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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磐
布庄里黑色布匹与金丝绣线卖至脱销,价格一日翻了三翻。
红缨盔常人不戴,便流行起在布巾发冠之上簪红色缨络,放眼望去,街头巷尾,但凡男子发边皆冠有一抹红。
白蹄乌是罕物,千金难遇,便有人想出变通之法,用白漆粉刷马蹄,虽不是亦不远矣。
算命先生摆摊时必备的蓝布幡旗,也一夜间尽数换成黑底金字。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不愿落男子之后,她们不穿战袍不骑快马,却少不得斗篷。
女儿家心细如发,靖王进城那日她们看得真切,黑丝绒斗篷上绣的是一只金色翅膀。寻常男子为表威武,斗篷上绣猛虎雄鹰,靖王真是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于是,妇道人家们自动自发,素手绣金翅,除自用之外,更不忘赠送儿子、父兄、情郎。
这一年冬季,京师全数人等所着的斗篷皆是靖王同款。
韩拓带到京城的当然不止万人。
他虽远在边疆,消息仍极灵通,为能解决楚王围城之事,战胜鞑靼军后,特调幽州卫军两万,玄甲军一万,以及才收编的蒙古兰氏部落骑兵一万,共同上京。
虽只是楚王半数,却全是最骁勇狠辣的,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在京营军前耀武扬威的楚王,遇到靖王大军便也难逃一败涂地。
韩拓自有分数,虽然战胜,也不曾将大军全数带入京中,只命驻扎城外,困住楚王军队。
而他带同进城的,才是顾婵所想,将上金銮殿接受封赏的军士。还有,便是楚王本人以及他帐下心腹将帅,尽是要接受判决惩罚之人。
三日后,元和帝圣旨颁出。
楚王虽无造反之心,却造成京城大乱,百姓受困,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余生囚居京郊行宫。
其帐下心腹将帅,不懂劝谏主上,反纵容挑唆,一律关入大牢,只待问斩。
而楚王旧军,暂归靖王统帅。
封赏则远比从前来得丰厚。
顾枫亦在其中,他连立数功,升为幽州卫正四品佥事,真真是大殷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四品官了。
该赏的赏过,该罚的罚过,自然也要各归各位,两个藩王的大军长期驻扎在城外,太不是个事儿,各自退回原本属地。
顾枫得了半月假,当日傍晚,单乘一骑回到永昭侯府。
他黑了,也瘦了,个子比出发前高了足有一个头,甚至已经超过顾松。
宁氏拥着儿子,激动落泪。
顾枫搔着头,懊恼道:“娘,你别这样,我不是好着呢嘛,你看看,”说着去拍自己胸脯肩膊,“结实得不得了,姐夫说我有他少年时的风范,你应该高兴才是。”
宁氏拭干眼泪,道:“我当然高兴,我这是喜极而泣。”
顾枫松开母亲,一一问候久未见面的家人,最后目光落在冯鸾微凸的小腹上,讶然道:“二嫂,不是说城里大家伙儿吃不上饭么,怎地你胖成这样?”
宁氏一掌拍在他脑后,“胡说什么呢,你二嫂是有了身孕。”
顾枫看看冯鸾,又看看卢湘怀中吮着拇指睡得正甜的婴孩,转向顾婵道:“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你和姐夫生娃娃了?”
顾婵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在大家哄笑声中跑回房去。
晚饭设在永和堂里,男女分席,因全是家人,未放置中间屏风遮挡,顾枫讲述战时景况的声音清晰传到女桌。
“……鞑靼人粮草不甚丰足,看守甚紧,但游牧民族,虽饮食不离牛羊,却因太过平常不以为意,我便想了个调虎离山的计策,先放了他们的牛羊,待兵士去追时,再去烧粮草,让他们两头难顾,还趁乱给我军掳来数百只牛羊,大快朵颐……”
“……姐夫用兵如神……他昏迷那两日,大伙儿心情黯然,待得他清醒过来,营中欢声雷动,就像那日进城时百姓们的反应一般……”
“……军中一点都不苦,物质虽不似家中丰富,但众将士齐心合力,不藏私,不争斗,团结一致……你们看,京营将士就是因为少了战场历练,所以犹如散沙,不堪一击……所以当初我才投考进姐夫帐下……”
宁氏现在听儿子说什么都开心不已。
齐氏也听得高兴,她深知顾家三兄弟得互相扶持的道理,顾松顾枫官职越高,对她的顾榕只有好,不会有坏。
薛氏却难免泛酸,不就是立了功,升了官么,京师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官最多,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小少年,用得着全家都围着他听他说书么……
她拿起筷子狠狠地戳了一下面前的松鼠鱼,橘红色的浇汁溅出,弄污了新做的衣衫。
京师安定下来,永昭侯府的女眷们也被放回各自院落居住。
顾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心想的都是韩拓,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元和帝那里,该罚的罚过,该赏的赏过,却没有关于韩拓的消息传出来。
顾婵难免担心,虽然韩拓带兵解了京师之困,可藩王私自带兵进京是大罪,皇帝姨丈会不会猜忌他?又或者即便不猜忌,也会不快,毕竟楚王之事前车可鉴……
她不懂得对于自己无能为力之事越思考越烦躁的道理,一根筋儿的越想越是头痛,最后终于闷闷不乐地睡着了。
韩拓坐在床侧,静静地看着顾婵。
小姑娘睡着后显得分外乖巧,脸蛋红扑扑的,长睫不时轻颤,只是不知梦到什么,嘟着嘴,眉头微蹙,显然不大高兴。
他低下头去在那嘟起的小嘴上轻轻一啄。
顾婵咕哝了一声,翻个身,从侧对床外变成仰躺。
韩拓笑着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
大概觉得疼,顾婵伸手拍开他的手掌,不满地哼唧两声,又翻了个身,这回变成面向床里侧。
看不到她的模样,韩拓不乐意了,伸出手臂来把顾婵转了回来。
顾婵迷迷瞪瞪地,身体与韩拓的手臂相触,因为觉得十分暖和,便抱住了往怀里带,不偏不倚偎在自己胸口。
韩拓想将手臂抽回,才轻轻一动,顾婵便发觉了,她蹙着眉委屈地嗯嗯叫唤,再次翻身,抱着那手臂压在身下。
大概是太暖和太舒服了,顾婵扭了扭身子,抱着韩拓的手臂使劲蹭两下,眉头也舒展开了,嘴角微微翘起,满意地、颤巍巍地“唔”了一声,手臂收拢抱得更紧。
这姿势对于韩拓来说,却太不舒服,他伸出还自由的那只手,在顾婵脸蛋儿上轻轻拍了两下,“璨璨。”
顾婵睡得正香,对于外来的声音特别排斥,激动地蹬了蹬小腿,扁了扁嘴,显然非常委屈。
“醒醒,我来看你了。”韩拓的手由拍改为捏。
顾婵吃痛,呜咽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一个黑影几乎半趴在自己身上,张口便尖叫出声。
这一叫可不得了,整个梅影院的人都被惊醒,顾景吾与顾松两对夫妇,连同才回家的顾枫,都披了衣服起身,奔到顾婵的小跨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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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脚步声响,伴着灯影摇曳,越来越近。
门内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顾婵认出了韩拓,可是已经太晚。
拍门声响起,啪啪啪接连不断,如雷如鼓。
“璨璨,发生什么事?”
“璨璨,开门!”
“……我……我……”顾婵惊吓过度,语不成句。
门外众人听了哪有不着急的。
顾枫在军中养出的野性还未收敛,抬脚便踹上门扇,哐啷一声,门拴应声而断。
韩拓动作更快,跃身滚在顾婵里侧,掀起绣被由头到脚盖个严实。
“你怎么了?”
“没事吧?”
随着话音起落,几个人影绕过大理石插屏,快步走进内间。
顾枫打头,后面是提着羊角灯笼的顾景吾,再之后是宁氏,与搀着冯鸾的顾松,还有在耳房里值夜的碧落,个个脸上都是惊魂未定,以为有歹徒闯入顾婵房中……
可是房内什么也没有,只有顾婵穿着单薄寝衣,抱膝团坐床头,瑟瑟发抖。
宁氏抢上几步,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衫披在顾婵肩头,问道:“可是魇着了?”
顾婵忙不迭点头。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都回去睡吧,碧落留下。”宁氏吩咐道。
她坐到床头,伸手为顾婵捋顺散在脸颊的乱发,又接过碧落递来的茶水,亲手端着茶盏喂顾婵喝水。
之后,拨开外衫交在碧落手上,扶着顾婵仰躺下去,拉过绣被为她盖严,温柔道:“娘在这里陪你?”
顾婵慌乱地摇头,她在被下与韩拓肢体相触,只觉他身上炙热非常,那热力透过衣衫几乎要将她烧着。
她本就紧张,韩拓偏偏不知死活,一下一下晃动手臂大腿,轻轻触碰她身体。
“娘,我好困,我想自己睡。”顾婵侧转身,躲开韩拓触碰,面向床外,一壁说一壁祥装打了个哈欠。
“好,那我回房去,让碧落在外间守着,有事你叫她。”宁氏笑着为顾婵掖好被子,走至外间,叮嘱了碧落半晌,这才提了顾景吾留下的羊角灯笼离去。
“姑娘,内间可要点灯?还是在外间留一盏即可?”碧落手持灯盏,走到床边问道。
“啊——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顾婵轻嚷道,有些无礼,颇似小孩子闹脾气,宁氏走去外间后,韩拓便在被下挪动,整个人贴在她背后……
碧落心细,看到顾婵额头有汗,便去净室拿巾子浸了温水,“姑娘,我给你擦擦汗吧。”
说着,已迈步走进拔步床的外小间。
“你出去!”顾婵喝止道,声色俱厉。
碧落楞在当场,她是从小伺候顾婵的,姑娘一向待下人和气,从未曾对她红过脸,也从未大声呵斥过她。
但她还是反应很快,“知道了,奴婢这就出去。”
“碧落……”顾婵看出碧落脸色不佳,叫住她欲宽解几句,不料韩拓突然伸臂搂在她腰间,所有的话瞬间都被堵了回去。
碧落已走到屏风处,回身看向顾婵,“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顾婵支吾道:“你……你把灯留在外间,回自己房里去睡吧。”
“姑娘,我走了,那谁陪你呢?”碧落不解,问道。
“我没事,”顾婵道,“我想自己静一静。”
碧落仍旧狐疑,但顾婵一再坚持,她终于依言离去。
听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起,顾婵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推搡韩拓,“你出去,出去。”
韩拓会听她的才怪,翻身而上压住她,一壁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一壁笑道:“姑娘,我要是出去了,谁来陪你呢?”
顾婵嗔道:“才不要你陪,我都快吓死了,现在心还砰砰砰跳得厉害。”
“是么,我摸摸。”韩拓伸手覆上她心口。
女人的心口,自然连着高耸浑圆,威武的靖王殿下顺手揉捏了一把,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长大了。”
动手动脚不算,还说荤.话,顾婵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脸红得像熟透的石榴,舌头也开始打结,“王爷……不能……”
“嗯?不能什么?”韩拓打岔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你不想我吗?”
“想的……”顾婵小声嗫嚅着,虽然害羞,却还是诚实的承认自己的心情。
韩拓在她唇上轻啄,“我也想你。”说着拉住她手向下探。
在触碰到一处更火热的地方之后,顾婵轻呼出声,急欲躲开,可是韩拓力气大,强按住她手不肯放。
“王爷,”又羞又恼,“我们说好的,不能……不能这样。”
“就今天一次,”韩拓哑声道,“你忘了吗,我在信里也说,想你想得睡不着。”
顾婵楞了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想她想得睡不着,原来不是用心想,而是那里……
外间有碧落留下的一盏灯,光线虽暗,却也足够韩拓看清顾婵呆住的面孔,他轻笑着附在她耳边说话。
顾婵听了,红着脸摇头。
接连问了几遍,顾婵只是不肯,韩拓见她实在不愿,也不再勉强,换过问题,“让我亲一亲总行吧。”
顾婵咬着唇,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便被韩拓含住了唇瓣,轻吮舔.弄,温柔得令顾婵不自觉沉醉。
韩拓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见她甚是享受,便撬开她牙关,将那丁香小舌勾缠……
待唇舌分开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相拥着平复。
顾婵忽然想起一事,“王爷的伤可全好了?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韩拓十分爽快地解开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来。
原本平滑的皮肤上,如今添了一道圆环形状的疤痕。
顾婵轻轻触摸着,细声问道:“王爷还疼吗?”
数月过去,当然不在疼痛,可韩拓不愿说实话,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你亲一亲它便不疼了。”
顾婵依言低头,撅着小嘴在那疤痕上轻触一下,跟着便听到韩拓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不待她抬起头问询,已被韩拓压在身.下……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息,然后响起的是女人低声啜泣。
顾婵裹住被子扭转身,用脊背对着韩拓,眼泪向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韩拓讪讪地下床,从桌上拿来巾帕,隔着被子拥住顾婵,耐心地帮她拭泪。
哪知顾婵丝毫不肯领情,扭着身子往床里挪,韩拓当然不放她走,压住她,手探进被里,体贴道:“手疼吗?我帮你揉揉。”
顾婵本来压低了声音,默默垂泪,被他这样一说,委屈突然爆发,张着小嘴嚎啕大哭起来。
韩拓连忙捂住她嘴,“姑奶奶,小声点,当心有人来。”
顾婵对着他虎口处狠狠咬下。
韩拓吃痛,不得不将手挪开。
顾婵趁机再向床里挪动,目标是躲开韩拓远远的。
韩拓低头看自己手掌,虎口处已有血丝渗出,嘶声叹道:“顾婵,你可真狠。”
他说着欺身上前,将顾婵挤到墙边,夹在他与墙壁之间,伸指勾住她颈间红线,将那白玉观音坠挑了出来,气呼呼问道:“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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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拓这一问可真是把顾婵给问倒了。
那白玉观音坠顾婵从记事起便戴着,但从来没人告诉过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习惯了有这么一样东西也想不起去打听它的来历,不过想来不外乎寺庙里求来或者长辈所赠。
听韩拓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似的。
顾婵有点好奇。
可是,她还在生韩拓的气,真的不想理他!
顾婵索性闭起眼睛装睡。
装着装着便真的睡着了。
这一睡也不知多久,半夜里,顾婵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直贴在自己身后的那团火热突然离开了,她蓦地睁眼翻身,看到韩拓正坐在床边穿靴。
韩拓知道她醒了,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睡吧。”
这会子顾婵又不舍得他走了,小手从绣被里伸出去抓着他衣摆,细声细气地叫一声“王爷”。
韩拓俯身过来搂了搂她,顾婵顺势偎在他胸前,小手改为紧紧攥住他衣襟。
许是察觉到顾婵的依恋,韩拓亲了亲她额角,柔声轻哄,“父皇让我在京多留一段时日,以后我可以常来,每晚都来也可以。”
至于来了之后要做什么,两人自是不言也明。
在皆备森严的永昭侯府里飞檐走壁,偷香窃玉,有一种别样的刺激,男人天生就爱冒险,韩拓也不例外。
这次还没走,他已开始期盼下一回。
顾婵却气结,谁要他再来了,亏得京师里人人都把他当英雄,其实骨子里还是上辈子那一身反骨的逆贼,嗯,还有,登徒子,采花贼!
可怜顾婵活了两辈子,骂人的话统共就会那么三两个词,还都是从话本里看来的,此时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一股脑全用到韩拓身上去了。
天边已微微泛白,再拖延下去,走的时候被侍卫发现的几率就太高了。
韩拓因此并没注意到顾婵细微的情绪转变,伸手拍了拍她脑顶,便下地去,静悄悄开了房门离开。
翌日,元和帝又有圣旨颁出,命靖王暂居京中尽孝,侍奉父疾。
此旨一出,朝堂里表面虽平静如常,各人心里却炸开了锅,难免纷纷揣测圣意何在。
看似简简单单一句话,其中可以推敲的门道儿实在太多。
暂居是居多久?
既无言明,便全看圣意。
可能是今日居,明日就卷铺盖走路,也可能直到圣上病愈。
那么,如何才算病愈?
需知元和帝年已五十五,这人年纪大了,总难免不时犯些小毛病,何况今上身上还有早年战场上落下的旧疾不是发作。
所以,就算没有这次刺激下的大病,当今圣上也不算是个绝对康健的人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若想今上再无病痛,那除非他驾鹤西归。
难不成靖王要留在京中直至今上宾天?
早已成年,且开府就藩多时的皇子长留京师,实在不合规矩。
元和帝此举的意味也因而更加耐人琢磨。
是见到靖王能力卓绝,青眼有加,令生打算?
还是看他太过能耐,放出去心中不安,才留在京中,变向架空?
朝臣之中,沉得住气的还在静观其变,有些急躁的已然开始尝试与靖王结交。
都说圣心难测,靖王这一点上倒是极有乃父之风。
他每日按时上朝,下朝后便留在元和帝的寝宫龙栖殿里侍奉左右,傍晚宫门落锁前便离宫,若遇元和帝身体情况较差时,也会留宿宫内,就睡在龙栖殿侧殿里。
对于有意巴结他的大臣们,他则淡然处之,既不热络,也不抵触,面子上圆场一过,私下再无其他接触。
端的是安分守己,叫人寻不出半点失据之处。
顾婵自然是往乐观的方向看。
或者说,她希望这件事能有乐观的结果。
自古以来,皇帝登基不外乎两种方式,要么名正言顺被传位,要么就是篡夺皇位。
婚期越来越近,顾婵与韩拓已绑在一条船上,她自然希望他走常规路,被元和帝传位,这样不但好听好看,还可以免去与宁皇后母子的冲突。
若不然,韩拓又带兵造反,届时靖王成为反贼首领,她这个靖王妃岂不就是反贼婆子……
顾婵摇了摇头,把这个丢脸的名词抛出脑海,她两辈子都行得正坐得直,才不要当反贼。
*
眼看年关将近,蒋老太太照往年惯例安排出一日前往慈恩寺探望独女顾景惠。
慈恩寺建在京师以北十五里的青连山上,早年是一处香火极鼎盛的寺庙,自从大殷开国的首位皇后出家于此后,逐渐演变成无子嗣的王室妇人寡居清修之所。
顾景惠十六岁时嫁与延郡王世子为妻,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谁料不出三年世子因病去世。
顾景惠受不住打击,伤心过度,腹中五个月大的胎儿也没能保住。
为亡夫守丧满一年后,她便自请到慈恩寺长居守节,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这日与蒋老太太同行的是顾婵与顾姗两姐妹。
蒋老太太即便不喜薛氏,在明面上还是尽量将孙女们一视同仁,只是顾姗性格呆板,常常一日也说不出几句话,自然不如顾婵讨喜可人疼。
祖孙三个到达寺中时早课尚未结束。
入慈恩寺进香或是探视皆需事先请批获准才可成行,此时自有知客的比丘尼将三人引至客房静候。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身穿缁衣道袍的顾景惠推门而入,她乃带发修行,长发高束头顶成髻,以一顶乌金芙蓉冠固定,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饰物,面上未施脂粉,神情淡漠严肃。
见到蒋老太太,顾景惠双手合十行礼,顾姗顾婵两个则向姑母福了一福。
落座后,她先开口问道:“一年未见,母亲身子可还康健?”
“还是老样子,精神很好,只是下雨时腿有些疼。”蒋老太太拉着女儿的手道,“前些日子楚王之事,在山上可受到影响?”
顾景惠轻声道:“无妨的,饮食皆是寺中自种,丝毫未受纷扰,其余各事,清修之人也不会挂记。”
“那便好。”蒋老太太点头称是,又询问顾景惠在寺中起居诸事,殷殷切切,巨细无遗。
顾景惠耐心作答,只言清修生活无所不好。
蒋老太太听在耳中,却不认同,只觉女儿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清减,面容憔悴苍白,只恨不能将人带回家中。
她只有顾景惠一个女儿,又是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自幼便是娇养长大,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原以为将是圆满无憾的一世,怎料得到命运竟会转折至如此悲苦的地步。
大殷世风严谨,对未嫁女之贞洁一事看得如生命般重要,但对有过婚嫁的女子却宽容得多,和离再嫁、寡妇再醮都不是罕事。
但民间风俗与皇室规矩从来毫不相干,顾景惠嫁入皇家,即便丧夫时才她只有十九岁,也不可能有再次选择的权力。等待她的只有两条路:在郡王府守节或是入慈恩寺常伴青灯。
蒋老太太也只能暗自叹息,看看还未出嫁的两个孙女,便将她们的婚事说与顾景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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