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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罗再说
对盛夜行来说,骑上摩托车,他就变英雄。
等到了宿舍楼下,盛夜行把头盔和雨衣取下来脱掉,晾在宿舍楼的院子里,敲了敲门卫的铁链,“明叔,我回了。”
正在打瞌睡的门卫明叔忽然惊醒,见是盛夜行,愣道:“你室友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定西请假,路见星在寝室,”盛夜行站在屋檐下躲雨,“查寝了?”
明叔摆了摆手:“哎哟,今儿个你张妈早就开始查寝了,你寝室里灯都没开,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盛夜行重复一遍,“张妈呢?”
“楼上,你快去看看。”明叔给他按开门锁。
学校宿舍一到了十一点有门禁,不能进不能出,盛夜行以前是个行走□□包,学校为他开了些例外。一来二去,盛夜行和宿管关系还可以,偶尔不愿意打扰他们作息,会选择翻墙出入。
盛夜行进了宿舍楼,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去,才跑到三楼就撞见生活阿姨张妈急红了脸。
“张妈。”
“小盛!你可算回来了,你室友呢?就新登记的那个,白白净净的那孩子,特别俊,跟团奶糕似的。人呢?”张妈说。
“路见星么,”盛夜行停在楼梯口,“没跟我一起。”
“对对对,”张妈掏出查寝本子记来记去的,“他去哪儿了?没跟你一块儿呐?”
“不熟。”盛夜行说。
他低头掏手机,给路见星的微信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在哪?
等了一分钟,没人回。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漆黑一片。在他们沉默的一瞬间,远处炸开声声惊雷,闪电亮透了半边天。
“我去找,”盛夜行擦了一把下巴颏儿滴过的雨水,“张妈您先别通知我们老师。”
张妈看他急匆匆地上楼进宿舍,跟在后边儿不放心极了,“你一个人?”
“嗯。”
处事难得沉着的少年低头去咬衣服下摆,将打湿的卫衣脱了下来。
盛夜行从衣架上套了件防水的冲锋衣,再在李定西位置边转了圈儿,扯了件保暖的羽绒服下来抓在手里,直接去开门就要走。
张妈拦住他给他塞伞,“小盛你带把伞啊!”
“不了,”盛夜行关门,“影响我跑步速度。”
张妈在后面边追边喊:“你不骑摩托去?”
“不。”
张妈看他情绪不太稳定,小心试探道:“不带药?”
“不带。”
“记得看路啊!别你小子也走丢喽!”
“方圆十里就没我找不到的人。”
盛夜行扔下这么一句,也没走正门,直接从宿舍楼下的砖头边踩着墙就翻出了校外。
他动作利索,臂力惊人,再加上腰腹有力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了插满玻璃片的墙面,只剩张妈和明叔两位中年人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彻底见识了这浑小子平时是怎么出去的。
学校地方偏僻,一到夜里,街上铺面开着的也少,盛夜行一路顶着雨跑过紧闭的店门,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他喘着气,总感觉路见星就在某个地方,甚至自信到手机都没看。
他以为他是能找到路见星……
却不知道是自己犯病了。
从张妈说路见星不见了的那一刻起。





特别观星 9、再打脸
第九章
盛夜行现在正处于意志行为增强的状态,脑子里混乱得一时了无头绪,体温都上升不少。他站在街角,盯着远处黑黝黝的街道,看那光线昏暗,直觉路见星就在那边,又往那个方向跑了百来米。
直到在学校附近转了快二十分钟,盛夜行才冷静下来,眼神空茫。
他开始想,会不会是小自闭出了学校区域范围?
是有意的出走还是无意的迷路?
他换了个方向,又往入城的方向走,那里有一座跨河大桥,夜晚人少,但是视野开阔,无树木遮掩,站在上边儿能同时观察到二三环两边的路。夜晚偶尔有飙车党经过,前车灯还能将路照得十分亮敞。
下雨、坡道、容易打滑的机动车……
盛夜行不敢想,如果小自闭一个人走在路上没注意到车辆怎么办?他本来在运动时的专注力就稍微弱一些。
暴雨越下越大,盛夜行发茬硬而短,淋湿了也不算难受。
只是冬天夜里的风寒冷刺骨,吹过他淋得半湿的身体,再钻入脖颈间,再健壮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了。
路灯闪烁的一瞬间,盛夜行在桥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背着书包,一身蓝色校服,个子高挑、身形挺拔——是路见星。
他没喊,没敢惊动路见星,怕是真的想出走,一喊人就溜了。裹紧了衣服跑过去,盛夜行隔着老远就看见路见星怀里抱着什么。
路见星书包湿透了,校服也湿得不行,雨水还在从他头顶往身上疯狂地砸着。他的头发比盛夜行长些,细碎的额发黏在额头上,低着眉眼,睫毛都像挂着水。
“路见星,”盛夜行不废话,直接拦了路见星的路,音量拔高,“你去哪儿了?”
“……”路见星沉默一会儿,没吭声。
“微信为什么不回消息?找你你不回,那我加你干什么?”
“没电。”
盛夜行有点上火了,“你进城了?”
路见星抿嘴,如实回答:“在三环边。”
无奈、愤怒、担忧等等盛夜行几乎很少有过的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
“六点半放学,十一点门禁,这么长的时间你就往外跑?”盛夜行一说话,雨水都往喉咙里灌,“今晚张妈来查寝了,她急得不行。你说你不需要人照顾,就是这样不需要的?!”
雨又下大了。
路见星慢慢抬眼,眸底亮晶晶的,“附近,没有。”
“什么没有?”盛夜行逼问。
路见星摇摇头,没什么。
“算了。”
盛夜行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路见星又急急忙忙地跟上。他把路见星带到一处有屋檐的报刊亭下躲雨,直接把路见星的手臂扯过来,将人牵到跟前,一脸不耐烦地说:“脱校服。”
路见星抬起头,手足无措地,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眼前身材高大又情绪阴沉的少年重复一遍口令,“脱校服。”
他看路见星还是不动作,伸手拉了路见星湿透的衣领链子,抓着手臂把校服脱下来,然后把怀里护了挺久的李定西的羽绒外套抖了抖水,罩在路见星身上。
任由盛夜行护得再小心翼翼,衣摆还是被雨水浇了个透,在夜里划出一道水滴弧线。
“路见星,”盛夜行疲惫地动了动嘴唇,眉宇间的紧张总算放下了,“以后不要给我添麻烦。”
就在他转身要带路寻回去的时候,路见星忽然抓住他的冲锋衣衣领,开口:“等等。”
见盛夜行转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自己,路见星说不出话了,“谢谢。”
接着,他盯了他许久。
路见星被雨淋得完全没了以往傲气又高冷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黏在鬓角,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也软糯下来。
盛夜行不禁想,什么“小自闭”,都该喊一声“小漂亮”。
应该是太冷了,路见星还在发抖。
刚出报刊亭,雨势丝毫不见减弱,凶狠得犹如天降碎石,一束接一束,又像剑,倒插入了地面之中。
盛夜行仰头望了望天,用手指捻住衣摆,直接把自己在外面的那件冲锋衣脱掉,顶在头上朝路见星招了招手:“算了,你过来。别搁那儿淋雨,发烧没人管你。”
骗人。
路见星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绒衣,干哑道:“不舒服。”
他对上盛夜行疑惑的眼神,紧张地补充:“我,衣料难受。像小时候洗澡,也难受。”
盛夜行知道他可能是因为病症引起触觉障碍,对衣料的敏感度过高,但现在脱衣服回去肯定发烧。
此时的盛夜行严厉得像位家长:“不能脱衣服,会发烧。”
路见星抿着薄薄的嘴唇,“穿你的。”
他说完,不等盛夜行同意,执拗地脱掉了身上李定西的衣服,再把怀里护着的小塑料口袋装进盛夜行衣服的口袋里。
雨声小了点儿,盛夜行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路见星一直拿着的塑料袋,“你拿的什么?”
“药。”路见星声音冰冰的,小小的。
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发病误食其他药种,所以校园范围内一两公里都没有药店。这么说来,路见星大半夜的都还在外边儿不回宿舍,是放学去三公里外买药了?
走过去的?冒着雨?
小自闭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盛夜行薅了一把自己淋湿的头发,随口问道:“什么药?”
他说着,把药包打开,翻出来发现是一瓶包装已经湿透的消肿止痛酊,还有一盒活血止痛胶囊。
不知道为什么,盛夜行下意识紧张起来,掰开路见星擦雨水的手,“你哪儿伤着了?”
“你。”路见星踮起脚,用柔软的手掌碰了碰盛夜行的头。
盛夜行愣了,“我的头?”
“嗯,下午,”路见星抹掉唇边的水渍,慢慢地说,“桌子。”
这一晚,盛夜行的心情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像有一颗璀璨的流星,倏尔划过原本静谧的夜空。
自己胸腔中部偏左下方的那颗桃心忽然像被开水灌满了,疼得发胀,又烫得热烈。
眼前人的模样在雨中变得愈发清晰,连嘴角挂的一滴水珠都显得那么让人心动。
“桌子撞会痛。”对方还在解释,“要用药。”
盛夜行的眼神变得复杂不已。
他没有办法去问,说路见星你顶着雨跑这么远玩儿失踪就是为了给我买药?
我压根没受伤。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
如果他开口了,路见星只会反应过来他自己的行为很不可理喻,或许以后就对关心别人感到排斥。
几种想法在盛夜行脑海里交战后,他去握住了路见星发凉的手,再将其揣进自己的卫衣衣兜。
“我会用药的。”盛夜行沉声道。
路见星放松了一口气,“好。”
“路见星,你跟我回去吧。”盛夜行说。
“好。”对方积极回应。
现在已经近凌晨一点,雨慢慢地小了。
从跨区大桥到学校内的距离很远,路灯破的破闪的闪,将路况衬托得更加寸步难行。他们走了十多分钟也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
凌晨一点半,盛夜行带着一路默不作声的路见星回了宿舍楼。
他没法儿带着对方翻墙,只得敲了敲大门的铁链,喊人:“明叔。”
我带路见星回来了。
“哎唷,终于回来了……”张妈也从门卫室的桌子上揉揉眼起身,看盛夜行严肃的表情,没有多说话,只是赶紧拿干纸巾给两个孩子擦了擦脸,“去哪儿啦?”
“买药。”路见星答。
张妈点点头,知道这个小孩儿特殊,也不多问,催促道:“快上楼休息了吧。小路你以后不要乱跑喽!急死老太婆我了。”
“对不起。”
路见星乖乖地站着,手从盛夜行衣兜内拿了出来。
一回宿舍,盛夜行把灯打开,累得快要虚脱。
兴许是上楼梯的动静没把握好,宿舍楼里不知道哪个兔崽子睡懵了胆子大,迷糊地大吼:“谁他妈的大半夜不睡觉啊!”
盛夜行停了脚步,捏紧拳头。
楼道里的灯不够亮敞,路见星脚步快,比他多上了一阶。
盛夜行看着他,忽然就镇静下来,没吭声,吞下了那句已经横冲直撞到嗓子眼的“你爹”。
这时,不知道哪个宿舍的小子也被吵醒了,回吼:“哪儿的野种大半夜喊麦啊!”
“草!”
“孙子!”
两边儿宿舍你一言我一语的,楼下还没走远的张妈又折回来,一板子敲到楼道里,扯嗓门儿喊:“谁不睡觉!谁不想睡觉!不想睡觉下楼放哨!大半夜斗什么狠呢啊?!”
顿时安静了。
盛夜行听得想笑,跟着路见星上了楼。
开门进宿舍,路见星第一件事儿是把药拿出来放阳台上。
“路见星,”盛夜行发现小自闭的一举一动越来越难理解了,“你做什么?”
“晾晾。”
路见星说完,像怕盛夜行不理解似的,有点儿急地补充:“雨停了。”
我把药盒晾干!
“行吧,”盛夜行边脱衣服边去扯干浴巾,扔给路见星,“现在已经停水了,没法洗澡。你把身上擦干,再喝热水,然后上床睡觉。”
“好。”
路见星一累,人也乖顺下来,接过浴巾就开始脱衣服擦身上。盛夜行却忽然跟触电了似的,转过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根本不敢去看路见星。
他刚刚瞅着路见星脱到胸口了,锁骨那一块儿还是那么白。
比市里深冬偶尔飘的小雪还特么白……
那些雪自己小时候玩儿闹的时候吃过,冰的,入口就化了,绵绵的,没什么味道。
路见星也是冰的吧?
哎,我操?
他深吸一口气,骂自己混蛋,决定明天找顾群山学点儿净心的经书背背。
路见星换完衣服,把李定西淋湿的外套也晾了起来,穿袜子准备上床。他站在桌子前徘徊一会儿不上去,突然说:“他们,什么意思。”
路见星的世界里,人与人应该是互相不干扰的。
他对“其他人”,天生就缺少好奇心,也不想知道对方的想法……但自从遇到盛夜行,路见星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事儿一件一件地多了起来。
“口不择言罢了……”盛夜行喝了口热水,“想知道野种是什么?”
“嗯。”
“没爹没妈。”盛夜行想想,觉得乱骂的那些人也挺操蛋,补一句:“或者有人生没人养的。”
完了,说什么都像在骂自己。
路见星点点头,指指自己,慢吞吞地说:“我。”
盛夜行心头突然有石头压下来。
他握住路见星的手指,说:“你不是。”
“我拖累他们。”路见星说起父母,神色黯淡了些。
“嗳,别想了。”盛夜行说。
路见星把袜子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才应了声:“好。”
“我妈去世得早,我爸没什么本事。我妈家里挺有钱的,走后给我留了套院子,在城南。但很多年没有人住了,我也不爱去。”盛夜行边说边低头拉拉链儿,“等你想通了愿意上我机车后座,我带你玩儿去。”
说完,盛夜行诡异地有点耳根发烫。
自己还真没邀请过谁。
顾群山和李定西这俩左右护法都没有上过自己的车。
路见星听得心生向往,却不太愿意麻烦他,点头又摇头。
这模样看得盛夜行心里软软的,“以后再说也成。诚心邀约,我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路见星努力地回应他的每一句话:“嗯。”
路见星家庭条件相对来说较为普通,但父母从自己小时候发现开始就为自己奔波。十七年了,路见星的病情已经拖垮了整个家庭,影响了基本的生活。
在前几年,妈妈也终于迎来了第二个孩子,路见星便更像一个累赘。
来市二上学也是他主动提出的,只因为在一次班级矛盾中,有一名男生指着他大喊:“路见星你这种特殊情况的人就应该去市二!他们有个班你知道吗?成天待班上摆什么谱?看不起谁啊!全班都得伺候你怎么着!”
当时路见星以为市二是医院,没忍住上网一搜,发现是一所学校。他利索地把学校相关资料搜集完毕后,给父母表示了他想前往的意愿。
学费不算高昂、住宿、封闭、还是集中心,家长可以两个月甚至半年探视一次,这简直就是为不堪重负的路家量身定做的。
洗完脸,盛夜行注意到路见星眼下晕染开了一圈淡淡的红,“你眼睛下面的痣是画的?”
路见星点点头。
盛夜行问:“之前还是蓝色,怎么变红了。”
“开心和不开心。”路见星说,“今天开心。”
你还是小孩子吗。
盛夜行嘴角一勾,没吐槽出来,只觉得有点意思。
“那明天打算画什么色的?”盛夜行认真地问。
“明天,”路见星垂下眼,也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舔舔唇角,说:“红色。”
盛夜行盯着他的舌尖发了会儿愣。
最后是被自己掐得回过神的。
临睡前,路见星还是坐起来,揉了揉眼。
“不睡?”盛夜行看他在床上披着被褥坐成一团。
在某些事情上,路见星的病使他格外固执:“药,涂一点。还有口服。”
“……”盛夜行一时不知道怎么跟路见星说自己被撞的那一下其实没有受伤。
他挽着袖子下床,“我涂药吧,我不吃药,行么?”
“嗯。”路见星托着脸看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抹药。
盛夜行哪儿敢真涂,只沾了一点点药油往后脑勺抹,除了烧灼感就没什么功效了。
盛夜行特别严肃地说:“路见星,我还是得告诉你,这里的人都是患者,你在外边儿算特殊,但在这里不会。我对你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只会一样。”
“……嗯。”路见星应了一声,“冷。”
“哎。”
盛夜行叹气,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凶巴巴地给他盖被子。
感觉之前的话,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算了。




特别观星 10、保护欲
第十章
早上宿舍楼里停了水。
天刚蒙蒙亮,宿舍楼边的起床号响起,一群男生踩着拖鞋下楼领水,还没领着呢,排队的几个就打起来了。
明叔几次镇`压无力,只有在楼道里扯嗓子喊盛夜行的名字,被喊到的这位大哥大穿着短袖睡眼惺忪地从寝室内跨步出来,下到宿舍楼门口朝动手的几个男生瞥一眼。
人群顿时全安静了。
盛夜行怀疑李定西他们是荷尔蒙分泌失了调,非要拿打架来证明青春期有多可贵。
毕竟年纪再大个几岁,就没有挥拳头的冲动了。
还好自己班上人占上风,不然盛夜行没控制住,男生宿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把空水桶直接扣人脑袋上的行为,高一时年少气盛的盛夜行没少干过。
“没事儿了?没事我回去睡了。”他往楼上走。
“一群孬货,”李定西朝挑事儿的人咽口唾沫,扯了扯歪斜的衣领,朝盛夜行喊:“哎!老大你不上课么?”
“不了,我请个假,”盛夜行头也不回,“路见星发烧了。”
我操,路见星发烧关你什么事儿啊?
李定西昨晚喝多了,宿醉醒来喉咙哑哑的,没敢多说话。他今早六点才摸回宿舍,差点儿被明叔逮了个正着。
他之前有段时间每天凌晨三点就说梦话,比闹钟准时,还带点儿北方口音,醒了之后盛夜行问过他好几次到底哪儿的人,李定西总哽着喉咙说自己本地的。
说梦话的习惯改不了,李定西总怕晚上睡着睡着就被盛夜行揍晕在床上。他花了好一番功夫相信这位大爷不会乱发病后,才安心在寝室住下。
高一的时候,盛夜行经常半夜辗转难眠,往阳台上站着抽烟,一抽就是一宿。
每逢太阳升起,盛夜行体内的躁动因子作祟,惹得他只能在厕所里用拳头砸墙,每次砸得一手血,再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
到后来,盛夜行甚至在李定西不在的情况下,学会了自己单手用酒精和纱布包扎。
也尽量不让它那么像白甜糯米粽子。
盛夜行没想到的是,路见星发个烧都固执地要去上课,浑然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
病人都不介意,他又不是医生又不是白衣天使,自然懒得管,迅速换好多的校服外套,站在寝室门口吹口哨,“路见星,你到底能不能行?”
“我行,”路见星攥着书包带子小跑跟上,脸蛋在冬日清晨里发红,“我特行。”
“厉害啊,”盛夜行笑得特别坏,“你还挺贫?”
路见星看他笑得好看,脸发烫,也不知道是自己烧着还是怎么,问:“贫是什么?”
盛夜行在这一瞬间,对路见星感觉又增多了。
倒不是说多了多少好感,只是觉得他或许会成为路见星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存在。
自己在他最重要的成长期,潜移默化地用一支黑笔往白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或者说,是在纸上画画。
画五彩缤纷的画。
遇上路见星,他口中的“你他妈能不能跟上我啊”都变成了“能跟上我么”。
市里已是十一月中旬,南方湿冷的环境让他们无论穿多少都能从空气中感受到刺骨寒凉。
仗着身子骨硬朗,一群屁大点的小男生开始只穿冲锋衣和短袖,一打篮球能分分钟脱衣服耍帅。
盛夜行也不例外。
但他把短袖换成了更帅的长袖卫衣,里边一件背心扎到裤腰里,特别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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