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清明上河图 第八章 秦桧
他随着皇帝入得内堂,拜过之后,赵桓赐坐。
待两人坐定,赵桓先向着赵开道:“卿言之事,朕都明白。卿所言的兴利除弊十条,改革茶马税,减下户支移,利水脚钱等条,罢宣和六年增供纲布,一律照准。卿善理财,于今之时,理财最为要紧,卿能建言条陈,朕心中着实欢喜。”
赵开得皇帝嘉许,心中也极是高兴。
他所上条陈,都是针对当前川陕财政措施上的弊端,削减了很多冗费的同时,也改良茶马税的征收办法,节省了很多环节,在减免赋税的同时,收入不但不减,反有增加。
掌管财赋的大臣能做到这样,赵开自己心中也极是得意。
只是看向皇帝的脸色,神情间却并不怎么欢喜。
他心中咯噔一声,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只听赵桓道:“开春解来的铜钱、绢、帛、丝、米粮,折钱一千七百万贯。这一个月间,就用了三百多万。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赵开躬身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年头年尾的,总得给官员和将士们赏赐,常例之外,往往多加一些。川陕禁军要支饷的有二十二万人,官员四千余人,花这个钱,已经是极俭省了。”
赵桓皱眉道:“不能再省了么?”
“臣委实没有办法了。若不是陛下圣明,宫室用度极少,只怕早就支撑不来。各州府的用度,也是遵照陛下的意思,大加削减。再减,只怕连纸张也用不起了。”
“既然如此,也只得罢了。”
赵桓苦笑摇头,让赵开退下。
看着他鞠躬俯身,一脸恭敬,赵桓却是明白,这个以理财闻名的官员,并不曾实心效力。其实当前局势,再怎么省,也没有冗员冗官冗兵浪费更多,赵开想方设法,都是在现有的制度下小打小闹,省下些边角料的钱,却想裁剪成衣,那自然是想也别想。
于今之计,最省财力的,当然是裁减官员,削减军费。然后丈量田亩,开辟财源。
而这两样,无不是最得罪人的差使。仁宗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前车之鉴不远,赵开不敢趟这个混水,其实也怪不得他。
待赵开退下,赵桓目视秦桧,半响不语。
此时虽然开春,天气尚很寒冷,秦桧原觉得手脚冰凉,此时被皇帝一直盯视,只觉得对方目光中包含着许多自己不懂的东西,令他胆寒不已,天气虽寒,却只觉得后背一股股冷汗直冒,过不多时,便是汗透重衣。
赵桓看他模样,却是饶有兴味。
如果说在金国上京时,他见着这个后世有名的大汉奸时,还全无办法,只得敷衍了事。待到此时,这个以害死岳飞闻名的大奸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身前。只要他一声令下,薛强等卫士一拥而入,将他拖到堂外,即刻斩了。
他笑咪咪盯着秦桧,却是思量着要不要立刻将他杀了。
秦桧见他似笑非笑,却又明显不怀好意,他心中有鬼,只见皇帝不断打量自己,也不说话,更觉紧张。
良久之后,赵桓却不知怎地转了心思,他懒洋洋将腿搭在案上,全无人君模样的向秦桧笑道:“秦卿辛苦。”
秦桧嘴干舌躁,答道:“臣岂敢言辛苦。只是能再随侍陛下左右,不胜欣慰。”
“哦?到底是跟着完颜昌高兴,还是跟着朕高兴?”
赵桓轻声说来,秦桧听到,却如同晴天霹雳。
去年金国几路主力南下,完颜昌、完颜宗弼,完颜宗翰、完颜撒离补,诸路大军,在进入陕西之前,一路南下,将赵构一直赶到临安。
而完颜昌一路,临行之前,曾经询问过秦桧的意见,而秦桧为了保全自己,也着实给完颜昌上了几个条陈。
而完颜昌也投桃报李,待秦桧不薄,多方照顾。若不是秦桧害怕落个骂名,只怕还能给他加上金国的官职。
此次南归,秦桧究竟算是金国密使,完颜昌的心腹,还是当真归宋为官,效命宋朝,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完颜昌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指示,也并没有要求他出卖宋朝情报。只是当他临别之时,完颜昌笑握他手,道:“秦大人,在上京时我待你不薄,南归之后,好自为之。”
说罢,还加重捏上一捏。
他的手粗糙僵硬,秦桧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捏的生疼,稍顷过后,已是满手是汗。
待浑浑噩噩开始南下后,他这才思量过来。对方的“好自为之”并不简单。自己的屁股并不干净,想着回去后一心报效宋朝,绝不可能。
甚至,如何粟等人那般行事,都是不能。唯有将自己捆在金国的战车上,一心为金国打算,才能无事。若是不然,完颜昌南下时,他秦桧可是亲笔上过条陈,写过建议,还有军事参谋的名义,这样的风声传到大宋,不死也教他脱层皮!
有了这样的顾忌,他好比怀中揣了一个婴儿,一路上谨小慎微,不敢露出一点破绽。何粟丁薄等人大吵大叫时,他也并不敢随之附合,也正是为此。
此时皇帝却不知道如何知道其间底细,竟是轻飘飘的一语道出。
他只觉得全身发抖,又是害怕,又是愤恨。
毕竟是正经的孔门子弟,读圣贤书行孔孟道,若是原本的金国治下的汉臣也罢了,以宋臣降金人,名节上太过亏缺,传之后世,太也难听。
他紧握双手,看着笑吟吟的皇帝,先是惭愧,然后是愤恨,到得最后,却是畏惧。他也想不明白,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件极隐秘的事,他为完颜昌效力的事,除了完颜昌身边的几个近臣之外,再也无人知道。因着如此,对方才放心让他归来,以为内应。
“难道是行人司?”
他额头冷汗连连,虽然寒气逼人,豆泣大的汗珠却是滚滚而下。
当下也顾不得细想,只得趴伏下身,连连叩头,向赵桓道:“陛下既然知道臣有亏名节,臣也不敢辩驳,只求陛下速速赐死。”
见赵桓呆着脸不做声,他又壮着胆道:“若是陛下开恩,不将臣投敌一事颁诏天下,臣愿立刻仰药而死。如此,臣得保名节,陛下也可以不失识人之明。”
他知道皇帝极爱面子,多半可以答允他这个请求,让他自尽以保臣节,而皇帝也不必因为不能识人而丢脸。
只是想到自己家中的娇妻幼子,想到江南的水乡风光,想到良田大宅,却一下子只觉得心如刀绞,难以自持。
秦桧连连叩头,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
赵桓脸色阴沉,待秦桧碰的满头是血,方道:“你在金国所为,朕尽知悉,你也是我大宋的大臣,如此有亏纲常名教的事,亏你也做的出来!”
他站起身来,步到秦桧身前,将他拉起,道:“原是容不得你,不过此时用人之际,念你才尚堪用,姑且寄你一命,去堂下学习一段时间后,朕自有用你的去处。”
秦桧晕头涨脑,只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就完。
半响过后,才向赵桓问道:“不知陛下有什么差遣?”
赵桓微笑道:“这时候且不说,到时候卿就知道了。”
清明上河图 第九章 讲四讲
秦桧一头雾水的退下,虽然弄不清皇帝是何意思,却不知怎地,竟是松了一口大气。他为人处世,最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其余国家安危,皇帝王爷,都并不放在心上。他人的性命自然不是性命,他人的财产,弄来给自己最好。他在历史上位至宰相,连赵构都忌他几分,却一直对金国百依百顺,不敢得罪。甚至宋金议和,以他复相为谈判的条件,其因就是非常恭顺,是金国在宋朝最好的代理人。
其因为何?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金国待他再好,又能强过宋朝?其实答案很简单,一来,金国强大,宋朝弱小,秦桧这样的权臣,对内可以用铁腕,对外却向来是软骨头,只要稍稍会影响他的富贵前程,针尖大的险他也不会冒。而与此同时,唯一对他身家性命有危胁的赵构,考虑着北伐不一定成功,考虑着北伐可能会导致金国送还二帝,也并不愿意与金国做对,于是君臣二人一拍即合,联手施为。
二来,他当年曾经依附过金朝完颜昌,被人捏住了把柄。他日思夜想,左右不过是保全令名,保全富贵,若是惹怒了金人,将他当年老底兜了出来,纵是赵构信他用他,他也绝计无法在朝廷存身。
而今日此时,不知怎地这一污点却被赵桓知道,当面揭了出来。此时的秦桧,却是神清气爽,心中鬼胎一去,当真是碧海蓝天,心情欢愉之极。
若他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只怕要高呼一句:洗洗更健康。
他此时涉及不深,好比小孩子犯错,最怕人知道,而真的被人知道了,却是豁然发觉:也不过如此。
既然皇帝此时不杀他,也不贬斥,反而隐然有要重用他的说法。此时不但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反而借此机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很鲜明的位置,他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皇帝又不把他投靠金人的事放在心上,将来位列宰执,岂不是指日可期?
怀着这样的轻松,秦桧被赵桓召见之前,满脸阴沉,心思沉重。而召见出来,步出皇帝后,竟是满心的轻松写意,略显削瘦的脸庞上,也竟是露出几分笑意。
待他出来,自有负责的小吏将他迎去,送到城内一处馆舍安歇下来。
这一伙南归官员都不是长安人氏,全数被集体安置。除他们之外,尚有不少川陕本地的官员,却也并没有在长安购房,也只得聚集一处暂住。各人知道,川陕凋敝,绝无可能负担起一个首都的功能,在长安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得迁都。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钱财。
当夜无话,待到第二天天明,上课的地点却与住处不远,各人安步当车,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已到得。
丁薄等人,原以为这堂下学习的名目,是李纲害怕他们分薄权力,故意刁难。待与其余“同学”汇合一处,竟是发觉熙熙攘攘,济济一堂百多名官员已经先期到来。
看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堂下学习的教谕却是赵桓亲自调教出来,这些官员的脸色早见了多次,当下也见怪不怪,上前笑道:“诸位大人不必惊奇,听李大人说,学习班不但要在长安办,将来克复东京,还要在东京办,其余临安、成都、建康、福州各地,所有官员都可相机入班学习。”
他抚须微笑,赞道:“李大人当真英明,竟能想到如此主意。”
这教谕其实也在弄鬼,此事瞒的住天下人,却是骗不了他。此人原本不过是川中一县丞,还是赵桓在巡视川中时发现他颇有才能,带在身边,悉心教习。好在此人年轻,接受事物很快,不过几个月功夫,手腕见识已经大大增长,很能当成一个人才来使用。这学习班究竟是要做什么,其实质为何,发明者是谁,此人心知肚明,此时称赞李纲,不过是秉承赵桓的宗旨,将祸水往李大人身上引罢了。
此语一出,其余各人果然是连声冷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若是说这主意是赵桓所出,各人自然不敢冷哼,说不一定还要违心赞扬几句,但腹诽却是免不了的。
一时各人闲话说完,进得房去,按早年规矩,先是拜过了孔子,然后却是请出了赵桓的画像,各人参拜。
看诸人都是一脸呆象,显然是不解,那教谕叹一口气,又解释道:“这却是本官的主意了。诸位大人试想,我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自然是行孔孟之道,报效国家。国家者,虚无缥缈,如何报效?自然就是皇帝陛下了!本官已经请示过陛下,得陛下恩准,不但咱们要在开课前拜过陛下御容,还需朗读誓词,下课离开,也需如此。下官还又请示了陛下,不但官员要如此,日后由官府开办官学,让贫家子弟读书,也需如此。如此一来,我大宋臣民百姓,都不但要在心中有陛下,效忠宋室,言行举止,亦需如此。”
“哦哦!”
各人听的目瞪口呆,宋朝士大夫集体意识很强,君权也没有神化到明清时那么厉害,纵是明清时际,也没有早晚参拜皇帝画像的事。
只是,这教谕官张嘴陛下,闭口忠孝,各人又无法驳斥,总不能告诉他大伙不爽此举,让他把皇帝画像收起来?
待乱哄哄的闹腾完,那教谕皱眉道:“毕竟是第一次,各位大人礼仪不熟,这也罢了。如果明天依然如此,礼仪不对的,就记过一次。各位大人需知,记过三次的,延长学习三月,记大过一次的,延长学习一年。记大过三次者,延长学习两年。如要自本班毕业重新做官,就得好生学着了。”
有人冷笑道:“大不了辞官不做,又能如何!”
宋朝官员自尊极强,或者说,整个官僚体系在没有腐化之前,很知道自律,哪怕是位至宰辅,只要被人弹劾,就要自请辞职,待皇帝发落后再说。也真有的不少官员,以当官为苦事,动辄辞职,回家做乡绅享受,比当官更乐。
而在此时,蔡京专权多年,朝政腐败,当年的气节早就丢掉,只是丢官罢职这件事,却仍然没有后世来的严重。
正因如此,各人好好的官不能做,被强来学习,心中原是不爽。这个教谕官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青衣布袍,很是寒酸,各人都是衣着朱紫,有在中央为官,有的是地方经略,哪一个不是威风赫赫,位高权重,被他导来训去,早就不爽,是以有人借着他宣示纪律时,故意发难。
“辞官?嘿嘿!”
那教谕连声冷笑,冷眼看了那官员半天,半响过后,才问道:“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怎么?要去告某?本官姓孙名询!”
“喔,原来是环庆经略使孙大人!问及大人姓名,不过是让人记小过一次。大人口出狂悖之言,对本教谕咆哮怒吼,是以记小过一次,以兹薄惩。”
孙询原是陕西转运判官,负责陕西财赋,原是大大的优缺,做的很是舒适。只是富平战后,原本的环节经略使赵哲临阵脱逃,被皇帝下令斩首,赵桓当时并不了解宋朝的官僚体制,便以张浚的建议,让此人代赵哲为经略使。
此人原本不过是个文官,对军队全不了解,对打仗七窍只好通了六窍,尙有一窍未通。却是刚愎自用,嫉贤害能,赵哲死后,他不思安抚环庆军心,只知道以官威压服,上任不到一月,军中屡屡有事发生。他也妙极,竟然召集诸将,喝斥道:“你们都说赵经略死的有冤,今直言相告,尔等项上人头亦是不牢!”
如此一来,差点害的环庆军哗变,世袭的环州将领慕洧情知不妙,连夜上奏赵桓,派来钦使安抚军心,这才勉强稳住。
经此一事,赵桓知道此人才不堪用,理财则敷衍了事,治军则必定败绩,因借着南归官员的名义,大办学习班,将孙洵一类的人物,尽数塞进一批。
这孙询能力虽差,脾气倒很刚硬,听到教谕要记他小过,当即冷笑道:“嘿,记过?本官辞官不做,回乡为民,贵官就是记过,又能如何!”
此人知道皇帝不喜欢他,上司也对他没了信心,此后官场难混,勉强到班报道,算是给皇帝和李纲一个交待,此时硬顶硬撞,打算就此收蓬,回家乡享福。
“辞官?嘿嘿,孙大人,本班的规矩,尚未讲明。”
“什么规矩?”
“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不到本班毕业的标准,不能离开。”
此语一出,不但孙询瞠目结舌,就是其余抱着和他一样心思的官员,也是吓的傻了。
那教谕连连冷笑,又道:“各位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一个堂下学习都弄不好,就想辞官不做?诸位大人,国难当前,以往的老规矩却是要改一改了,做不做官,辞不辞官,都由不得诸位。想你做,你不做也不成,不想你做,你想做也不成!再有要辞官的,一律记过!”
他越说越是严厉,到最后,竟是如同训斥。也难得他小小七品文官,敢当着这么多朝廷重臣,如此行事。
待他训罢,自有几个小吏又紧接上前,一条条一桩桩将这学习班的规矩讲明。条款之多,规定之细,惩训之严,却令这些官员听完之后,如同冰水淋头,从头凉到脚。
这样的所谓的堂下学习,如同囚禁,形同坐牢。却偏生是冠冕堂皇,大义在前,再加上许多细则约束,更令人苦不堪言。
最妙的就是,这样的规定并没有什么真正触犯人身体或是钱财,有很多玄妙的东西,让人一想害怕,却又不知道你怕它在哪里。
而不准辞官的规定,更是使人逃也不能,当真是除死不休了。
有那聪明灵醒点的,想到其中的可怕之处,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一个个脸色铁青,双手颤抖。
再去看那教谕,虽然怒气已消,又是笑咪咪模样,却是再无人敢轻视于他。
“好了,既然诸位大人都已明白,咱们就可以开讲。”
教谕宣示之后,诸官坐定,有一青年读官上前,抱着一摞教材,大步上得台来,捡开第一页纸,读道:“诸位大人,为官之道,最重者,当为四条。这四条,便是:公、忠、廉、能。如何才能体现出来,咱们分头来讲,把这四讲学完,诸公自然可以结业了。”
他说罢微笑,开始照着赵桓编定的教材来讲。
秦桧一直没有做声,此时抽得一个空子,偏过头去,轻声向那教谕问道:“敢问大人上下?”
那教谕看他一眼,笑答道:“不敢,姓余名平。”
“日后有机会,当与大人多亲近亲近。”
“那是下官的荣幸。不过,课堂之上,秦大人敢好不要说话了。”
秦桧微微点头,不再做声。
余平亦是微笑,不论如何,他不负皇帝所托,这第一次的杀威棒,打的极狠,极准。
清明上河图 第十章 登闻司
镇服了这些位高权重桀傲不训的官员后,余平看一眼台上讲官,那讲官发觉了他的眼光,也不做声,只是轻轻点一点头。
余平冲他鼓励的笑上一笑,然后便轻轻转身,踱出房门。
出门之后,他又安排了一些细务,然后又吩咐人备马,立刻往宫中去见皇帝。
他这几个月来,天天与赵桓见面,与把守宫门的禁军早混的熟了,见他来了,也不要他多讲,一个军官便立刻去门上通传,过不多时,一个小宦官出门来,细声细气的向他道:“陛下说,在花园传见。”
余平也不理会,只冲着那通传的军官抱拳一谢,便跟着宦官往内行去。
路过时,他眼角扫过,只见那军官肩膀上赫然佩着一个铜牌,上面刻着一颗镀金的小金星,很是漂亮。他微觉诧异,停住脚步,问道:“将军肩上这是什么饰物,好生漂亮。”
那军官咧嘴一笑,答道:“大人,这个是军职标识,末将是个正将,所以有这个。副将就没有,是四颗银月。”
余平沉吟道:“这到新鲜,是谁的主意?”
“这是陛下的主张。咱们这些人,都算是御前班直,带刀侍卫的首领,陛下说,靖康年后,身边的老人多半不在,咱们这些多半是从下头抽调上来,不但兵不识将,连陛下也不能尽识,这怎么能成。是以在肩头带上标识,是正将副将,还是部将统制,都可以一眼识得。”
说到这里,他指指自己胸前的一块小小铜牌,又笑道:“看吧,上面还有末将的名字,职份,一眼就能看的分明。”
见余平拿眼来看,那正将又笑道:“陛下真是英明,竟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没个把月,隔的老远,也能叫出咱们的姓名了。就算是下头更低级的军官,陛下也是能一口叫出名字,还能知道各人家里的境况,问寒问暖,大伙都说,陛下真是难得的圣主!”
“萧东楼萧将军?”
“正是小将。”
这将军显然是知道余平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可能大用,顾不得自己官阶其余高过余平,极有礼貌,一点皇帝御前带刀侍卫的架子也没有。
余平心里思索皇帝用意,只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他到底见识不能超越时代,想了一回,只是不得要领。
当下向这萧东楼答道:“说的正是,下官也是叹服。”
说罢,向这将军一拱手,跟着早等的不耐烦的小宦官入内。
一路行走,余平心中感慨,若是换了几个月前,这样一个将军岂有拿正眼看自己的时候?到得如今,不但是这萧东楼,就算是朝中大佬,又能如何。
他面露冷笑,当此得意之时,却是不知怎地,想到自己为官十几年来,沉沦下僚,郁郁而不得志,若不是皇帝偶尔赏识,几十岁人,不知道要混到何日才是出头之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才干学识是有,能让皇帝赏识重用他的,却正是他这一点子不平之气。
赵桓前生为官多年,下属中是什么品性,有多大才干,是擅言谈交际,还是肯做实事,还是虚华不实,或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和后台,一眼看将过去,八九不离十。
这余平在当日见皇帝时,态度模样,明显就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官僚,对答谈吐也还清楚明白,眼神掠过,明显是郁结与不甘,这样的人,不拿来用上一用,岂不是太过浪费。
只是在提拔使用时,皇帝自然不能这样推心置腹,几碗迷汤一灌,把公忠廉能的信条先给这余平上了几课,然后委以重任,品阶虽然没有怎么提,不过不但是这余平,连其余的卫士和政事堂的几个宰执,都知道此人必定会大用了。
他一路迤逦行来,绕过几个别院小门,一路上卫士都识得余平,知道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因此并没有过多盘查,一路放行无阻。
待到了原经略衙门的后园,余平远远一觑,看到皇帝正坐在园中一处草地上边临帖写字,便一时立住了脚,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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