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骑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萧雪鱼11
他晃晃脑袋把噪音倒掉,摸出那张写了他名字的任命状,感觉非常缺乏真实感——这就算当上官了?
朱棣回过头,就见那没出息的小子举起任命状对准阳光照来照去,脸上表情呆呆愣愣,一点儿也没有晨练时的鲜活。
怎么他不高兴?四皇子还算不错的心情不知怎么变差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地审视朱标,有点挑剔地上下打量一番,迅速做下决定。
其实朱标也不是不高兴,但更多是惶恐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任命状叠好,总觉得这玩意儿不属于自己,生怕把它弄皱了,以后要还的时候赔不起。
他刚把任命状收好,朱棣的右手又摊到了面前。
越来越习惯了,朱标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左手放上去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朱棣牵着他的手径直上车,身后仍然跟着那一长串奉皇命贴身保护的锦衣卫,每个人都神色镇定,仿佛这件事十分正常,没什么不对。
…………
……
朱标发现还有一件事他也渐渐养成了习惯,就是朱棣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而不需事先说明,让他上车就上车,人家下车他也跟着下车,比家养宠物更老实。人家养的狗冷不丁到了陌生的地方还知道叫两声呢。
为什么就这么听话呢?他被朱棣带着下了车,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懊恼,
懊恼归懊恼,一旦朱棣抬腿举步,他又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朱标:“……”
他这时才有空关注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幢看起来很低调的两层小楼,一楼面街的位置镶嵌着大幅橱窗,里头展示着他已经看惯了的各款国服。
朱标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不太敢相信,在朱棣背后问道:“我们要去店里吗?”
“嗯。”朱棣随口道,“给你做几身衣服。”
还真是!
朱标蓦地刹住脚,前方的四皇子立即发觉了,稍稍蹙眉看过来。
“怎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朱标想,就是觉得太奇怪了,他和郭大路一起逛过商店,但是同伴换成朱棣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似乎过于……亲密?
他为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哆嗦了一下。
“没、没事。”一定是因为四皇子是他的偶像,铁血真汉子,他不能接受铁血真汉子也会做逛百货商店这样接地气的事……嗯,一定是这样。
他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脸上神色却依然有点别扭,朱棣看在眼里,本来就有点差的心情又受到影响,抿了抿唇,放开他负手而立。
他刚要说什么,旁边伪装木桩的锦衣卫忽然动了,前三后四地排成阵型,将他和朱标护卫进阵中。
朱棣转头看去,街对面刚停下一辆眼熟的红色跑车,驾车的人脸朝向这边,与他堪堪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梳了个过分成熟的油头,没有赶潮流穿国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双排扣西装,里面却是裸着的,露出泛着油亮光泽的瘦弱胸膛。
他衣着古怪,长得倒是挺不错,尖下巴吊梢眼,与朱标活泼的男孩子气不同,他的好看添了几分阴柔,又在阴柔里透出几分随时可能爆发的狠厉。总而言之,这是看起来就不好惹、不正常的人。
偏偏他是朱棣认识的人。
二十五皇子朱彝。
大明骑龙 55.第五十五章—舌头
热门推荐:、 、 、 、 、 、 、
这条街应该是商业街,但有种不同寻常的冷清氛围,街道两侧的商店不见客人进出,也没有热情揽客的导购,街边停满了一看就很昂贵的悬浮车,却只有他们这一伙行人。
朱标走神张望了片刻,便被锦衣卫组成的阵型护到中间,他站在朱棣的右手边,身高不到他的肩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偏头想要看回去,朱棣半侧过身,又把他挡在他后面。
刚知道他是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朱彝便一个人独自驾着一辆悬浮跑车出现在眼前,朱棣不相信这是巧合。
他很想知道这个捉摸不透的弟弟到底想做什么,于是站在锦衣卫身后没有动,眼见着朱彝下了车,从对街目不斜视地横穿过来,脸上表情自然,似乎他们这一群十数个人隐身进了空气中,根本就不存在。
朱彝没有主动过来向兄长行礼,一名锦衣卫张口想呼喝,朱彝依然是注目着前方,所有人却同时有被“看”的强烈直觉,那阴湿冷潮的视线,如同被毒蛇分叉的信子舔过。
锦衣卫哆嗦着闭上了嘴,朱棣不动声色地把朱标挡在身后,双手在宽袖底下慢慢地握成拳。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保持着匀速从一群人前方走过,撩起某户商家的珠帘又迅速放下,珠帘款摆,他的身形消失在帘后,仿佛他真的就只是来逛商店,真的没有见到他四哥就站在路边,由始至终都是他们自己多疑产生的误会。
朱棣垂眸思索,朱标从他背后好奇地探头看,被他面无表情地按了回去。
一群人又在街边多站了一会儿,长街静寂,天空中云聚云散,天光云影投影在擦得锃亮的橱窗之上,里面穿着国服的模特表情似乎也多出几分莫测。
里面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朱标,他不敢问朱棣,只好用眼神询问正对着他的锦衣卫,也就是刚刚想出声教训二十五皇子那位。他姓林,朱标听人叫他小林哥,也是个勋贵子弟,所以没把朱彝这种前途有限的未成年皇子放在眼里。
小林哥对上朱标的视线,苦笑了下,他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四皇子面前很受宠,也不怕朱棣生气,小声说:“那是二十五殿下……”他年少轻浮,忍不住又八卦几句:“就是兽人公主生的那位,《ok周刊》上周爆料,说二十五殿下的母族其实是……”
“闪开!”
朱棣突然低喝,一道红影来得比声音更快,朱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嗅觉,他从未闻到过比这更浓烈的腥臭味,像是被扔进了万人尸坑里,腐臭味粘稠得可以凝结成汁,吸进去鼻腔都会溃烂。
朱棣向前跨出一步,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他褒衣缓带疾向后扬,紧紧地裹在他健美的身躯之上,他屏气凝神,稳稳地击出右拳!
拳头似慢实快,后发而先至,在半空中撞上了红影,朱标和锦衣卫们同时感觉到大力袭来,如同身在海中遭遇了劈头盖脸的巨浪,不约而同地倒飞了出去!
朱标像狂风中的落叶那样身不由己地翻滚了一圈,他奋力重找平衡,五指在水泥地面上抠出五道深深的痕迹,头顶又忽然下起了雨。
他单膝跪地,本能地抬首望向澹淡晴空,却见到有生以来最恐怖的景象。
一朵巨大的肉红色菊花从天而降笼罩向他!
…………
……
“嘭!”
朱棣一拳击中菊花根部的肉茎,腥臭的汁液暴雨般四溅开来,地面迅速腐蚀出无数个密集坑洞,站在近处的两个锦衣卫不小心被溅到,立即倒地翻滚痛呼,眼见着伤口附近的血肉化为脓水。
小林哥又比他们更惨,他不仅被臭水溅到,大腿还被那肉红色的菊花吸出一个对穿的深洞,淡黄色的脂肪和白色的筋络都翻在外面,并没有血,自己的血液变成了毒汁,由内到外飞快地腐蚀,似乎要在一时三刻内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成一滩脓液!
杏黄色的袍袖拂卷过来,为朱标遮住飞溅的毒液,也挡住了他望向惨案现场的视线,朱标只能听到锦衣卫们撕心裂肺的嚎叫,他一把抓住朱棣的袖子,颤声问:“那是什么?”
朱棣皱眉道:“舌头。”
某种爬行类毒物的舌头,形似海葵,不但剧毒无比,弹力和吸力都极为惊人,当得起他全力一击。
舌头?朱标仰头从他肩上望出去,那肉红色的菊花细看确实能看出是条卷成筒状的舌头,被朱棣连揍两拳以后,似乎控制肌肉的神经断裂,软绵绵地摔在地上,又缓慢地缩了回去。
肉舌所经之处烟雾腾腾,地面留下一道长条形的深坑,朱棣迈步想追,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看朱标。
朱标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四皇子在战斗中不忘优先保护他,朱标却不认为自己需要保护,锦衣卫们的惨叫声让他怒火腾腾而起,他和这几个锦衣卫相处不到半日,但大家都很照顾他,尤其是小林哥,他今年也才十八岁!
炽亮的火焰比过去更快凝聚为实体,就在朱棣惊讶的注目下,朱标又一起单膝跪下,指甲翻裂的右手捏合成拳,全力砸向地面!
“轰!”
一道火线沿着毒液腐蚀出的深坑飞蹿,眨眼便追赶上肉舌,火线蹿升成三米高的火墙,顷刻间将巨大的肉舌燃成火舌!
不远处传来一声饱含怨毒的痛呼,朱棣伸手拉起朱标,有火墙指路,两人直奔向珠帘垂幕的那家商店。
这次朱标可没想着控制火球不要伤人,他恨不得烧死那个可恶的凶手!火球术感应到他的心念,凝聚出的火焰不但声势浩大,且破坏力惊人,就在他们跑过来的短暂时间,巨大的肉舌已经变成焦碳,商店门前晶莹圆润的珠帘也被火焰燎成飞灰,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臭气熏天的入口。
朱棣停在门外,朱标不明所以地还要进去,被他挥袖拦住。
“里面没有人了。”他垂眸检视地面的拖曳痕迹,“他受了伤,我知道他会去哪里。”
朱标抬头看他,不再是吏部门前茫然呆愣的样子,眼睛在火光中变得晶亮,仿佛能够慑人心魄。
生机勃勃啊……
朱棣在不合适的时机闪神了一瞬,他迅速醒转来,转身望向北面。
大明皇城的方向。
大明骑龙 56.第五十六章—好事和坏事
热门推荐:、 、 、 、 、 、 、
北镇抚司的后援在十分钟内抵达,几名重伤的锦衣卫终于得到救治,医官采取了一些紧急措施,然后忧心忡忡地向朱棣禀报,朱标在旁边听着,竟是全部都凶多吉少。
想到这些本来健康强壮的汉子可能活不过今晚,朱小弟愤怒之极,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受到那肉舌的袭击,可不管为什么,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杀人凶手就该受到严惩!
他想起朱棣说知道凶手的去向,满含期待地抬头看他,朱棣面色寒沉,唤道:“来人。”
刚到现场的邢百户快步上前行礼。
“丽妃住哪宫?”
邢百户蓦地抬头看他,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寿昌宫。”
朱棣手一抬,邢百户起身肃立,在场所有的锦衣卫心有所感,互相望了望,默默地列队排在邢一围身后。
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朱标看着四皇子英毅的侧颜渐隐于四合暮色中,眼瞳深不见底,表面如结冰霜。
他心脏怦怦跳,忽然觉得他和这些锦衣卫们心意相通,都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朱棣,无论凶手有多高的地位多显赫的身份,都相信他能为同袍讨回公道。
“走西华门,”朱棣冷冷地道,“去寿昌宫。”
…………
……
“砰!”
宫室内最后一件完整的器皿被摔到墙上,朱彝懒洋洋地抬眼一望,认出那是母亲平日里最心爱的镶金白玉屏风,此刻撞散了紫檀木架,破裂成边缘锋利的碎片。
丽妃早就没有了平日里强装出来的高贵风仪,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样踏着满地残骸冲到他面前,扬起手似乎想要打他一个耳光,朱彝嘴唇带笑,静静地等待着,丽妃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无论如何也扇不下来。
朱彝笑了笑,将母亲的手握在掌心,拉到颊边温柔缱绻蹭了蹭。
“你……”儿子表现得越是依恋,丽妃越觉心丧若死,她曲身跪倒,用另一只手覆住朱彝的右颊,颤抖地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朱彝张了张口,污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他没有了舌头,只能从喉头逼出些怪异的发音,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轻轻拉开母亲,低头捡起一块碎瓷片,另一只手在地板上抹出块空地,掌心顿时被碎片割伤,暗红色的血啪啪往下滴落,每坠到地面便迅速腐朽出雨滴状的深坑。
朱彝面不改色,捏着瓷片在这些坑洼和血迹之间划字。
「因为我嫉妒。」
“嫉妒你四哥?”丽妃泪盈于睫,抽泣道,“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四哥有什么好嫉妒的,你以为陛下真心宠他吗?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十九区吃土!”
朱彝摆摆手。
「我当然不是嫉妒他。」
丽妃愕然地看着他,朱彝嘲母亲咧嘴一笑,鲜血把嘴唇染成艳红,雪白的牙齿之间也渗出血丝,他年轻稚气的面孔因为这一笑显出几分天真,漆黑的眼瞳中却尽是疯狂。因天真而残忍。因欲/望而疯狂。
「你说得对,陛下不是真的宠爱四哥,在陛下眼里,恐怕四哥和我没有本质的区别。」
“那你为什么要去……要去谋害你四哥?”丽妃困惑不解,想到母子两个即将面临皇帝陛下的震怒和严惩,忍不住崩溃地痛哭,“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朱彝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对待母亲却极其有耐性,当下环抱住丽妃慢慢地抚摸她的脊背,让她尽情地发泄情绪,免得积郁在心憋出病来。
两母子静静地相对片刻,殿外却逐渐传来人声,喧哗愈演愈烈,能听清是许多人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撞击呼喝的杂音。
随着轰然巨响,寿昌宫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光线越过高高的门槛投进来,同时侵入的还有颜色深重的某个人的影子。
朱彝没有回头,他轻轻推开母亲,捏着那块瓷片在地板上写完最后一行字。
「我嫉妒的是太子,陛下眼里心里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四哥也好,我也好,比不上太子一根手指头。」
「太子失踪,陛下疑心是我们兄弟害了他,既然他选择四哥来当这个鱼饵,那么,我就来当他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他仰首回头,挑衅地看向朱棣,下半张脸和颈项之间尽是血迹,咧开的嘴巴里血沫徐缓而下,把张阴柔清秀的脸涂抹成恶鬼一般。
朱棣似乎看了看宫室内满地的零乱残骸,又垂眸看到了地板上的字,脸却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真实表情。
丽妃挣扎着爬起身,怒斥道:“四皇子,你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宫里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朱棣没有理她,也没有与朱彝对话的兴趣,他挥了挥手,门外进来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将朱彝架了起来。
眼见着他就这么将朱彝带走,丽妃护子心切,状若疯颠地扑上来,朱棣及时闪开,她收势不及,竟在那紫檀木架上绊了一脚,摔进一堆镶金白玉屏风的碎片中。
“呜!”朱彝终于不复平静,他嚎叫着想要甩开两名锦衣卫的辖制,可惜这个人类的躯体只有十四岁,根本无法和成年男性的力量对抗。他涨红了脸,喉头发出嗬嗬怪响,白皙的皮肤表面飞快地铺上一层银灰色细鳞。
“原来如此。”朱棣冷眼旁观他变身,淡淡地道,“巨蜥族是吗?”
丽妃被碎片割伤,她伤口内滴出的血却没有朱彝那样的腐蚀效果,朱棣想,看来传闻是真的,巨蜥族雄性的体液剧毒无比,雌性却是无毒的。
兽人变身需要时间,所以朱彝那时候躲进商店偷袭而不是直接在外面出击,朱棣当然不会留给他再一次变身的时间,抬手做刀,在朱彝变身完成一半时干脆地将他击晕。
他从强行闯宫到旁若无人地擒走朱彝全程不过五分钟,丽妃看到朱彝变成一个半人半蜥的怪物,朱棣竟然想把他就这样拖走,不禁连滚带爬地追上去求饶。
“四皇子!四皇子你饶了你弟弟,他只有十四岁,他还不懂事,你把他交给皇上,皇上会惩罚他,会教他……你不能让他这样出去,他是皇子,不是怪物……”
她惶急之下扯住朱棣的袍角,朱棣顿了顿,还是弯腰将她扶起来,让她无力地欹坐到一边。
他又看到了地板上那些字,心想,朱彝毕竟还是个孩子,受嫉妒冲昏头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等他再长大一点,像他的那些兄弟们,就知道不轻易绝望,不轻易铤而走险,因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皇帝对太子的执念过深,并不完全是坏事。
必要时,这也是可堪利用的好事。
大明骑龙 57.第五十七章—谁是你爹
热门推荐:、 、 、 、 、 、 、
朱标到达西华门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紫禁城不复白日里昭穆巍巍的森严,也褪去了游客们带来的人间烟火气,又变得陌生和不好亲近起来,像一头蹲踞在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巨兽。
西华门前驻守的锦衣卫盘查他们的来意,朱棣带着人排成长长的队列,朱标落在队伍的最末,路灯的光穿不透深邃门洞,前后左右尽是微光下依然煌煌异彩的飞鱼服,他稀里糊涂地跟随人群往前奔,跑过似乎望不见尽头的长街,宫室的朱栏翘檐都有着同样的剪影……朱标偶然顿足,再回首,同伴不知去向,仅留下他一人。
他把人跟丢了,或者说朱棣把他弄丢了,朱标不知道哪个答案更心塞,他像被人摘去触须的蚂蚁那样傻乎乎地原地转着圈,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何方。
怎么办?朱标惶惶不安地想,是往前追还是原路返回?最重要前行和后退的路看起来都一样,他不能保证自己折返时不会再走错路。
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他终于决定继续往前,如果实在追不上朱棣他们,就拜托第一个遇到的皇城禁军指路。
决定虽然做下了,士气也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一鼓作气再二竭三而衰,朱标本来满肚子真火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个凶手把他烧成飞灰,这一摊一摊折腾下来,什么火气都磨成了晦气。
紫禁城的永巷里隔很远才设一处路灯,据说是为了防刺客,朱标蔫搭搭地埋头小跑,心里默数着路灯之间的距离,再用来计算自己跑出了多远。最后发现他几乎是跑完了皇城的西域,居然奇迹般没有遇到一个禁军。
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啊……朱标真要给自己跪了,他又累又饿,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眼巴巴地看着手腕上的通讯器犹豫:报警的话警察叔叔能不能把他弄出去?
如果刺客不会就地格杀,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抓刺客”……
他停在某条永巷的中段,倚靠着赭红色的高墙,路灯下墙的颜色要更深一些,暗沉如静脉里流出来的浊血。
朱标忽然有一种迟来的即视感,他到过这里,见过这堵墙,在地球时代的故宫博物院。
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把两座紫禁城放到一起比较,大明的紫禁城与地球时代的紫禁城有许多不同,到底如何不同,像朱标这样走马观花的过客,却又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他努力地回想,自己肯定是去过北京,逛过故宫博物院的,但那些记忆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烟雾,如同情节不甚精彩的俗套电影,走出电影院便忘掉了十之八七。
不是第一次了,朱标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很早就发觉自己旧日的记忆正在丢失,疑心是穿越后遗症,这让他愈发缺乏安全感,如果他失去了过往人生的记录,又没能在新世界里为新的朱标找到存在的意义,那么,他这一缕游魂就不过是时空夹缝中可有可无的游离电波而已,来过,看过,却不能算是真实地生活过。
…………
……
朱标记得这条永巷很像故宫博物院日精门后的长巷,日精门是乾清宫的侧门,而乾清宫在午门的中轴线上!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找到乾清宫,沿着外墙直走肯定有出口!
朱标也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西华门进来却斜刺刺地跑到日精门,他已经受够了,早就放弃追赶朱棣,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想回家,他的两条腿完全不是自己的了,随时可能瘫到地上睡过去。
再坚持一会儿,朱标对自己说,咬紧牙关逼出最后的力量。因为过于疲累,他的大脑也变得昏昏沉沉,对异常现象失去了警惕之心,他不记得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而他居然在乾清宫外都没有遇到禁军巡逻,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事。
两条黑影远远地缀在朱标身后,陪他一起从西华门至日精门,直到他进了乾清宫,黑影任务达成,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宫闱的重重阴影中。
朱标跌跌撞撞地闯进日精门,宫室内的灯光却又比永巷明亮许多,他眨了眨眼,惊喜地在院子里发现一个人。
“啊!”朱标感觉自己都快一辈子没见过人了,不知打哪儿又生出点力道,饿虎扑食般直扑了上去,“大叔!大叔求指路!”
乾清宫偌大的院子里只种了几棵瘦弱的花树,那人夜深露重时在花下踟蹰,说不定还琢磨着作两句诗,朱标这一嗓子吓得他打了个哆嗦,倏地转过身要发怒,却正对上朱小弟笑成菊花的傻脸。
那位大叔突然愣在了原地,朱标扑过去差点撞到他,连忙自己又退后两步,脚下不知在哪里绊到,摇摇晃晃地半天都找不回平衡。
“小心。”大叔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大叔!”朱标扯住他的袖子,掌心里的衣料像水波般凉滑,没两下又从指缝里溜走了。
他站稳了,在乾清宫明亮的灯光下打量这位好心的大叔,这一眼看去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响。
好丑……
驴脸、翘下巴、跟他一样耳廓超大的象耳朵……这位大叔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扑面而来极富冲击力的“丑”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