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只是就算看破了,也不好说破,女儿家,终究没有撕破脸皮的勇气,即便是状告到了母后那儿,母后也只觉得这些奴才们怎么敢欺主,定是自家女儿年轻,不愿受管教,反而引来母后的担忧。
所以她一直装作无动于衷,今日
刘嬷嬷吃了大亏,按理而言,她该同情刘嬷嬷一些,可鬼使神差的,反而是担心方继藩,而方继藩两巴掌抡下去,啪啪两巴掌,打的不谙世事的公主心惊肉跳,只觉得方继藩要完了,哪里知道,那刘嬷嬷到了方继藩面前,竟如绵羊一般。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见方继藩温柔地看向自己,全无方才的声色俱厉,公主哭笑不得,忙说道:我我本宫请为本宫看病吧。
看来果真是受惊了。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做好人没有好下场啊,他微微一笑道:那么,看诊吧,手伸出来。
这一次,公主虽依旧还存着女儿家的羞怯,却相较从前看诊时畏畏缩缩的样子,显得利索多了,白皙的手露出一截,伸在方继藩面前。
方继藩上前,能感受到少女的吐气如兰,他手轻轻搭在公主的脉搏上,这招摇撞骗的假大夫,在几番磨砺之下,也有了几分模样。
二人的面相距甚至近,方继藩阖着目,假装很有经验的样子,手只轻轻搭在公主的腕上,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显得不轻浮,全无平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而显得很小心。
只稍稍停留了片刻,方继藩预备要松手,毕竟占这等小便宜,对方继藩这等正气凛然的人而言,实在没有半分的意思,可在此时,公主突的咬着贝齿,轻声道:谢谢你。
方继藩的手还没有松开,公主的声音很轻,方继藩却听得清清楚楚,方继藩朝她一笑:嗯?
谢谢你方才为本宫她本想说出气,却又觉得不稳妥,便欲言又止,却眨眨眼,朝方继藩轻笑。
方继藩心里想,女人家真是麻烦啊,话都说半截。
不过意思算是带到了,殿下还是有点良心的,似乎一下子受了公主的鼓舞,方继藩便也豪气起来,就差捋起袖子来,豪气干云,却又低声道:以后还有谁欺负你,和我说,我打的他娘都不认得他。
公主无辜的眼神看着方继藩,似乎无法理解这个男子动辄问候人家家人的粗鄙,可是明明问诊把脉的时候,也不见他过份的轻薄啊!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粗野’,却又在关键时的拘谨,令公主对方继藩有了几分信任!
她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有。
还真有?
欺负女人家,算什么东西,方继藩最看不惯这等人:是谁,我揍他。
我哥
方继藩本还想挥舞一下拳头,表示一下本少爷也有铁血真汉子的本色,可转瞬之间,脸色有些僵硬了。
小小朱啊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好,下一次我批评他,他再欺你,我要骂他的。
见方继藩一脸吃瘪的模样,公主竟噗嗤一声,差点要笑出来!
而此时,方继藩已收回了手,退开两步,现在只想落荒而逃,朝公主作揖道:看完了,公主殿下凤体康健,可喜可贺,告辞。
走时,方继藩从不拖泥带水,不等公主想说什么,已是大喇喇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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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一根筋的圣人
到了四月。
最后一丁点的寒气,也总算是烟消云散了,久违的暑气终于降临,空气里,似乎都带着盎然的生机。
而此时,番薯终于有了结果,一颗番薯生出了十几个果实,长势极好,方继藩照旧培养。
不过为了防止虫害,这十几个番薯分别采取了各种培植方法,有水养,也有土养,眼下要做的,就是必须得大量复制出种苗。
只是连续过了半月,这京师却都不曾下雨。
以往的气象里,冬日过去,往往便是绵绵细雨的春日,可而今,整个春日都处在寒冬之中,冬日散去的时候,便已直接跨入了夏季了。
小冰河期所带来的影响,远远不只是无休止的大雪这样简单,连日来滴水未下,这使得西山屯田百户所上下叫苦不迭,因为要引水
张信黑了,还瘦了。
早没了当初来这百户所时,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卷起袖子,手臂像黑炭,一张黝黑的脸,上头若是印个月亮,就可以去演包公了。
好在他是个老实人,作为一个贵家子弟,自然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在此竟没有太多的抱怨,方继藩让他干啥,他便干啥。
这令方继藩很是感激起张世伯来了,没有张世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怎么会有如此温顺的张副百户呢?
总而言之,张副百户用着很顺手,是个很好的帮手啊。
其他的校尉,起初是每日哀嚎,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人嘛,都是管出来的,每一次到了西山,看着这里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方继藩便格外的满足。
只是令人担忧的却是,因为连日的大旱,老天爷竟还是一滴雨都不肯下的样子,以至于西山这儿,土地具都龟裂起来。
这才令方继藩想起,弘之十二年,京师有一场大旱。
这一场大旱,将持续足足一个半月,对于刚刚度过了冬日的京师,简直是一场灾难。
方继藩之所以一开始忽视了这一场旱灾,倒也不是因为他记忆力不好。
事实上,上一辈子作为空有学历,却无出身无背景,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家伙,他唯一做的,便是泡在档案室里读书。
他记忆力是真的出奇的好,且因为各种史料,本就是可以交叉印证的,譬如读到北京的地方志,这里头所记载的东西,往往可以和明实录的记录交叉印证,又或者是清人所编撰的明史,虽和实录以及地方志的记录有所冲突,不过,大致的内容,却也有不少相互印证之处。
方继藩之所以忽视,只是因为史料之中,对于旱灾的记录实在太频繁了,尤其是北方,几乎每年,都有山东旱山西旱京师旱无雨的记录,若是严重一些,则多是‘淮北旱,无雨,民饥人相食’这等干旱的记录,方继藩想不忽视才怪了。
只是那史料中寥寥的几字记录,看时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只是一小段的文字而已。
可真处在这吃饭全靠天的时代,真正眼见为实时,才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看着这龟裂的黄土,各处的庄子,无数人为了引水,四处忙碌,可许多河水都已干涸了,即便是引水,也是有限,有时为了争水,一番械斗便在所难免,即便是天子脚下,顺天府亦难杜绝。
好在西山这儿是屯田所在,倒是没人敢来抢水!
这世上,只有方继藩抢别人的啊。
方继藩心里,倒是极希望番薯赶紧生长,生出更多的番薯种来,番薯除了亩产量高,最大的特点就是耐旱,若是能广为播种,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
只是可惜,眼下怕是育苗,不知要耽误多少时候了。
方继藩这样想着,这一日在屯田百户所的庄子里,看着一盆盆水缸里的番薯,这些番薯又都生出了新芽,他对番薯有无数的期待,却不知这个时候,该不该上奏此事,只可惜,按照以往的经验,就算自己上奏了,怕在人眼里,也只是天方夜谭吧。
他心情略带郁郁地从暖房里出来,迎面,却撞见了王守仁。
又是这个家伙,竟还没有走?
显然,王守仁是特地来找他的,只见他脸色带着点点激动,兴冲冲地道:学生想明白了。
什么?方继藩怪异地看着他,真的是有点看不懂这个人啊。
王守仁犹如一个痴人,他双目发亮,口里道:学生想明白为何王轼兵败了,那汇聚在贵州的,大多都是各地的客军,这些客军,根本没有在贵州作战的经验,所以王大人排兵布阵虽是稳妥,可是
神经病!方继藩直接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特么的智障啊,还以为你想明白了什么呢,原来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你满脑子还在想着这件事?
方继藩也是服了王守仁了,这个在后世,被无数人尊崇的心学大儒,开宗立派的圣人,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果然,还是眼见为实啊!
现在方继藩要烦心的事情很多,自是没有心情再应付他,懒得再理他,举步便走。
学生猜测的没错是不是?王守仁似乎已经习惯了方继藩的‘出言不逊’,不过似乎方继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习惯方继藩的性子。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任何接触方继藩的人,对方继藩的期待值本就不高,说的再难听一些,以方继藩的名声,不当街随地大小便,就已算是高出许多人的期待!认为这个传说中臭名昭著的家伙,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不要脸,甚至生出好感了。
方继藩脚步没有停留,口里则是不耐烦地道:你烦不烦?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王守仁却依旧跟在他的身后,这个古怪的青年不依不饶,尾随着方继藩:方公子的预判,学生实在佩服,可笑学生自以为熟读兵法,竟是纸上谈兵,实在惭愧。
方公子,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坐一坐,喝一杯水酒,如何?
方公子学生是虚心求教,只盼方公子不吝赐教。
方继藩很忙,他有很多大事想做,王守仁,他是很佩服的,不过他佩服的是历史上那个平定叛乱,逼格很高,成为万世师表的王守仁,而不是现在这个,每天瞎琢磨,啥事都要刨根问底,还来烦扰他做事的家伙。
开玩笑,本公子分分钟几两银子上下呢,哪里有空和你瞎扯,自己琢磨去吧,慢慢的琢磨,二十年后,不就成大师了吗?
方继藩的脚步加急,偏生王守仁是会武功的人,健步如飞,犹如跟屁虫一般,死死地黏住方继藩,口里还在说着:方公子,三人行,必有吾师;方公子高才学生只有一个疑问,问了,就绝不纠缠。
哎
方继藩叹了口气,他是彻底的服了,只得驻足,回眸道:问吧,本少爷心情不好,赶紧,否则本少爷揍
本想说揍的令堂都不认得你,可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打不过这个家伙,人要有自知之明啊。
王守仁深深地看了方继藩一眼,才道:方公子是如何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呢,方公子明明年纪轻轻
方继藩沉默了片刻,便道:知行合一!
四个字
王守仁顿住了。
这知行合一,本是历史上王守仁在正德三年,于贵阳文明书院讲学时首次提出来的。
而现在,他却在这里,听到了方继藩的知行合一四字。
当然,王守仁所提出的知行合一,更多的是在哲学层面,所谓的知,是人的思想意识;而行,则是对思想意识的履行和实践,也即是人的思想要和自己的行为结合一起。
可方继藩这里的知行合一,却显然是针对贵州的判断,即是说,人不可一味的纸上谈兵,而需考虑实际的状况,即人既要学习知识,也需通过实践来检验真知。
王守仁一愣
显然方继藩的这四个字,足够使他生出感悟。
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思索之中,竟是一下子对方继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起来。
方继藩也再懒得理他了,本是要去检查一下校尉们挖渠引水的情况,现在则改变了主意,先是回家去了。
心情郁闷的回到家中,刚刚进了厅里,便见外头徐经探头探脑。
方继藩瞪他一眼,心里哀叹,怎么自己的门生,越来越像自己了,个个这样的猥琐,语带严厉地道:滚进来。
是。徐经小心翼翼地进来,似乎还怕人察觉,不由地回头看了几眼才罢休。
什么事?方继藩就瞧不上这等猥琐的样子。
徐经低声道:恩师,今日有客人到。
方继藩没好气地道:有客就有客,关我什么事。
徐经忙道:是来拜见老爷的,听说老爷不在,还问了少爷的情况,见少爷也不在,于是乎,便留了一封便笺,噢,对了,还送了一对玉璧,说是听说少爷喜欢小玩意,就送了两副来,让少爷随意把玩,什么时候不喜欢了,丢了便是。8)
第一百三十六章:试探
玉璧
方继藩倒是觉得怪了,玉璧可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说送就送?
方继藩真的好奇这是何方神圣了!
方继藩便道:玉璧呢?
徐经脸上露出了一点神秘,又看了周围一眼,才道:学生私藏起来了,夜里再取来给恩师,免得被人瞧见。
方继藩看徐经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徐经很认真地道:只因来的人,不是别人,此人自称自己的曹建,是从宁王府来的。恩师,您想想看,这宁王可是堂堂亲王啊,他为一镇藩王,远在江西,没事儿,跑来结交方家做什么?学生觉得古怪,总觉得方家和宁王府,若是交往太深,难免遭人诟病,毕竟师公可在五军都督府里职事呢所以学生见情况不对,本不想收下他的礼,可他非要留下礼物不可,因此学生当机立断,先将东西收下,又敬告了门子,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府上的其他人,学生一个都不敢声张,连杨管事都没有说,就等着恩师回来
方继藩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了,只这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
说到这位宁王朱宸濠,在历史上,可是鼎鼎有名的!
为什么?
等到太子朱厚照登基之后,他便造反了!
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有觊觎九鼎的心思,历史上,他自登上王位开始,就一直都在为谋反做准备了。
只是此前,方继藩一直认为,自己距离这位谋反的藩王过于遥远,何况人家要造反,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现在自然就没有在意到这号人物。
可谁曾想到,这家伙现在就已经开始活动了,而且居然还活动到了方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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