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江山

听闻，叶紫弦不免暗暗感慨，想不到无吟生前竟有如此雄心，把宓影的暗道在先人的基础上再次扩充，他是想让密道通往各地吗？
不想为难亦信，叶紫弦宽解道：“无妨，并非你的错，原是我不了解情况罢了。我这便回去，忽然感到有些饿了。”
“请阁主随属下来，属下领您回去。”亦信俯身，示意叶紫弦跟他走。
很快，便到了先前来过的密布同样房间的地方，叶紫弦出声询问：“亦信，这些房间，是何人住的？”
“哦，回阁主，这是终年守在地下的成员所住，时不时还有些受训的新人，夜间会住进来，白天的时候多半无人。”
回到餐厅，小厨房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叶紫弦知定是莫亦缺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只是地下常年阴暗，根本分不清时辰，叶紫弦从不知每顿饭该当早膳、午膳还是晚膳。犹记得先前自己大病初愈，无吟总能按时给自己送饭，不免佩服无吟对时间的把握能力。
想到无吟，叶紫弦心里又一阵难过。
“阁主，您稍等，莫少主临走前特意交代，要属下好生照顾你，属下这便去给您端午膳。”亦信说完，转身离去。
叶紫弦这才知道，原来现在是中午。莫亦缺对自己，一向有心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莫亦缺的心思，莫亦缺每每再对自己好，叶紫弦都觉得是格外的负担，她忽然好想告诉莫亦缺，曼舞对他的心意，到底要不要说呢？还有，曼舞若是知晓了一切，会不会讨厌自己，原本好不容易有了个知己，叶紫弦真的不想就此生了嫌隙。
“阁主，请用膳。”不一会儿，亦信便从厨房走出来，将托盘放置在叶紫弦面前的餐桌上。
叶紫弦看着丰盛的佳肴，却没什么胃口，内心的伤口早已结痂，蜕皮，长出新肉，然后再被刺伤……如此反复，叶紫弦已麻木得没有了情愫。虽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无论胃口，还是睡眠，皆大不如前。
她似乎已经许久不吃饭睡觉了，身体很疲惫，可就是难以好好生活。
“阁主，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属下可以重新准备。”亦信见叶紫弦迟迟不动筷子，出声询问。
“不是，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
“阁主，属下大抵知道近日发生了什么，可死者已逝，生者需得活得更好，完成死者的心愿，才能不枉费死者的用心良苦。这个道理，连亦信都懂，想必阁主也能明白。”





凤隐江山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悼宴
叶紫弦躺在床上，亦信对她说的话一再在她脑海里回想。是了，无吟是为了救自己才做出了牺牲，她怎么可以意志消沉，否则只会辜负了无吟的一番苦心。
无吟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将宓影和所有的希望都交付到她手上，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心结，便自暴自弃，不再振作。不管怎样，她至少要带领所有人走向一统天下之路，要尽力保护好百姓和宓影成员。
叶紫弦心胸逐渐明朗，陷入沉睡。再醒来时，却见床头有一人背对着她而坐，右手支撑着头，不时因打盹脑袋往下载一下，复又立马恢复原样。
叶紫弦不想吵醒莫亦缺，只轻轻地往外走去。她明白莫亦缺对她终究不放心，才会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只是这种原本她以为是下级对上级的感情，演变为男女之情，不免让她感觉不舒服。其实她已做了决定，待追悼宴结束，她要离开宓影，昨天因巧合，她偶然间发现了出口，今晚一切安排妥当，她便可以书信一封离去。
叶紫弦为自己和莫亦缺各准备了一份早膳，此刻密道里静悄悄的，想必亦信也去忙了。叶紫弦肚子一人用完膳，回到房间，莫亦缺竟还未醒来。
害怕彼此四目相对时的尴尬，叶紫弦只得继续躺在床上装睡。不记得过了多久，隐约中感觉到上方一阵叹息声传来，接着便是脚步声和关门声。
叶紫弦知莫亦缺已经离去，只等用膳时间过去，出去找几本书。叶紫弦是被莫亦缺带来这里，自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样离去时也方便。
到得书架前，叶紫弦取走了八卦，用来解开密道出口处的棋盘机关。又取走了那本记载绝尘纱的书，上面记载了各种罕见的毒药，包括解决方法，兴许日后有用。还有那本无吟说可以记录各代轩辕族事迹的书。在至今不确定暗中人是谁的情况下，叶紫弦必须时刻打起精神，以不变应万变，提前准备好一切。
叶紫弦窝在房里看了许久的书，转眼便到了晚间，哀悼宴到来的时刻。
“紫弦，快开始了，走吧。”莫亦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叶紫弦合上书起身，不动声色地跟着莫亦缺走。
大殿里聚集了几十个人，俱是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和披肩，黑压压的一片。
见莫亦缺和叶紫弦前来，所有人自动在中间让出一条通道，莫亦缺领着叶紫弦径直往前走。
叶紫弦坚持没有坐上前方的座椅，只站在所有人面前，莫亦缺知她一向固执，也不再多言。
“宓影所有人听令，哀悼宴开始，默哀老阁主。”莫亦缺宣告着所有流程，叶紫弦只站在一旁不说话，安静地等待最后自己发言的时刻到来。
所有人皆低下头，整个大殿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无吟的骨灰盒此刻被安置在大殿座椅前的石阶上，连带着牌位一起。
叶紫弦转身，随所有人一齐对着牌位低下头，在心里默默为无吟祷告。
愿来世，你只生在平常人家，莫要再生来便背负大义。愿你早日与母亲相遇，重新在一起，再续前缘。愿你在地下安息，我定会达成你的心愿，早日让天下一统，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无吟，不知你有没有听到最后我叫出口的那个称呼，我后悔了，后悔没有再早些唤你，希望你不要抱有遗憾，你若泉下有知，请相信，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内心里把你当做我的亲生父亲。
叶紫弦在心里对无吟说道，其实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明知无吟再也不会听见，只是想当作他能知晓，自我慰藉愧疚的内心。
直至礼毕，叶紫弦方抬头，莫亦缺看了她一眼，对众人道：“这位便是我们的新阁主，想必先前大家也有耳闻。”
莫亦缺话音刚落，叶紫弦上前一步，沉思半晌，对着众人开口：“我叶紫弦，是宓影下任阁主，有我在一日，便尽力护你们周全。至于无吟生前未完成的心愿，我也会带领你们去完成。在座的各位，都是如我一般，自幼无母，形如弃子之人，请相信我，没人比我更懂得你们的感受，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完成无吟生前未完成的大业，努力让这世上不再有和我们境遇相同的人。”
“支持阁主！一统天下！”叶紫弦话音刚落，前排为首的一个人便高举右臂，紧接着，所有人跟着一起振臂高呼，一派壮观的景象。
叶紫弦斜眸莫亦缺一眼，莫亦缺了然，去一旁取酒罐，亦信也赶上前帮忙，为众人分发酒碗。
莫亦缺拿着最后两个酒碗走上前，递给叶紫弦一个。
叶紫弦站上高台，高呼一声：“多谢各位，紫弦在这里敬大家一杯！”说完，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台下成员皆仰面饮酒，随后，“哐当”声不绝于耳，所有人斗志高昂地把酒碗摔向地面。
哀悼宴结束，莫亦缺组织众人离场，叶紫弦定定地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一切，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皇宫，萧逸澜牵着自己的手，走向祭祀的台阶，再回过头去，众臣跪拜，令她一阵恍惚。
所有人都散了，叶紫弦仍站在那里，曾经的过往与眼前的一切交错在一起，让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离开这里后，若是找到了林氏，她便去救蓝沁挽。可再然后呢？她要回皇宫吗？到底哪里才算是她的家呢？
“紫弦。”莫亦缺见叶紫弦眼睛不知看向何方，神情甚为恍惚，不免出声打断。
叶紫弦这才回过神来：“我无妨，许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叶紫弦发现，自己越发能找借口了，总是随意说话，企图搪塞过去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如方才说自己是弃子，其实知道真相后，她早已不恨叶清远，也明白了一切，可她知道，宓影人皆是流落街头的孤儿，为了尽早熟悉彼此，让宓影上下一心，她必须那样说。反正除了无吟和自己，这里也没人知道真相。
“早点回去休息吧，已经不早了。”莫亦缺劝解道。
“恩，我这便回去，你也回吧，明早还要上朝呢。”叶紫弦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叶紫弦未再多言，径直进了房间。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房间原先是无吟的，难怪陈设如此眼熟，竟和宓影的无吟房间一模一样。
叶紫弦贪恋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东西，无吟几天前还躺在床上，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转眼间，便天人永隔。
最后伸手抚上无吟先前触碰过的地方，脑子里一遍遍回忆起小时候在宓影阁发生的一切。初见时，她的个头才齐到无吟的腰间，无吟耐心地教她琴棋书画，教她武艺行医，让她做人的道理……是了，她还未来得及问无吟，那支舞缘何而来，可知道了又何妨呢？人都已经不在了，叶紫弦很后悔，为什么先前想要救无吟，只是想解开谜底，而非想念无吟。
该说她不忠不义不孝，再恰当不过，无吟甚至不会调查恩怨纠葛，两次死里逃生，醒过来时心中只余天下。而她呢？她不也死里逃生多次了吗？怎的还不如无吟那般心胸开阔？
叶紫弦摇摇头，逼迫自己忘记所有恩怨，又默默对无吟说了句对不起。听得外面再无一丝动静，知莫亦缺已然睡下，叶紫弦拿起几本书，准备离开。
原本想给莫亦缺书信一封，可现如今内心如此别扭，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倒不如孑然一身，默默离去，反正日后铁定还会再见的。
叶紫弦放缓脚步，避免发出太大动静，娴熟地穿过一个个密室，来到先前未打开的金属大门前。
按下机关，推开门，便能够走出去了。叶紫弦毫无迟疑地按下了机关，金属大门向两边大开的声音格外沉重，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门刚开到足以一个人过去的时候，叶紫弦便迈步走了出去，一道冗长黑暗的过道呈现在叶紫弦面前。
“阁主！”亦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叶紫弦回过头去，就见亦信慌乱地跑过来，大门即将关闭。叶紫弦微笑地看了亦信一眼：“亦信，我还有事要亲自出去办，就不和你还有莫少主告辞了，来日有缘再见。”
叶紫弦说完，不理会亦信慌乱的样子，大门终于关闭，二人的视线也被隔开。叶紫弦转过身，步伐坚定地往前走去。
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完成，还有很多人她还放心不下，必须尽早见到。走过漫长的通道，在黑暗中一往无前，叶紫弦觉得自己的心分外平静。或许历经过生离死别，感受过彻骨的疼痛，便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吧。
出了密道，一切果真如自己所料，眼前是熟悉的迷幻阵，透过树林，依稀能见到莫离山庄身后的山头。
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叶紫弦忍不住深吸几口。




凤隐江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府中
叶紫弦记得莫亦缺的马厩就在山下，轻车熟路地走出迷幻阵，牵走其中一匹马，“驾”一声，疾驰而去。
叶紫弦想起花国多花朵，心下迟疑，忽而想起太子府，有了目标，打算回去一趟。待驾马停在昔日的太子府门口，早已人前车马稀，叶紫弦一跃翻身下马，径直往里走去。叶紫弦记得，萧逸澜说过，太子府充满了旧时回忆，又不忍王伯人老入宫，故此决定在没有下任太子前，由王伯守着旧宅子。
“王伯！”叶紫弦一边往幽思阁走，一边唤王伯。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出现，弓着身子：“谁啊？”
自太子府荒废，只余几个打扫婢女、厨房嬷嬷以及王伯还在，现下天色已晚，旁人皆去歇息了，唯独王伯年纪大了，睡眠不太好，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起身了。
走近声音来源处，王伯定睛一看，难以置信地嗫嚅：“你是……哎呀，参见皇后娘娘。”说着，便要跪拜。
叶紫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王伯：“王伯，您无须多礼，跟我就不必客气了。我本是悄悄回来的，不必惊动旁人。”
“皇后娘娘，您不是在宫里好好待着嘛？怎的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回来取些东西，王伯你休息吧。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才唤你一声，没成想吵醒你了。”叶紫弦满怀歉意地说。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难为您还记得老奴，老奴真是受宠若惊啊！”王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带着牵扯出眼角和额头的细纹。
叶紫弦借着月色，才发现王伯比上次见，越发苍老了不少，忍不住心疼地握住王伯的手：“王伯，你要多保重哪！”
“我一向孤家寡人惯了，皇上体恤我，不肯我入宫，只可惜我空有借着伺候他的心。”
“王伯，男子入宫是要……”叶紫弦说着，忽然顿住，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随即恢复正色道，“王伯，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此次回来，我来去匆忙，不便多留，如此便和你告辞了，您务必多加保重。”
“娘娘走好，务必保重自身，务必照顾好皇上啊！”王伯看着叶紫弦，再次叮嘱。
“恩，您请放心养老，告辞。”叶紫弦说完，撇开王伯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幽思阁走去。
王伯当日是萧逸澜的心腹，亦是太子府的管家，对萧逸澜甚为衷心，叶紫弦一直看在眼里。现在王伯老了，萧逸澜登基为帝，自是不愿王伯再为自己操劳，萧逸澜虽看上去冷漠，实则对周边人多怀有感恩之心。
叶紫弦踏进幽思阁的院子，过往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那日大雪，她无法入睡，萧逸澜刚好前来，他们便在雪中相遇，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萧逸澜的笑容，亦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十指相扣。
她记得，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萧逸澜悄悄地进入卧房内，坐在她的身边，默默看她装睡，却浑然不知。
她记得，就在一旁的小亭子里，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清晨，一起用早膳，从起初萧逸澜对她的有意为难，到后来亲自为她布菜，变化大得让她吃惊。
她记得……这个院子里满是回忆，原来爱是如此折磨人，纵使二人分开，或有了芥蒂，重新回到昔日的地方，过往甜蜜仍会自动浮现眼前，根本无从忘记。
“萧逸澜……”叶紫弦忍不住唤出声，可这一唤，却令她清醒过来。萧逸澜人在深宫，哪里会在这里出现，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未及第的太子，亦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夫君了。
叶紫弦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他早日完成大业，实现天下一统。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萧逸澜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面目全非。
一阵风吹过，叶紫弦摇摇头，回过神来，感受到脸颊的冰凉感，伸出手抚上双颊，却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罢了，就当过往是浮生的一场梦好了，如今梦醒时分，该完成最后的事了。叶紫弦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推开卧房的门。
一切照旧，完全没有变化，和弦音殿的摆设也如出一辙，叶紫弦不再留恋，快速取出面纱和斗笠，戴在自己的脸上，转身去了书房。
她记得，这里的大箱子里，有她一直珍藏的东西。打开箱子，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当日墨相儒送她的那把“空灵”。当时入宫匆忙，流云帮她收拾东西，并不知箱底有这些，只带了她平日里喜欢的竹笙走，那是无吟送她的礼物，却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
“哎——”叶紫弦叹了口气，现如今无吟留下的，怕是只有胸口藏着的那枚玉扳指了吧。叶紫弦迟疑半晌，搬出“空灵”，用布包扎好，打算一起带走。再往下看，是当日在集市淘来的那本书，如今所有秘密已然揭晓，怕就不再需要了。叶紫弦未带上那本书，只接着拿走了压箱底的那幅画。
还有一月有余，便是大年初一，萧逸澜是除夕的生辰，这幅画，她早已准备好，不知有没有机会再送给他，还是随身带着好了。
索性“空灵”不重，体积也不算庞大，叶紫弦背着“空灵”和那幅画，携着几本书，又在马鞍上系好自己的药箱，接着往花国驶去。
越近南方，气温明显越来越高，叶紫弦慢慢减少身上的衣服，只是脸上的遮挡，却丝毫不敢马虎。她永远不会再忘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害死了无吟的性命。这天下也再没有人能在她中招时为她解毒了，除了那个不知来历的小男孩。无吟说过，那个小男孩也有一本无吟手抄的秘籍。可是，叶紫弦压根儿都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是谁，现今在何方。
花国的边城，流民也不在少数，并且因天气炎热，刚行至城门口，叶紫弦鼻尖便嗅到一股难闻的发霉味。许是流民的伤口混着汗水所致。
叶紫弦一夹马腹，接着往城中行去。通常城门子时才会关闭，现下日上三竿，叶紫弦暗自庆幸来的真是时候，马不停蹄儿地赶了三日，总算是到了。只是花国多水田，其实走水路更快，但她出来时匆忙，压根儿没带多少盘缠。
叶紫弦第一次觉得少眠少食是好事，至少不需要花费多少银两，便足以生存下去。
这里是诸葛铨的底盘，踏上花国，叶紫弦忍不住脑海里浮现起那张妖娆无双的脸，邪魅的桃花眼，凉薄的红唇，连女子皆自叹不如的肤色。只是不知，如今诸葛铨身在何方，自那日萧逸澜迎娶叶雪依，她出逃时在万花楼与他相遇，之后便再无消息。
萧逸澜因攻下月国，水田面积比往日翻倍增长，自是也不再需要和诸葛铨有粮食上的生意往来，因此便彻底没了诸葛铨的消息。
“救命啊……救命啊……”一阵声音打破了叶紫弦的胡思乱想。
声音低沉，气息微弱，足见主人身体虚弱。叶紫弦忙下意识地找寻声音来源，下马四顾，终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妇人。
叶紫弦跑过去，那妇人却已气息奄奄，身上散发着臭味，惹得周遭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叶紫弦过去的时候，四周人还用匪夷所思的目光向叶紫弦看去。
叶紫弦顾不得许多，直接握住妇人的右手腕。妇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嘴里一直喃喃地低声嚷救命。
叶紫弦完全不嫌弃妇人脏，打开药箱便要救助，她这才发现，妇人之所以臭，是因为背部的伤口因天气炎热，早已化脓。脚下因长途跋涉，也长了不少水泡，现在也都化脓了。叶紫弦心里只有心疼，没有厌恶。
一旁的流民见叶紫弦菩萨心肠，在替妇人治病，慢慢围拢过来。
“姑娘，求求你，也帮我看看吧……”
“姑娘，我们没钱去医馆，已经许久不吃饭了……”
“姑娘真是活菩萨在世啊……”
叶紫弦被面前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吃了一惊，忙站起身，对着众人道：“大家莫要着急，排着队慢慢来，我一定会一一给你们看病的。”
流民们早已没了力气，听叶紫弦这么一说，皆欢呼起来：“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啊！仙女在世啊！”
听到旁人这么叫她，叶紫弦的脑子里浮现出殷释枫的脸，那个终日追着她喊“仙女姐姐”的小男孩，现今不知在哪里，有没有长高，变结实，练就一身本领。
“大家知道哪里有水吗？”叶紫弦想要帮妇人清理伤口，却发现自己行程匆忙，忘了带。
“这……我们这些流民，多半是喝河水的，不然遇到好心人家，也能讨口水喝，但多半会被嫌弃，给打出门。”其中一个小孩子道。
叶紫弦听了，心里又一阵心疼：“你们帮我照看下东西和妇人，我去去就来。”
流民不容易，去了只能被厌恶，叶紫弦只得自己想办法找水去。




凤隐江山 第一百二十章 遇故人
叶紫弦沿着小路一直走，往房屋密布的地方行去，这样即使一家人不给她，也方便她四处找别户人家。那位妇人明显已多日滴水未进，叶紫弦不仅需要河水帮她清洗伤口，更需要干净的饮用水助其清醒。
“咚咚咚——”叶紫弦轻轻敲打第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里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您好，老人家，我是过路人，想讨碗水喝，不知您是否方便？”叶紫弦礼貌地说完，里间却没了半点声音。
“老人家？”叶紫弦迟疑地又唤了一声。
良久，对方再次说话：“姑娘，你走吧，如今兵荒马乱的，花国眼见着也要打仗了。人人自危的时刻，哪里有空理会旁人啊！”说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响起，叶紫弦知妇人已经离去。
叶紫弦暗中大呼倒霉，想不到第一户人家就如此冷漠，可当她敲响第二户人家的门，才知第一户人家真的还好。
“咚咚咚——”叶紫弦这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未表明来意。
不一会儿，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打开门，看见叶紫弦，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轻佻地说：“哟，小姑娘，什么事啊？”说着，右手作势便要抚上叶紫弦的脸。
“啪——”叶紫弦一把打在男子的手腕上。
“啊——”男子显然没想到叶紫弦会功夫，疼得直叫唤。
叶紫弦肚子里没由来的一阵冒火，那么多流民无家可归，却心地善良，眼前这个男子，住着好好的屋子，穿得斯文秀气，却有着如此肮脏的内心。
“咚——”叶紫弦乘其不备，接着往男子的膝盖踹了一脚，大力关上门，不再理会身后的动静。
“啊！”男子惨绝人寰的叫喊声打破了小巷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