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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磐
顾婵的婚事一年多前已定下,顾景惠自是早就知晓,此时不过是尽一尽身为姑母的职责,当面叮咛嘱咐一番。
“其他的我都不怕,只是成婚后要与靖王长居幽州,恐怕少有机会与家人见面,我还未曾试过一人离家,难免孤寂不安。”
顾婵娓娓道来心中忧虑。
“怕什么,你总少不得带上那些老妈子小丫鬟,到时还怕无人同你说话。想家时便写信回来,再不行便叫三嫂去探你。”顾景惠温言安慰,“而且,听说靖王是个年少有为的,得此良婿应当惜福。”
顾姗的婚事是新近定下的,男方是今年秋闱提名的举子,只是家中无甚背景,肯结此亲事多少也有攀附永昭侯府的意思。
她被薛氏念叨得多了,难免对此心有不满,少不得在言谈之中露出意向。
顾景惠却道:“出身又有何碍?如今是勋贵又如何?若往前数上三五代还不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出身,不过得机缘巧合才有今日。只要姑爷是个正派出息的,你又何必计较太多。咱们家里既有这般本事,提携姑爷再平常不过。到时你们两个过日子,他得了好还能忘掉你吗?”
顾姗见姑母与母亲见解完全不同,口中唯唯诺诺答应下来,心里却左右为难,不知应当听信谁的更好。
返程时已近黄昏,恰逢城中街市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路上人来车往,马车难免走走停停,行得不似晨间那般顺畅。
到了灯市口大街,索性干脆走不动,堵在半途。
顾婵轻轻打起车窗帷帘一角,观察外面情况,只见许多小摊子摆在路边,有卖年糕麦芽糖的,有卖糖画儿面人儿的,还有各种杂货,一应俱全,每个摊档前都挂起红灯笼,原来是年前夜市。
逛夜市的人多,放眼看去密密麻麻连成片,马车想从此通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车夫吃力地调转马头,打算另择去路。
不时有总角的孩子们三五成群从车旁跑过,手里举着风车或者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个个面带喜色,神采飞扬,口里还唱着歌谣。
“……六哥死,五哥乱,二哥病弱无力管,三哥归,解忧困,真龙天子降幽城……”
顾婵听得分明,面上瞬间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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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大逆不道的歌谣却是有人刻意为之。
凤仪宫里,宁皇后半卧在坐榻之上,听心腹太监严得喜汇报事情进展。
“今日早朝时,周阁老以太子身体孱弱、不能担当大任为由提出废太子之请,并大肆称赞靖王功绩,直言他才是上佳的储君人选。”
严得喜垂首侍立榻前,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抬眼观察宁皇后反应,见她微微点头,才继续说下去。
“姚阁老当即站出表示反对,认为不论是立长立嫡,太子都是名正言顺,且一国之君重以贤能仁慧,是否能征善战并不重要,毕竟少有皇帝亲征之事,反而靖王杀戮过重,并非明君之道。”
“两位阁老各持己见,且各有支持者,两方争执不下,难解难分之际,右都御使上奏民间流传靖王乃真龙天子的歌谣,认为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为自己造势,请圣上明察。”
宁皇后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追问道:“皇上反应如何?”
“皇上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宁皇后十分满意,命郝嬷嬷赐赏严得喜,“下去吧,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切记第一时间过来回禀。”
严得喜领命去了。
郝嬷嬷打发走殿内站岗的八名小宫女,近至宁皇后身侧问道:“娘娘,您不担心圣上听了周阁老的话心有所动么?”
宁皇后“哼”一声道:“正是猜到他心有所动,而行未动,我才故意先他一步将事情提出。”
“既是正中圣上下怀,万一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那可如何是好?”郝嬷嬷又问道。
“他不会的。”宁皇后口气十分笃定,“他如今心意尚未坚定,否则早就颁下圣旨,而不是暧昧不明地将那孽种留在京中。他用行动告诉我,他还在考量之中,那我便帮他转一转风向。”
郝嬷嬷摇头道:“老奴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宁皇后呷一口茶,才继续道:“如果等皇上考量好做出决定,届时越是有人反对只怕他越是坚持。而在他还未下定决心时,有人先一步提出废太子立靖王之意,那就全然不同。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有人惦记他坐下龙椅,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今日之事一出,他难免疑心那孽种怀有野心,私下与大臣结交,拉帮立派。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只会日益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再难根除,到时候可那孽种喝一壶的。”
宁皇后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宁浩虽然死了,造成的影响却太恶劣。
元和帝死了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宠爱多年的贵妃也没了,心里怎么可能不气。偏偏那事寻不到别人分毫错处,没得给他发泄,可怨气郁积,迟早会发作出来,只看谁运气不好成为靶子。
宁皇后也明白,太子今次的表现是绝对不可能令元和帝满意的,帝王究竟是仁德还是残暴且不论,最首要的还是他先能担起帝王之责,太子监国不过短短数月便大病,至今未愈,谁看在眼里不得心里打个鼓,想一想他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与其等别人提出质疑,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宁皇后宁肯自己先一步准备好后招,由自己安排的人点破众人心思,再同时将之堵死。
周阁老与太子妃娘家是姻亲,谁也不会怀疑他给太子扯后腿是别有动机。
姚阁老,根本是一早站在太子对伍之中,无需安排也会为太子争辩。
至于那歌谣,却是宁皇后命人在皇宫之外传播开去的。
宁皇后或许十分懂得揣度人心,可惜她与元和帝疏远久了,猜测其心意时难免有所偏差。
元和帝确实生气,但并未怀疑韩拓对皇位生出野心。
他虽然病着,脑子却没糊涂。
如果韩拓对那位子有心,攻下楚王之后大可直取皇宫夺位,反正京中也无人能制得住他。从韩拓收到消息后当机立断,敢于做出自带大军上京解困之事,元和帝便知这个儿子头脑灵活,处事不拘泥常规、亦不迂腐,所以若他想要皇位,根本不会如此迂回暗示。
关于储君人选,元和帝确实生出与往日不同的想法。
当初登基时立太子,一方面是给皇后以体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子本人聪慧优秀。
但此次元和帝却看出来,光是头脑聪明并不足够,太子身体跟不上趟儿,不过监国一段时间,便能有这般大的问题出现。他这父皇如今尚在人世且如此,将来若自己往生,太子登基独立处理事务,还不知会是何光景。
内侍将熬好的汤药送至龙栖殿,韩拓接过,亲手服侍父亲喝药。
喝过药,元和帝吩咐道:“去拿今日的折子念与我听。”
他留韩拓在京中,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喂自己喝药。
元和帝虽是在养病,却还是得接触政事,少不得在龙栖殿里批阅奏折,他便让韩拓将奏折一一念给他听。
初时念过后由元和帝口述,韩拓代笔批红。后来慢慢开始询问韩拓见解,考查他对各种政事的看法。
总体来说,元和帝对韩拓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注意到这个儿子头脑清醒,往往三言两语便能找出事情重点。由他协助,处理政务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元和帝改立储君的想法便更强烈起来。
只是,人年纪大了心肠便软,元和帝也不例外。
虽然对太子心有不满,但那终归还是他的儿子,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废太子而另立。
没想到今日早朝时竟然有人先提出来此事,之后又被另一批人反对。
元和帝有种隐秘心思被当场揭穿后跟着被打脸的恼怒之感,但真正令他火起的还是那首歌谣。
他不相信老百姓无端端的会传唱那种东西,这是有人在算计他的老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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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朝廷大休结束,各处衙门开印办公,元和帝也在早朝时颁出最新的圣旨。
原楚王帐下的十二万大军,将被一分为二,留守封地的四万人划归京营,而随楚王进京的八万人马则正式由靖王统帅。
相应的,原属于楚王的边防责任也将交予靖王承担。
此次圣旨一出,朝臣们便明白靖王绝对不可能长居京中。
然而,元和帝对储君之事到底作何打算,众人心中仍难免存疑。
太子势必得居于东宫,长留京师,显然元和帝短期内并无废太子另立靖王为储君的打算。
但若说他对靖王生了猜忌,却又不似。
靖王本已有十七万大军,如今再添八万,帐下人数远朝京营。
想想楚王围城的日子,若有朝一日,靖王做出同样事情,可再没人能制得住他,皇上竟然丝毫不防。
文官们也就罢了,武官们心中则无比清楚,如此双重重权与重责托付,除对靖王能力的认可,还包括看准他不会拥兵自重的绝对信任。
*
新年里衙门封印一个月,积压了许多事务有待处理,顾景吾这一晚过了戌时还未回府。
丈夫不在家,宁氏却闲不住,从梢间堆叠落灰的樟木箱子里翻出一卷画轴,直奔西跨院而去。
顾婵从母亲手里接过画卷,展开一看,臊得满脸通红,直接将之远远丢出,埋怨道:“娘,这是做什么呀。”
宁氏弯腰将画轴捡拾回来,重新塞进顾婵手里,面不改色道:“当然是有大用处,你不懂,娘讲给你听。”
顾婵这回倒是不扔了,把画卷堆在宁氏腿上,自己趴在榻上,拿两个引枕一左一右挡住了脸。
她不是不懂,正是因为懂才更羞人好不好。
“你别害臊,每个新嫁娘都得学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宁氏扒拉开引枕,把顾婵拽起来,“这上头一共三十个姿势,娘每天给你讲两个,正好半个月,到你出嫁时都学全了。来,咱们先看这个……”
顾婵羞窘得一忽儿双手掩耳,一忽儿双手捂眼,恨不得能再多生出一对手来好同时遮住两处不看不听。
宁氏这会子十分不屈不挠,拍开顾婵的手,继续道:“你可别糊弄,这避火图是宫里来的,外面没处寻,你好好学了,一辈子受用。”
宁氏当然知道未嫁女害羞,但哪个大姑娘不得走这一遭。
何况成婚后可不光是看图说话,那是要动真格儿的。当年顾景吾不过是个书生,都把她折腾得够呛,靖王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需索只会更多。
“你听娘说,当年你姨母拿来给我时,我也跟你一样臊得什么似的,她讲我也不肯听。成亲之后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夫妻伦敦乃是头等大事,往轻里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谁也少不得,往重里说开枝散叶、传宗接代都是靠它呢。真是再正经不过了,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顾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丫鬟们被撵到外面,屋里只剩母女两人,宁氏说话毫无顾忌,指着画卷里第一幅图道:“这是最普通的姿势,等你洞房那晚就用这个,头一晚你肯定会疼,这个姿势对女子来说是最柔和的,可记好了,到时候就算王爷想用别的也不能答应他,不然有得你罪受。还有,你要是疼就得跟他说,不然男人不知道顾忌,你说了他才知道怜惜你。”
顾婵知道第一晚有多疼,因为上辈子经历过,当时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疼死在婚床上,而韩拓确实就像宁氏说得一样,一点儿也不怜惜她,只知一味索取。
想到自己这辈子还得体验一次破.身的疼痛,还得过一次噩梦般的洞房花烛夜,顾婵真的想不嫁,简直想立刻收拾包袱去慈恩寺陪姑母清修。
当然这只是想想,她能做的不过是继续听宁氏讲第二个姿势,然后偷着甩甩头,赶快把不好的记忆忘掉。
有些事,想忘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一晚顾婵便做了噩梦。
梦里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而那疼痛之源不停被袭击,不管她怎么哭喊也无济于事。
又惊又怕之际,顾婵感觉有温暖的手掌轻拍她脸颊。
“璨璨,璨璨……”
有人唤着她的名字,温柔亲切,把她从梦里带了出来。
顾婵睁开眼,看到韩拓坐在床头。
她还没有彻底清醒,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抬起半身扑在他怀里。
“魇着了?”韩拓问道。
顾婵心底满是梦里感受到的委屈,脸在韩拓胸前蹭了蹭,小猫一样轻轻“嗯”了一声。
韩拓轻抚她后背安抚。
顾婵渐渐平复,她蓦地想起累自己发恶梦的罪魁祸首正是韩拓,连忙想自他怀中挣脱出来。
投怀送抱容易,逃跑可就难了。
韩拓不想放人,直接把顾婵扑倒在床上,含住她小嘴亲吻起来。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韩拓与顾婵额头相抵,轻声呢喃:“大婚之后,我们便回幽州去,好不好?”
顾婵被他亲得脑子里一片纷乱,下意识便问:“皇上身体已大好了?”
“我留萧鹤年在宫中为父皇调理身体。”韩拓道,“我们回幽州去,我带你去看草原和擒孤山,北地风光清朗壮阔,与江南的精致锦绣全然不同,你定会喜欢。”
室内只有外间一盏孤灯,本就昏暗,顾婵被韩拓压在身.下,遮挡住全部光线,此时看不清他表情,却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王爷不想留在京师吗?”
韩拓并不回答,抱着她换了姿势,他仰躺下,让她半伏在他身上。
顾婵没有追问。
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顾婵不明白,如果韩拓有意皇位,留在京师,留在皇帝身边,不是比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有更多机会么?
上一世韩拓宁肯造反,背千古骂名也要登上那个位置。
只是上辈子根本没有机会给他长居京城,为什么这辈子元和帝要留他,他反而不愿意呢?
难道,现在他确实无意于皇位?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婵惊得抬头去看韩拓,他正闭着眼睛,神色平静。
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是能感觉得出他今日心情欠佳。
平日韩拓过来时,不管是耍赖也好,强迫也好,都要占尽便宜才肯罢休。今日却只是亲了一下,现在一手拥着她,一手抓着她手指把玩,君子得简直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顾婵重新把头埋在他怀里。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上辈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后来改变心意呢?
韩拓现在确实对皇位没有兴趣。
不是不想登上权力巅峰的位置,而是他有更想做的事情。
不论是从史书中读到的,年少时便感受过的,还是今次回京后短短两个月里发生的事情,都令韩拓明白,如果想登上皇位绝对少不了各种明争暗斗。
他不是怕,也不是没有信心,他只是不喜。
韩拓更喜欢金戈铁马的生活。
战场上也讲究谋略,也算计人心,可那是对着异族对着敌人,赢是畅快,输也有豪情。
在京师里,为了那个位置而做的,只能让人感到压抑。
可是,那日与父皇详谈后,韩拓敏感地察觉到,未来不一定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了。
*
半月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二月初五大婚之日。
天还没亮,顾婵就被碧落和碧苓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地被送去净室。
洗澡水上飘着花瓣,浸身入内还能闻到松竹与柚子的芳香,洗去身上“邪气”之后,她又被拎出澡桶,套上红绫衣裤,再被推回寝间。
全福人已等在妆台前,手中端一盘饺子,见顾婵过来,口中说道:“吃过饺子,多子多福。”
顾婵坐在妆台凳上,碧落持银筷夹了饺子喂她,一共吃了三个便算完成。
接着便是开脸。
顾婵本来依旧昏沉瞌睡,待细绒线在脸上滚过一遍后,立刻疼得清醒起来。
之后是上头。
全福人拿过篦子,沾了麻油,一边为顾婵通发,一边念叨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挽好发髻后又在她鬓边簪一朵红绒花。
这会儿就轮到一众服侍顾婵的丫鬟们出场了,换衣、化妆、梳发,每一样都比平日隆重繁琐。
亲王妃礼服有定制,素纱中单,红罗大衫,织金云凤纹霞帔,腰带缀玉饰十、金饰三,鞋用青罗,饰以金丝凤纹,鞋头镶三颗拇指大小的南珠。翟冠有饰珠牡丹花六朵,翠玉为叶,冠顶插金凤一对,口衔珠串,直垂至肩下。
待打扮好后,天早已大亮,顾婵顶着十来斤重的翟冠走出来,到永和堂拜别众位长辈,少不得和宁氏与蒋老太太哭做一团,齐氏等人也在旁边跟着抹泪。
脸上的妆哭花了,自然得重画,补妆时全福人在她手里塞进金银宝瓶,一顶盖头盖下来,除了脚边半尺范围内的地面再看不到其他。
然后由顾松背着上了花轿,摇摇晃晃地离开永昭侯府。
顾家二姑娘从今日起便成为了靖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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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建筑布局以皇城为中心,越近中心地皮越贵,所居者越是富贵。
永昭侯府和靖王府相隔不过一条街,若直来直去,只怕后面送嫁的队伍还没出侯府,前头的都已经进了王府。
因此,为彰显隆重,与民同喜,选择了相反的路线。
韩拓骑白蹄乌走在最前,身穿青色冕服,龙盘两肩,头戴玄色冠冕,綖扳前后各垂九旒五彩玉珠。
靖王声望早已不同往昔,大街小巷挤满了身穿靖王同款金翅斗篷的百姓。
上一次,他们见识了靖王战胜而归、身着战袍的飒爽英姿,今日领略的则是他通身的皇家气派,真真是龙章凤姿、风华无双。
大姑娘小媳妇们因靖王娶妻而碎落的芳心,此时自动修补粘合,再次圆满完整地冲着他飞扑而去。
花轿在队伍中间,后面跟着的嫁妆逶迤而至。
顾婵的嫁妆共一百八十六抬,浩浩荡荡铺延了两条街那么长,见得到头却望不见尾。
第一抬是宁皇后赐下的足有半人高的红珊瑚宝树一对,第二抬是永昭侯夫人准备的一人高的鎏金银嵌五彩宝石吉祥瓶一对,第三抬则是紫檀嵌螺钿三镶翡翠八宝大如意……
总之皆是奇珍异宝,看得老百姓们嗔目结舌,大开眼界。
这都只是能摆在明面上观赏的,至于田地、庄子、店铺地契,银票满箱,林林总总,才是真正压箱底的财物。
花轿外,围观者群情激昂,花轿内,顾婵感到有些不大舒适。
不知是否起得太早又没吃饭的关系,她觉得头晕想吐,又感到少腹微微胀痛。
顾婵右手抱着宝瓶,左手里拿着的是上轿前冯鸾赛给她的剔红点心匣子。
“今日且有得你饿,一会儿路上没人见时吃些垫垫。”
想起嫂嫂的嘱咐,顾婵把宝瓶放在脚边,揭开匣盖,里面装着牛乳红豆九重糕与桂花糖饼。
她确实饿得狠了,反正左右没人,便捻起点心送到嘴边小口吞咽。
红绫锦绣的盖头下面缀着金丝流苏,随花轿摇摇晃晃,难免沾到点心上的糖粉油脂,顾婵索性掀起来堆在翟冠的牡丹花上,正好稳当当卡在花瓣叶片层叠之处不会滑落。
顾婵吃得正开心,花轿突然停下落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轿帘下围猛地一抖,跟着露出一只赤色厚底靴……
新郎官不过是按照习俗踢轿门,谁知轿帘打起看到的是新娘子自行揭了盖头,嘴里还叼着半截红白相间的濡软糕点。
韩拓强自忍笑,挪了挪身子,将轿门完全遮住,让外面的人看不到内里情形。
顾婵与韩拓对视片刻,才恍然醒起要应当做些什么,谁知这会儿盖头竟然卡得死了,怎样也拽不下来,不由又羞又急。
“别慌。”韩拓伸出手来帮顾婵放下盖头,将宝瓶递在她左手,再拿过食盒丢在地上,还不忘踢一脚让它滑进座位下面,这才把大红绸带赛进顾婵右手,牵她走出花轿。
顾婵看不见前路,只能完全信任韩拓,由他牵引指路,跟随前行。
热闹的喧哗声中,顾婵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也许往后的人生便如此刻这般,不需理会外间如何,只需跟随韩拓步伐,相依相守,不离不弃。
新人在满堂宾朋前交拜后,便被送入洞房。
新房设在王府主院里,屋内红烛高照,床单、被褥、引枕等有布的,皆换成了应景的大红色,桌椅、花瓶等器物摆件也都被束上红绸。
顾婵坐在喜床上,微低着头,眼看一柄金红秤杆伸到盖头下面,向上一挑,盖头便被掀去。
她眯了眯眼才适应室内光线。
顾婵慢慢抬起头来,韩拓正在身前,面带笑容,与她目光相对时,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喜色。
明明是一个人,却与上辈子大婚时冷漠又充满戾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婵唇角弯起,发自内心地回应韩拓的笑容。
屋子里的妇人们笑了起来,有人打趣道:“新郎新娘这是看对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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