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考官下贱到这个地步,不活埋了都没天理。
可方继藩却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将这题抛出来,而需将真实的考题藏在众多的题目中,这样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他笑吟吟地道:嗯第一道题:富贵不能。第二道题:就以必也使无讼乎为题吧。这第三道嗯,为师再想想,有了,‘当今之时仁政’,就它了,现在开始,你们做题,做不出,嘿嘿
这三道题中,最容易的是富贵不能,其次便是必也使无讼乎,而最难得,便是当今之时仁政,这出题的水平,其实还可以的,欧阳志不禁一呆,朝方继藩作揖行礼:恩府随口出的三道题,倒是咳咳莫非恩师也学过四书五经,会作八股文。
不会!方继藩的这两个字,直接让三人跌入深渊。
特么的,你没读过四书五经,你还好意思来教秀才,你不会作八股,还嘚瑟个什么劲,跑来出题让人做题?
方继藩却是笑了笑道:不过,为了好好做这个做一个合格的师父,为师特地买了一本《八股三百篇,这三道题,就是《八股三百篇里截出的。
欧阳志等人彻底的绝望了,误交匪类啊。
这一次乡试,他们似乎已不指望了,也罢,当初得了恩府的银子,救下了同窗的性命,且已拜了师,还能说什么呢,凡事总要付出代价。
三人只得围着书桌,各自摊开纸,开始做题。
方继藩则是让人搬了一个太师椅来,仰躺在椅上,脚翘在书桌,不一会儿,便已起了鼾声。
教书这种事,虽然方继藩也不怎么懂,可想来也和上辈子年少时,在家里养猪差不多吧。
方继藩乃是严师,手里拿着教鞭,自然要隔三差五的打一打,他们作了文,方继藩看了也不太懂,只觉得这之乎者也的,实在头痛,不过自然要瞎比比几句,你们这水平欠火候啊,重新做题,再写。
但凡谁敢质疑,就少不得要打一打手心,这书房里,隔三差五的便传出了嚎叫声。
邓健三五不时的来给方继藩斟茶递水,一听少爷揍人,便觉得浑身都舒坦,就好像别人成亲,他去闹洞房,不从洞房里听出点声响来,都觉得不自在。
倒是府里的杨管事,却是心急如焚。
他也是读书人出身,也是秀才啊,只可惜屡试不第,这才委身到了方家,成为方家的大管家。
现在看着三个老实的秀才,被少爷这般的玩弄,杨管事居然产生了代入感。
感同身受啊,每每听到书房里的哀嚎,还有方继藩时不时来几句,八股文为师不懂,不懂难道就不可以教你们吗之类的话,杨管事更觉得揪心的疼,这三个秀才,怕是前途都要毁在少爷手里了。
连着过去好几日,杨管事终于鼓起了勇气,这个事,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等傍晚时分,伯爷下值回来,杨管事忙是迎了伯爷在厅中高坐,他亲自捧了茶。
疲惫的方景隆随口道:继藩在家里,还安分吧?
杨管事笑中带苦:伯爷,学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少爷自强迫了三个秀才拜他为师,便将他们叫到了府上来呃教他们读书伯爷
杨管事露出了苦瓜脸,接着道:这三个秀才,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啊,国朝优待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少爷呢,却对他们动辄打骂,各种胡闹,眼看着,乡试就要开始了,这可关系着读书人一生的事,错失了机会,便又是三年,学生并没有诽谤少爷的意思,只是学生觉得,伯爷该管一管,万不可耽误了三个秀才的前程,何况,此事若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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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利国利民
方景隆听着杨管事的话,不知觉的皱起了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且,学生在外头杨管事踟蹰着,继续道:听说此事在士林里已传开了,不少读书人都对此大为愤慨,所以
嗯方景隆颔首点头:读书人确实惹不起,惹得急了,会闹事的。
杨管事眼睛一亮,忙道:那么伯爷是不是去找少爷说说?
不找。方景隆的回答很干脆。
杨管事一呆:伯爷,这
方景隆眯着眼,接着语重心长的道:杨管事啊,你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也知道老夫做人堂堂正正,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吧?
你不明白啊,老夫不管,也是为国为民啊。
为国为民
杨管事恶寒:还请伯爷赐教?
方景隆瞪大眼睛:你呀,真是糊涂,老夫晓得你是同情那三个读书人,可老夫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我儿子自生下来,就是害人精!你想想,现在不是挺好的,每日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坑三个秀才,虽说这样不好,可总比让他成日游手好闲,出了门去祸害更多的人好啊。在家里,要害,也只害三人,可出了门,到底要害死多少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杨管事已是瞠目结舌了。
方景隆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与其只祸害三个秀才,却拯救了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这笔账,难道你算不清楚?所以哪,此事老夫不管,三个秀才,确实是可惜了,却是牺牲了他们三个,利国利民,岂不是好?看问题,不可计较一人一地的得失,要纵览全局,要高瞻远瞩。
杨管事居然觉得自己很犯贱,竟觉得伯爷这番话有一丝丝的道理,他下意识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方景隆吁了口气:现在的生活,老夫已经很欣慰了,你看,咱们方家的田产铺子又回来了,不只如此,还比从前翻了数倍;这库房里的银子,更是堆积如山;儿子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还获赐了金腰带,到时,少不得宫中要征辟他入宫当差,先从一个亲军武职做起,不犯糊涂的话,接老夫的班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此处,方景隆感觉幸福得想要流眼泪,通红的眼眶里泪水磅礴,忍不住举起袖子擦拭:这是祖宗有德,祖坟冒了青烟,烧高香了啊。
所以方景隆绷着脸:三个秀才固然可惜,可为了京师更多人的福祉,只好委屈他们。
杨管事自觉得讨了个没趣,明明是不好的事,现在怎么就成了普天同庆了,可他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连连点头,只在心里为那三个秀才默哀了。
欧阳志三人的八股文,已连续作了七八篇,现在只一看‘富贵不能’‘必也使无讼乎’和‘当今之时仁政’这三道题,便直觉得犯恶心。
可方继藩只一味说他们的文章不好,让他们继续答题。
他们只能搜肠刮肚,一次次想着更好的破题之法,又一次次的提笔,他们已从开始的内心挣扎,接着心生出了绝望,最后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今科肯定是要名落孙山了,只能陪恩师这般玩闹下去了。
倒是这消息传偏了京师,读书人们沸沸汤汤起来,不少人为欧阳志三人惋惜,更对方继藩这等以折腾读书人为乐的事而为之愤慨。
转眼半月过去,立秋时节,天气渐渐转凉,乡试开始了。
一大清早,陛下便摆驾至暖阁,乡试虽不比会试,却因为这是选拔举人的途径,对于励精图治选贤用能的弘治皇帝而言,自是尤为看重,他心里颇有期待,很想知道这一科北直隶能出多少英才。
正因为对今岁乡试的重视,所以这一次的主考官,乃是吏部尚书王鳌。
王鳌这个人,以清正廉洁而著称,还曾做过弘治皇帝的老师,弘治皇帝对他极为看重,而今他身居高位,何况这吏部,非同小可,吏部的尚书号称是天官,意思是因为掌握着天下官员的功考以及任免,所以乃是最中枢的部门,作为吏部尚书,也可见弘治皇帝对他的信任。
不只如此,王鳌的官声极好,素来为朝野所敬重,在弘治皇帝心里,由他来主持北直隶乡试,显出宫中对北直隶乡试的重视。
今日便是开考的日子,弘治皇帝一到暖阁,内阁几个学士就已到了。
这几个大学士都是弘治皇帝的肱骨之臣,从刘健到李东阳,再到谢迁,无一不是当代的名臣。
不等三位老臣行礼,弘治皇帝已微微一笑:不必多礼,今日是朝廷的抡才大典,朕倒是希望,今科各省多中一些举人,将来他们能如诸公一般,为朕效力,为朝廷分忧。
刘健捋须,显得很是感慨,颔首点头道:陛下说的是,自陛下登基以来,优待士人,选贤用能,天下的读书人,无不是希望能通过科举而入仕为官,为陛下效力。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一笑,似乎因为刘健说自己宽待读书人,顿觉得这几日的烦恼俱都抛在了脑后。
可这时,却出现了不谐之音:陛下,臣昨日接到了一封御史的弹劾奏疏,这不看还好,看过之后,真是忧虑的一宿不曾睡。
弘治皇帝循着声音看去,却是内阁大学士谢迁。
谢迁这个人和刘健李东阳都不同,刘健稳重,李东阳多智,而谢迁呢,却是善辩,不只如此,他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急性子。
弘治皇帝便笑着道:谢卿又来告御状了,你说说,又有什么烦心事令你操心了?
谢迁义愤填膺地道:都察院北直隶科道御史林翰奏称,南和伯子方继藩,平时便放浪形骸,欺负良善百姓;军民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他更加过份,居然羞辱读书人,让三个秀才拜他为师,还命他们到南和伯府,自称要亲自教授他们的学问。陛下啊,可怜这三个读书人,寒窗苦读了半辈子,眼看乡试在即,却因这方继藩一时的胡闹,而荒废学业,与功名失之交臂。陛下,此事已引发了士林的不满,不少的读书人,都为这三个读书人叫屈,臣恳请陛下,定要严厉申饬方继藩,拯救这三员秀才于水火之中。
弘治皇帝不禁皱眉,又是方继藩。
这家伙还真是上房揭瓦,无恶不作啊。
说实话,弘治皇帝早就想收拾这个口称金腰带竟是铜的家伙了。
只是
谢迁代奏的,乃是御史的弹劾奏疏,私下里教训一顿,倒是无妨,而一旦因为这弹劾奏疏,在官面上做出回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不等于是直接让南和伯府难堪,何况这家伙刚刚得赐了金腰带,褒奖了他一番,现在若是直接申饬,岂不证明自己没有识人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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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指路明灯
弘治皇帝心里有了计较,不动声色地道:噢?竟有此事,只是,三个秀才与方继藩无冤无仇,何以就肯就范,乖乖被方继藩这小子玩弄呢?
谢迁正色道:说来话长,据闻,这三人拜了方继藩为师。
拜了师,这就难怪了。
弘治皇帝又道:可为何三人肯拜方继藩为师?
这个谢迁倒是踟蹰了:这个奏疏之中,并没有提及,想来,可能是威逼利诱吧。
弘治皇帝一笑:那就查实之后再计议吧,不必不急一时,这小子倘若当真害人不浅,朕也决不饶他。
弘治皇帝虽是帮方继藩圆了过去,心里却还是有些恼怒,这个臭小子,实是不省心,等乡试结束之后,是该敲打敲打才好。
接着他笑了笑:说起来,其他诸省的乡试,诸公想来鞭长莫及,不过在这北直隶,却不知,诸公以为,此次谁能名列榜首?
刘健想了想,道:老夫倒是听说保定府有个叫王安的秀才,字荐仁,此人在保定,县试府试院试三元皆中榜首,很有才华,料来,今科北直隶的乡试榜首,定是花落此人头上吧。
荐仁这个字号倒是别致,荐之以仁,嗯好,好。弘治皇帝有爱才之心,连连点头:那么,等开考放榜便是。
还是卯时,天微微亮,欧阳志三人便要拜别恩府,前去参与乡试。
谁晓得到了方继藩的院落,却见那儿乌七八黑,想来恩府也不会早起,十之**,还在呼呼大睡。
欧阳志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
接着他们便各自提着考蓝出门,好在那杨管事倒体贴他们,一早起来,给他们预备了三顶小轿,还特意让人开了中门,请他们从中门出去,寓意他们踩过了高高的门槛,可以一飞冲天。
欧阳志三人能感受杨管事的善意,朝他抱手作揖:有劳。
杨管事苦笑道:我家少爷哎,还请多多担待。
欧阳志也跟着苦笑,他对方继藩的感情是复杂的,作为读书人,他和刘文善江臣三人对天地君亲师深信不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这恩府苛刻,且爱胡闹,可师终究还是师,既拜了师,也就没得选了。
所谓子不言父过,自然生也不可言师过。
杨管事看出了欧阳志三人的尴尬,便善解人意的道:无论如何,预祝你们金榜题名。
听到金榜题名三字,欧阳志顿时露出了颓唐之色,他哪里不想金榜题名呢,可是这半个月,自己三人学业几乎荒废,每日只晓得作那几道八股题,用恩府的话来说,他也只晓得这三道题,不让你们作,还让为师去读书,再帮你搜肠刮肚的想题不成?
哎欧阳志一声叹息:但愿吧。
说着,三人上了小轿。
入考场的过程一切顺利,当他们三人在报了自己名字的时候,负责检验学籍的差役眼珠子都掉下来,显然他对欧阳志三人也有耳闻,随即唏嘘一声,满是同情。
进了考场便要去拜见大宗师,也就是主考官。
主考官王鳌高坐在明伦堂里,外头有差役专门唱名:保定府生员欧阳志
一听到欧阳志三个字,这位素来铁面无私,以威严著称的主考官眼眸闪过了一丝狐疑,等欧阳志进来,朝他拜倒:保定府生员欧阳志见过大宗师。
此时连王鳌竟也心软了,摇摇头,看着这个饱受败家子摧残的读书人,只是可惜,同时唏嘘道:好好考吧。
欧阳志如鲠在喉,抬头谢恩时,便见这大大小小的考官以及差役都朝自己看来,目中都是同情,心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满脸苦涩,于是再拜,便提着考蓝往考棚去了。
从始至终,欧阳志对这一场考试都是不抱希望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抬眸,却见对面的考棚里竟是熟人,正是自己的同乡,王安,字荐仁。
王安显然是发现了自己,朝自己笑了笑,此人乃是保定府院试案首,考霸中的考霸,平时就不太爱和欧阳志三个学渣往来,上一次,因为欧阳志不肯放弃大病的同窗,还惹得双方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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