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当下条件,寻常的水稻,一年下来,也不过是收两石米而已,不过平均下来,四百来斤,北方麦子的产量差一些,据《河间志记载:一夫耕田三五十亩,亩收麦一石以上。’,也即是说,一个青壮的男人,耕种一亩地,能得麦两百多斤,因而,一户人家倘若想要维持温饱,若是不耕种三五十亩地,这一户几口人,怕是难以果腹的。
南方的水稻产量则高一些,可高的也有限,不过是四五百斤而已,一户人家,没有十亩水田,想来也无法维持生存。
这样低得令人发指的产量,又随着小冰河期的来临,如何能养活大明数千万人口,于是乎,流民开始出现,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内忧外患之下,这庞大的帝国最终会轰然倒塌。
而现在竟有了番薯。
方继藩还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或许可以穷尽自己一生的努力,组织一支舰队抵达美洲将这宝贝带回来,可万万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运气,这胡商竟是将它带到了自己面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番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不但营养丰富,可以作为主食,最重要的是,亩产量可以达到两千至三千公斤,这是什么概念呢,换算成大明的计量单位,这便是二十到三十石,其产量是南方水稻的十倍,是北方麦子的二十倍。
这是神器啊,原来十亩地二十亩地才能养活一户人,现在却只需一亩地两亩地即可,自然,现在的品种肯定远不如后世的优良品种,可只要产量能比现在的水稻和麦子增加三五倍,就足以震惊天下,解决眼下大明最致命的问题了。
士农工商,士人的地位优越,这情有可原,可农排在工商之后,却也是情有可原,绝不是古人们真正轻贱工商,这只是根据无数次社会实践中,得出来的血淋淋的教训罢了,当人们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去推崇所谓的工商,本身就是吃饱了撑着的表现,倘若一个王朝,以工商为本,将大量的人口吸纳进工商之中,却导致农地荒芜,饿殍遍地,这样的王朝,连三十年都熬不过去。
可现在这神器出现了!
方继藩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复,要表现得不露声色,毕竟,这只是一个番薯,能不能发芽,能不能培植,最终能不能在这里扎根,却还早着呢。
深吸一口气,方继藩看了这胡商一眼,才道:这是万年老参?本官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小费心中顿时一凛,其实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他也不懂,只晓得那威尼斯的商贾在庭院里种植,说是自万里之外的稀罕物,原是进献给西班牙国王,随后国王赏赐了一些给自己的臣属,有人觉得稀罕,便将其当做观赏物培植起来,小费起初也没在意,只是这东西的根须,看着竟和汉人所推崇的人参差不多,于是在来大明之前,他带来了不少,将其小心的用锦盒密封起来,上头还盖上了东方的绸缎,将它们与‘夜明珠’象牙放置一起,营造出一股子华贵的气象,这般一折腾,倒是还真有几分万年老参的感觉。
这是来源于奥斯曼商贾独具匠心的忽悠精神,讲究!
方继藩忍住怦然心动,呼出一口气,问道:只有这一颗?
其实小费带来的是足足数百颗,忽悠嘛,反正也不嫌多,所谓的延年益寿之物,只要吃不死人,也无法当场得以验证。只不过在沿途上,绝大多数的番薯要嘛半途发了芽,怕是冒充不了,于是统统丢进了海里,要嘛就是生了霉,留下的,只有这么一颗。
其实就算他还有,也肯定是咬死了只有这么一颗的,万年老参啊,他又不二,难道提一桶来不成?
于是他笃定地点点头道:此物百年难得一见,只此一颗。
本少爷要了,你要办事?这个好说!方继藩很实在,这份礼对方继藩而言,比黄金万两,以及一屋子的万年老人参更具价值,单凭这个,莫说让方继藩去徇私,就算是方继藩把朱厚照的詹事府点着了,他也乐意。
邓健方继藩一声呼唤。
听到方继藩的声音,邓健连忙自外头冲进来:小人在。
方继藩道:领着他去寻杨管家,让杨管家给我爹修书一封,办点事。不过方继藩贼兮兮地看向小费:至于事能不能办成,这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我爹可是顶正派的人。
8)
第一百二十七章:圣人出世
小费方才心里还窃喜,可现在听了方继藩的话,却有点发懵了!
这事儿,算不算办成了?
可方继藩却已笑纳了番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霉变,似乎也没有其他染病的痕迹,这令方继藩心里松了口气,得赶紧了,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既然东西拿到手,方继藩自然没有心思再应付这胡商了,打发胡商走了后,他便立马叫人将王金元寻了来:赶紧寻个缸来,还有,立即让人造一个暖房。
既然有了番薯,当然是得想办法让这番薯发芽结果了,可是
怎么种植这番薯呢?
首先必须得让番薯发芽,水培的方法有点冒险,所以方继藩决定稳妥一切。
因而,只能寻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在缸里可以制造一个环境,可与此同时,温度必须保持在二十度至三十度上下。
忙活了老一通,这番薯方才被小心地保护在一个搭起来的暖房里!
这暖房是王金元的卧房,王金元因为经常要来这里盯着,所以特意让人给自己建了一个青砖红瓦的小房子,和寻常用夯土搭起来的房子完全不同,更精致一些,除此之外,就是烧炭了,可与此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设置了一个临时的烟道,虽是无烟煤,可就算是一丁点的气体,方继藩都希望能排个干净。
而缸里,则已放进了一些土,土里浇了一些水,营造出湿润的环境,这番薯随即便被放置在了缸里。
忙完了这些,方继藩才有心情去兼顾着王金元,却见王金元很是幽怨地看着他。
方继藩自是懒得理会他,现在心里只盼着这番薯能顺利发芽。
倘若当真能发芽,且试种出来
想一想,都是可怕啊,这番薯不只亩产量堪称逆天的存在,真正的杀手锏却还不只于此,而在于,它是适应能力极强的作物!
水稻之类的作物过于娇贵,需要大量的水,且还对土地的肥力有很高的要求,可这番薯不同,在许多的环境,乃至于在许多人们通常意义的所谓‘烂地’里,亦可繁殖生长。
当真能成功,那么就是造福天下了!
明朝的人口一直维持在数千万上下,即便是这个人口数量,却还是因为土地难以养活人,造成了大量的流民,可到了满清,人口则增长了十倍,达到了四万万,居然还可勉强养活这十倍的人口。
这其中,便是番薯的功劳。
现在方继藩几乎每日都来西山。
不过此后,他便不是独自一人来了。
唐寅是个有才情的人,方继藩对待他,格外的好,自然是让他在家里好生读书,最重要的是画画。
至于其他几个门生,也就没有这么客气了,欧阳志三人,几乎是被抓壮丁一般,被恩师押着去西山翻地,徐经却和欧阳志三人不同,他的伤已痊愈了,对于西山,他很有兴趣,竟是带着罗盘同去。
一到了西山,他便开始絮絮叨叨了,一个劲的说着这西山的山势,宛如风水先生一般。
方继藩最厌恶的便是风水先生了,免不了踹了徐经一脚:少在此神神鬼鬼,讨厌!
恩师徐经手里的罗盘跌落,却又忙俯身将其捡起来,见罗盘无恙,方才松口气,而后可怜巴巴地道:恩师,学生对地理,颇有一些了解,所以此番来不免想看看这里的山势水势
方继藩这倒是想起了,这理应是家族遗传,徐经的孙子乃是徐霞客,那徐霞客乃是大明地理第一人,这肯定是家族的熏陶有关。
徐家乃是大族,家中藏书无数,想来徐经对这山水很有兴趣,又看过无数的古籍,对这地理自然也就了然于心了。
那你说说看,西山附近的地势如何啊?方继藩不由考教起来。
欧阳志三个,则是可怜巴巴地扛起了锄头,加入了张信等亲军校尉的劳动大军,只是他们是头戴纶巾身穿着儒袍而来,劳动起来多有不便,显得很笨拙的样子。
徐经看到三个师兄斯文扫地的场景,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忙是道:学生自出京,五里便见山势已开。又一里,山复渐合,沿途所过,溪环石映,倍有佳趣。此山无峰
说人话!方继藩一听之乎者就头大得很。
于是徐经便道:此山的地势很是寻常,不过这北地的山多岩,嗯学生一时也说不清,不如学生为恩师探勘一番,为恩师制一幅舆图吧。
方继藩不禁眼眸一亮,惊喜道:咦,你还会绘制舆图?
所谓舆图,就是地图,地图这东西,想要绘制得精确,还真有些难度,可没有舆图,接下来许多事,确实也不方便,譬如接下来制造玻璃的窑炉,又如土地的规划等等。
家父在世时,最擅此道,学生随家父,学了不少。
那此事就交你办了。方继藩欣喜地颔首点头。
作为屯田校尉,要做的事不少,一方面要造玻璃,另一方面,还得弄一个砖窑,要大规模的建设暖棚,得有砖才实在一些,除此之外,还需专门搭建一个育苗的暖房,自然,还少不得照料方继藩的那个‘宝贝’了。
现在在方继藩看来,这天底下的事,再没有比那番薯发芽要紧了啊。
可是观察了几日,似乎都没有发芽的迹象,这令方继藩郁闷了一阵子,心里隐隐的焦躁。
这一日还是如往常一般,交代门生和西山屯田百户所的人开垦之后,方继藩便又躲进暖房里,随即又失望地出来,却见王金元在外道:公子,这几日一直都有个奇怪的人在这里出没。
奇怪的人?方继藩愣了一下,目带询问地看着王金元。
那人是一副书生打扮,年纪理应没过三旬,清早便来,来了之后也不吭声,只是蹲在开垦的荒地那儿看着人开垦,一动不动的,一蹲便是老半天。
小的见他是读书人,倒是不好赶人。只是这里除了咱们西山煤业,还有屯田所,哪里有什么人烟,到了中午的时候,起初他自己从怀里掏出干粮来吃,后来小人看他可怜,便索性招呼他一起和大家吃个便饭,从此之后,他便也不带干粮来了,每天清早过来,就蹲着来看,纹丝不动,像木桩子似的,到了饭点便跟着吃饭,傍晚才走。
方继藩听得目瞪口呆,这节奏居然还有人蹭我方继藩的饭吃?
走,去看看。
于是王金元领着方继藩到了屯田所外的几里地外,只见校尉们在此挖烟道的,开垦的,一个个干的汗流浃背。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多苦,可经过这些天,倒是人精壮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汗液扑哧扑哧的自身上冒出来,一个个手臂上青筋暴出,便连那张信,也早已没有了小白脸的模样了。
果然,不远处,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正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热火朝天开垦的校尉们,他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样子,乃至于方继藩靠近了,他也浑不在意。
方继藩却是很不客气,自他身后直接提脚朝他后腰踹去。
这已是方继藩习惯性的动作了,这厮跑来这里混饭倒也罢了,其实方继藩也不是小气的人,可此人看起来更像是细作,莫非是来打探西山的秘密不成?
只是这一脚刚刚下去,那蹲在地上的读书人像是一下子有了反应一般,立即回身,以极快的速度,轻轻一避。
方继藩直接扑了个空,打了个趔趄,眼看要栽倒在地,这读书人却如灵蛇似的,竟是稳稳地将方继藩扶住了。
呼
方继藩脸色有些发白,很尴尬。
读书人则是后退了一步,朝方继藩施礼道:学生王守仁,冒昧来此,还望勿怪。
王守仁
王守仁,方继藩怎么会不认得,这家伙还会武功?
不过很快,方继藩便想了起来,王守仁自幼熟读兵书,习得弓马,在后世,许多人只记得他大儒的身份,以及带兵平定宁王叛乱的功绩,竟是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弓马娴熟的高手。
方才他身法极快,速度惊人,只怕武功不弱。
方继藩自然也知道王守仁在这一次会试名列第四,不过方继藩并不想去结交王守仁,一来,好像没什么好处,二来,他爹王华在詹事府对着自己时,总是一副自己欠他一百万两银子的表情。
你来此做什么?方继藩自然不会客气了。
王守仁文质彬彬的样子,抿嘴道:学生在格物。
格物方继藩听不明白啊!
王守仁倒是耐心地道:就是研究事物的道理,就比如方公子的瓜,是如何种出来的。
呃真是闲的蛋疼啊。
方继藩也只好道:噢,知道了。
打又打不过,难道还叫一群人来围殴他吗?
好吧,懒得理他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旷世奇才
现在方继藩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没有心情继续在这里看王守仁蹲地了,于是方继藩便举步离开。
方继藩刚走了一步,王守仁却是突然道:方公子
方继藩回眸,皱着秀眉道:有事?
王守仁想了想,才道:方公子何以认为朝廷进剿米鲁叛军会遭遇挫折?
方继藩的眼眸闪过一丝意外,顿了一下,才释然地道:这是你爹告诉你的吧?
王守仁点头:正是家父,是以,学生才有疑问,方公子如何就敢下如此定论呢?
方继藩打了个哈哈:我猜的。
王守仁差点没吐血。
是猜的吗?王守仁满心的怀疑,他觉得方继藩这个家伙,绝不只是表面这样的简单,一个能在冬天种出瓜来的人,真是千古未有,莫非此人当真是旷世奇才?
王守仁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方继藩一眼。
心里又想,但凡有大才之人,往往性子孤僻,他是不屑于向我解释吧。
如此一想,一向高傲的王守仁顿时心里郁闷起来,这位方公子,定是瞧不起自己吧!
此时,王守仁竟有些自卑起来。
不过猜的
王守仁多少觉得,以自己的武略,断然不会看走眼的,这个方继藩或许这一次,倒可能马失前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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