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等到一番功夫作完,已经是雄鸡唱晓,到隔日早晨了。
隋真凤面色苍白,全身灵气十去其八,却还不能马上就寝。看看师姊面上有了红润之色,略微宽下心,便让弟子领着到厢房给客人道谢。
双林派的六个弟子年纪甚轻,见隋真凤过来道谢,脸都涨红了,赶紧起座回礼。内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丰姓弟子位序最高,便由他来跟隋真凤叙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天前,双林派在门口见着了躺在地上的雷手紫莲,当时她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身上经过简单包扎,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写:速送至江宁府玉女峰。掌门不敢怠慢,拿出了门派最好的伤药和符咒给雷手紫莲敷上,连夜派弟子护送来玉女峰。因为怕路上颠簸使伤势恶化,众人不敢运法术赶路,只得雇个马车,在路上走了三天才赶到。
隋真凤细细问一些细节,得不到一丝线索。当下致了谢,请几人用完早饭,便写了一封谢函让他们带回去给掌门。
等到当日天色暗下,隋真凤将自己一身余气都过度给雷手紫莲,老太太才终于迈过了生死之坎。只是毕竟伤势严重,气息微弱,一时说不得话。隋真凤怕伤情有变,不敢离榻半步,便让弟子在床边铺了个简易绷床,打坐蓄气,亲自给师姊守夜。
第二日天刚初亮,寅时刚过,隋真凤睡梦中忽然听到微弱的声息。“师……妹……师……妹……”睁开眼睛看时,见是雷手紫莲在说话。
“师妹……掌门……师……妹……”
“我在这,师姊……”隋真凤过去,握住了师姊的手。“怎么了?你好些了么?好好休息,先别说话。”
雷手紫莲左右摇头,喘息片刻,吃力的说道:“快……去……光州……”
隋真凤见她呼吸粗重,说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便道:“师姊,你先别着急,纵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也要先养好身子再说……”
雷手紫莲猛摆脑袋,不让她把话说完,手上竟然生出劲力,紧紧握住她的手。“眇目………青……云……剑……”她瞪圆眼睛,拼尽全力说完了这五个字,便又重新倒下,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眇目!青云剑!
隋真凤脑中如受重击,一时轰轰作响。她听明白了。
敌人在光州!她霍然站起,目中射出逼人的寒光。“白娴!惠喜惠安!”
门外三个弟子齐声应答,白娴轻轻推开门扇,领着两个师妹走了进来,三人也一夜未睡,面上颇有憔悴之态。
“你们在山上看好师伯,我要到光州去一趟。”她扫了一眼三个徒弟,道:“我不在山中的时候,白娴你暂代掌门之位,一切便宜行事。惠喜惠安,你们负起辅佐之责,帮着白师姊处理事务。”
“罗门教那边,一定要派人紧盯,时时跟江宁府同道互通消息,有动静时,先守好门户按兵不动,等我回山时再作处理,如果安老英雄那边有话过来,你就说师傅有要事在办,等几天回来。另外,白娴,你再找十个师妹,在江宁府给我好好守住贺家庄,你秦师妹有什么消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我带走一只信鸽。”
“是!师傅。”
“是。掌门师叔。”
隋真凤头也不回,迎着微光的曙色便飞下山峰。她必须加紧脚程,因为她不知道,敌人还能在光州待多久。
眇目,青云剑。很奇怪的两样东西,本来风牛马不相及。在外人听来,两物没有任何联系,一应在人,一为兵器。但在玉女峰弟子心中,这两样东西的意义就非同寻常了,五个字仿佛已经烧成了烙印,刻在她们每个人心中。
是仇恨的烙印。
青云剑,剑长三尺六分,重九斤九两。剑面隐刻云纹。
它的特殊,是因为它是玉女峰前数四代师祖的成名兵器。
师祖是玉女峰多少年来少数的炼器师之一,心无旁骛,专精于斯,三十岁时便以一口青云剑扫荡群魔,慷慨豪迈,享受隆誉大半生。然而名垂可久,人身易灭。在师祖九十三临去之时,榻前感受到众弟子的依依之情,如同醍醐灌顶般,她才倏然顿悟到,自己赢来的盖世声名尽是虚幻,而真正应该重视的,是她一再忽略和淡漠的亲情。
师祖愧悔万千,又万分不舍门下爱徒,竟然不愿再归身幽冥,而化魂入剑,作了剑灵。留下遗言,要永世守护玉女峰门下弟子。
青云剑因此成了不平凡的兵器。
一代接一代,大家向来把青云剑当成她的化身一样,供在碧叶洗心堂中,虔诚祭拜。然而在四年前,一夜之间,青云剑如秋水般的剑面上竟然裂出一道深深断纹。隋真凤当即命弟子四处探访名师,想要让青云剑恢复旧观。查找了两年,终于得知庆州有个炼器高手蔡锷,在器魂器形一道深有造诣,隋真凤大喜过望,便命自己的师妹,玉女三莲之一的红莲大士白瑞卿带着青云剑前去拜访。
谁料想,江湖风波险恶,浪潮总在不经意处涌生,红莲大士在行经河南府之时,竟被奸人暗算,手足折断不算,还被人下了莫名之毒,令红莲大士深眠识海,至今没有恢复清醒。而青云剑也就此失踪。
事情发生之后,隋真凤广派弟子,一拨外出寻药,一拨到河南府查访仇人。当时秦苏就跟着师姊妹们到南方寻找九节地狸,在树林里遇上了胡不为。而在此期间,仇人的消息也逐渐被察访到了。
多方查证得知,红莲大士在河南府一家酒楼用饭过后,便被一伙人盯上了,尾随着她上了道。这伙人中,有一个人生相奇特,秃头眇目,鼻如鹰钩。
所有的线索,尽断于此。不难猜想,这些人纵然不是直接伤害红莲大士的凶手,也定跟此事有所关联。玉女峰常年有十余名弟子在江湖走动,为了便是早一日找到这眇目人的行踪,查明真相,尽快夺回青云剑。
隋真凤猜想,几天前,雷手紫莲定然是从外派的弟子口中得知敌人消息,又见自己忙于对付罗门教无暇分身,便独自上路去查访。只是中间又出什么变故,被敌人发现了,将她打成重伤。
那么,打斗当时,到底是谁救了她?又是谁将她送到双林派门前,留下纸条?这其中还有许多疑团未解,只能等以后回山再问师姊了。眼下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敌人,查清他们的来历。
隋真凤怀着一腔愤恨,日夜兼程,才两日便赶到了光州。来不及喘息,便发出召集令,要分派在左近的弟子速来见面。然而隋真凤失望了,等了四五个时辰,没有一个弟子到来。想来这几个眼探也已经被敌人发觉拔除掉。
(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正传 二十六章 白虎(下)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具帖拜会了当地同道,说明来意,要求协查。光州有二十余个门派,一众掌门人听完隋真凤的要求后,尽都慨然允诺,共派了六十七名弟子,分赴光州各处渡口、城门、客栈、茶肆查找消息。
到中午,消息便陆续送到寄居在双林派的隋真凤手中。
光州位在淮水之南,虽然城区面积和人口数量均不如江宁府,但因其地理位置优越,北近蔡州,南通中原重镇鄂州,是连接南北的要道,因此每日进出光州的人也多不可计。好在隋真凤指明要查的人形貌鲜明,眇目之人,千百人里也难有一两个,所以一群弟子问遍城内的花子,守城军士、游医卜者等人过后,到底查到了一些踪迹。
眇目者八天前到达光州,同行的还有九人,他们在四天之前已经离开。在光州期间,一伙人住在城东的富商陈老爷家,有花子说,曾看见这些人在夜里频繁出行,也不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时机紧急,已容不得多待。隋真凤问明敌人出城的方向过后,便恳求双林派在当地帮忙留意陈老爷的行动,自己拜别众人,重又踏上征途,向南方急追过去。
出城的敌人当中还随行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不知道是什么人乘坐。隋真凤知道,受到此物限制,这些人是无法施展疾捷之术的,三天时间走不了太远。只要她加快脚程,便能赶在敌人进入鄂州之前截住他们。隋真凤并不急于一时报仇,她只要得知这些人的来历就足够了,确认敌人过后,慢慢再图计划。
道上风波不提。追了两天时间,已入楚荆地界,隋真凤知道距离敌人已经不远,不敢太过逼近,到边缘小镇七里坪过后,跟当地农妇买了一套衣裳换上,暂停了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叠的小鹤来,施法术放上天去。这是查行纸鹤,专作远程查探敌人踪迹之用。
一道暗淡的白光飞上天空,瞬息没进浓重的黑暗中。查行鹤飞离地面十余丈,体形又小,在地面单凭肉眼是极难察觉的。隋真凤在左近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坐倒下来,缓缓阖上双目。眼前一黑过后,又慢慢显亮了,纸鹤飞行所见的景色一点一点浮显在眼前。
地面上大团大团的暗影在向后飞掠,那是被夜色笼罩的山林。查行鹤急行在天空中,穿越云气,身下的人物风景便飞快向后倒退。到处是山林,间有几片开垦的田地。一条细细的黄土道如鹅肠子般,被错落的密林两边夹着,蜿蜒向前延伸。因是夜中,路上行人近绝。纸鹤飞过二十余里地,只见过一个夜行者。
村庄倒不少。沿路两侧过去,已经看见四五个人烟聚集之地了。
洞庭湖南北两地,自古来便是中原鱼粮的主要产地,幅员既阔,人烟也密。宋辽两国经年杀伐,百姓人数本是一天天在减少,北方交界之处,所经之处最常见的景色便是荒弃的村落和路边森然白骨。但楚荆位在大宋中心位置,远离了硝烟,又有朝廷派驻重兵守着,百姓远比其他地方丰足。
飞三十四里了,再往前走十余里就是另一个镇子红安。
“难道他们已经走过红安了?”隋真凤心里有些焦急。查行鹤最远不能飞过六十里,若不能在此范围内看到敌人,隋真凤就必须动身再向前走。
眼中所见,山林暗影已被一片一片方整的灰块所替代。已经到了人间稠密之地,左近全是水田。隋真凤控制查行鹤循道急飞,已经穿过了四十里路程。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前方道路上,终于出现了一列行人。
九个人,中间拥着一辆马车,正在慢慢前行。
“找到了!”隋真凤双掌一拍,蓦然睁开眼来。前方飞行的纸鹤失去法力牵引,登时飘飘坠落。敌人能够打伤师姊,法力定然不低,隋真凤可不敢有丝毫大意。若让他们察觉到查行鹤身上附的那一点法力,知道自己在跟踪他们,那就糟糕了。
“四十多里……”隋真凤望望前路。此时是凌晨,已值丑末。一刻钟的工夫她就可以赶上他们。那时侯,距离红安已经很近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投宿在那里。
白光从足底旋生,如同踩着两个旋转的太阳一般。隋真凤提起精神,纵越术提到极至,拔足飞起,三两个起落便是二十丈距离。
“你们跑不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凶顽,如此对付我玉女峰!”
一番提气急行,在离红安八九里路的时候,隋真凤终于衔尾追上了那伙夜行者,她远远的躲在道边草树中间,暗中跟随。此时夜深人寂,道上再没有旁人,隋真凤可不敢自暴行迹。
九人一车步行很慢,并没有在红安歇宿的打算,隋真凤看他们从东路进了红安,没有分毫停顿,又从南路出来,看样子,他们是想往鄂州去。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隋真凤皱眉苦思。九个人杂色穿着,高矮胖瘦,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黑夜中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其中六个人空手,三个人背着兵刃,似乎也不象同门师兄弟的样子。“难道是流匪?”隋真凤看看他们,却又摇头,流匪性情暴烈张狂,决不会象他们这样沉默行路不发一言的。隋真凤跟着他们快有两个时辰了,没看见他们交谈过一句话,途中惟有一次,一个矮胖子略缓脚步,到马车边躬身说话。看他必恭必敬的神态,可知车中之人正是他们的首领。
能够将雷手紫莲打伤,这些人决不是无名之辈。可隋真凤搜尽记忆,却找不出江湖上关于这些人的点滴传闻。身负高深法力又隐匿如斯,非大恶即大奸,隋真凤知道,自己又卷入一桩迷雾重重的事件中来了。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距离红安已有八十余里。天欲破晓,厚重的铅云遮蔽住了晨光,低低压在前方岭脉之上。因是秋雨初收,山林之中雾气仍然浓密,一行人循路难下,渐渐又走入人烟稀少之地了,身前身后全是树木灌丛,更方便隋真凤隐藏行迹。
“他们究竟有何图谋?抢走青云剑,又连伤师妹和师姊,如此疯狂对付玉女峰,难道是以前惹下的仇家?”隋真凤正思索着以往有过节的敌人,忽然发现前方一行人突然都停住了脚步。三个人已经拿出兵器,立在路中若有所待。
“怎么了?有人堵截?”隋真凤心念微动,侧身闪入路边一株大树之后,直上纵跃,半点枝叶也没震动,躲进了绿荫之中。
直过了半柱香工夫之后,隋真凤才隐隐感觉到了空气的微微震荡。
这些人竟能比自己早半刻钟察觉情况有异!
隋真凤这时才惊出一身冷汗。她惊骇的发觉,自己追踪的是怎样敏锐和恐怖的敌人。说不定,他们早就发现她的行踪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来揭穿。隋真凤背上一寒,满腔的愤恨全被震动所替代,一时尽压了下去。
震荡之声越来越大,把左近的空气也都搅动起来了。过耳的风如涌动的潮水般一阵一阵的浮漾,树叶也开始有韵律的慢慢摆动。有物正向这边飞来,隋真凤却全然无法判断他们的距离。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来者形体庞大之极,而且速度极快。听他们穿行时带出的呼啸之声如若震雷,滚滚不绝的从天边传来,可知威势不同一般。
“隆隆隆隆……”沉闷的巨响越来越近,间有突兀的爆鸣之声。隋真凤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南方极远的天际,灰蒙蒙的群山之上,灰黑的云层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滚涌翻卷,如同一锅正在烧开的粥。
来了!隋真凤心中一凛,看见山天间隙的云幕极快的挑动了一下。
便在滚滚激荡的灰色白色之间,两道长线挟着万钧风雷穿刺而出。他们飞行的速度太快,行动轨迹竟化成里许长的残影,飞如电矢,瞬息数里。“这是什么?!”隋真凤心中震动,不期然,“豁落落!”一声炸鸣,眼前蓝光耀眼,目中所见的半片天空全被光芒布满了,两条长线相接的地方,凭空炸开一团巨大的雷球,一时天地尽皆变色。
“轰隆!”随后而来的破空之声何等剧烈!隋真凤胸口窒息,脑中如被重锤撞击。震耳欲聋的巨响快把她的思绪都撕成碎片。“什么妖怪……来头如此之大?!”隋真凤心房快要爆裂了。感觉大地剧动,立足的大树跳了两跳,身边绿叶刷刷急落。
两物飞过头顶上空,极速撕破空气,狂烈的风涛又将下面层林吹得四面翻伏。隋真凤喉头微甜,血气直要喷涌出来。她赶紧催动灵气护住了心脉。仓促间抬目一瞥,暗影从眼角晃过去。她只看到一黑一红两样东西,黑在前逃,红在尾追,两样东西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翅展数十丈,划着长长的光带瞬间远飞。
路上的九个人,有四个已经盘坐下来运功。看来他们的功力还不如隋真凤。但其余五个都跑到两匹马的旁边,伸掌按在畜牲身上,输气帮助它们定惊。装饰华丽的马车更是动也不动,帘帷如黑铁铸就,看来车中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便在隋真凤左右两惊的时候,一阵隆隆的震响又从前路传过来了。
又有一个庞然大物向这边急奔而来。隋真凤心中暗暗惊疑,听落足之声如此沉重,此物怕不快有万斤之重。她抬头望向南方,数里外的远处,有一团碧绿之色在飞扬起落。那是无数碎叶被风卷到半空形成的碧叶之云。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妖怪行动如此猖獗。而且都是这样前所未见的超级大妖,举动间就令风云变色,实在可怖!这样的妖怪如果为祸人间,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手合力才能把它们制服。
“噗—腾!噗—腾!”后来的这头妖怪显然不会飞空,只在地上奔跑。但这踏动之声如同地震,比先前两妖为害更甚。每一次听见它踏足,地面都要跳一下。隋真凤紧扣入树木中的手指都快被震麻了。
“噗—腾!”一团白色之物在林叶之间起伏,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清晰了。碧绿的眼,长长的牙。雪山一样的躯体上黑色纹路如同怒剑伸张,随着它跑动时鼓胀的筋肉时放时收。
这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虎,称为雪山实在不为过。跑在树林之间,数丈高的树木只能及其半身。它撒开四足飞快向前纵越,身边怒风激扬,如无形的利刃般削切着身周的所有树木灌草。虎是风王,乘风落步,这张狂的威势如何相抗?隋真凤看见它一路急行过来,左近数十丈的土山尽皆崩解,树木连根拔起,被卷到它身后高高飞上天空,绿叶黄沙遮天蔽日。
林中鸟兽尽四散逃开,惊惶的鸣叫再无停歇。
遇上这样的妖怪,十个隋真凤也未必打的过它。刚强自傲的隋真凤头一次感觉到了气馁。忙不迭的从树上飘落,避到另一边林木中去了,以免被这象剃刀一样的白虎殃及。白虎急驰过来,在无数惊飞拍翅的惊禽当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头微微偏转,碧绿的目光投向了道路中央。
那里,是纹丝不动的马车,静悄悄的绝无声息。拉车的两匹马只是俗物,但此刻见到白虎居然并不惊跳欲逃,温顺立着,悠闲的打着响鼻。
白虎顾之良久。然后,终不停顿,向先前两妖追斗的方向跃去。
声息逐渐消隐了。道上几人略略休整,便又重新上道。隋真凤经此一事后,已觉前路凶险。但看对方全无异常,九个人谁都没把目光投到自己这边来,心中又暗存侥幸。或许,敌人匆忙赶路,自己又行动小心,他们没察觉自己也未可知。
但再次跟踪,隋真凤已不敢象先前那样衔尾追着了,把距离拉远到百丈之外,装成一个行路的旅客,埋头慢行。
天渐渐明亮。前方一路过去,都是被白虎踩成平地的树林。有许多巨木倒伏在道路中间,拦住去路,但当前走的几个人用法术开道,车队一点不见停顿。
到临近中午,一行人来到一处大湖边。停下来休整,众人都拿出干粮吃饭。隋真凤藏在树上,腹中也觉饥饿。她追的匆忙,一路上却忘了买些干粮备着,此时看到敌人吃饭,却只能干忍。
一行人默默坐成一排,也不摘下头套和面巾,就微掀着面帘把食物送入口中。隋真凤凝聚目光,也没看出哪一个才是秃头眇目。堪堪忍了一柱香工夫,隋真凤看见湖边的几人又警惕起来,他们都停了吃食,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湖的另一端。
不知道又有谁来了。隋真凤把目光抬远,见湖面烟水茫茫,目光穿透不了这层天然屏障,只能看到半里之外。
片刻之后,白雾微分,隋真凤终于看到了来人。
一条白色水线笔直的穿过湖面,象一个锋利的箭头一般急刺过来。那是一个人,隔远了看不清面貌,但隋真凤看见他右手平举,腋下似乎托着一个黑色的长物,正在踏水而行。他的速度也很快,每次一踏足水面,水破浪涌,余流便斜向两边分开,形成一个前尖尾宽的箭头形状。
这人功夫不错,隋真凤心想。这般凭空渡水,隋真凤可万万作不到。让她一口气全力破坏,在湖面上捣出一个十丈大洞倒还成,但象这样绵吐气息拿捏精准的换气飞空,隋真凤自问难能。
半里距离,那人用了不到片刻就渡过来了,快到岸边时,手中那条长物微微亮了一下光。隋真凤只听见一声铿然声响,那人便象头大鹰一般腾空踏步,空中几个翻滚,瞬间跃过数十丈距离,稳稳的落到了岸上。
原来是个炼器师。隋真凤看着他,那是个年轻的男子,眉目英挺。他似乎也很惊讶岸上居然有人。把手中长兵拍入鞘中,向几人拱手道:“云涛雾海,华莲生辉,在下蜀山派斐墨昀,见过几位。”
九人中一个高瘦的老者答的话,声音很苍老:“原来是斐少侠。这一手借器渡水功夫俊得很啊。蜀山派果然不愧执掌术界之牛耳,如此功夫天下难见。老夫几人都是江湖浪荡之客,籍籍无名,今日总算有幸见到蜀山派的门人了。”
斐墨昀笑道:“谬赞了。”跟和老者说话:“几位从北方过来,路上可曾遇见一头白虎?”
“见到了。”那老者说道,“不只一头白虎,还有两个妖怪,从我们头上飞过去了。唉,天下大乱啊,妖怪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现世,现在我们就只能看蜀山派豪杰的手段了,只盼望众位大侠力挽狂澜,让乾坤四海早一日恢复清明。”
斐墨昀道:“老丈有心了。”
转头顾盼间,见坐在地上的一人身边,放着一柄古朴巨大的兵器,用黑布重重包裹,形状如同加阔锋刃的连柄两面大刀,又似缩窄了牌面的铁牌。一时大感好奇,拱手向那人说道:“阁下也是炼器师么?这兵器倒很奇怪。”靠近两步,细细感觉那兵器上的灵气,面上突然现出惊疑之色来:“不对!”
“你们真是江湖浪人么?”他看向说话的那个老者,眼神中已经带上浓浓的戒备:“器上都带着凶杀气息,几位的来历很让人生疑啊。”
“咴—”拉车的马在这时嘶叫了一声。斐墨昀足步拉成微弓,单手按在兵器上,利刃一般的目光转到被黑绸遮盖的车厢门口,似要穿透进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那枯瘦老者干笑一声,拱手道:“斐少侠多虑了,江湖上行走,刀头舐血,谁手上不带有一点血腥?我这兄弟生性警惕,见到生人难免提防,斐少侠不要误会才好。”
斐墨昀冷冷一笑,话音变得低沉:“果真是这样么?几位为什么带着面罩头巾?怕人仇杀?大白天的不敢示人面目,只怕有些不合情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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