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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磐
“皇上金口玉牙,可不能说话不算数。”顾婵跪在床上,猛地往前一扑,趴在他肩膀上,转换了腔调,“皇上生气也不许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害怕……”
她适才找不到韩拓,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凤仪宫里,前世里那些不好的记忆便自动自觉地往脑子里钻,后来睡着了,梦里也尽是前世的情景。
“嗯,都依你。”韩拓许诺道。
这个晚上果然是都依了顾婵的意思,韩拓甚至没再折腾她,两人采用了顾婵最爱的姿势——仅仅是相拥而眠,温馨而不荒.淫地度过了除夕夜。
过年其间总有许多热闹,不能一一记述。
正月十五是皇后寿辰,正月十六则是太子殿下与宝珠公主满周岁。
韩拓便拣选正月十四这日,带妻儿同去护国寺祈福。
永昭侯府上上下下自是随同前往,因朝廷还在大休,所以不光妇孺,连男儿们也一并出席。
薛氏却没有到。
初一时她已被放回侯府,顾婵并不知韩拓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只在慈恩寺见面的时候,听母亲提起,薛氏自回家后便闭门不出,妯娌以为她生病过去探望,向来嚣张跋扈的一个人不知因何突然低眉顺眼,言辞客气,甚至还请了一尊观音像在屋中供奉,早晚念经礼佛,虔诚得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甚至还说出终身不再出门只求洗脱罪孽为女儿求福祉的话来。
护国寺本就是皇家寺院,逢年节或祭祀之日,循例皆要安排各种祈福仪式。
只是一般年节之时,皇家中人未必会亲来寺庙参加仪式,今日帝后、太子公主以及皇后娘家人尽数前来,这等隆重盛大之事,数十年来却是第一次经历。
法会初始,由主持不悟大师亲率八十一位高僧环布佛台洒净,台下众人鸣馨唱赞,虔诚祈福。
再由新帝韩拓亲自拈香礼拜,至诚献供。
之后便至午时,照例要在寺中用一餐斋饭。
护国寺的斋饭也是一绝,传闻前朝御膳大厨于朝代更替后便在此出家,因而将宫廷菜加以变化,去其华丽,取其精致,色香味无一不佳。
顾婵前世曾随宁太后来此祈福吃斋,至今仍对之记忆犹新。
先前寺中曾将菜单送上,请皇后娘娘过目并拣选,她便选了当时吃过的几味菜。
一是无为多福。以锡纸包住豆腐,保存热度,口感柔韧弹牙。
二是南瓜福源。将南瓜绞碎成泥,和以面粉,做成食指与拇指相对成圈那般大小的小南瓜状,再上蒸笼,出锅后金黄可爱,口感甜濡。
三是荷塘莲藕酥。此道甜品做法与味道都无甚特别,只是造型有趣,皆扎成穿蓑衣的稻草人一般。
顾婵选这几味并非为自己解馋,而是看中它们软且有趣,想着让两个孩子多吃一些,也好多多沾沾寺中的福气。
做了母亲,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与从前俱是大不相同。
这一顿斋饭吃得极为欢喜,却想不到,午后放生时会出了一场祸事。
帝后驾临,守卫与盘查极是严格,前一日山脚下便戒严,若非寺庙中僧侣,皆不能上山,寺中各处也都进行过检查。
但是俗语还有道:百密一疏。
更何况,有人借故让它疏。
此事由来乃是当日龙栖殿大火之事,所谓的韩启尸首根本无法辨认,后来又有内侍像新帝示好,告密曾见到韩启换了侍卫服侍,趁乱出宫。
此等事到底谁真谁假,却是难以判断,但若韩启当真未死,流连在外,与不轨之人勾结,只怕会生祸端。
所以韩拓今次却是看准了时机,宁太后在火中丧命之事,已通告天下,他又大肆宣传过今日帝后出宫祈福之事,若韩启有心,或许会来寻麻烦也不定。
谋刺皇帝,并捉到现行,便是当场送了命也没得怨。
他只不过一试,想不到当真有人愚蠢到家,自投罗网。
未出宫时,便有密报到,说天蒙光时有人假扮采买蔬菜的僧人混过盘查,上山入寺。
守在山路入口的侍卫,表面上是一批人,暗地里却是顾枫与林修,他两人皆见过韩启真容。
即便那人僧帽低垂,还贴了胡须等物乔装,却也能分辨得出。
韩启通过盘查岗哨,心中沾沾自喜,哪里知道从一开始便被人盯上。
他原本躲在一处民宅,打算年后借机出城,去两广一带寻一直对朝廷不满的岭南王,再谋将来之事。
哪知人还没走,先听到母亲丧命的噩耗。
他出逃之事,本是宁太后仿照当年韩拓带走顾婵之时的布置,但为以假乱真,却不得不将孙皇后一并烧死,可是那孙皇后肚中已有两个月身孕。
韩启一生,经历并不多,又有强势的母亲守护着,若说挫折,这当真是头一次遇到,不想偏偏是丧妻丧子丢皇位,一起同来。
当初他还能逃,没立时垮掉,不过是宁太后已为他铺好了后路,做好了计划,他便是行尸走肉,也能照着执行。
但宁太后的死讯,彻底刺激了韩启。
他便是顺利逃去两广,说动了岭南王又如何,发兵需时,又不知最后谁胜谁负。
可是韩拓,那害死他母亲妻儿之人,却逍遥喜乐,韩启如何能甘心?
他到底年轻,又无甚雄才大略,没有那卧薪尝胆的耐心与毅力,只想图一时快意,便生出恶胆,打算混上护国寺,寻对方晦气。
前头的这些,韩拓全都预料得极准。
但他万万没料到的,却是后半截。
韩启原本穿的僧服,是早几天山上尚未戒严时进护国寺偷的小沙弥服,他如今顾家寡人一个,凡事只得亲力亲为,这本是宁太后担心他被人背叛出卖,才没安排人追随,想不到发展到今日,韩启犯了傻,也无人能劝阻。
今日入了寺,便混在小沙弥里,祈福时小沙弥只能远远陪着念经文,吃斋时又不能靠近,直到放生仪式开始,韩启便有些绝望了……
如果连靠近韩拓都那般难,又何来刺杀的机会?
韩拓更是无奈,他每次都听到属下汇报,说韩启便混在沙弥中,有眼线盯住,御前也派了暗卫守护,一切布置妥当,只待韩启行动,可偏偏一直等到放生仪式结束,眼看都要打道回宫了,却一直没等到对方的行动。
韩拓是战场上长大的,简直恨不得从后面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脚,好叫他赶紧扑出来利落行事。
且说回韩启,他混在沙弥中,便是整个放生仪式,也没机会接近帝后身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耳中传来小孩子们的嬉闹之声。
永昭侯府所出的孩子,算上寅儿与宝宝,一共是五个,今日尽数到期。
前面几个大的,自不必说,走跑跳说,早都利索得不行。
寅儿与宝宝马上满周岁,也已经学会了走路,虽说仍不大稳当,但小孩子学走路,哪有不摔跤的,人小本就不怕摔,再加上冬日天冷衣裳厚,那便更不怕摔。
所以照顾他们的奶娘与宫女们,都只远远围着,并未一直搀着抱着,由得几个小孩子在一处玩闹。
韩拓盯着看了一阵,那些个活蹦乱跳的娃娃们也刺了他的眼,令他想起自己那连性别都不知道便送了命的孩子来。
其时放生仪式刚结束,场面微微有些乱。
顾婵与家人们正往孩子们这边来,韩拓却是留在原地与不悟大师闲话几句——他本是想再留个机会给韩启。
然而,韩启并未发现韩拓的深意,他的注意力已转移,一并将计划也改变了。
他当然知道韩拓的孩子即将满周岁——这是京师内无人不知之事。
他还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三个小男娃,哪个是一岁的,他还分得清——便是分不清,他也知道永昭侯家另外的两个小孙子都比太子大,哪个孩子年纪最小,只要还没彻底傻掉,都会看。
小家伙们玩得是捉迷藏。
为了求热闹,还特地找了几个小沙弥陪着。
这一轮正好轮到其中一个小沙弥捉人,宝宝玩了两次,便躲懒在奶娘怀里,寅儿却正在兴头上。
他一个人悄悄躲在了树后面,奶娘与侍卫当然不会跟过去,因为那样等于暴露了小主子的位置,都只远远看着。
他们的目光落在寅儿身上,自然无暇注意到原本该捉人的小沙弥人在何处。
是以,当韩启慢慢靠近寅儿时,便被当做了那个小沙弥。
奶娘与侍卫皆未见过这位从前的皇帝,顾婵却是认得的。
她看孩子们玩得热闹,便也起了兴致,蹑手蹑脚地往寅儿那边去,想吓唬吓唬他。
没想到绕到树后,正与韩启打了个照面。





千娇百宠 115|大结局
韩拓的谋划,顾婵自是一概不知。
对于她来说,韩启是个早就死了的人。
毫无防备地与一个死人打照面,任谁都不可能不被吓得呆愣片刻。
寅儿也看到了韩启,与奶娘侍卫一般,他也以为这人是前来捉他的小沙弥,他人儿虽小,却很有游戏精神,只当自己输了,并不哭闹,只笑眯眯地朝韩启走过去。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保护孩子是她天然的本能。
当顾婵看到寅儿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靠近韩启时,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以如今双方的立场,他的突然出现绝不可能是为了和她的寅儿叙一叙叔侄情。
顾婵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欲将走向虎口的寅儿抱走。
同一时间,盯住韩启的侍卫也发现突然从树后走出的太子殿下,而韩启亮出了藏在袖中短刀……
寅儿停了步,他还不懂那是什么,也丝毫不知道自己正置身在危险之中。
锋利的刀刃映着阳光,闪耀出亮白的光芒,寅儿误以为那是某种新奇的玩具,他想要……
寅儿笑得更开心了……
在他伸出小胖手去抓那刀锋时,顾婵一把将他抱住,猛地向旁拖拽……
电光火石间,韩启持刀的手已落下,尖利的刀锋狠狠戳入顾婵手背,并随着她动作划开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
侍卫来不及赶到,在远处便放了箭,韩启倒下时仍未瞑目,双目圆睁,背上插了八支长箭,手中仍紧握短刀不肯放松。
侍卫、奶娘、宫人、内侍,争先恐后地赶过来。
奶娘抱起太子,侍卫检查尸首,宫人则去搀扶皇后。
“娘娘,你的手……”碧苓惊讶道。
顾婵一心都放在受了惊吓的儿子身上,并未注意自己的伤势,此时听得碧苓一语,才低头去看手背。
这一看,可当真是心惊肉跳,伤口深浅且不去说,关键是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这是中毒了?
顾婵真真吓到了,为了孩子,受些伤她不怕,那样一道,最多不过是留个疤痕,但她不想死……
顾婵如今的生活可说是两世里最好的时候,不以她的身份地位论,只看她的身边,父母建在,兄弟皆前途无量,丈夫疼爱,儿女双全。
这不是唱戏写话本,没有那些个在最美好处戛然而止,才令人回味无穷的讲究。
过日子便是要在这样的美好中日复一日延续下去,直到老,直到死……即便最终仍要死,也应是几十年后,白发苍苍,不是此时此刻,在她将满十九岁的前一天,在她一对儿女还未满周岁的时候。
只来得及胡乱想上这么一段,顾婵已开始觉得头昏脚软,眼前发黑,便往后倒。
碧苓碧落扶着她,但同是女子,力气不够大,她跌势又猛,到底没能拽得住。
顾婵感到自己跌进一个宽厚却带着寒意的怀抱,鼻尖闻见熟悉的气息,她知道这是韩拓,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怕,便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
随行的队伍中有三名御医,此时皆被叫到帝后安置的客房中。
对着皇帝阴沉得彷如锅底的隽美脸庞,三人紧张得手震,这等氛围,真是走一步路都怕被说有错,何况还要救治中毒昏迷的皇后。
人都说御前行走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他们这会儿脑袋恐怕连裤腰都够不到了,已叫皇帝拎去断头台上,若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万一,那便要给那个从皇帝变刺客的蠢货陪葬……
啐,玉皇大帝,观音大士,元始天尊,九天玄女,如来佛祖,请保佑皇后娘娘吉人天相,长命百岁。
三人分别诊过脉,验过毒,心中悄悄松一口气,再将结果一碰,则像大石落地一般,悬着的心回到肚子里,脑袋也滚回裤腰上。
那毒是坊间十分常见的一种,多是一些没什么门道之人却粗通药理之人买来药材自配而成,毒性并不强,亦无性命之忧。
原本解毒之事应慎之又慎,取来制.毒之人的配方,按照其中分量制解药,但这一温吞的毒药,本也无需药性霸道的解药,宫中常备的解毒清心汤便可奏效。
只是其中掺杂了麻散,却是没得可解,只能由得皇后娘娘睡足睡饱,醒来便无事。
虚惊一场。
韩拓亲自喂了顾婵吃药,看着她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才终于放下心来。
之后便是包扎伤口与上药。
御医们常年与宫中的娘娘们打交道,旁的本事或许不那么强,美颜却正是最强项,随随便便就从药箱里拎出数种去腐生肌淡疤的灵药,内服外敷,一应俱全。
韩拓接过搁在床头,又命李武成快马加鞭去任丘把萧鹤年接来,总之不光要解毒救人,还要让顾婵丝毫疤痕都不能留,她身上的痕迹只能是他给的,旁的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休想得逞。
折腾了这么一遭,耽误了不少时间,眼见日已西斜,黄昏将至,皇后受伤中毒,人尚未醒,今日势必不能回宫,只好留宿在报恩寺内。
皇家寺院,占地极广,客房足够多,安置皇亲国戚、京中勋贵,也早驾轻就熟,虽事出突然,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顾婵倒是睡得极安稳,呼吸规律绵长,俏脸晕红,极是可爱。
韩拓坐在床边看她一阵,便也掀了被子,挤到床上,才躺好,顾婵就像闻着鱼味的小猫一样滚进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韩拓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她额角,将她受伤的手架在自己腰上,以免不小心不碰到,又把人揽得再紧些,然后阖起眼来,不多时,与她一同会周公去也。
*
顾婵做了一个不大愉快的梦。
梦里面,今世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梦醒来,又回到前世,将所有的事情重新经历过一番。
她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更辨不出自己身在梦中,只觉一切尽是混乱,心中郁结难舒,大抵是经历过两情相悦的幸福,原本前世里等死时的心安理得也不见了,每每想与韩拓开口讲出今世的事,却总是无法开口。。
顾婵并不知道,韩拓也在这个梦里。
韩拓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伴着梵音的乐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灵堂里,满堂的宾客如幻影般模糊,只有棺前那个一身缟素的小姑娘有张清晰的面庞。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顾婵,她还很小,约莫十二三岁,大概就是他从雪地里捡到她时那般大。
韩拓心下疑惑,他不记得那年顾家死过人。
他走上前去,对着棺材行了礼,然而不论是顾婵,还是她身前身后那些模糊的影子,皆没有还礼。
便是宾客席上,也无人对他的到来有所表示。
按理说,顾家设灵堂,来的人皆是非富即贵,自当有许多人与韩拓相识。
再退一步,即便不识,他行了礼,主人家岂有不还礼的道理。
除非,他们不知道他行了礼?
韩拓稍一思索,便想出其中关窍,为求验证,伸手在顾婵面前摇晃数下。
她依旧毫无反应,只低头垂泪。
原来当真是看不到他。
确认了这点,韩拓便有持无恐起来,极不守规矩地探头一看,那棺中睡着的,竟是他的岳母宁氏。
然后场景急速转换,他头晕目眩中,发现自己回到了皇宫,幸好还跟在顾婵身边。
小姑娘一直闷闷不乐,韩启每天都来找她,送礼物,讲笑话,全不起效。
天气渐渐热起来,韩启不时带顾婵与花园里玩,然而他花样百出,却极少能引起顾婵注意。
韩拓心道,那是我的女人,当然不吃你那套,只有我才哄得好。
然而,得意完了,想起顾婵根本看不见现在的自己,又难免郁闷。
他已经发现事情的奇怪之处,不光是没人看的见自己,还有他的一切都是随着顾婵转的,就好像旁观着一场以顾婵为主角的大戏,只能看,却不能涉入其中,与她接触。
时光流转得很快,韩拓看着顾婵渐渐长大,元和帝下旨将她赐婚给韩启,他恨得牙齿都快要断了,但毫无办法去阻止改变。
不多久,顾婵生了怪病,久治不愈,韩启登基,纳了妃嫔,后位倒是一直悬空。
韩拓一直跟着她,听过晋王楚王的悲剧,听过薛氏的不敬之言,最后还听到碧苓碧落与顾婵议论起靖王以勤王之名起事。
就像触碰到机括的开关似的,这样一句话,便将他远远送走,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韩拓并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去控制那具身体,他只能藏在他的身体里,用他的视角去看一切,却并不能感受到他所思所想。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顾枫率领的京营被幽州卫大败,看着城墙上挂出白旗,看着顾枫打开城门走出来,脸上沉重而哀痛,与他所熟知的跳脱飞扬全不相同。
那个他不能控制的靖王说出了惜才招揽之语。
顾枫摘下红缨盔,跪倒在白蹄乌前,一身重甲在青石板地上击出清脆的声响。
“潼林有事相求殿下。”
“准。”
“百姓无辜,望殿下进城后能维持好秩序,切莫伤及无辜,殿下此去已再无人能阻,大业即日可成,武可得天下,仁方能得人心,殿下雄才大略,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不需潼林多说。”
“另一事呢?”
“我的姐姐,虽然早被定为未来皇后之选,但因缠绵病榻多年,并未成婚,而如今眼看她命不久矣,还望殿下能网开一面,留她性命,让她平安度过余下的日子。”
那个靖王闻言笑道:“你怎知我一定会答应?”
“我不知。”顾枫照实答,“殿下赏识,潼林不尽感激,潼林亦向来钦佩殿下才干,然而潼林自幼所受教导,一人一生只忠于一君,潼林今生不能报答殿下,只能以自己一命,换姐姐平安。”
他抽出宝剑,刺进自己胸膛。
阻止已然不及,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枫命断。
来不及唏嘘感叹,便进了城。
奉天殿上,韩拓再次看到顾婵,他第一次感受到另一个自己心中的震撼,虽然强自镇压着,面上不露声色,甚至故意做出冰冷的态度,行为却出卖了他——不顾旁人看法,强行立顾婵为后。
另一个韩拓尽力去对她好,可是她并不快乐,身体每况愈下,终于香消玉殒。
御医内侍跪了一地,韩拓抱着顾婵仍带余温的身体不肯放。
这时他好像与另一个自己真正合为一体,真真切切地触到了他的思想。
他在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找回她?
即便并未把童年的许诺当真,她却是他年少时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之一。
若是早点碰到她,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她?防止她被人下毒?防止她这般早早死去?
一连串的悔恨与悲痛将韩拓抛出那具身体。
待他从晕眩中清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正在从京师往幽州就藩的马车上,而怀中,正抱着睡得香甜的,才五岁的顾婵。
*
第一道晨曦穿透云层照进室内时,顾婵醒了过来,她做了又长又复杂的梦,以至于有些搞不清自己如今活在哪一世,又身在何处。
顾婵抬起头,看到韩拓的脸庞,这才安下心来,只要有他在,自己在哪里都不怕。
她一动,韩拓便醒了,睁开眼与她对视。
两人都有一番心事。
“皇上,我先做了一个噩梦,后来又做了一个美梦。”
顾婵先开了口。
“讲给我听听。”
韩拓动了动,让顾婵在他怀中窝得更舒服些。
“噩梦就像以前给皇上讲过的那个一样,娘中毒了,没能救活,我自己也死了。”她草草的带过那一节,“然后,我就回到小时候,才五岁大,皇上救了我,却没把我送回给家人。”
“哦?那我把你怎么办了?”韩拓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但两人同做一梦,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便才求证一次。
“皇上把我带去幽州王府,就……那么养在王府里了,还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到爹爹去幽州任职时,才假装巧合让我认回家人,唔,皇上让我回家小住,还把王府里的厨子送给我家,也就没有郑氏母女的事情……”
顾婵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往下讲,“再后来,皇上就好像现实里一样,逼着我嫁给你。”
“是么?我怎么觉得是你非我不嫁呢?”韩拓接口道。
顾婵红了红脸,她是说了反话,梦里的自己没有前世今生的记忆,从五岁被他养到十二岁,对着一个外表无比隽美的男子,难免生出小女儿心思。
而这个坏心眼的韩拓,还对她多方引诱,他做的那些事,比今生还要过分,光是想着都让她脸红,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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