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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雀听
雨化田不以为忤,只道:“它们嗅血而来。”。
“那又如何,你就不曾流血?”她手指抹过他已然结痂的伤口,突然笑道:“难不成是嫌你这人臭不可闻,下不了口?”
雨化田冷目定定看着她,一抹笑颜倒映在他瞳仁中。
顾少棠不笑了,哼了一声,朗声道:“怎么?你可以口出不逊以势压人,我就不行?”
雨化田闭上眼,眉头微皱,用笃定的口吻道:“你找不到出路。”
顾少棠仿佛被戳中,又重重哼了一声。
雨化田又道:“你不想死在这里。”
顾少棠动作极快地亮出飞镖,顶住他咽喉,眸中隐隐有了怒气,“少装出一副洞悉一切的嘴脸,我不吃这套!”
雨化田睁开眼睛,眸中淡淡嘲弄,“我若没有说中,你又何需动怒。”
顾少棠默然看了他半晌,撤了飞镖,终于露出了一丝挫败神情,仰首自嘲一笑:“我确实没想到,我为寻宝而来,寻到的却是我顾少棠的葬身之所……可笑无人能知,倒要让我成了孤魂野鬼。”
雨化田见她露出脆弱一面,静默片刻,沉声游说道:“顾少棠,你我联手,未必不能重见天日。”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三章 一念间
“哼,跟你联手,岂不坏了我的名声。”
顾少棠压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游目四顾,起身步至木架底下,这砸破王宫屋顶的木架,正是龙门客栈的屋脊,当日她与素慧蓉在此决战,惊险万状,自不必说。
“你既是土匪头子,自然做过谋财害命的事,还有脸讲甚名声?”雨化田不死心。
顾少棠哼笑着,满不在乎,“那倒也是。只不过,我名声再坏,也要比你这贪污枉法、恶贯满盈的朝廷鹰犬强得多,和你联手,岂不让我成了众矢之的?这买卖啊,太不划算了。”她说着蹲下身,从一堆白骨中,拿起一个银色镯环,从缺口处轻轻一勾,拉出一道金丝来,不由暗自一笑。
西域金蚕丝,这玩意倒是和卜仓舟的钢索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杀伤力实在是天差地别,若让卜仓舟来摆弄这玩意,弄不好,他就和素慧蓉一样自食其果了。
那白骨不必说,自然被自己布下的西域金蚕丝大卸八块的素慧蓉,生就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却心肠狠毒,以致这种下场。
但她的这种下场,也未必不是她的下场,顾少棠眸光一暗,闭了闭眼。
四下燃着光,让她得以看清方才看不见的东西,执起雨化田用来挟持她的那把失了鞘的宝刀,她回到雨化田身边坐下。
“你既然不屑与我为伍,还过来干什么?”雨化田闭着眼,已是气若游丝。
顾少棠拿刀在地上划来划去,托腮看着他,“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来听听吗?若你不是那么坏,我说不定真会出手救你。”
雨化田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拿一个将死之人取乐,你也并非善类,可见你我都是一路人。”
“我跟你才不是一路人。”她嫌弃道。
“你是!”雨化田倏然睁目,狠狠瞪她。
“好啊,那就是吧。”顾少棠懒得辩驳,和一个快死的人争什么。
雨化田又闭了眼,气息微弱,面上一阵死白,仿佛已经断了气,他虽然内功深厚,伤得这么重,能撑到现在也属奇迹了,顾少棠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他,“你还没死,再跟我说会话吧?”
见雨化田不理她,她又把刀竖起,指住他脸侧那道赵怀安给予的浅浅刀疤,威胁道:“别装死了,你不跟我说话,我就在你脸上多划五道疤,变成六道猫须,让你下辈子投胎做只官猫。”
“你到底在怕什么?”雨化田咬牙开腔,依然没有睁眼。
顾少棠摆弄着那把刀,抿了抿唇,傲然道:“我没有怕。”
“你怕我死了,这里只剩你一个人。”
“我不怕。”
“你怕找不到出路,活活困死在这里。”
“我说了不怕!”她重重喊出。
“你怕你救了我,我就会杀了你那一无是处的心上人卜仓舟!”他咬牙切齿地吼出。
回声堙没,陷入一片寂然。
顾少棠双目圆瞪地看着他,像被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化田扯唇一笑,倏尔恢复了慢条斯理的倨傲神态,“很意外?我知道,风里刀的本名叫卜仓舟……我知道,顾少棠是鹰帮少帮主,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以为,我派出去的细作,只有素慧蓉一个吗?”
眸中的困惑,逐渐清明,猛又凝起一股焦躁与愤怒——顾少棠恼恨难抑,扬手间宝刀一转,眼看就要往他喉咙狠狠戳下去,那神情,仿佛不将他一击而毙,就不能宽心。
“我还知道……”
刀尖堪堪在他喉前止住,他没有半分失措,直直看着她,语调沉沉:“如何离开这个王宫,逃出生天。”
顾少棠非常清楚,她不能留雨化田活口。
此人若得以存活,必然为祸天下,以他那遮天的盖世武功与权谋手段,甭说卜仓舟的蹩脚功夫,就算他们几人再与赵怀安凌雁秋联手,也未必制服得了他——
她明明知道,明明肯定,手却无法控制,仿佛被什么阻住,始终无法令刀尖往下压。
雨化田始终看着她,一瞬不瞬,仿佛在赌,赌她无法下手。
顾少棠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只能挫败,嘶喊一声,刀刃一横架于他脖颈之上,怒声质问:“你说!谁是细作?!”
雨化田眸光一闪,唇边掠过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你若没有我的帮助,就会死在这里,就算知道谁是细作,又有什么用?”
被他戳中弱处,顾少棠神色一变,“你——”
话未出口,足下突然感到一阵猛烈摇晃,地牛翻身?!顾少棠满目诧然,惊闻头顶一声轰隆巨响,抬首只见王宫屋顶破洞处木架垮塌下来,大堆黄沙从洞口涌入,如同棉絮吸水一般迅猛难收,屋顶承受不住压力,从洞口出开始蔓延龟裂,眼看就要全部垮塌,她大惊失色。
糟!这屋顶若是垮下来,他们就要惨遭活埋。
顾少棠来不及多想,匆匆看了雨化田一眼,竟猛地飞身而去。
雨化田眼神一暗,想已是求生无望,心中一片冰凉,可笑他心怀鸿鹄之志,竟为一时意气之争,要白白断送在此。
那一刹间,只见屋顶瓦砾纷纷往下跌砸,大片黄沙将洞口撕扯挤压扩大,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眨眼涌到了雨化田身边,浸了他半个身子,雨化田心灰意冷,只闭着眼等死,突然间感到一股力量将他猛地拖拽起来。
诧然惊动,只见顾少棠挂着一个包袱,两手奋力将他拉起,将他臂膀扶绕到她肩脖上,随后两臂环紧他坚实的腰身,一鼓作气地拖拽着他跑。
漫室黄沙在背后追逐,很快就淹到了半腿高,顾少棠拖着雨化田举步维艰,刚爬到台阶之上廊道入口处,身后轰隆一声,屋顶以千钧之力垮塌了下来,狂沙扑掠而至,如狂潮扑来,瞬间淹没了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寂寂黄沙之中,猝然探出一只手,素腕柔细,五指纤长。
顾少棠猛地从黄沙中挺腰而起,大口呼吸,惊魂未定。
四周一片黑暗,她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吹亮,才发现身处迷宫廊道,黄沙将她推至此地时,已经减了冲势,沙面只一截小腿那么高,真不得不庆幸,若她没有及时冲入廊道入口,恐怕不是被活埋,就是被砸死。
顾少棠定了定神,突然想起雨化田,急忙回身伸手往沙里搜,感觉抓住了一角衣料,连忙循衣而上,连拉带扯把他拖出来,快手拍去他脸上的沙尘。
雨化田紧闭着眼,无声无息,脸色比之前还要惨白了几分,鼻间虽尚有一缕温热,也是欲断还续,顾少棠拍着他的脸,却唤不醒他,手指摸到他干涸的唇瓣,心念一动,将火折子竖插于沙上,扯下及时从火堆边取回来的包袱打开,掏出水囊,咬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随即俯下身,缓缓将水涓滴不漏地哺进雨化田口中。
如此反复几次,才感觉到雨化田呼吸开始明显,她最后一次哺进水,刚一抬首,就撞进了雨化田眼里。
顾少棠顿了顿,将口中剩余的水咕嘟咽入喉中,抹了抹唇哼道:“没呛死你!”
雨化田数日滴水未进,此时喉中湿润,自然舒畅不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中了蝎毒。”
顾少棠又哼:“没毒死你。”
雨化田似乎有点想笑,沉沉呼吸了一下,才续道:“这蝎子叫聿弥蝎,会循着血的气味找到猎物,以尾蛰注入毒液……”
顾少棠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收拾好渐瘪的包袱,拉着他的手拖着走,咬牙吃力道:“你若还有力气说废话,就给我站起来自己走。”
“聿弥蝎的毒液能让伤口瞬息痊愈,但也会封闭穴道,使人全身麻痹,无法动弹,从而方便它们下口……”
顾少棠停了步,直直看着他,他也直直看着她,相顾无言。
顾少棠最终认命,仰首叹了一声,继续拖着他走。
迷宫廊道依然九转十八弯,她不知自己被冲到何处,记得迷宫图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是拖着一个分量不小的雨化田,她估计自己走不出几步,就要累得倒毙在此了。
于是将雨化田扶坐在廊道边,抬起他的手替他把脉,片刻后抬眸问他:“你体内的毒扩散得并不严重,怎么不用内力逼出来?”
雨化田神情无甚波动,“我说了,毒液会封闭穴道,我不能动弹,怎么逼出来?”
重伤昏迷中被蛰,幸而瞬间醒觉,以内力将那胆敢冒犯的聿弥蝎震成灰烬一抹,逃过了只剩白骨一具的噩梦,可毕竟还是中了毒。
这毒性虽不致命,却极其猛烈,连他这么高深的武功都不能抵抗。
顾少棠琢磨地看了他半晌,才道:“我替你把毒逼出来,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尽管说。”
顾少棠瞪他,满脸不信,“答应得这么轻巧,你的话值得相信吗?”
“你要说就说。”他依然从容。
顾少棠犹豫再三,才紧盯着他认真道:“若真能出去,不许再作恶。”
雨化田勾唇微笑,目光旖旎在她面上,神情邪魅至极,“好,我答应你。”
顾少棠也笑了,却是冷笑,“我才不相信你。”
语毕,手起镖落,飞镖划破雨化田颈上伤口处,鲜血喷涌出来,雨化田吃了这剧痛,怒目瞪她。
顾少棠冷眼道:“你现在可以把毒逼出来了。”
雨化田额头冒汗,闷闷咬牙,催动内力试了试,无奈他几日来为了击毙试图靠近的聿弥蝎,内力已近耗尽,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看着她,“我把毒逼到一处,你用内力帮我逼出来。”
顾少棠怀疑有诈,“你想骗我消耗内力,好让你一举得擒?”
雨化田忍着疼痛,咬牙冷笑,“信不信由你,但你再不出手,我就会失血而死,到时候,你一样会困死在这迷宫里。”
顾少棠神色凝重,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可见他血流不止,面色苍白,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也只好放下防备,靠了过去,以掌心压上他胸口,刚要送入内力,突然又抽了手,雨化田以为她要反悔,却见她突然倾身过来,扶住他的肩,将头靠进他的脖颈处,檀口微张,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四章 素手牵
雨化田心头一撞,直愣愣看着她别开头,啐掉吸出来的毒液和鲜血,又面无表情地附过来吮吸伤口,如此反复几次后,剧痛与奇妙的躁动感融合交汇,在脖颈处骚动起来,雨化田眼神有了一丝暧昧不清的变化,顾少棠贴得太近,即使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他仍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幽香,无力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动弹了几下,欲往她腰间探去,却突然被她一把握住。
顾少棠探了他的脉搏,随后松手,吐掉嘴里的污血,取过水囊漱了口,擦了擦嘴唇道:“差不多了。”
回身从包袱中取出伤药,又背对着他从衣摆撕出一片尚属干净的衣料,复而蹲下身,仔细地为他敷药包扎。
雨化田目光灼灼看着她,“你一个女子,就这么不害臊,随便帮一个男人喂水吸毒?”
顾少棠刚包扎完毕,听了这话,只定定看着他,忽而一笑,“我若害臊,你这小命还保得住?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救你?再说了……雨公公,我可不认为你是男人。”
话音刚落,见他神色有异,她又含笑,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无意冒犯。”
但眉角眼梢,笑意微染,再再说明了她的嘲弄,以及将他欺压住的快意。
雨化田呼吸沉沉,紧盯住她,仿佛蓄势待发,顾少棠有所警惕,起身退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已经勾住了十只飞镖。
雨化田冷笑道:“现在才后悔救了我,不嫌太晚了吗?”
顾少棠横眉冷对,慨然回道:“我做事从不后悔,既然救了你,我就会承担这后果。”手一扬,飞镖凌厉指住他几处要害,她咄咄逼问,“说!你是不是在鹰帮安插了细作?”
雨化田依然带笑,眼神中却有了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怒意,“你想问的,难道不是我有没有在卜仓舟身边安插细作?”
顾少棠不动声色,眸中星芒冷锐,一派壁垒分明,严守防备。
雨化田垂下眸来,敛了锋芒,冷漠道:“你用不着处处提防,出了这王宫,你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静默片刻,见她仍杵在那里,又道:“我要运功调息,你去找些柴禾回来烧,省得那火折子灭了,乌漆墨黑的,被蝎子吃个精光。”
那语气神态,好像别人生来就该对他俯首称臣似的,谁欠他了?!
顾少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了想,又抹了抹嘴,别扭地往旁边呸呸两声,嫌弃道:“你果然臭死了,难怪蝎子不敢近身!”收起飞镖,取过火折子,她一甩包袱往外走,又顿了顿,掏出一份干粮,扔到他怀里,随即闪身离开。
捏着掌中干粮,雨化田眸光诡谲,似柔似寒。
那一日,她飞身撞开卜仓舟,替他做了人质。
那一日,她命悬刀口,依然谈笑自若,临危不乱地与他周旋。
那一日,他眼角余光中看见她与素慧蓉对战,身手敏捷,出镖狠辣。
而如今,被困在沙漠之下,她将重要的干粮抛到他这个敌人怀里。
顾少棠,究竟是江湖匪类,还是豪侠义客?莫能猜知,终是于他认识的她大不相同了。
木头在火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火星飞溅,顾少棠双臂环着自己,靠着廊壁沉睡。
火堆的另一头,雨化田凝视着她酣睡中显出童稚的侧颜,眸光沉沉。
倏然起身,向她走去,足下无音,没有惊动她,却还是停在了方寸之外。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岂止是火堆,雨化田抬起手指,往空中一滑,手指当即割破滴出血来。
在他面前,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西域金蚕丝。
雨化田无声哼笑,顾少棠倒是个武学奇才,素慧蓉苦练十年的绝技,她眨眼就能掌握两三成,只可惜,此人不能为他所用,否则他必将如虎添翼。
“干什么?”顾少棠冷冷开腔,他的手一碰上金蚕丝,她就醒了。
“没什么。”雨化田不动声色,转回到火堆前,盘腿坐下。
顾少棠已从睡意中清醒,素手一扬,将金蚕丝收回镯环里,起身催促道:“该走了。”
雨化田凉凉看她,“去哪里?”
“你说过,你知道如何离开这王宫。”顾少棠敛眉提醒,心想他若敢反悔,她可不会吝啬自己的飞镖。
雨化田觉察到威胁,却仍不紧不慢:“这么着急,怕我内力完全恢复,你对付不了我?”
顾少棠默了片刻,一抖包袱冷声说:“干粮和水都已经所剩无几,你要是对烤蝎子有兴趣,不妨再拖延一些时辰。”
雨化田这等位高权重,尽享荣华富贵,饮的是玉液琼浆,食的是珍馐佳肴,自然不可能对烤蝎子有兴趣,于是瞅了她一眼,才慢腾腾起身,站定不动。
顾少棠往壁侧一靠,警惕道:“你走前面。”
雨化田乜斜之,淡讽一笑,也不说话,径自举步越过她前行,即便一身残破狼狈,那姿态依然一如骄龙傲凤,盛气凌人。
顾少棠撇了撇唇,擎着火把,保持距离,尾随其后。
雨化田领着顾少棠,在那重重迷宫中绕了很久,久得顾少棠不得不怀疑他是在故意兜圈子,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出口,只是为了应付她而盲目乱走,因为他们已经撞了好几次死路,且他每次都要在死路尽头的石壁前磨蹭很久。
她实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跟迷宫廊道的别无二致不同,廊道死路尽头的石壁皆有着色彩艳丽的古老壁画,其上画的也不过是一些宫廷人物生活图像,还有一些方方块块的西夏文,有几个字她还在迷宫出路图上见过,只是不识得,自然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
“你若要看,出去了我画出来给你看个够,可以走了没有?”她不耐烦地催促。
雨化田眼睛依然盯着壁画,漠声道:“你如此急躁,如何率领帮众?”
“此乃帮中机密,我何必告诉你?别使计磨磨蹭蹭的!再不走,我把你留在这里喂蝎子!”顾少棠赌气作势要走。
雨化田这才回身,看她一眼,眼中似有笑意,越过她往回走。
原路折返,复过几个廊道,雨化田毫不犹豫地转入一处,顾少棠站在入口处,觉火苗微微一动,眉头一皱,跟了过去,四下一看,当即顿步提醒道:“这里我进去过,里头空气稀薄,火把会熄灭,不能走。”
雨化田侧眸看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提步而去,倒像不怕她不跟上来,顾少棠也别无选择,只能跟上。
果然越往深处走,火苗越弱,雨化田的背影慢慢融入黑暗,渐渐分辨不清,顾少棠感到胸腔一阵憋闷,略微呛咳一声,就见火苗陡然熄灭,四下黑暗。
顾少棠定在原地,暗暗叫糟。
雨化田内功深厚,必然夜能视物,且他轻功甚高,足下无音,又此处空气稀薄,她听风辨位的功夫也运用不上,若真被他出手偷袭,她实在难以抗衡。
顾少棠正打不定主意,突然听到雨化田说话,“你不跟上来,是要我牵着你走?”
声音居然近在耳廓,温热的鼻息拂在她颊上,顾少棠心中一悚,抬手就势要往他脸上招呼,却被他一把握住皓腕再甩开,“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把你留在这里喂蝎子。”
这语气,倒学了她个十成十,顾少棠郁闷不已,又觉出他故意加重足音让她得以跟随,只得压下不悦,暗暗运起龟息之功,捷足跟上。
进到更深处,渐闻得远远传来一片密密麻麻的窸窣作响声,她心里有底,低声喊:“雨化田……”
雨化田似知道她想说什么,沉声回道:“别惊动它们。”说罢就牵住了她的手。
顾少棠一阵诧异,自是下意识挣动了几下,又觉得没必要,只便由他牵着,暗暗提防。
廊道越深处,响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令人感觉耳廓都要嗡嗡震动起来,在这隐而未发的危机中前行,揣着一份小心翼翼,两人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顾少棠暗自揣测这里是不是聿弥蝎的巢穴,又究竟有多少只聿弥蝎,再一想自己的飞镖数量,真真觉得是“寡不敌众”,正想着,脚下突然踢中了道梗,绊了一跤膝盖擦地,虽然隔着一层布,膝盖仍然擦破了皮,微微渗出一星点血来。
周围倏地一静,成千上万只聿弥蝎全都没了动静,顾少棠头皮一麻。
“走!”
雨化田猛然低喝,拉住她狂奔起来,为了不变成白骨一具,顾少棠自然也得撒开腿跑,登时脚下踩毙毒蝎无数,身后追逐狂蝎千万,境况凶险,远比那日黄沙压顶更为恶劣。
挥袖扫开顺着她的靴子裙裾往上爬的蝎子,顾少棠也并不只是跑,脑中仍不停寻思着对策,数把飞镖在指间灵活一转,向着四周墙壁飞出钉入,从声音判断出空间的架构后,眉头一纵,计上心来。
于是单手扣住飞镖,以数只飞镖钉住墙壁,听着回音,略一判断,随即刷刷连射出无数飞镖,那无数只活动的飞镖连戳几只聿弥蝎,尾钩扣住墙壁上的飞镖,立刻转变方向飞戳穿另外几只聿弥蝎,再被另一面墙壁上的飞镖扣住抛出,来回往复,霎时形成了一个镖网阵,一时间,黑暗廊道内只见四处火星迸溅,无数狂蝎成为镖下亡魂——她不过临时起意,试着摆出自己曾研究过飞镖阵,没料想真的成功,喜色刚露,突感肩上一麻,竟然是廊道上头掉了一只蝎子下来,刚好落在其上,她未及反应,那雨化田竟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没回地就扬手振袖将那蝎子拂落。
蝎子刚落地就成了灰烬一抹,自然没有伤及她分毫。
顾少棠耳边堪堪感觉到那内力的余劲,暗暗吃惊,短短几个时辰,他的功力已恢复得如此之快,虽然其手无寸铁,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危机迫在眉睫,她也无法想太多,虽然沿路布下了飞镖阵,却不大可能抵挡得住仿佛已经追至脚后跟的这么庞大的蝎群,更何况奔跑急需换气,空气稀薄如此,已让她几近窒息,若再找不到出路,一死难免。
“雨化田……”她不自觉喊了一声,又咬了咬唇,不愿脆弱,不愿求援。
行走江湖,经历多少大风大浪,她并不怕死,只不过不想死得这么惨。
雨化田突然驻步,回身将长臂往她腰间一拢,搂她怀中,顾少棠当下只觉得身子一斜,猝不及防便被他护着一道往一极陡的斜坡滚将下去,直转了个头昏脑胀才停下,又听得雨化田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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