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只见那女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便吃吃笑着,看向围观的一众宫娥,她神情中满是恐慌,唇角却溢出笑意,这让那张隐在乱发后的脸显得十分诡异。她压低了声音,朝前爬行了几步,便朝着围观的宫娥道:“我告诉你们,淑妃娘娘的魂魄回来了……就在锦香殿……我瞧得真真儿的……她来索命了!害死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走!”
说着那宫娥指向自己的心口道:“先来找我索命……”继而她又指向那群女子:“然后是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她的手臂在半空中划过,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们所有人!一个也别想逃走!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被那女子疯癫的神情所惊吓,皆下意识地朝后退去,继而窃窃私语道:“她疯了……她疯了……”
“好像是蓉嫔宫里的人,难道淑妃娘娘的薨逝与蓉嫔有关联?”有宫娥大胆猜测。
随即有人厉声喝止:“你不要命了!在这儿信口开河!”
虽然声小言微,屿筝却很清楚,深宫之中的秘密和真相往往就辗转于宫娥的舌尖之上。
看着那疯癫的宫娥被两个太监重重扇了几个耳光后,便用丝帕堵了口朝着暴室拖去。*的脚趾划在石子路上,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
“瞧这情形,只怕蓉主子有些日子可受了……自个儿宫里出了疯子,还叫嚣了一路。眼下阖宫且都会知晓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谁知道呢,只怕过不了几日,冷宫中就会填上一两位‘新主’了……”
听着宫娥们像是捕捉到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兴奋急切却也小心谨慎地议论着,屿筝只觉得身处之地,人心凉薄。
尚宫局的女子们,见到主子的时候,个个儿都是毕恭毕敬,可传于舌尖的流言,却是哪个主子得势了,哪个主子又失宠了。若是有主子入了冷宫,嘲讽践踏自是少不了,哪还管昔日荣宠之时,自个儿又是如何匍匐于脚下,诚惶诚恐。
深宫,不过是女子各各算计,只顾周全自身的地方。
屿筝无心再去听那些流言,只暗中记下一个名字:锦香殿……
夕阳渐沉,暮色下,司药处的院中,只有屿筝一人还在分拣着药草。直到暮色渐沉,将院内留下的药草都归置完毕,屿筝这才揉着酸痛的腰,直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在司药处,她与遥羽同住一室。虽是同住,其实也不过是在遥羽住的那屋中多支起一个床板而已。冬夜寒凉,屿筝也从没遭受过这样的罪,故而这几日关节总是隐隐作痛。
回屋的时候,遥羽已经睡下。屿筝倒头睡在硬实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怎么?睡不着?”遥羽的声音忽然在漆黑的屋中响起。
屿筝被吓了一跳,可随即静下心来,轻声道:“白日里看到了那个被拖去暴室的宫女……”
但听得遥羽翻了翻身,呢喃道:“若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你就会习惯……难不保我们之中,就有下一个被送往暴室的人,小心谨慎,仔细行事,总是没错的……”
“可那锦香殿当真闹鬼吗?”屿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惊颤不已:“我打小就怕这些……”
“什么闹鬼不闹鬼的……”黑暗中,遥羽的声音似乎清醒了几分:“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自是怕冤魂前来索命。因果报应,自作自受罢了……”
“但我还是怕……”屿筝小声说道。
遥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好怕的,锦香殿离这远着呢……就算真的闹鬼,也不会叫你瞧见的……睡吧……”
见从遥羽口中探不出锦香殿的方位,只知道锦香殿离尚宫局尚有一段路程。屿筝却也不敢多问,唯恐遥羽生疑。只得裹紧了棉被,在寒凉的夜里努力让自己睡去……
次日清晨,屿筝刚刚起身,便被郁司药唤道屋中,屿筝见郁司药脸色苍白,不免关切道:“郁司药这是怎么了?”
郁司药厉咳几声便道:“许是昨儿染了风寒,这一起身便只觉得头晕目眩……”说着郁司药无力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昨儿的清韵楼,你可还记得?”
屿筝略一回想,便应道:“记得……”
“将这食盒送到清韵楼去,务必看着拓跋王子将汤药饮下后,再行折返。可记住了?”郁司药吩咐道。
“是……”屿筝低低应着,原本想推脱此事,毕竟屿筝不想再与拓跋阑有所瓜葛,可一想到若是独自前去,许是有机会探到锦香殿的所在之处,屿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见屿筝恭顺应下,郁司药从腰上取下一个铭牌递给她:“若是在清韵楼被侍卫阻拦,你自是将这个拿给他们看便是……”
接过郁司药手中的铭牌,又听得郁司药再三叮嘱要亲眼看着拓跋王子将汤药饮下,屿筝这才款款行出了司药处。
刚一出司药处,屿筝便脚步匆匆地朝前行去。她低垂着头,以免覆在面上的轻纱太过引人注目。
可是走出了永巷,屿筝却有些迷茫了。她入宫不过短短几日,所知道的地方除了清韵楼也只有云秀宫了。眼下又该往何处去寻锦香殿呢?
正当踟蹰之时,却听得行过两个执着扫帚的宫娥低声抱怨:“淳仪皇贵妃都薨逝这么些日子了,怎得锦香殿还要日日清扫……”
“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时不时便要去锦香殿凭吊吗?”
“如此说来,咱们要是去了锦香殿,保不准还能有幸见到圣颜……”
“想什么美事呢?你还指望着能一步登天?让皇上封你个扫帚美人吗?”
二人打趣着便朝前行去,仿佛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屿筝。屿筝见状,便悄然跟了上去。
锦香殿虽在御花园附近,却显得有些隐秘。穿过御花园尽头的红柱长廊,才再一片葱郁的松柏后隐约看见锦香殿的宫门。
见那两个宫娥在宫门前推推搡搡了一阵,显然是对这几日锦香殿闹鬼之说颇有忌惮。片刻之后,二人才硬着头皮,推开殿门,小心翼翼地探入。
屿筝不敢再上前去,只暗中记下了大致来路,便匆匆折返。所幸这一路人迹稀少,倒也不曾碰到其他人。屿筝顺利地在御花园附近找到通往清韵楼的路,便径直前去……
确如郁司药所言,守在清韵楼的侍卫许是见到屿筝有些面生,又覆着轻纱,自是不让她入内。见屿筝拿出铭牌,侍卫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便示意屿筝打开食盒。照例尝了汤药,便让屿筝进入了清韵楼。
屿筝方踏入楼内,便听得一阵沉沉的曲调传来。那是她所熟悉的,拓跋阑曾在衢云山林中吹奏过的大漠谣。只是比起当时而言,那曲子越发显得悲伤沉重。而因得拓跋阑身骨渐虚,曲子亦是断断续续。
片刻之后,屿筝便听得曲声中断,传来拓跋阑急剧的厉咳……随即一阵铃铛声响起。
“郁司……”灵儿的话语堵在喉中,显然对前来之人并非是郁司药而感到诧异:“怎么是你……”
屿筝微微垂首应道:“郁司药染了风寒,起不了身,故命奴婢前来……”当着灵儿的面说出奴婢二字,对屿筝而言,着实有些艰难。可她知道,这是身在掖庭,必须迈出的一步。此后,不论过往,她只会也只能有一个身份——奴婢。
灵儿似是有些怀疑,只双手抱于身前,打量着屿筝:“你的脸上为何蒙了轻纱?取下来……”
拓跋阑虽为质子,可说到底也是云胡的王子。而灵儿是他的贴身侍婢,自然也高出其他宫婢一等,对屿筝说话毫不客气,疑惑尽显。
屿筝垂下头,低声应道:“奴婢面上生了红疹,不能见风,还请灵儿姐姐见谅……”
正当二人说话间,拓跋阑的声音便已响起:“灵儿……让她进来吧。好歹是郁司药的人,怎可这般毫无礼数地将人拦阻在外……”
灵儿颇有些不情愿地退到一旁,屿筝垂首入内。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矮桌,将手中的食盒打开,端出药碗。因得方才跟着两个宫娥去了一趟锦香殿,食盒中的汤药已微微有些见凉。屿筝正要将手中汤药递给灵儿,却见她站在方才的地方竟然没有挪动半步。
屿筝下意识地看向拓跋阑,却见他倚在白狐榻中,沉声道:“把汤药拿过来吧……”
心中一凛,屿筝缓缓挪动着脚步。虽是低着头,她却也能察觉到,拓跋阑的视线正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不肯移开分毫……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四)
屿筝绷紧了神经,缓慢地挪动到拓跋阑身前,但见拓跋阑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放到唇边,将汤药尽数饮下。只是这整个过程漫长而静谧,清韵楼中安静异常,只有拓跋阑吞咽汤药传来的“咕咚”声。而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屿筝……
喝下汤药,拓跋阑苍白的脸上才逐渐显露出一丝血色,他伸手将药碗递来,就在屿筝要接过药碗之时,拓跋阑手指一松,药碗竟从他手中跌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皮毛毯,药碗并未打碎,屿筝急急蹲下身去捡,却觉得耳侧有风袭来,余光瞥见拓跋阑的手已朝着面纱而来。屿筝下意识地撇头躲去,却察觉到那只手轻轻落在自己的手肘上。
“是我不当心,你不必如此惊慌……”拓跋阑的声音沉沉响起,与此同时,搭在手肘上的手掌微微用力,意欲扶她起身。
屿筝的身子急急朝后退去,跪倒在地,诚惶诚恐:“是奴婢的错……”
拓拔阑的手因为屿筝的抽离而悬在半空,片刻之后,他才低咳一声道:“不碍事,起来吧……总不能一直跪在那儿……”
屿筝起身,不敢再看拓拔阑的眼睛,只捧着药碗,轻道一声:“奴婢告退。”便拿起食盒匆匆离开了清韵楼。
灵儿依旧抱了双臂,神情不悦的看着屿筝行远,才折回屋中,将薄被覆于拓拔阑身上,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阑,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也不看看那轻纱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张脸?”灵儿语气随意,称呼又极为亲密,竟丝毫不合贴身婢女的身份。
然而拓跋阑竟也像是习以为常,只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可还记得衢云山我被追杀一事?”
“那是自然……”灵儿应道。拓跋阑双目一凛:“我总觉得当日救我的那女子与刺客仿佛相识。若我没有错认,也许能从郁司药身边的这个宫女身上,知道些什么……”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她轻易离开?”灵儿不解。
拓拔阑低咳了许久,才喘息到:“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只见他双眸凛冽,褪去了平日里的病容,多了几分砺刃之光。
却说屿筝胆战心惊的出了清韵楼,便匆匆折回司药处。她并不是怕被拓跋阑认出,只是她很清楚,在这宫中,若是跟拓跋阑扯上关系,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衢云山中的那些刺客个个出手狠辣,屿筝并不想卷入其中。而让她害怕的是,如果刺杀拓跋阑的是颜冰哥哥无疑,那么颜冰哥哥一定有不能言说的理由。她更不能置身其中,成了阻碍……
屿筝心思烦乱的回到司药处去向郁司药复命,却招来郁司药劈头盖脸一通痛骂,屿筝只得辩驳是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清韵楼,故而耽搁了一会儿。可郁司药哪是轻易息事的性子,直数落的自己心里顺畅才停了口,沉着声音问道:“是亲眼瞧见他都喝下了?”
想到拓跋阑深沉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的的模样,屿筝不免面上一热,低声道:“是。”
“嗯……”郁司药淡淡赢了一声便道:“去做事吧……”
屿筝退出了郁司药屋中,行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既是寻出了锦香殿所在,不免暗自思量着入夜去探上一探……
子夜时分,听到遥羽呼吸渐沉,屿筝蹑手蹑脚起身。片刻之后,一个黑影避开执守,潜出尚宫局,径直朝着锦香殿行去。
宫巷寂静黑暗,屿筝心中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恐惧之感,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幻化成了鬼魅,在她的周围飘荡。月色清冷,更添几分诡秘。
她从未行过夜路,此时已是冷汗淋漓。害怕这静谧而诡异的夜,却也更怕突然有人影出现,因为一旦被察觉,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屿筝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前行去。然而当她小心翼翼躲过沿途几队巡守侍卫,站在前锦香殿的时候,却犹豫了。
白日里那宫娥疯癫的模样还在眼前浮现,她一遍遍高声叫喊:“是她回来索命了。”难道这锦香殿真的闹鬼?
扶在宫门上的手忍不住颤抖,屿筝努力让自己回想起一个温柔美丽的笑容,咬咬牙,便用力去推没有落锁的偏门。暗夜里,宫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便缓缓开启,屿筝闪身而入,随即小心翼翼闭合了宫门。
如那些宫娥们所言,自淳怡皇贵妃薨逝后,锦香殿的宫女太监们都被分派到各宫或回到掖庭,殿中并无人当值,然而宫门却不落锁。据说皇上偶尔会在思念淳怡皇贵妃时便踱步到锦香殿独坐上一两个时辰,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扰。这也是为何屿筝碰见的宫娥每天都要清扫锦香殿的缘故。
推开殿门,屿筝从袖中取出藏下的火折点燃,便踏入殿中。借着昏暗的光线,屿筝看到锦香殿归置的十分典雅,即便是皇贵妃薨逝后,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环顾锦香殿,屿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能向宫娥们打听,可潜入锦香殿又该如何知道,皇贵妃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呢?
屿筝下意识地往妆台方向行去,却听见大殿的门出现一声诡异的响动。屿筝大惊,惊恐和失措一并袭来,不知如何是好。匆匆熄灭火摺,情急之下,拉开身后的木柜,便躲了进去。
身下一片绵软,隐隐传来一阵浅香,屿筝伸手探去,便抚摸到一片丝滑,恍然便明白,自己躲进了衣柜中。容不得屿筝细细衡量,缝隙中便隐隐传来一片模糊的亮光,屿筝知道有人入得殿内,点燃了火折。她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静谧狭小的空间里传来她急促的心跳。隔着雕花木门,她听到沉缓的脚步声响起,一点点朝着她逼近。
绷紧了身子,她心里的恐惧已经升腾到极致。殿内是谁?是皇上?还是有人看到她进入锦香殿?亦或者是宫娥们口中相传的厉鬼。冷汗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滑下,滴落在手背上,那一瞬的触感都让她心惊。
屿筝紧紧闭上了眼,她生怕下一刻柜门打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骇人的鬼面。
如今她只能在心中默默那昏暗的光线和脚步声快点消失。片刻之后,就在屿筝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时,外面的脚步声逐渐离去,随即缝隙中的光线也黯淡下来,屿筝似乎听到殿门闭合的声音,才终是小心翼翼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柜中等待了片刻,确定殿中已没了声响。屿筝才轻轻推开柜门,小心滑出。
就在她转身闭合柜门的时候,脖颈处忽然一亮,一柄寒光熠熠地长剑搁在她的颈上,身后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转过身来……”
屿筝的手颤抖不已,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必然是死定了。她僵硬着身体,缓缓转过身。屋外清亮的月光透窗而入,在殿内映出一片浅淡的轮廓。
低垂着头,先是看到一双墨色的登靴,再往上瞧去,是一袭黑衣,那男子一手搁在剑身,一手用剑抵住她白皙的脖颈微微用力,仿佛下一刻便要让她命丧黄泉。
不是皇上……屿筝暗道,随即心一横,猛然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眼前的男子竟是以黑布蒙面。
刺客!屿筝的心中立刻浮现出二字。深宫之内,怎会有蒙面的侍卫,只是屿筝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刺客竟会胆大到此等程度,敢在深夜潜入已逝皇贵妃的锦香殿……
清浅月光中,屿筝大着胆子看向眼前人,厉眉明目,清浅月色下,他的眸子闪动着奇异的光华。
仅仅片刻,那人忽然折手撤回了剑,就在那一瞬,屿筝急急抓住那人的手腕,以轻不可闻地声音试探地唤出一句:“颜冰……哥哥……”
屿筝察觉到那人被握住的手腕微微一颤,继而更加肯定地唤道:“颜冰哥哥!”但见那人看向自己,眸色中的冷光闪了几闪之后,终于化作一片如月色般的温柔,黑布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小筝……”
点燃了火摺,屿筝感慨万分地看着眼前的人取下覆在面上的黑布,颜冰哥哥那张刚毅而熟悉的面容便出现在眼前。
“颜冰哥哥!”屿筝低唤,声音中已满是哽咽。
颜冰借着火光打量了屿筝片刻,只见她穿着一袭宫服,脸上隐隐布满了红疹:“小筝!这是怎么回事?你竟被撂了牌子,入了掖庭?!好端端的一张脸,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尽管颜冰已经可以压制了声音,屿筝还是听出了他的关切之情,于是急忙安慰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因为误食了玫瑰云膏,起了些红疹罢了……在殿选之前,被划出了名册……”
“你明明知道不能碰那……”颜冰焦灼,可随即他恍然大悟:“小筝,你是故意……”
屿筝淡淡一笑:“我不过是想安静待在掖庭,熬到出宫便是……”似乎不想多谈及自己,屿筝只敛了笑意道:“倒是颜冰哥哥你,为何会在宫中?又为何在这个时辰出现在锦香殿?”
话语一落,屿筝便听到颜冰的指骨被捏得咯咯作响。见颜冰神色沉敛,屿筝的心中隐隐出现一丝不祥之感。
只见颜冰将剑收入剑鞘,屿筝注意到那剑鞘与平日看到的侍卫佩剑一样,略有不同的,是剑鞘握柄处雕着一朵小小的六瓣梅花,若不仔细去看,也不会被轻易察觉。
“颜冰哥哥难道是宫里的侍卫?”屿筝疑惑:“那为何要蒙面潜入锦香殿中……”
颜冰看向屿筝,双眸一闪,沉声道:“那小筝你又为何会在锦香殿中……?”
“我……”屿筝犹豫,她不想将自己的猜测轻易说出,只怕会惹得颜冰哥哥伤心。
不料,颜冰怅然一笑:“若不是因为知道雪儿便是淳仪皇贵妃,你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出现在锦香殿中……”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五)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可当猜测变成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屿筝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双膝一软,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不会的……她不会就这样……”屿筝低喃着,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白日里宫娥们的议论闪过脑海,屿筝的心中浮起清晰的切齿恨意来。
看到屿筝的泪无声滑落,强忍住悲痛的颜冰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雪儿并非出生于官宦人家,在允光时,母家经营着丝绸生意。可自从花鸟使出现在允光之后,一切都变了。雪儿一家匆匆搬离允光,后来竟杳无音讯。
颜冰费了不少气力才得知,雪儿以花鸟使之途入宫。可之后,她的家人竟也是音讯全无。
当年此事本就蹊跷,颜冰虽不轻易表露,但暗中却发誓要将一切弄个清楚明白。后来他查出,雪儿爹娘不愿将她送入宫闱,便称雪儿已许配人家,意欲完婚。不料竟招来杀身之祸。
雪儿父母双亡,而她亦被带到了上京。颜冰此番暗中抵达上京,便是想混入宫内,探出雪儿的消息。谁料,得到的竟是雪儿的死讯……
突如其来的打击,像是被谁重重一拳击在心上,颜冰悲痛不已,可同时他也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雪儿入宫之后便更名为淳佳,皇上封其为淳贵人,而后竟是数次破例晋封,位至淑妃。
他不明白雪儿为何要更换姓名,况且是一次次被破例晋封,难道皇上当真如此宠爱雪儿。即便如此,雪儿就能放下灭门之恨,真心真意地去侍奉皇上吗?这一切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疑问,盘旋在颜冰心中。
之后雪儿作为淑妃恶疾薨逝时,皇上正在庆山祭天。宫中竟等不及皇上归京,便匆匆将淑妃尸身入殓焚烧。颜冰总觉得雪儿的死有些蹊跷,故而才在深夜入殿探查,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见屿筝瘫坐在地上,一遍遍低喃着,颜冰也不免红了眼眶。片刻之后,他沉声道:“我总觉得雪儿的死很是奇怪,一切都显得太过仓促。如果她真的是枉死,这仇我必然要报!”
“蓉嫔!”屿筝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筝,你说什么?!”颜冰急切地看向她。
屿筝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沉声道:“昨儿有个失心疯的宫女从尚宫局外被拖往掖庭暴室,我听那些宫娥们说,是蓉嫔宫里的人,她口口声声叫喊着淑妃娘娘的魂魄来索命了!”
“你怀疑是蓉嫔下的手?”颜冰沉声道。
屿筝摇摇头:“我还不能确定,宫里女子争宠向来常见,手段又狠辣,若是有人嫁祸蓉嫔抑或是蓉嫔不过是一枚棋子又当如何?这其中有什么隐秘,还需弄个清楚明白!”
说到这儿,屿筝看向颜冰道:“颜冰哥哥,你这般冒入宫中未免也太过危险,若是被人察觉,自身难保。我既身在掖庭,能得到消息的地方总归是多一些,不如就交此事交予我可好?”
“小筝,我不想你卷入此事之中!”颜冰神色沉郁,他万没有料到在锦香殿中出现的人会是屿筝。
屿筝凄惨一笑,看向颜冰:“颜冰哥哥,你当真以为我能置身事外。从我踏入锦香殿的那一刻,便没有回头的理由了!”
颜冰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窗外浮华月色,低语道:“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小筝,以后不要再来锦香殿,若是寻到什么线索,我定会想法知会你。至于你那边,不论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贸然行事,明白了吗?”
“嗯……”屿筝点点头,便见颜冰吹熄了火褶低声道:“趁着侍卫还没来锦香殿附近,快点回掖庭去,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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