻然扶着霍恩去屋里休息,陈氏张张嘴,跟了老伴儿去了。张氏一心照顾两个儿子,霍文坐在门口喝着闷酒。
“悠悠……”单氏惨白了脸色,看着她四个女儿,她在霍家已经没脸了。
霍大姐不说话。
“娘想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单橙儿不是要断了霍家的财路,是要取霍家人的性命。”
霍四姐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回夫家去了。
霍五姐努力笑一笑,道:“娘别担心我,我有爹有娘,有姐姐有叔叔给我撑腰着,我会嫁得很好的。”
霍七姐走到霍悠然身边,手放在霍悠然的手上。霍七姐还记得,小时候霍悠然常常带她,所以这个堂姐做什么,她都可以理解。
几日后周世美递了辞官的辞呈,说他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无颜为官,想要挂冠求去。
致仕不成,他先下了大狱。
周扒皮嘛,不管他投靠了谁,他想逃是逃不掉的。
单老娘日日来霍家门前哭,求霍家救救她的女儿,一滴滴落下的眼泪,是个母亲为女儿流的眼泪。
可惜无动于衷的人太多了。
单橙儿的判决下来了,就是那么个残酷的死法,骑木马游街示众。
同一天宫里赏出两框鲜荔枝,不年不节的,宫里赏给霍家两框鲜荔枝,其意昭昭,霍悠然拾出两盘来,由霍忻然送去,一盘送给霍四姐,一盘送给霍大姐。
单老娘形如疯癫,来霍家门口大骂,霍家一个个被她挨个骂,骂霍恩冷心冷肺。骂陈氏见死不救,骂单氏不顾姐妹,骂霍文对她不敬,最后骂到张氏,还没有把预备的好词用上,街坊的里正带了几个人赶了来,预备帮霍家撵走这个老东西,里正是收了霍家钱的,这个老东西堵了嘴绑也得绑走。
但是几个人的手还没有挨到单老娘的边,单老娘闭了眼一头碰死在了霍家门前,脑花四溅!




雕梁画栋 第60章 牵动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住了,里正那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这个场面,一边拍霍家的门,一边去请官。
单氏出了门,看到单老娘那样的惨状倒在血泊了,没有晕没有哭,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悲切,跪在了单老娘的尸体旁。其他人包括霍悠然已无话可说,单家的戏太多,单老娘贪婪又贪懒,实在想不到她有这口心气。霍家又不是判官,为何咬着霍家不放?
霍五姐忍住恐惧和哭泣,跪到单氏的身旁轻声劝道:“娘,不关我们家的事。”
这一波又一波的,霍五姐也知道厉害,有个人撞死在自家门口,得先撇清干系。单老娘死在霍家门前算怎么回事,是霍家逼死了,实则她在逼着霍家,用性命相逼。
此时看热闹的人又围了上来,单氏听到女儿说,麻木的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单氏想到以前,单老娘娘常说,要是霍家因为自己没生儿子而嫌弃自己,要休了自己,她拼着一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撞死在霍家门口,要霍家一辈子晦气。可是她的日子明明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霍家的晦气?单氏大悲大哭了起来,俯在单老娘的尸体上道:“娘,小妹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你只疼她,就不疼疼我吗?你为了她舍出了性命,你这样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单老娘虽然死在霍家门口,却是为单橙儿死的,一个时辰后,王宫中周岳来奉化夫人曹氏的涴春堂吃饭,曹氏碰了一杯浓酽酽的头道茶,贤惠道:“国主很该去宽慰霍妹妹。”
周岳知道有下文,接了茶来吃。
“天下父母心!”曹氏感慨着,就把霍三姐外祖母撞死在霍家门前的事道了,霍三姐的外祖母就是单老娘了,曹氏说完,屈膝在周岳面前,作出个恳切的样子道:“霍妹妹开不了口,便由我来张这个口吧。那是她姨母,虽然罪不容赦,换个痛快的死法,可能容下……也给霍妹妹留点体面!”
周岳喝完了一杯苦茶,笑着把曹氏馋起来。
单橙儿在最后的关头,从骑木马游街改成了绞刑处死,死前没人送行,或许这样的凄凉单橙儿感觉不到吧,因为她痴痴笑笑,早就疯了!
周世美随后以贪污敛财治死,秋后处斩,周府理所当然的被查抄了。周世美敛得的财物有部分被单橙儿转移在了娘家,单家同样遭到查处,变得一贫如洗,都一贫如洗,单家四兄弟连单老娘的丧礼也不办了,只准备草席一裹埋了,至于单橙儿的尸体,单家没人去收,还是单氏去收了,合着单老娘的丧礼,都单氏一力办了。
单家一下子成了六桥乡最有名的破落户,两人的丧礼没有村民亲友前来,单氏买了两口薄棺,浇了两个坟头,请十八个和尚,做了七天的法事,为她们诵经消业。
闷热的午后,乌云一层一层的压下来,陪着沉闷的炸雷,转眼天色暗的和酉时时分一样,台风呼啸着驰过,把院中茂密的月月红压倒一片,大雨水泼般落下,来不及流入水沟,在院中形成半尺深的积水。
霍悠然在窗前对着一把串枝花草镜左看看右看看,镜中的自己明眸善睐,齿洁唇朱,柔嫩白皙的脸蛋一派平静之色。霍悠然对镜自问:“气色是不是太好了些?”
单家母女是属蛇的,砍了头还被咬了一口。
奉化夫人,补得一记好刀,她一求情,不更加衬得霍三姐,霍家的人,铁石心肠!
“是太好了些!”霍忻然不知何时,浑身湿透的跑回来,就湿哒哒的走进来道:“主意是我们定的,曹夫人是我拜见的,宫门是你去的,你嗓门大,整个街坊都知道你说单家是外客,里正他们几个是我使钱来撵人的,现在出了人命,我们无过,也得做出个伤感的样子来,如果能病一场就更好了,尤其是你……”
单家母女的死,霍家兄妹还真没有内疚之情,那如果是死在霍家门口,怕阴魂不散的话,也真没有怕的,活人都不怕,怕个鬼?但是死者为大,人死了,世人就会对她们的行为宽容些,一边宽容,一边就严苛了。霍家又不是执法判官,单老娘最后的一招,好死不死的,不撞死在都兆府衙门,撞死在霍家门前,和泼了霍家一桶粪水差不多,铁石心肠,这个名声多少是落下了,如果再添上这么好的气色,会被人骂没心没肺吧。
事情演变至今,有人想用单家母女败坏霍家的名声。偏偏霍三姐在宫里,她需要名声,霍修在五峰书院读书,他也需要名声,霍家想改换门庭,需要名声。
霍忻然倚靠在窗口道:“现在反省那时候,你也太咄咄逼人了些。女儿家,心志太过坚毅不好,你便有这份心志,也别让人看出来,所以你最好是能大病一场,已示我们霍家也不是毫发无损。”
说穿了就是扮可怜,单老娘拼死换单橙儿一个体面的死法,其母女之情可惜可怜。在情理上,霍家不愧疚,也得有点伤感的表示,霍悠然有感而伤,卧病了。
霍悠然心烦意乱的扣下镜子道:“你怎么不病一病?”
“我是男人啊,倒下也不像。”霍忻然笑道:“再说了,你瞧我忙的,有这功夫躺在床上。”
霍忻然在忙着出海赚来的银子怎么花。全部投进去再出一次海,再翻个一倍?原来的人手都组不起,打雁的终被雁啄,有命赚钱得有命花钱,李勋上次雇的那些人,很多在市井上没有营生,所以才豁了命去海上赚笔快钱,每人分了百两以上的工钱,有了这笔钱,买几亩地娶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过日子。
便是李勋徐厉两人,也是这样的主意。霍忻然后来才知道的,徐厉也是变卖了家产连着东借西当,才凑了两千两银子。他们两位,都是空手套白狼的主儿,一套就套了几千两的家资,有这这笔银子做本钱,两人想换个松快稳妥的买卖,不然一次次的出海,总有浪打船翻的一次。。
霍悠然偏了头遥想,道:“这辈子要是能过上大舅舅一样的日子便好了。”
两人独处,霍悠然又想起了前世,大舅舅是一个关系已经疏远的本家舅舅,那位舅舅小时候家里是整个村最穷困的,人穷则志坚,二三十岁的那十年,他拼了命的赚钱,走南闯北,开公司包工地,哪条路来钱快就挤哪条路,也是被他闯出来了,三十多岁就攒下了几千万的财富。在三十五岁的那一年,他完结了工地注销了公司,把公司所有的钱拿出来,在j市旺角买了一排铺子,收收租也有百万年薪,从此过起了包租公的日子。每天喝喝茶,打打牌,练练太极剑,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各地旅游,又和一群票友组了一个业余婺剧戏班,逢年过节唱几场堂会。
按别人羡慕嫉妒恨的说法,他三十五岁就退休了。但比着霍悠然见过的,生意有赔有赚,其他人在商海沉沉浮浮一辈子,退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想喝茶就喝茶,想打牌就打牌,想去哪里,拎了包就走,不为名不为利,把自己的爱好当做了事业。上五十的年纪,那份精气神,和小伙子一样。
“你不想装病就算了。”霍忻然也不勉强霍悠然。
“不是不想装。”霍悠然捧着自己的脸道:“是我装不来,我身体好好的,想它大病一场,它也不听我使唤,不然我去淋一场雨?”
不被钱财所惑,不被权势所累,想得好好。
霍悠然的理想生活是那个样子的,可是身在局中,其实很难做到。
以前家里二十两银子就够滋滋润润的过一年,现在存着上千两银子。
有了钱,就想要更多的钱;有了权,就想要更高的权,心里的骚动不可遏制,不知满足!
“不用那么拼!”霍忻然手上出现一个白瓷药瓶,道:“苏叔儿那儿拿来的,吃一粒能病歪三日。”
霍悠然接过了药瓶惊讶道:“他那儿还有这种东西?”
“是他主动给我的。”霍忻然抱着双臂道:“所以女人还是娇弱的讨巧儿,为了扮个娇弱,这种东西都有。”
霍悠然握着药瓶苦笑。
“我们现在自保尚且不能。”霍忻然平静的道:“别想太多,是我们要的还不够。”
所以不得不做出个虚以委蛇的样儿。
过个几天,霍悠然卧病了,霍家日日煎药,药味从屋子里飘出来,霍家还在风口浪尖的,有人说是单家母女的阴魂来索命,有人听到这话呸了几声,索什么命,是霍家逼人养汉子生孽种的吗,自己做了孽还勒着别人不放,霍家也是倒霉了。
一死一伤,这样的结果才有得唏嘘。
魏国开封。
郭洵在深睡中昏昏沉沉的在半夜转醒,已经是第三次了。郭洵一手捂在腰上,那个地方被那个女人胡乱弄的,留下了半个巴掌大的丑陋疤痕,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当然男人身上有块疤算什么!
可是在睡梦中都想到她算什么?
郭洵回忆着霍悠然的种种面孔,有个人撞死在她家门前,她会惊忧恐怖吗?
她病了。




雕梁画栋 第61章 心愿
霍悠然是装病了,有人是真的病了,且命不久矣。霍修日夜不停的在三伏天赶路,从会稽县回来,到了家时,白净的面庞被烈日晒得红腾腾,和醉酒上头似的。
张氏递上一块冷帕子,又倒了一大碗泡了藿香叶子的凉开水。
霍修一手敷着晒红的脸,一手端着碗喝水来看一眼霍悠然。
做戏就做足全套,除了霍忻然和苏延宗,没人知道霍悠然是假病。霍悠然也不是多大的病,脸色过分惨白,胃口日益消减,精神略微恹恹,看了病大夫说是时气所感,少忧少思,多歇多睡,治病七分养,养个月余便好了。
病个月余也够了。
霍修不知内情,进来的时候脸上愧疚不已。霍悠然以前说桃花煞,霍修知道单橙儿对自己是怎么回事,他从不曾情起,所以一直装做一无所知,却还是历了一场说不得的劫煞,早几天事情越闹越大,他在书院都知晓,他知也是不能回来的,至少得单橙儿死了他才能回来。
“爹,你身上好大的汗酸味!”霍悠然捂了鼻子,笑着嫌弃道。
三伏天赶回来,热汗一层一层的出,可不是一股馊臭的汗酸味。霍修想坐下好好内疚都不成了,闻着自己的衣袖,摇头笑道:“亏你现在还讲究这个?”
霍修打算匆匆安慰女儿几句,想说在会稽县租了房子,阖家先离了这风声正紧的王都,去会稽县住些时候,过个一年半载,等他熬出来,这些话,都被霍悠然的笑容打破了。这个女儿,倒是不需要安慰的样子,不需要避让出都的样子。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霍悠然收了笑,带上了悲伤正经道:“爹不用管我,赶紧洗个澡吃口饭,快过去吧,田公不在外宅,两天前就抬去了郡主府,哥也在那儿,你直接过郡主府便是,快去快去,田公发病至今四日,病势汹汹,药石无灵,肠子连着胃都坏死了,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真病的人是田芳,他得了绞肠痧,病情迅速恶化,痧毒侵蚀身体,肠子和胃都坏死了,一个人肠子和胃都烂了,撑着一口气也是生不如死,想见的人见了,要说的话说完,早点闭上眼睛,对现在的田芳来说,还是个解脱,所以霍悠然赶着霍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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