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江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孟青卿
“不知姑姑心中做何感想?”
“奴婢想法不多,皇上对奴婢不信任,也情有可原。但有一点请皇上明白,奴婢在这深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自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主子衷心,也是奴婢的一贯法则。主子既然有事想瞒着奴婢,奴婢便只当不知道,只要主子安全无虞便好。”芷苏诚恳地说完这番话。
叶紫弦没看出芷苏有什么不对劲,只叹了口气,对芷苏道:“姑姑,孤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怕你知道后,会阻止孤。”
“奴婢确实会阻止,但并非想知道皇上所做何事,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全。”
“姑姑,孤这不是好好的吗?孤今日和姑姑说好,日后有事要出宫,绝不再对姑姑用迷香,只是希望姑姑不要阻止,孤会护好自己的安全。至于孤在做什么,想必孤不说,姑姑也不会问,更不会妄加揣测。”
“多谢皇上对奴婢的信任。”芷苏离开卧榻,对叶紫弦俯身。
“姑姑,今晚孤还要出去一趟,孤希望,这是最后一趟,姑姑你务必替我瞒住别人。”
“知道了,皇上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弦音殿的事,尽管交给奴婢。”
叶紫弦不知道芷苏到底是否真的诚服于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芷苏除了萧逸澜和太后,在宫里也没别的靠山了。现在太后不过问世事,萧逸澜又驾崩了,若芷苏是聪明人,应当明白到底该效忠谁。太后年纪多大,她的年纪又多大,谁能依附得更久一点,聪明人都明白。
叶紫弦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无法再相信别人了。宁可以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来衡量对方的忠诚度,也不愿用心去相信了。
夜幕很快降临,叶紫弦未骗芷苏说要歇息了,而是直接说自己要出宫了。昨夜的便服已被销毁,叶紫弦取出另一件月白色便服,戴上面纱和斗笠,径直从窗户出去。一路无阻,半盏茶功夫过后,便到了宓影阁前。
莫亦缺和诸葛铨照例等候在那里,叶紫弦昨晚没注意,今日一见到二人,便急切询问二人是否受伤。
“我没事,倒是诸葛兄……”莫亦缺看了一眼诸葛铨。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啊!”诸葛铨打断莫亦缺的话。
叶紫弦心下了然,看着诸葛铨的眸色深了一层,却未多言,只问莫亦缺:“黑市如今的情况如何?可有调查出什么来?”
“恩,你猜的不错,黑市表面安稳多年,确实是有幕后黑手控制。并且,这个幕后之人,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昨夜激战后,我们包围了黑市,快速调查了黑市的所有通道。发现了大量关于官员,包括你的记载。还有,我们发现了许多只有朝堂二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的银子。”
“这些银子,是收来的?还是幕后之人的?”叶紫弦诧异。
“看样子,不像是收来的。那些银子都在密室中,与资料放置在一起,理应是极隐蔽的东西,应当是不想让旁人发现的官银。并且那个通道通往各地,包括皇宫。”莫亦缺正色,“看样子,此人应该身在朝堂,位居高官。”
叶紫弦心底陡然一惊,到底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又深藏不露:“查到是谁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之前我和追风统领商量过,以为这位幕后黑手,和下毒的人,应该是同一人。黑市平日里处事,也是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力求一击制胜,与此人的行事方法极为相似。并且,此人一向警觉,若非近日忙着躲避追风统领,怕是也不会让你挑拨暗夜和花葬成功了。不过昨晚一出事,他就派人来围堵我们,然后乘机逃跑了。”莫亦缺分析道。
“恩,难怪追风说之前命人去调查,发现有黑市的人跟踪。现在没了黑市的庇护,我已让追风去各大府邸看着了。想必此人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一旦自己有所动作,便会被追风发现,可若是不逃,明日等户部呈交上账目,届时证据确凿,也是跑不了了。”叶紫弦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恩,现在只等明天了,想不到这次的事一直环环相扣,难以调查,足见此人心机深沉。”
“莫大哥,诸葛铨,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势。”叶紫弦说着,便要伸手去触碰二人的左手腕。
莫亦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叶紫弦抓住,诸葛铨则机敏地避开。叶紫弦见莫亦缺的伤势无大碍,只有些小伤口,失血颇多,但莫亦缺素来身强体壮,自是无碍,终是放心地放下莫亦缺的手腕,转而盯住诸葛铨。
凤隐江山 第一百九十三章 揭秘密
“诸葛铨,我有伤在身,别逼我动手。”叶紫弦见诸葛铨躲躲闪闪的,只得拿自己的身体要挟。
诸葛铨听闻,生怕伤到叶紫弦,不再躲避,乖乖伸出左手,凑到叶紫弦跟前。叶紫弦抚上诸葛铨的手腕,查看脉象。失血颇多,伤口也多,比莫亦缺和自己的都深,索性处理及时,已经脱离危险。
“诸葛铨,你昨晚伤那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叶紫弦放下诸葛铨的手,抬头质问道。
“我伤得重吗?没有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诸葛铨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叶紫弦第一次觉得诸葛铨的嬉皮笑脸很讨厌,每一次,他都是用这样的嘴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其实他的痛,根本没人能理解。
“诸葛铨,你何必这样?分明很严重,干嘛要装作没事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讨厌?”叶紫弦难得大声对别人嚷,着实令诸葛铨和莫亦缺吃了一惊。
一嗓子吼完,叶紫弦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忙接着道:“我只是……”话说一半,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尴尬得住嘴愣在原地。
莫亦缺见了,试图打破诡异的气氛:“好了,都别说了,没事就好。”
“莫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和诸葛铨说。”叶紫弦对莫亦缺道。
待莫亦缺走远,叶紫弦看着诸葛铨:“诸葛铨,你到底想怎样?难道我之前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不管你怎么做,也不管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做选择了。我的眼里,至此只有江山了,我不想欠你什么,请你也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
诸葛铨看着叶紫弦,漆黑的眸色里写满难以置信,随即化成一股悲伤,直射入叶紫弦心底。叶紫弦心虚地瞥过头去,不再看诸葛铨。
“原来……见到我……让你……很不快乐。等这件事过了……怕是也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你多保重……我走了。另外一半书,稍后我会想办法送到你身边的。”诸葛铨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
叶紫弦抬起头,月色映照下,诸葛铨落寞的背影映入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叶紫弦好想上前一步,抓住诸葛铨的胳膊,不让诸葛铨走。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一旦诸葛铨走了,日后再无相见之日了。
叶紫弦举起的手再放下,复又举起,如此反复,终究没有勇气去挽留诸葛铨。直至诸葛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叶紫弦感到有液体夺眶而出,下意识伸手抚上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诸葛铨,终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我一定加倍回报。今生今世,我的心里再容不下旁人,都怪我后知后觉,伤害了所有人,只愿你们余生都能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叶紫弦望着诸葛铨的背影,默默对诸葛铨道。
站立在风中良久,叶紫弦才施展九重心莲离去。因心中郁结,一路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回了弦音殿。
自窗户进去,看到芷苏正侯在殿内等她。叶紫弦稳住步子,取下斗笠和面纱,看着芷苏:“姑姑,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才是。”
“年纪大了,有个什么事总爱牵肠挂肚的,不等皇上回来就睡不着,索性等着好了。”
“嗯,孤回来了,姑姑快去睡吧,明日恢复早朝了,我们都要开始忙碌了。”
把芷苏劝走后,叶紫弦又为自己换了新药,才重新躺回床上。分明身体很累,经过了昨夜的激战,又伤痕累累,可是一想到诸葛铨离去的背影,以及明日早朝即将揭晓的答案,叶紫弦便困意全无。
睁着眼睛到天明,直到芷苏来喊她,叶紫弦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睡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仔细回想起来,却又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站在金銮殿前的时候,叶紫弦的握着的拳头里都是汗水,她一方面想知道答案,另一方面又害怕,能暗中管理黑市这么多年的人,绝不简单,想想朝堂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叶紫弦便感到后怕和心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的集体呼喊声让叶紫弦回过神来,坐在中间的宝座上,俯视着众人。
“麦大人,户部的账目也有整理好?”叶紫弦看向麦胜玮。
麦胜玮上前一步,俯身道:“回皇上,臣已备好。”麦胜玮将一叠账本举过头顶,恭敬地呈现给叶紫弦。
一旁立马有小太监一路小跑过去,接过麦胜玮手上的账本,检查无恙后,再递到叶紫弦手中。叶紫弦用左手握住有些微微颤抖的右手,慢慢翻开账目。除却右相上官博贪污最多,接下来一个名字,着实令叶紫弦大跌眼镜,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账目。
“皇上?皇上?”一旁的小太监见叶紫弦半天不说话,底下站着的大臣皆怔怔地看着叶紫弦,出声提醒道。
叶紫弦回过神来,不动声色道:“右相上官博贪污证据确凿,来人啊,将右相拿下,押入天牢,来日再审!”
“皇上,老臣冤枉哪!”上官博仍不甘心地大叫。
“你冤枉什么,孤已许诺三日内自我反省者,从宽发落。三日期限已过,你却还死心不敢,甚至不惜贿赂麦大人,你当孤傻吗?!”叶紫弦早让千彤和追风盯好各府,又借麦胜玮的家人为要挟,逼麦胜玮如实呈报账目。
既然麦胜玮怕年底国库一空而被叶紫弦责备,不得已状告上官博,就不能后退,接受上官博委婉的贿赂,还一半钱财入国库,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即使上官博和麦胜玮后来都想息事宁人,叶紫弦也不会允许。早在上官博做盘算的时候,叶紫弦便让追风去要挟麦胜玮,假意答应上官博的请求,这才有了今日这出好戏。
上官博听叶紫弦这般说,难以置信地看向麦胜玮,用右手指尖指着麦胜玮,一脸不甘心道:“麦大人,你……怎么能如此对待老夫?”接着,上官博又转向叶紫弦:“皇上,麦大人也是收了老臣不少好处的啊!望皇上明鉴。”
“皇上饶命,微臣不敢的。”麦胜玮一把跪下,向叶紫弦求饶。
叶紫弦见眼前一派狗咬狗的情形,知道二人已经中了自己的离间计,心里忍不住一阵冷笑。
“先把上官大人押下去,至于其他人,孤自有打算,先退朝吧。”叶紫弦拂袖而去,手里紧紧拽着那本账目。
那个名字环绕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怎么会是他呢?为什么会是他呢?叶紫弦摇摇头,不敢相信。芷苏扶着叶紫弦的手,见叶紫弦一副痛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皇上,没事吧?”
“无妨,回弦音殿吧,让追风统领来见我。”叶紫弦淡然。
如今一切已水落石出,是时候该解决所有事了。芷苏感受到叶紫弦手掌心的冰凉,下意识抬头看了叶紫弦一眼,却见叶紫弦眉头紧锁,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不敢多问,只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叶紫弦一回弦音殿,便坐在书桌后,细看起账目,等待追风的到来。
“参见皇上。”追风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怎么样,有人有动作了吗?”
“回皇上,没有,不知今日账目呈上来,结果怎么样?需要追风去捉拿谁?”
“荣王爷府有动向吗?”叶紫弦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追风猛然间诧异抬头:“皇上?您的意思是……?”
“追风,带上之前你搜集到的证据,以及这本账目,去一趟荣王府吧。”叶紫弦将账本递给追风。
追风未多问,只低头接过,往外走去。叶紫弦斜倚在卧榻上,久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每个人都和看上去不一样呢?叶清远没有那么坏,沈潇荣背后却亲手管理着整个黑市,并且想要自己的命。
“芷苏姑姑!”叶紫弦冲外面喊道。
“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莫将军找来。”
半盏茶功夫过后,莫亦缺赶到,叶紫弦示意芷苏出去。
“紫弦,今日的账目,你应该知道一切了吧。黑市的银子我也取来了,只要对照编号,不难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谁。而且,你看看这封信吧,这是昨夜我们分开后,亦信刚找到交给我的。”莫亦缺自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叶紫弦。
叶紫弦伸手接过,此刻知晓了一切,反倒淡定非常了。打开书信,是关于最近计谋的所有策划,包括诱导莺素下毒,以及发行他们前往黑市,打算借机灭口。叶紫弦看着信中的字迹,只觉得分外眼熟,翻起一旁的折子,找到沈潇荣一个月前呈上来的折子,笔记果然一模一样。许是沈潇荣年纪大了,对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所以才用笔记下来。
“这里还有一本册子,记载了黑市自成立以来发生的所有交易。”莫亦缺接着递上一本厚厚的书。
凤隐江山 第一百九十四章 离人醉
叶紫弦伸手接过,却懒得翻开:“这些都是见不光的事,不翻也罢。”叶紫弦直接将厚厚的记录放到一旁,“想必他也是走得急了,才没来得及销毁。”
“不,亦信说他赶到的时候,另外两本已经被烧了,这是放在火盆最上面一本,多亏抢救及时,才未遭难。”
“待会儿沈潇荣便要过来了,我们且看看他怎么说好了。”叶紫弦起身,站在莫亦缺身边,一起往殿外看去,静候沈潇荣的到来。
一炷香时间过去,茶盏中的茶水不记得换过几次,门口迟迟没有动静。就在莫亦缺耐不住性子,准备往外走之际,被叶紫弦一把拦住:“莫急,再等等。”
叶紫弦的话音刚落,便见沈潇荣踱步,慢悠悠地踏入殿内,身后跟着追风。叶紫弦没想到沈潇荣如此从容,并非追风押进来,而是自己大明大方地走进来。
沈潇荣行至叶紫弦跟前,既不下跪行礼,也不开口讲话,只定定地不知看向哪里,眼神完全没有焦距。
“荣王爷,你可知,孤找你来所为何事?”叶紫弦的声音透着冰冷。
“以皇上的性子,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怕是不会着人来。折腾了这么些天,不就是在搜集证据嘛。老夫是输了,但并非输在智计,而是输在了年龄上。若非老夫年纪大了,脑子记不清楚太多事,又岂会一时糊涂,自己写下了那么多证据,留下了那么多银两。”沈潇荣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叶紫弦没想到沈潇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荣王爷,若是你说个合理的理由,或许孤可以从轻发落,毕竟没有你,就没有孤的今日。只是孤不明白,你分明拥有了一切,为何还要和黑市有染?先前众人反对孤登基,你却大力支持,背后却又想杀了孤,到底为何?”
“皇上想知道吗?哈哈——”沈潇荣颇有一副故弄玄虚之感,沉思半晌方道,“皇上可知道,萧逸澜于我而言,有怎样的意义?”
“大胆,竟敢直呼先皇名号!”一旁的追风喝道。
“追风,让他说完。”叶紫弦知追风对萧逸澜的衷心,但事到如今,称呼什么的都是次要了。
沈潇荣大笑完,接着道:“我的故事,想必他生前已经和你说过了,那你可知,我待他,一直如亲生儿子一般。是,你的出现,让他学会了去爱,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我感激不尽。但是,随着他对你的感情逐渐输入骨髓,我也开始担忧,生怕哪一天,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不再是江山,而是你这个祸水。”
“大胆!”莫亦缺上前一步。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话了,听他把话说完。”叶紫弦喝退莫亦缺。
莫亦缺和追风只得退到一旁,听沈潇荣说完。
“或许你不会知道,你的师傅曾经断言,在萧逸澜二十岁的时候,会有一场大的劫难。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场劫难,说的就是你,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些醒悟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好好看着他。”
“你说什么?!”叶紫弦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潇荣,“他一早知道自己又难?”
“哼,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了你奋不顾身?”沈潇荣今日看叶紫弦的目光,哪里还有当日的慈祥,分明写满了厌恶,“我原本只想暗中经营好黑市,那是我多年的心血。不会别的,只为方便洞察天下动向,抓住不少人的把柄,也算是暗中帮了萧逸澜大忙。你当真以为,一向闲云野鹤的我,何以知晓一切?只可惜,我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被你毁了,包括我的儿子啊!”
沈潇荣说到这里,声音瞬间带着哭腔,当着叶紫弦的面便跌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地面的冰冷:“你可知道,我一直看着他长大……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哪!可是,为什么偏偏你这个妖女,命总是这么好?每次要出事了,总有人替你挡下,原本我表面完全不露声色地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就是在静候时机,准备一招制胜,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人来,还无意间毁了莫将军的婚姻。”沈潇荣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仍是自指缝间流淌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眼前的沈潇荣如此,叶紫弦再也痛恨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在大殿上,她没有立即惩治沈潇荣的原因。她又何尝不知道,沈潇荣对于萧逸澜来说,也是父亲的象征。
“罢了,不过造化弄人,传孤旨意,荣王爷老矣,不宜管理都城之事,自即日起,发配昔日雪国都城,颐养天年。”
“皇上,您忘了昨夜死去的人了吗?”莫亦缺没想到叶紫弦就这么放过了沈潇荣。
叶紫弦抬起右手,阻止莫亦缺说话:“有时候,死未必是最好的惩罚,痛苦地活着才是。荣王爷,雪国充满了你对昔日的回忆,你就一个人好好在苦寒之地待着,慢慢回忆过去好了。追风,带他走吧。”
叶紫弦说完,转过身去,不愿再看沈潇荣。其实她不过是个刀子嘴的方向之人,她并非想让沈潇荣痛苦,她也明白,这个年纪失去了一切的沈潇荣,无论在哪里,恐怕都和死了没什么分别。但是,她实在不忍心杀她,她明白,若是萧逸澜还在,也是不愿意看到沈潇荣出事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索性就这样吧。
叶紫弦突然觉得很累,缓缓踱步到卧榻前,斜卧在卧榻一边。
“紫弦……”莫亦缺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叶紫弦一脸疲惫的样子,终究止住了声,“罢了,近日事情太多,想必你也累了,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有事记得一定着人来找我。”说完,莫亦缺转身大步离去。
叶紫弦懒得说话和批折子,只一个人坐在卧榻上良久。直到午膳时分,芷苏端着托盘进来,看了一眼叶紫弦,只觉得不对劲。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叶紫弦恍惚间抬起头:“姑姑,是你啊,没什么,孤只是乏了。”
“皇上睡一会儿吧,这几日都彻夜未眠的,难免劳累。等睡醒了,再处理政务。”芷苏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一一端出来,“不过啊,皇上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已经好久不见皇上好好用膳了。”
叶紫弦闻着饭菜的香味,只觉分外好闻,却丝毫没有胃口:“姑姑,你说,孤是不是个灾星?”
“皇上怎么这么说自己呢?!”
“他们都是为孤而死的,荣王爷说得没错。”叶紫弦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不知看向哪里。
芷苏被叶紫弦着实吓了一条:“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王太医昨日奏请离宫,回家养老,孤已经许了。”
“这王太医走了,还有别的太医啊,皇上您等着。”芷苏说完,便要往外走。
“姑姑。”叶紫弦一把拦住芷苏,“孤真的没事,你忘了吗?孤自己就是大夫,好了,孤听你的,先用膳,再好好睡一会儿。对了,睿儿呢?”
“哦,十七皇子中午和国师一起在御书房用膳了。说起来,国师大人真是认真得很,每天都要教十七皇子很多东西呢!”
“恩,那最好不过。”叶紫弦想起先前穆西呈上来的折子,以及账本上关于穆西钱财的记载,越发确信,穆西是个好官。
如今沈潇荣也走了,朝中重臣空缺实在太多。在位上的,诸如麦胜玮之类,又不能放心任用,真是一盘散沙。
“芷苏,传懒得再审了,传孤口谕,右相上官博为官不正,號夺官职,贬去最北方苦寒之地,沦为庶民,永世不得回都。户部尚书麦胜玮,中饱私囊,不善理财,號夺官职,沦为庶民。”
“皇上,这样的处罚,是否都太轻了些,这样极易留下后患,且这两位大人皆有子嗣,恐怕……”
芷苏的意思叶紫弦明白,只是不想伤及无辜。
“孤初登宝座,实在不想大动干戈,姑且这样吧。至于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总之现在,孤不想滥杀无辜,他们犯事,和家人有什么关系?再者,他们所犯之事,并未危及人命,何必取了他们的性命呢?”叶紫弦恹恹道。
“是,奴婢这便去。”芷苏俯身,往外走去。
叶紫弦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饭菜,仍是没有胃口,但又怕芷苏回来唠叨,只每样菜色稍微夹了一点,便躺在床上睡去。她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了,原本这几日就忙得一塌糊涂,偏生她还死撑着。到了现在,真真是明白了什么叫身心俱疲。
叶紫弦翻了一个身,将自己彻底裹进被子里,眼角有一滴泪划过。多希望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周围所有人都在……只可惜,那终究只能是梦境了。叶紫弦在心底沉默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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