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檬檬
男子放开她,揉了揉她的乌发,盯着她没有多少肉的细嫩下巴。是的,他悔了,得知她与世子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而且,她正要赴那瘟疫之地,可不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原是要小惩一下她,教她再不能虚荣贪财,心猿意马,见风使舵,哪知到头来反而把自己困入了这个局中。
“卿卿,我等着你回来,再不惹你恼你,可好?”他小意讨好的声音虽然轻沉,但是始终未有回避的姚景天听得却是一清二楚,他温柔的眸子渐渐泛起了冷光,如同在日头里蒙上了黑子,不过,沉浸其中的两人并未有发觉,甚至一直以为女子与他是一双人的禁卫队也没有注意,全部被那郎才女貌的极致美景给看痴了。
男子一身白衣,俊美出尘,女子恰巧也是白纱外裳下裙,那一嗔一笑都是流光溢彩,两人站在一起,即便不发一言都叫人神色屏息。
沈卿卿娇气地不理他,还颇为享受男人对她的宠溺爱护,这份虚荣的感受叫她沉醉其中,大概没有哪个女子会拒绝吧。
“杭探花,我们要出发了。”身旁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不过细细听,还是哑了三分。
杭有羽放开女子,发觉女子清醇娇柔的眸子里头闪过失落,突然笑得绝世俊美:“卿卿,保重。我等你归来。到时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定会欢喜的。”
沈卿卿没好气地嘟着鲜唇,曾经送别的滋味泛上心头,昔日都未曾这般苦涩,怎么轮到自己要走了,却尝到了依依不舍的滋味。
她瞧着杭有羽的马车滚动,脚下紧追了两步,手腕被一人抓住了,男子拉住她,手下一使力,把她身子转回来正视着道:“卿卿,你可会因着此番去南关而恼了我?”他抚了抚女子光洁的额头,诚恳地问道。
他要求她一同前往,也是存了私心的,他要守着她才行,世子虎视眈眈,不免在此期间得了她,也省得自己日夜操心。以前他没有能力,只能看着她进出其他男子的府上极尽讨好小意,如今他有了功勋地位,自然不能再由着她一人在外头了。
“怎么会呢?”沈卿卿软濡道:“若非有你,沈家恐怕都渡不了这劫。”对呢,这劫与杭有羽关系莫大,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对他产生依恋了,这个罪魁祸首,她才不要惦记他。
这样想着,便再也不往那方向看一眼。远处,杭有羽俊逸的眸子渐渐暗沉,看着女子乖巧柔顺似乎极为听男子的话,对自己却是一分眼色都无。两个方向的车子渐行渐远,才叹声放下的车帘。
两日之后入了黑森林,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连个人家都无,一队人马风餐露宿都在林中,整日以干巴巴的馒头和泉水为食。
马车颠簸,食宿不安,沈卿卿本比一般人家的女子要娇气,哪曾受过这种苦头,一两回吃不下还能撑得住,哪里经受得了顿顿不食的。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上更显清瘦了,雪白的肌肤能透出光来,即便姚景天屡次要求减缓速度还是避免不了她难受得躺在车中直哼哼。
姚景天又一次叫队伍停在一个开阔的林地,叫禁卫去林子里打野味给她添餐,可是毕竟不如家中,沈卿卿吃了一点便没了胃口。
食餐之后,禁卫首领上前与姚景天谈论之后的行程,只见着他紧皱了眉头,神色不妙,看了眼斜靠着车辕愈发瘦弱的女子,沉凝片刻,他走过去,替她抚了抚碎发,温柔地与她商量道:“卿卿,我们已是耽搁了数日,这些日,瘟疫愈发严重了,你这娇贵的身子经不得再提快速度,若是我先行一步,你可同意。”
沈卿卿点点头,也知道因为自己娇气耽误时日,那些禁卫都没有好脸色给她,岂能不知救人如救火,哪里容得了自己走一日歇息两日的,便是答应了。这样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去救人,她慢慢地前行。
“十个禁卫随我走,其余都留下保护你,你的安危自是不必担忧的。”姚景天嘱咐了一番,留下一些适用于她的药草,命人随时熬好给她喝,便是策马奔去了。
人一走,沈卿卿便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入了夜里,听到外头一众汉子生火嬉闹,她只能待在车子里头,脸都不敢露。其实她也想出去吹吹夜风,找个河边洗洗身子,只不过每次见过那群禁卫肆无忌惮的目光心里就发颤。
她自是不必担心,皇家禁卫哪里是轻浮的,但是因为男女之别,而且她也不曾这般在夜里与这么多男子“同眠”,心里头自然是害怕又羞涩的。
熬到半夜,外头声息全无,因为在林子深入,偶尔有野兽叫声,她敏感的神经一惊一乍,难以成眠。
夜深人静,正是迷迷糊糊间,一阵地震山摇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沈卿卿吓得坐了起来,尖声问道:“何事?”
外头守着的禁卫早就惊醒了,围着马车层层包了三圈,最靠近她的一个禁卫道:“还不知,听声音,来人不少。小姐不必担心,即便送上我们数百性命,也不会叫小姐有毫发之损的。”
言语叫人一安,但是沈卿卿从未见过这等世面,自然担心害怕得很,听着马蹄动静越来越大,火光冲了天去,心里颤颤的身子也一直在抖。
来人不多,但是整齐划一,在黑夜里有股子煞气,尤是领头疯狂策马疾行的男子一身黑衣马褂,火光近了,才看清男子坚毅如刀削斧刻的脸颊,半分神色都无,就叫人神魂俱惊。
“前方是何人?”禁卫首领举着火把向前,刚看清了男子的脸之后,速速往地上一伏,拜到:“见过夜煞大人。”
男子收僵停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禁卫,又看看被包围地密不透风的马车,淡淡道:“此去何处?”
禁卫首领一一禀告,男子不曾下了马车,道:“原来同是去南关,我等先行一步,驾。”说罢,率着人策马疾行而去。
从始至终,沈卿卿都不敢掀开帘子看一眼。待人远去了,禁卫也无了睡意,她听到他们窃窃私语道:“夜大人这般不眠不休地疾行,是为了哪般?”
夜大人?沈卿卿心头一惊,可是自己被抓去牢子之后第二日所遇到的夜大人?她连一面都未曾见到呢,可是好奇得很。但是此时掀开帘子,只瞧见黑蒙蒙一片,更别提是男人的样貌了。马褂,火光近了,才看清男子坚毅如刀削斧刻的脸颊,半分神色都无,就叫人神魂俱惊。
“前方是何人?”禁卫首领举着火把向前,刚看清了男子的脸之后,速速往地上一伏,拜到:“见过夜煞大人。”
男子收僵停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禁卫,又看看被包围地密不透风的马车,淡淡道:“此去何处?”
禁卫首领一一禀告,男子不曾下了马车,道:“原来同是去南关,我等先行一步,驾。”说罢,率着人策马疾行而去。
从始至终,沈卿卿都不敢掀开帘子看一眼。待人远去了,禁卫也无了睡意,她听到他们窃窃私语道:“夜大人这般不眠不休地疾行,是为了哪般?”
夜大人?沈卿卿心头一惊,可是自己被抓去牢子之后第二日所遇到的夜大人?她连一面都未曾见到呢,可是好奇得很。但是此时掀开帘子,只瞧见黑蒙蒙一片,更别提是男人的样貌了。
郎情妾怯 第70章 瘟疫之灾
“你还不知道吧,”那人嘿嘿笑道:“夜大人的媳妇儿就在南关,曾为了大人挡过一箭误了回京,如今恐怕是染了瘟疫,凶多吉少,夜大人才这般心急火燎地赶路。”
“别瞧着夜大人杀敌时冷酷无情,也有牵肠挂肚的时候,可见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夜大人媳妇肯定是个天仙儿。”
“这倒不是,哥几个曾偷跟着见过一回,算不得美人,不过陪着夜大人一直在南关,还救过他的性命,恩爱情重,夜大人心里自然过意不去。”
大概是以为沈卿卿睡着了,几人压低着声音肆无忌惮道:“要说美人,咱们也见过了无数,还是车中的娘子最有味道,那脸,胸,腰,腿,都算得上极品,咱们自然觉得其他女子都算不得美了。”
“你小子真是胆大妄为,从宫里头的娘娘到路过的小姐丫鬟,哪个都敢评头论足的。”
“那又怎么了,没见着探花郎和御医都为着她面红耳赤的吗,可见,只要是男子,都逃不了美人这一关。”
“是啊,不晓得夜大人若是撞见这么难得的大美人,会不会甩了救过性命的女人?”
“少胡猜了,已经有两位大人了,再加上一个岂不是要开战了……”
啐!沈卿卿轻哼一声,面上不悦心中还是得意的,夜大人吗,她才不稀罕呢。她可听说他都有了两个妾室了,而且听闻杀人如麻的男人不会疼惜女人,她那娇气的身体可承受不住。
过了丛林,路就好走了。再走了七日,总算到了一个村庄。村庄分前后两头,最前头是治好的村民与未感染的朝廷派来的人,后头的感染了瘟疫的人,再后头就是每日因病已死之人,埋在一个土坡上,每天都要焚烧一次。沈卿卿赶到的时候,正逢上白烟滚滚从坡上方冒出来,还能听到凄楚哀鸣,甚至能闻到尸体的腐朽之味,连呕了数次,因为腹中没有东西,直吐了几口酸水,把自己给呛到了,她才忽然醒悟到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或许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那种恐惧叫人从毛骨里头发寒,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可她却只觉着阴沉发冷。她被安置在最前头的一间泥土房内,陈设很简单,一询问,姚景天白日里都在膳房熬药钻研或是在为重症病人诊治,只在晚上的时候回来睡一觉。这些日子因为患者一下子增了不少,他一急切索性叫侍卫在膳房搭了一个临时的房子,夜夜在里头配制方子,如今已经第十日了。
在靠近山坡最里头的一个村子,一路走来凋零荒芜,除了几个捂住口鼻屏息着快速行走的侍卫,便不能见到容色好的人,这疫症来之凶猛,起初只是咳嗽微见红疹,到了后头全身都是红疮烂肉口中吐血。
除了哭泣哀嚎便是咳嗽之声,心中一片凄凉,男子褪去了盔甲大刀,穿了一身藏青色麻衣,用了个木簪束着乌发,进屋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睡着了的年轻女子,黑亮的眸子瞟了瞟四周,在见到木桌上发馊甚至长了霉点的菜梗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打开壶盖子,里头半点水都没有。桌子上的摆设很整齐,真是太整齐了,轻轻一擦,还能擦出一层灰来。
他堪堪踏出屋子,便有两个作侍女打扮的丫头急急奔在他脚跟前,一见男子黑煞般的面色,吓得伏地重重叩道:“大,大人,怎么来了?”
男子冷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我不回来,你们就这样敷衍了事,是不是要等着我回来收尸!”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咬出来的,可见极是震怒。
两个丫头十五、六的年纪,吓得身子直哆嗦,直以为阎王到了,叩得额头都出了血,最终还是互相壮着胆子说道:“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怠慢夫人的,同来的十个伺候夫人的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个,其余的都传上了疫病,死的死病得病,奴婢家中还有老父和弟弟妹妹要养活,奴婢不敢死啊。”
“大人,奴婢虽然父母早逝孤苦无依,但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等着奴婢回去,奴婢真的不愿意这么早就死去了。”
听到这里,男子打断道,声音依然如古井无波:“别死啊死的,迅速去做点吃食拿过来。”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不相信杀气十足的大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喜出望外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男子看着两人匆忙离开的身影陷入沉思,直把屋内女子的呼唤声都给忽略了,当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再次想起时,男子疾步进了屋子,扶着她坐起来,“醒了,可要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大掌被女子握住,眸子里头都是泪光,女子沙哑着声音道:“霍大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说胡话。”男子一向不多言语,女子也是知道的,可非是无情之人,与之相反,他极为重情重义,便是死了,他也会惦记着她一辈子,女子猝然地推他道:“霍大哥,我染了疫症,你离我远远地,我不像连累你。”
男子神色淡然地看着她:“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别瞎想了,京城来了御医,马上就能有解除之法。”虽是安慰,但是神色不免沉了沉。御医来了好几波,药方子天天喝,可是还有人不断地死亡,附近村庄染了病症的人还在陆续往里头送,却是只送不出的,可见药方子还是不管用,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来受这个罪,也不要担负这心头的愧疚。
两个丫鬟动作迅速,很快端来了一粥一菜,不过刚放到桌上即刻缩退地远远的,霍亚夫也不恼,叫了人退下亲自端着碗一口口地喂给女子吃。可能是病情太过严重的缘故,女子刚吃下就吐了出来,脸上极是苍白,额头微微发烫着,瘦得只剩下骨头。女子呕吐轻缓了,抬起头勉强笑道:“霍大哥,我这吃了吐都好些日子了,我不愿意再受这罪了,不过能等到你来的一天,还能亲自喂我吃食,我死也知足了。”
霍亚夫阴沉着脸,说道:“我不会叫你死的。”
“生死由命,翩然不怕,翩然这辈子能遇到霍大哥,真的死也无憾了。”女子脸色渐渐泛红,热度升高,沉迷着眼,缓缓道:“霍大哥,丫鬟和侍卫都唤我夫人,翩然好开心,翩然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翩然每天都幻想着能够有一天穿着大红袍嫁给霍大哥为妻。”
宛翩然清瘦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充满了哀求与凄然,叫人心生不忍,男子转开目光,只是道:“你先休息吧,我不会要你死的。”离开之际,大掌被轻握住,女子带着哭音问道:“霍大哥,你要走了?”
霍亚夫回身给她掖好被角,道:“我去给你端药,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简单的话语,却是令人异常安心,女子点点头阖上了双眸。
夜幕降临,在死气沉沉的村庄的不远处,有一户府邸却在歌舞笙箫,请来的是荆州瘦马的唱妓,一夜便要几千金,这县官叫张万福,最喜欺良霸女强取豪夺,在战时逃离了南关,如今一见太平了就回来继续享乐。
夜很深了,烛光昏沉,粉帐暗香,张万福左楼右抱地好不快活,纱窗外都能听到里头的羞耻的男女呻吟混着木床吱吱的响动。
欢爱渐歇,男人趴在女人身上道:“跟了老子要你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女子嬉笑:“张大人,这村庄死了这么多人,上头会不会有人来问罪你?”
张万福揉着女子的胸脯,笑道:“所有将领都回京封赏去了,哪里还有人管得着我,再说了,疫症死了那么多人,是御医无能,关我什么事情,再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
另一个女子伏上来,呻吟道:“可是我听村里头的人都说,是大人没有掩埋好死尸,遭了大雨冲刷,才引发了这场瘟疫的。”
张万福突然用力攫住女人的下巴:“说,是谁说的,我要他全家死光光。”
话刚说完,纱窗处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随之一个黑影子跃了进来,黑甲大刀,硬冷的面容映照在昏暗的烛光下异常可怖。张万福也是见过世面的,乍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色后吓得从女人身上滚下床来,便是衣服也来不及穿,****着趴伏在地上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失责,不全是下官的错,下官也是被冤枉的啊。”这夜煞是闻名的凶狠无情,偏偏又没有丝毫废话就把人给砍了,他若不一次性说完,恐怕连哀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正像他所听闻的那般,男子根本没有二话,大刀一举,张万福的头颅就离开了身子,扬起的血都洒了半个床榻。张万福的血迹喷了两个女子半边脸颊,方才还生动活虎地在她们身上晃动,哪知下一刻就见了阎王,两个女子还来不及害怕,双双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张府上的仆人才发现了张万福的尸体,浑身****,头身分离,那肥小的眼睛里头满是惊恐,怎么闭都闭不上。而两个女子也是一丝不挂,被仆人从床上拉起来,对着张万福的眼睛瞧了瞧,随后哈哈大笑着到处跑,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竟是疯癫了。
村民听说张万福夜里被人斩了脑袋,纷纷跑出来围观,直道是老天开眼为惨死的亲人报了仇。硬冷的面容映照在昏暗的烛光下异常可怖。张万福也是见过世面的,乍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色后吓得从女人身上滚下床来,便是衣服也来不及穿,****着趴伏在地上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失责,不全是下官的错,下官也是被冤枉的啊。”这夜煞是闻名的凶狠无情,偏偏又没有丝毫废话就把人给砍了,他若不一次性说完,恐怕连哀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正像他所听闻的那般,男子根本没有二话,大刀一举,张万福的头颅就离开了身子,扬起的血都洒了半个床榻。张万福的血迹喷了两个女子半边脸颊,方才还生动活虎地在她们身上晃动,哪知下一刻就见了阎王,两个女子还来不及害怕,双双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张府上的仆人才发现了张万福的尸体,浑身****,头身分离,那肥小的眼睛里头满是惊恐,怎么闭都闭不上。而两个女子也是一丝不挂,被仆人从床上拉起来,对着张万福的眼睛瞧了瞧,随后哈哈大笑着到处跑,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竟是疯癫了。
村民听说张万福夜里被人斩了脑袋,纷纷跑出来围观,直道是老天开眼为惨死的亲人报了仇。
郎情妾怯 第71章 幡然大悟
清晨缕缕阳光穿透过窗户,小厨房旁的土坯房中,侍卫来禀:早上煎煮的药已经分发下去,昨夜死亡的病患少了些,不过数量还是不少。在上座的男子擦了擦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翻着手中的医书,他的屋中,除了五六个木椅之外便无其他,连个床榻都没有,晚上困了便靠着墙壁眯一会,不过一听到四周传来的哭泣咳嗽声又会马上被惊醒。
椅子的旁边凌乱地堆着各种书册,是从京内运来的医典,天刚亮,与他随来的御医和药童多半还在昏睡,他也只能挨个翻着成百上千的册子。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步伐声,那人站在门口,并未有要进来的意思。姚景天听到响动,一边翻着手中的书册,一边吩咐道:“快给我查下麻七,红岑的记载。”说完,那人怔了怔未有动作。姚景天微恼地抬头看向他,一身藏蓝色的粗布外袍,宽肩虎背,肤色粗粝,五官刚毅异常挺拔,稍缓了下神,起身道:“是将军大人吧,失礼了。”
霍亚夫快步上前,先为一步双手叉道:“姚御医,受我一拜。”
“是姚某之责,当不得将军一拜。”姚景天眸光一闪,惊异叱咤风云的战将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霍亚夫道:“您可能忘了,当年我还在做搬石工时,幸得您伸出援手救治,这一拜是为了我自己。”姚景天想了想,还是未有丝毫印象,只是提到当年之事,定是自己在做游医之时,当时两人都是落魄之人,未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相逢,自是感慨良多。
“将军不必谢我,这番境遇都是天命,人各有命。”姚景天平淡地说道,并不把功劳都揽下,人都有各自的命运,遇上他又幸而得救,便是他的命。
霍亚夫黑眸一咪,道:“未想到姚御医是信命之人,那这瘟疫之灾可是命数?”
“错了,我做御医便是要与命运一搏,过了就是我的命,过不了便是灾患的命。我尽力为之,后头就凭天命了。”姚景天说完这番自嘲的话,又垂头翻看医书了。
他的头发很蓬乱,青涩胡渣红肿双眼,白皙温润的脸上有着几天没有颌眼的困窘,可是霍亚夫并不觉得他狼狈,反而令人由衷产生一种敬佩之情。这种感情同沈卿卿一般,是对医者仁心的一种无限信任,也正因为如此,在很久之后突然的变故下,他一直都没有缓过神来。
霍亚夫正要提步离开,听到他说道:“将军记得去侍卫那里要一碗汤药,这疫情传染极快,将军可要保重了,可别走在夫人的前头。”霍亚夫苦笑一声,说了一句“多谢”便转身向外走去。他清楚了,姚景天说这话并非是要诅咒他,而是要提醒他,疫情传染可不分贵胄贫贱,他这样有恃无恐地待在疫病区可不能保证不被传染。可是姚景天忘了,他自己不也是在这地方待了许多日,而那些怕死的御医和药童,霍亚夫见得分明,他们早早就躲到了最外头被隔离开的村庄里头避难呢。侍卫清早便去唤了好多次,到如今还没有见到一个人过来呢。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风声,是夜煞大人奉旨替天行道,深夜砍了那狗官的头,那狗官只所以惊恐得闭不了目,那是被夜煞的面目吓得,据闻,被他砍断脖子的敌人都有如此之相,简直是大快人心。
午后,村头集结了一帮村民要感激夜煞大人为民除害,起初还只是一小群人,后来越聚越多,围得水泄不通,可见受张万福迫害的人数众多,当然也不乏有些是想来一睹夜煞的面目,毕竟能把人吓成这样的还是很好奇的。
侍卫在村门口防守着。民愿难违,只能派人去禀报大人。因为距离疫病区很近,不能大量围聚众人,很快的,霍亚夫便出来了。他一身黑甲,未佩戴大刀,威风凛凛,步子极稳极重,肤色黑沉粗粝,薄唇抿成一线,五官刚毅如山,气势逼人不假,可怖便不能叫人相信了,瞧着围观中的几个少女,一个个伸长颈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便知这夜煞大人的魅力了。少年英雄,可是无数女子心头的情郎呢。
“大家快回去吧,你们的心意我领受了。”霍亚夫一揖道,动作行云流水,帅气逼人,侍卫把人往外头赶,这疫病传染极快,每天往村里头送的人都不少,可经不得再大面积爆发了。虽然被侍卫赶着,那些村民还在回头看着他们心中的大英雄,少女的脸上还多显露出倾慕之情。
可是,有一个女子除外,她怔怔地看着身拔如山的男子,娇媚的眸子不是倾慕,不是感激,不是欣喜,甚至连一分喜色都无,忽而震惊、忽而恼恨、忽而犹疑,最终满满的全是火烧云,仿佛是不可置信,她丢开头上的青白纱帽。露出白皙姣美的容色,嫩红的小口张张合合,露出一排鲜亮的贝齿,只着了一件湖色的薄稠衫却难掩秀丽的身姿,那满满当当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要跳出来,哪一处都是精致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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