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茗荷儿
素绢上写的事虽然惊世骇俗,杨靖益已略有所知,并未觉得惊诧。可目光落在白棉纸上,杨靖益蓦地睁大了双眸。
白棉纸上只写着四个字,“安好勿念”,字迹妩媚细致,很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杨靖益急切地吩咐小厮,“去打听一下,何处还有坠落的孔明灯,十两银子一只,全买回来。”
小厮目瞪口呆,心想:世子爷是不是忧心夫人都糊涂了,上好的孔明灯也用不了一两银子,竟然花十两银子买这破烂货?
杨靖益见小厮呆愣着,喝道:“还不快去。”
杨靖益一向沉稳,极少发脾气。
小厮一听,不敢再耽误,赶紧应了声“是”,撒腿跑了出去。
秦镇昨晚又忙到半夜,毁了好几家府邸,白天他则习惯性地骑着马四处溜达着踩点。
经过文思院时,秦镇突然看到街旁一位身穿灰色裋褐的壮年男子正提着盏孔明灯跑得大汗淋漓。
孔明灯是白棉纸糊的,上面用黑墨画了副鬼脸钟馗图。
秦镇心里一动,纵马上前,俯身扯过孔明灯细细打量两眼,问道:“这灯从哪里来的?我要了。”
男子急得汗珠子顾不得擦,喊道:“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你管从哪里来的,十两银子凭什么白白送给你?”
秦镇冷声道:“把话说清楚。”
原本隐藏着的凌厉的气息随着话语不自主地散发出来。
男子后退两步,可寻思一下即将到手的银子,仍强撑着梗着脖子道:“武康侯府杨世子说了,谁捡到昨夜宫里放的孔明灯,只要送到杨府就可以得到十两银子,先到先得。”
秦镇想了想,扔出一只十两的银锭子,“十两银子给你,这灯归我。”
男子捡起银锭子在衣襟处蹭了蹭,对着光看了眼,又龇牙咬了口,见是真银,遂乐呵呵地说:“行,归你。”
秦镇手里提着已有些残破的孔明灯,打马慢悠悠地回府,冷漠的脸上浮出个温暖的笑意。
鬼脸钟馗……这个促狭丫头,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这个。
那年元宵节,秦镇陪着宋青葙去东安门外的灯市看花灯。
灯市极热闹,来往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宋青葙不免被人碰到,秦镇脸色甚是不虞,冷着脸将靠得太近的行人推搡开。
有个女子因相公被秦镇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很是不忿,叉着腰骂秦镇丑若钟馗。
宋青葙便回道:“钟馗又怎样,总比你家相公是小鬼强,躲在女子背后都不敢见人。”
女子气得转身骂她相公不争气。
两人继续前行,刚好见到灯市上有人卖假面,其中便有钟馗。
秦镇买了一只戴在脸上,问:“难道我就长得是这副模样?”
宋青葙歪头望着他笑,轻轻地说:“不管你长成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灯市上人声鼎沸,她的声音又小,可秦镇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情动之下,街道两旁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他俯身吻了她。
宋青葙羞红着脸,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于是两人各戴一只钟馗假面,逛完了整个灯市。
除去宋青葙,谁还会想到在孔明灯上画钟馗?
知道她还安好,秦镇舒一口气,可心底的思念却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延不绝。
清平侯也拿到了一只孔明灯,对着素绢看了半天,吩咐侍卫,“拿我的印章,到天津卫所请求张指挥使出兵。”
秦镇不解地问:“父亲不是说,咱们秦家从不站队,两不相帮,为何要助五爷?”
清平侯肃然道:“不错,秦家人在朝政中从不站队,从不分党结派,秦家只忠于皇上。眼下,皇上既然传位于兴王,兴王就是国君……要记着,秦家的主子只能是皇上。”
秦镇沉默着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天津三个卫所近两万人打着“忠君护主、清除叛逆”的旗号,以锐不可挡的气势自永定门而后由正阳门进了城。
再一日,真定卫五千人赶到了京都。
那几天的京都城,刀剑声不绝于耳,血腥气经久不散。
寻常百姓均关紧了门窗,躲在家中,大气不敢出,连婴儿都不敢啼哭一声。
当尘埃落定,三月的春风已悄悄吹绿了金水河边的垂杨柳。
三月初三,顺义伯大败,挥剑自刎于帅帐中。
三月初四,紧闭三十八天的宫门终于再度打开。
秦镇早早就等在皇宫门口。
给皇后贺寿的命妇陆续走出来,曾经衣着光鲜满头珠翠的一品夫人个个变得灰头土脸神情憔悴,随侍的婆子丫头更是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地般。
秦镇攥着拳头,身体绷得紧紧的,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
当四周的车轿渐次散去,仍是没有见到宋青葙的身影,秦镇急了,冲守卫宫门的兵士嚷道:“找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有太监出来陪笑道:“秦世子且稍等片刻,秦夫人正收拾东西,很快就出来。”
秦镇耐着性子往后退了几步。
宋青葙正在拜别皇后。
“得亏有芙儿陪着哀家,要不哀家这日子没法过。”皇后抱着孩子不放手,好半天才交给碧柳,又让宫女取过一只紫檀木匣子,递给宋青葙,“芙儿洗三礼没办,满月礼也没办,里头几只钗簪,算是补送的礼”
皇后给孩子取名为“芙”。
“芙”音同“福”,意味着将来有福气,有福运。
宋青葙接过匣子,觉得挺沉手,犹豫着不敢收。
皇后便道:“这不是给你的。哀家一把年纪,这些东西用不上了,芙儿跟哀家有缘,留着给她添妆。”
宋青葙忍不住扶额,“芙儿才刚满月,娘娘把嫁妆都准备好了。”
皇后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恹恹地说:“哀家累了,你们走吧。”
宋青葙抱着秦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离开。
长脸宫女与圆脸宫女将宋青葙送到慈宁宫门口。
外面停着辆辇车,宫女道:“三月倒春寒,天还是冷,皇后娘娘让人安排了辇车。”
宋青葙笑道:“多谢两位这阵子的照拂,若是有机会出宫,还请到秦府盘桓几日。”
两位宫女连忙道谢,又朝宋青葙福了福。
依然是那条长长的灰色围墙,唯一不同的是,相比来时,围墙的砖缝里多了几许苔藓的绿色。
绿色便意味着希望。
宋青葙瞧瞧碧柳怀里睡得正香的秦芙,眼眶不自主的湿润。
说她有福气吧,却偏偏早生出来两个月,瘦得跟小猫似的,饿了好几天才吃到娘亲的奶。
说她没福气吧,可她却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而且能让一国主母亲自给她换尿布,亲自给她擦身洗浴。
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有这种恩遇?
辇车稳稳地停在宫门口。
宋青葙先下了车,正要回身去接碧柳手里的孩子,秦镇早一个箭步上来,把宋青葙拥在了胸前。
再度感受到这有力的臂膀,再度触摸到这温暖的胸膛,宋青葙顾不得旁边还有士兵与太监在,伸手环在他的腰际,泪水便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
秦镇早就瞧见她肚子扁了,又听她哭得伤心,以为是孩子没了,心里虽难受,仍是温言安慰道:“没事,没事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咱们先回家。”
宋青葙正要开口,忽觉身子一轻,却是秦镇将她抱了起来。
碧柳抱着襁褓在旁边等了半天,心想秦镇跟宋青葙说两句话,准得回头过来看孩子。
没想到秦镇压根就没看见她,抱着宋青葙就要上马车。
碧柳急了,追着赶过去,一边跑一边嚷:“世子爷,孩子,孩子。”
秦镇看到碧柳,有点傻眼。
自打宋青葙在宫门口露面,他的眼睛就没往别处看,尽盯在宋青葙身上。
别说看,这一个多月来,秦镇就没想到过碧柳也在宫里。
眼下这种状况,如果不是碧柳,换个腿脚不怎么利落的丫鬟,恐怕没等跑到车边,他就让人驾车走了。
宋青葙接过碧柳手里的襁褓凑到秦镇面前,笑道:“世子爷瞧瞧,小闺女漂亮吗?”
秦镇这次是真的傻眼了。
孩子不是没了,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而且看着那么小,那么娇,那么嫩,让他想抱抱都无从下手。
碧柳笑着提醒道:“世子爷,夫人身子仍虚着,不能抱太久,世子爷抱着吧。”说罢,提着裙子跳到马车前头,坐在常贵身旁。
常贵看她一眼,低声道:“你不用跑,我等着你。”
碧柳笑笑,嗔道:“我是怕小姐受风,要是你不等我,回家我饶不了你。”
常贵憨憨一笑,叮嘱一声,“坐好了,”驾车往清平侯府驶去。
回到望海堂,宋青葙头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
坐月子一个月既没洗头也没洗澡。
皇后说她是早产,不是瓜熟蒂落的生产,最好是坐双月子。
宋青葙知道皇后说的有道理,可她习惯了三五天洗一次,这么久不洗,身上腻歪得难受。
以往自己睡倒还罢了,现在跟秦镇同床共枕,她不想自己浑身散发着臭味。
洗完澡出来,秦镇照旧替她绞头发。
因碧柳提醒着,屋里又生了火盆,秦镇觉得燥热,便脱了外衫,只穿着中衣坐在炕上。
一边绞头发,一边絮絮地问:“几时生的?为何提早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受了很多苦?”言语间很是懊恼,宋青葙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宋青葙向后仰着身子,半靠在他胸前,低声道:“生的时候很痛,生出来就不觉得了,皇后娘娘对我很照拂,芙儿是她取的名字。皇后娘娘说,女儿家用不着起什么艰深晦涩的名字,好听好记有个好寓意就行……我觉得娘娘是有大智慧的人。”
皇后取名的那天,还问过她一句话,“那个害你早产的人,你会怎么处置她?郑家犯的事,足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宋青葙想了片刻回答道:“我即便什么也不做,只让她知道我每天过得很好,她就会难受得要命。”
皇后又问:“你是顾及姐妹情分?”
她摇头,“曾经有过情分,可早就断了……我是觉得死太容易,眼一闭就过去了,我希望她过得……生不如死。”
三月初五,五爷公布了皇上死讯,因灵枢停放已久,定于三月初九下葬。
又规定,外地的亲王公侯未经许可不得回京。
三月十八,五爷登基,改国号为宣德。
五爷登基的第一天,就宣布郑家上下九族男丁一律问斩,女子打入娼藉,一辈子不得赎身。其余追随者,视罪行程度男丁或斩首或流放,女子要么为娼要么为奴。
郑夫人不甘受辱,咬舌自尽。
郑德显问斩那天,阿美死拦着不许行刑,监刑官没办法,让四五个兵士架住她才得以行刑。
郑德显人头落地,阿美也一头撞死在刑柱旁。
宋青艾整天觉得活不下去了,可真到要死的关头,却舍不得死,委身在演乐胡同的翠微楼。
老鸨本来以为官家夫人没情没趣,又不是处女身,不太想要。没想到一见面,发现她竟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而且眼角眉梢蕴着藏也藏不住的风流。
老鸨觉得自己赚大发了,郑德显本就是京都有名有姓的人物,肯定不少人愿意慕名前来光顾他的夫人,再加上宋青艾自身的条件,想不红也难。
宋青艾千方百计用来勾引郑德显的心思有了用武之地,没几天就声名鹊起,跟当初会唱曲的玉兰不相伯仲。
就连卖身到一家暴发户当奴婢的郑德怡也时不时听到自家主子提到宋青艾的名头。
宋青葙并不关心这个,她的一门心思都用在秦镇跟秦芙身上。
这天,她突然接到了来自青州府宋青莼的信……
嫡妻 第118章
秦镇正在太医院。
宋青葙回家已十余天,秦镇明显地感到了不对劲。
怀孕时,她虽然也能睡,可睡醒了就会很精神,神采奕奕的,而现在一天中差不多有大半天躺在床上,说话时也带着浅浅的笑,但是眉间浓重的倦色怎么样也散不去。
尤其,稍坐一会儿就会耐不住,用手偷偷地按着腰眼。
宋青葙从不说自己不舒服,可秦镇日夜陪在她身边,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太医说宋青葙那天并非动了胎气,而是先破了羊水,迫不得已用针灸催生的。
就是说,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做好出生的准备。
胎儿还没有完全长成,而宋青葙根本没有阵痛,是硬生生地开了骨缝。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多么凶险。
能够母女平安已经万幸,宋青葙与孩子身体受损也是在所难免。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孩子断了奶,吃几副中药慢慢调养着,少则三、两载,多则七、八年就能恢复元气。
李太医又再三叮嘱,“人的精神元气最重要,切记让夫人心情平和,不能多思多虑忧心太过。”
秦镇自太医院出来,神思不属地回到望海堂。
宋青葙在大炕上躺着,像是睡了。
宽大的炕,厚重的被子,衬着她的身子格外瘦小孱弱。
秦镇不由心酸,放轻脚步,坐在她的身旁。
无意中低头,看到两滴泪珠挂在她的腮旁,而眼底有明显的红肿,显然是哭着入睡的。
秦镇重重地叹了口气,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泪,而后大步走出屋子,寻到新月,问道:“夫人为什么不开心了?”
新月有些茫然,“先前逗了会大姑娘,夫人看着挺高兴的,后来前院送来一封信,夫人就让我出来了。”
秦镇在炕桌的抽屉里寻到了宋青莼的信。
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宋家确实对不住你,现在你已经报复了,可觉得痛快?看着青艾落到那种境地,你很开心?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姐妹情分。”
秦镇将信放回原处,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宋青葙已经睡醒,正站在炕边弯着腰剪裁一块白色棉布。
昏黄的烛光给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静谧而美丽。
秦镇浮躁的心顿时宁静下来,上前,柔声问:“你要裁什么?”
宋青葙回眸笑笑,“转眼又到夏天了,还没给世子爷做夏衫。这块布轻薄吸汗,给世子爷做身中衣,剩下的布头,给芙儿做件大襟衣。”
秦镇扶住她的腰,“别躬太久,裁好了吩咐下人做就行。我听太医说,产妇不能动针线,容易累眼累腰。”
宋青葙软软一笑,“我听世子爷的。”一面收拾好棉布,一面吩咐新月摆饭。
两人有段时日没能凑到一起吃饭了,如今隔着灯烛相对坐着,秦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芙儿醒了吗?”秦镇往宋青葙碗里夹了两口菜,随意地问。
宋青葙温柔地笑,“醒来玩了一会,刚吃了奶又睡下了。”
“要不,让奶娘喂?你睡觉浅,折腾这么两三回,一晚上别指望阖眼了。”
宋青葙道:“试过好几次,芙儿不吃,饿极了就哭,却一口都不肯吃奶娘的奶。听皇后娘娘说,孩子也挑嘴,吃惯了一个人的奶,就不认别人的。”
秦镇不懂这个,却知道宋青葙如今是把孩子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断不肯让她受委屈,只得作罢。
只是瞧见宋青葙瘦弱的身形,越发心酸。
她穿得是以前在三圣庵穿过的那件青碧色褙子,当初她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而现在,竟然比当年还瘦。
秦镇喉头哽了哽,掩饰般扒了两口米饭,装作浑不在意地说:“明儿我想去趟济南府,看看大舅母跟妹妹她们,另外岳母的忌日也到了,顺便去上炷香。”
宋青葙不疑有他,笑道:“去一趟也好,让大舅母放心,否则整天担心咱们没吃的,怕瘦了。”又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几辆车?我收拾点东西带着。”
秦镇忙拦住她,“就带着远山跟近石,一辆车,我已经买了两坛好酒,另外带点土特产就行。让林蒙帮着收拾就行,反正大舅母不挑剔人。”
宋青葙笑着点点头,“也好,轻车简行,早去早回。”
隔日,秦镇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带着远山等二人出发了。
刚出京都,秦镇吩咐远山与近石驾车慢慢赶往济南府,自己却打马日夜兼程直奔青州府。
宋青莼的公爹在青州府辖下的胶州任知州,很好打听,胶州最豪华富贵那处宅院就是肖家的。
秦镇到达胶州时,天刚擦黑,他先安顿好住处,用过晚饭,借着月色到肖家各处探了个究竟。
第二天,秦镇毫无顾忌地翻墙进了内院。
宋青莼的儿子肖诫已经一岁多,走路走得很是顺当,正跟奶娘在花园扑蝴蝶。
秦镇二话没说,从树丛里闪身出来,一把抓着肖诫的衣领提了起来。
肖诫自小被宠在心尖上,何曾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吓得哇哇哭。奶娘见秦镇凶神恶煞的样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秦镇冷声道:“你家太太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奶娘不敢有半分违背,一路小跑着往正院赶。
知州太太正在给四个儿媳妇训话,老远就听到小孙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刚吩咐丫鬟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奶娘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
知州太太马上沉了脸,不等责骂,又看到紧随着奶娘身后走进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男人肌肤黢黑,神情冷峻,看着就让人心寒。
更为可怕的是,他手里抓着肖诫的衣领,拎着肖诫就像拎着一只鸡或者一只鸭那样轻松随意。
母子连心。
秦镇刚走进院子,宋青莼就看清了他手里的肖诫,喊着跑出来,“诫儿,我的诫儿,你是什么人,快放下我的儿子。”
肖诫看到娘亲,哭得越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秦镇淡淡地说:“我是秦镇。”
知州太太跟宋青莼的三个嫂子不知道秦镇是谁,宋青莼却是听说过宋青葙夫婿的名讳,便道:“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害人不成?”
秦镇冷冷地看着她,目光轻蔑,“我就是害人又怎么样?”随手一抛,肖诫被扔出一丈多高,接着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
衣襟被树枝挂着,颤颤悠悠地,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知州太太忙道:“快来人,快找人架梯子。”
丫鬟用眼角暼着秦镇,迈着碎步不动声色地往外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秦镇一声低喝,“站住!”
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丫鬟腿一软瘫在地上。
宋青莼疯狂地喊道:“秦镇,你这个无赖,你不得好死,若是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我咒你一辈子下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秦镇仰头看看已经吓晕过去的肖诫,冷声道:“就这样,我就不得好死了?你可知道你嫡亲的妹子做了什么?若不是三娘命大,就是一尸两命。该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是你妹子。”
宋青莼愣在当地,半天才发出声凄厉的喊叫,“那也不能让青艾去那种地方,宋三娘见死不救,她根本就是报复。”
秦镇轻蔑道:“皇上的旨意,谁敢抗旨不遵?再说,就是报复又如何,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宋四娘完全是咎由自取。”
宋青莼哭道:“可三娘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没良心?她就一点也不念及姐妹情分?”
秦镇眸光缩紧,神色又凌厉了几分,冷冷地说:“三娘没有姐妹。你既然有情有义,就该拿出个样子来,到京都陪陪你的亲妹子,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说罢,扫一眼已经目瞪口呆的另外四个女人,“想必几位还不知道,这位奶奶的亲妹子现下是京都翠微楼的头牌,红得不得了……听说明年要加开恩科,肖家几位公子若上京科考,不如顺道去翠微楼看看,也好介绍给同窗认识。”
知州太太先头还义愤填膺,听到最后,却直直地看着宋青莼,目光别有深意。
宋青莼感受到婆婆的目光,心里冷得打颤,看来这个家,已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果然,没几天,肖家以“善妒”、“口舌”的罪名将宋青莼休离出门。嫁妆倒是一分没少,还额外给了一千两的银票。
秦镇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他正按约定赶往济南府与远山他们会合。
秦镇在大舅舅家待了一夜,说了说京都街面的情况。
因为前一阵士兵太多民心纷乱,粮铺的存粮都卖了个干净,有些攒了点没卖,也被士兵撬开门抢了。
现下冬粮吃了个干净,新米还没下来,百姓等着米粮下锅,京都粮价比平常贵上七八倍不止。
秦家倒好,粮仓里的足可以吃一年有余,所以就运了些出去卖,大赚了一笔。
又说起孩子。
秦镇怕大舅母忧心,没提宋青葙亏损了身子,只说母女都平安。
大舅母感慨不已,连说世道无常,又感谢秦镇往扁担胡同送米的事。
秦钰最近又替宋青葙做了两身衣衫,让秦镇一道带了回去。
秦镇记挂着宋青葙,不愿多待,匆匆告别赶回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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