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这样面如冠玉、霸气独显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尉香盈只觉得自己的心抑制不住的剧烈跳动着,她多想那双眸注视着的是自己,那笑意也是为自己绽开。
可是那眼、那笑和伸出的手,却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只是为了白屿筝。尉香盈的心中浮起一丝失落和些许淡淡的恨意。她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恨自己不能拥有那双眼眸和那浅淡的笑意。
直到看见屿筝将手缓缓放入皇上手中,盈盈起身的时候,尉香盈忽而觉得自己的心空了。有什么随着二人之间亲密的动作被抽离出去,疼痛难忍。
执着屿筝的手行了几步,楚珩沐才看见跪在一侧的女子,衣着妆扮并不似普通宫女。于是沉声道:“起吧,都跪着做什么?”
“谢皇上……”尉香盈和芷宛纷纷起身。
楚珩沐朝着尉香盈打量了几眼,便道:“叫什么名字?”
尉香盈心中一惊,强压了欣喜沉声道:“回皇上,臣妾是逸和轩的尉香盈……”原本还期待着皇上再说些什么,却只见他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拖着屿筝入了邀月轩。
虽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尉香盈的心像是落入寒冬的太液池般寒冷,渐渐结冰。她幽怨地看着皇上的身影消失在邀月轩的殿前,便双目盈泪,折回了逸和轩。
邀月轩中,屿筝奉上一盏茶,便轻声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中,皇上大多是来找她说话下棋,却也不再翻屿筝的牌子。仿佛是无声地告诉屿筝,他会等,等到一切顺其自然。
许是没了临幸的恐慌压在心头,与皇上的相处也显得自然了些许。只是屿筝的心中始终梗着一个结。如果郁司药在清桂苑说的话的确不假,那么当年谋害了先帝的人,会是眼前这个带着几分浅浅笑意的年轻君王吗?杀伐果决、冷酷无情,屿筝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样的词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
“筝顺常!朕说话你可在听?”皇上佯装几分怒意,看向眼前的女子,见她微微回过神来的慌张模样,却又不免露出一丝笑意:“朕说过些日子要去行宫,你也一并前去……”
屿筝一怔,急忙道:“谢皇上……只是臣妾位份尚浅,实在不该随驾前往……”
“哦?”楚珩沐微微挑眉,带了几分玩味地笑意看向眼前的人儿:“如此说来,你倒是再向朕抱怨,只进了顺常的位份给你?”
听到这话,屿筝大惊,急急便跪了下去:“臣妾不敢!皇上明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楚珩沐敛了笑意,看向屿筝,沉声道:“你可知道,朕最见不得你这般,动不动便跪,动不动就跟朕请罪,在你眼里,朕就是只老虎?竟让你怕成这样……”
“臣妾……”屿筝抬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见皇上照旧伸出了手,便执了起身,不再多言。
“朕命你去,你便乖乖跟着前去便是,何来这么多言语。”楚珩沐让屿筝坐在自己身侧:“朕想瞧着你,至于你,只需待在朕的身边便好。什么都不必想也不必去做……”
殿外轻风拂过,枝头飘落几瓣桃花,打着转儿,缓缓落在地上……
一墙之隔,两处别宫。白屿筝与尉香盈却是各怀心事……
次月初五,皇上移驾顺德行宫。随行的嫔妃除了皇后、嘉妃和蓉嫔,便是新晋不久的璃贵人、方贵人,自然屿筝也一并随行。
临行前,屿筝颇有些为难地去宜雨阁向穆心越道别。穆心越本在她位份之上,可皇上这一进封,二人虽是平起平坐,可穆心越却不再此次随行之中。
屿筝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穆心越显得十分大方,笑着伏在屿筝耳边道:“筝姐姐这般讨皇上欢心,该高兴才是,莫要为我担心。倒是姐姐你,回宫的时候再带回一个人儿,就当是给妹妹我的赔罪了!”
穆心越这话说完半晌,屿筝才回过味来,她羞得满脸通红,娇叱穆心越:“小小年纪,说这般话也不嫌害臊……”
姐妹笑闹间,尴尬倒也自然而然地化解开来……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二十二)
顺德行宫,是春猎之处,是皇上最喜欢的一处行宫。行宫之内,却又不同于猎场,曲水流觞、繁花密树、亭台楼阁、宫殿错落,着实是步步春景沁心。
屿筝在顺德行宫临湖而居,此处宫殿唤作沐晨楼,多栽种桃树杏树,此时已过了花开时节,尚有一些未开败的花朵沉坠在枝头,有几分孤寂的美。屿筝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些粉艳的花朵,清风袭来,吹动她雪青云纹月华裙摆,垂华髻上的合菱珠簪淡雅清美。可仰望着枝头余花的屿筝,心里无端地便浮起一丝悲凉之意。
“这院中的花都谢的差不多了,满眼都是翠葱,只怕也不会有蝴蝶飞来……”屿筝轻声叹道。
一侧的芷宛却抿嘴笑着上前:“小主这伤春悲秋的模样,可见皇上的苦心要白费了……”
“嗯?”屿筝诧异地看向芷宛:“什么苦心?”
芷宛递上一颗鲜红饱满的樱桃浅笑道:“奴婢听闻,这顺德行宫的各殿,唯有临湖的沐晨楼栽种了桃树和杏树。皇上让小主居于此地,心意岂不一眼明了?”
见屿筝神色中仍有诧异,芷宛又道:“小主瞧瞧,这桃树也好,杏树也罢,都是要结了果实的,皇上要小主住在这里,岂不是盼着小主身子有喜……”
芷宛原本以为屿筝听到这话会高兴几分,却不料她的脸色更加冷沉,竟出乎意料的训斥起她来:“芷宛,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得到现在还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从未见过屿筝这般气怒的模样,芷宛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错!请小主恕罪!”
屿筝叹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才道:“起来吧,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随口乱说……”
“是……”芷宛低声应道。
就在这时,一个宫婢款款行入。芷宛见状,急急靠近屿筝身侧低声道:“好像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但见那宫婢近得身来,随意抚了浅礼便道:“奴婢芙沅,皇后娘娘请筝顺常前往碧萦殿……”
屿筝轻然浅笑:“请芙沅姑姑回禀皇后,臣妾即刻就到……”
待芙沅转而行出,屿筝沉声吩咐芷宛:“梳洗之后随我去碧萦殿……”
当屿筝踏入碧萦殿的时候,才察觉到此番随行的妃嫔陆续行来。姐姐屿璃着了一袭撒花烟罗裙衫,垂云髻上簪了穿花银簪和一支成色上好的滴水玉簪。见屿筝入得殿内,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坐在屿璃上侧的便是蓉嫔,湖蓝孔雀百水裙和朝月髻上垂落的珠玉流苏,愈发衬托出她的明媚之色。
而坐在屿璃对面的方筠,虽是多日不见,又晋了贵人,却仍是透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衣裳也只选了沉稳的雅青立水裙,如意云纹样式素淡,流苏髻上只簪了一支绛紫珠花,可偏偏是这样素雅的妆扮,衬着方筠颇有些英气的容颜,显得别有一番冷美。
至于左侧上座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女子,瑶台髻上簪着翠玉挽花簪,额饰则是一颗通碧雕花琉璃。她端坐在椅中,眉梢眼角无不显出美艳之色。屿筝知道,这位便是嘉妃了。
屿筝上前,盈盈一礼:“妾身给嘉妃娘娘请安,给蓉嫔娘娘请安,给二位姐姐请安……”
话音一落,还未等嘉妃开口说话,便听得蓉嫔道:“呦!这不是掖庭司药处的宫女吗?本嫔就说嘛,一个宫女脸上蒙了轻纱在御花园招摇而行,到底还是费了几分心思的。你瞧瞧,如今都能跟着皇上来顺德行宫了……怕只怕,这事在后宫传个遍,那些个宫女啊!个个都要蒙了轻纱在御花园行来走去,这宫里可就半点规矩都没了!”
说道最后,蓉嫔言语中有几分厉色。而一侧的嘉妃只是拿出锦帕,掩在唇边,不屑一笑。
见无人应声,蓉嫔则将矛头转向了屿璃:“璃贵人,你说呢?”
屿璃抬头看向蓉嫔,随即脸上绽出一丝笑意:“蓉嫔娘娘说的是……”
看不惯屿璃的模样,蓉嫔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又道:“说到底,还是姐妹同心。就连这狐媚的手段和没羞没臊的脸皮都是一般模样……”
屿璃的笑容僵在唇边,可片刻后还是缓缓逸散:“蓉嫔娘娘此言差矣,这宫里上至皇后娘娘,下至着了封的常在,不都是姐妹同心?一心侍奉着皇上,以期后宫安和。若是照姐姐这般言说,岂不都要与我二人一般了……”
“你……”蓉嫔哪是按得住的性子,听到屿璃这番皮笑肉不笑的话语,难免要起了怒意,然而一侧的嘉妃却伸出手,沉缓地摁住了她。
就在这时,便听得太监朗声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与始终成拂礼姿势的屿筝一并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身吧……坐……”皇后柔声吩咐。
屿筝与众人起身,坐在了最边的位置上。这才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
“方才你们都在说什么?本宫还未入内,便听得屋中很是热闹……”明落兰柔声开口。
屿筝这才望向屋中正坐的皇后娘娘,但见她身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凌云髻上的金凤步摇凤尾轻展,金凤口中衔着圆润的珍珠,嵌在珍珠上的流苏又将一颗饱满的水滴珍珠垂落在她的额间
皇后富润白皙,细眉凤眼,高雅端庄,只是一颦一笑,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十分温柔。这温柔若是放在小家小户的女子身上,想必是显得温怡端庄。可此时的皇后看上去,未免有几分柔弱。
“回皇后娘娘……嫔妾们刚才在问新晋的筝顺常,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求着皇上将她带到顺德行宫来,说出来让咱们姐妹听听,也好长长见识……”蓉嫔接过话,即便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她也丝毫不隐藏对屿筝的厌恶之情。
明落兰温柔一笑:“蓉嫔这话倒是听着醋意十足……不过,筝顺常也不算是例外,何必如此苛责她?说到底,还是皇上的意思……”
蓉嫔听到皇后这话,接下来的话语不免哽在喉中,无法出口。只冷冷地瞪视屿筝一眼,便拿起茶盏,自顾自地饮下。
看到蓉嫔敛声,明落兰这才望向屿筝:“想当年淳仪皇贵妃入宫之时,皇上破例封她为贵人,也随驾前往顺德行宫。你也不算是个例外,心中自是不必太过担心……”
“谢皇后娘娘……”屿筝起身轻道。
明落兰缓缓点点头,又道:“坐……今日是各宫姐妹随意相谈,不必起身应话。沐晨楼住着可还习惯?”
屿筝款款落座,十分恭敬地应道:“回皇后娘娘,一切都好……”
“嗯……”皇后微微含笑。可屿筝却察觉到,嘉妃和蓉嫔的脸色却是忽而一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
正在疑惑间,屿筝便听得皇后娘娘又道:“本宫记得,那年来顺德行宫,淳仪皇贵妃也住在沐晨楼。本宫与她很是投缘,可如今,却也只能睹物思人……”
说着明落兰拿出锦帕,轻轻拭去泪水,强撑出一丝笑意道:“不知为何,一瞧见你,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只是你若觉得害怕,本宫便去和皇上说说,挪到别殿去住吧……”
屿筝万万没料到,沐晨楼竟是雪儿姐姐住过的地方。于是轻声应道:“臣妾不怕,谢皇后娘娘关心……”
明落兰绽出一丝浅笑:“这样也好,本宫这几日若是去沐晨楼走动,有你陪着,只怕也不会太过心伤……”
说罢,明落兰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本宫寻你们来,便是要说说,这往年顺德行宫的规矩,你们也都该知道。至于新晋的筠贵人、璃贵人还有筝顺常,你们只需记得,顺德行宫外的猎苑,若是没有皇上的准许,是不得前去的……”
“臣妾谨遵……”屿筝三人同声应道。
明落兰点点头,便听得一侧的嘉妃朗声道:“皇后娘娘,臣妾瞧着碧萦殿的牡丹开的比往年都要好,不如让臣妾为娘娘簪花可好?”
嘉妃此言,颇得明落兰的欢心,笑意更甚,皓齿浅露:“嘉妃当真好眼力见,碧萦殿培栽了几株新牡丹,开得极好……”
话音刚落,便见芙沅端了木盘缓缓入内,木盘上放着一朵千层牡丹,颜色明丽,绛紫淡粉从花蕊至花瓣尖处一层一层蔓延开来,十分娇俏。
嘉妃正欲起身,却见明落兰抬起带着金箔护甲的手,朝着屿筝轻摆:“筝顺常,你来为本宫簪花吧……”
屿筝一惊,起身忙道:“臣妾愚笨,怕弄疼了皇后娘娘……”
“不碍事。”明落兰浅笑:“你只管放手去做……”
听到这话,屿筝也不敢推辞,只走上前去,从芙沅手中的木盘上托起牡丹,小心翼翼地簪在皇后的发髻上,随即便退后几步。
明落兰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花,柔声道:“当真是与淳仪皇贵妃一般细致的人……”
随即明落兰看向众人道:“既然来了顺德行宫,也不必讲究规矩了。今日既簪花,明日起就不必晨昏定省了……”
“是……”众人应着,便起身恭送皇后离去。
出了碧萦殿,嘉妃和蓉嫔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见其他三人见了礼分别离去,蓉嫔这才看着屿筝的背影冷声道:“嘉妃娘娘,这贱人不过是个小小顺常,竟也能随驾到了顺德行宫,这也便罢了。可皇上居然让她住在沐晨楼。谁不知那沐晨楼遍种桃李,当年淳佳居沐晨楼,皇上就毫不避讳地说过,要让淳佳为他诞下龙子!如今,竟又是这个小贱人。再瞧瞧皇后娘娘方才的意思,分明是有了靠山……”
嘉妃冷笑一声,看向蓉嫔:“你就是性子不沉稳,才会一直留在嫔位。急什么?她住了沐晨楼如何?得了皇上和皇后的喜好又如何?当年淳佳何曾少过一样?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还用本妃一一告诉你吗?”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二十三)
嘉妃这番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听得蓉嫔心中十分熨帖。不错,淳佳备受恩宠又如何?到最后,不是落得个恶疾缠身,入殓焚烧的下场,临了,竟是连具全尸也不得,真真是福薄命寡之人。
思及至此,蓉嫔便道:“娘娘说的对,是嫔妾自乱了阵脚……”
嘉妃冷媚一笑:“这便对了,时日尚且久长,你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顺常?自是放宽心吧……在这顺德行宫中,即便你我不出手,也总有人愿意代劳……”
说罢,蓉嫔心领神会的一笑,二人便朝着绿竹园行去。
却说屿筝出了碧萦殿亦是满怀心事。沐晨楼竟是雪儿姐姐曾住过的地方,这让她感到欢喜却也悲伤。喜的是自己始终在离雪儿姐姐最近的地方,悲的是二人已是阴阳两隔,她再也不能见雪儿姐姐一面。
芷宛见屿筝神情凝重,便道:“小主,不如去玉湖的湖心亭走走,听说那湖心亭能赏到顺德行宫最好的景儿!”
听到芷宛这话,屿筝不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总是听说,倒是跟我说说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芷宛脸颊绯红,娇俏笑道:“小主笑话奴婢。奴婢入宫时日尚浅,也不曾服侍过别的主子,更不用说能来顺德行宫了。平日里都是听其他宫女们吹嘘,空有羡慕的份。如今多亏了小主,奴婢才能来顺德宫亲眼瞧瞧,回宫之后,倒也让她们刮目相看,听我一一道来……”
说着芷宛的脸上浮现起一丝颇为得意的神色,屿筝忍俊不止,便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去湖心亭瞧瞧吧!免得回宫后,你倒没了几分谈资。”
芷宛大喜,二人便往湖心亭行去。
虽说芷宛闻听此处能瞧到顺德行宫最好的景,可当屿筝走入湖心亭的时候,却发现此言不虚。
玉湖碧波盈盈,水面闪动着耀眼的光斑。岸边垂柳随风轻摆,掩映着一片姹紫嫣红。置身于湖心亭中,便可见玉湖四面八方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说是顺德行宫最好的景,只怕是因为再没有任何一处,能如在此,明明能窥见全景,却又让人凭生抽身事外之感。
屿筝只觉得站在湖心亭中,清风抚起裙摆,湖水波纹荡漾,宛如置身于扁舟之上,游离于山水之间,出世于红尘之外,别有一番妙意。
“小主!你瞧!那不是沐晨楼吗?”芷宛抬手朝着东南方向指去,但见葱碧掩映中,沐晨楼若隐若现,琉璃瓦在阳光下盈盈而闪,让人无法长久地注视。
芷宛的话音刚落,屿筝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急急转身,扶着白玉般石栏的手便微微一紧,随即抚了一礼:“王爷……”
一侧的芷宛并不识得来者是谁,听得屿筝这般说,也忙行礼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白……”楚珩溪看着清雅如画的女子,迟缓开口,随即便觉不妥,忙道:“如今已该唤作筝顺常了吧……”
屿筝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有些难过。她将视线从楚珩溪身上移开,落定在紧随之后的阿江身上,但见阿江虽然垂首,耳根却还是微微发红,只行了一礼道:“给筝顺常请安……”
说罢,阿江便缓缓向后退去。芷宛见状,便也识趣地退至阿江身侧,远远瞧着湖心亭中,王爷与小主各自立于亭中两侧。
而湖心亭中的二人则是沉默许久,终是屿筝忍不住开口道:“不曾在随驾之行中看到王爷……”
楚珩溪轻咳一声,沉沉应道:“春猎是皇兄至太子之位时便养成的习惯,这么些年始终也不曾变过。我有三年征战在外,不曾与皇兄一道前往,此番既是回京,自然是要随驾前来。只是我一向是闲散惯了的性子,故而先行了几日……”
“原来如此……”屿筝轻声应着,却微微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绞缠着的纤纤玉指,露了几分烦乱的心思。
楚珩溪临风而立,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听阿江说,你去过玉水阁……”
屿筝一惊,脑海忽而浮现起玉水阁被王爷拥入怀中的一瞬,霎时红了脸庞。幸而王爷并未察觉她神色中的异样,只自顾自地说道:“如今见你这般,心中倒能得些许释然……”
听到这话,屿筝心中一暖,她知道王爷说的是御花园相见时,自己因得蓉嫔而满脸伤痕的模样。那时,她不过是司药处一个小小宫女,如今也是顺常了,如此相较,也许当真会让王爷的心中感到一丝释然吧。
因为阿江曾说过王爷一直很后悔,将自己及时送到了玄武门。王爷曾说过若是晚一步,也许这命数会有不同。
想起玉水阁阿江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屿筝面上强撑出一丝笑意道:“宿命天定,从来不由人。您说呢?王爷……”
尾音一落,屿筝便看到楚珩溪的神情僵在了脸上,他微微侧头看向屿筝,却见屿筝脸上隐隐含笑,一片云淡风轻之色。
这女子竟是这般淡然,她所经历的一切,无关好坏,却只用一句“宿命天定”便浅浅带过。
那么他楚珩溪呢?他不免怆然一笑,生于帝王之家,心念所求而不得,却注定要被这宫中厌恶至极的权欲缠身。这也该称作“宿命天定”吗?
又再者,在林中遇到眼前这女子的马车,机缘巧合救她一命,又是不是宿命?楚珩溪从未想过,除了淳儿之外,会有其他的女子让他挂心,让他难以释怀。可偏偏白屿筝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待她并非是以待淳儿之心,可偏偏她就像是搁在心上某处,想舍舍不去,想忘忘不掉,即便是连忽略她的存在也做不到。一如方才在湖心亭看到她的身影,虽知不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了过来。这女子的身上,总有着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一点一丝地吸引着他,让他靠近……
而那日在玉水阁酒醉中犹浅记得的一幕,楚珩溪却也不敢再想。到底他拥入怀中的,是淳儿,还是她……
楚珩溪与屿筝立于亭角两侧,远远相望,心中却是各自心事烦乱。楚珩溪不会知道,当屿筝看着他的时候,面虽含笑,心中却寒凉。
生疏的敬称,悬殊的身份,屿筝无不在提醒自己,该将那些非分之想统统从自己的心中驱除。
可若是驱不走……又当如何?
屿筝只觉得眼眶湿润,于是强忍着泪水,柔声说道:“妾身不便久留,先行告退……”说罢,便盈盈朝着芷宛行去。
只见二人缓缓离开,阿江这才迎上前去,带着几分失落看向屿筝的背影道:“竟然真的成了筝顺常,还随驾到了顺德行宫。可见皇上的确很是在意她,却难为王爷还想着怎么将她从宫里带出来。”
“阿江!”楚珩溪沉沉低喝一声。
阿江知道自己失言,忙道:“小的知错,请王爷恕罪……”然而他缓缓走上前去,低声道:“王爷不觉得,这筝小主和淳小主有几分相像?小的听闻,此番在顺德行宫,筝小主的居所正是当年淳小主所居的沐晨楼,该不会皇上他……”
楚珩溪心中一凛,不免突然想起母后说的话:“皇上从一开始便知道你钟意淳佳,却还是不管不顾地从你身边夺了去……”
而今,皇上竟然将白屿筝安置在沐晨楼。到底是因为思念淳儿,还是将这女子当作了第二个淳儿?楚珩溪不敢再想,他不想去相信母后的话,却觉得皇兄所为亦是难解……
楚珩溪沉默地站在湖心亭中,任由清风浮起衣袂,却不察在隔岸一处矮丛后,一双眼正冷冷朝着他的方向看来,那是皇上冷鸷的眼神,将方才二人在湖心亭的一切尽收眼底。
“皇上……”谨德低唤一声,方才他跟着皇上在此处散步,却遥遥看见湖心亭中王爷与筝顺常的身影。
皇上便那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看着筝顺常离去。
“看来这筝顺常的确与王爷相识……”谨德沉声道:“只是奴才不明白,皇上此行为何要让筝顺常前来,又为何要让她居于沐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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