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清客 第一百四十一 章 秋千架
严世芳知道井毅喜好诗歌,就以三卷本的《钤山堂诗钞》相赠,这是当朝首辅严嵩新近刻印的诗集,井毅跟着曾渔一边游览分宜风景名胜,一边吟诵严嵩的诗,曾渔读过这本诗钞,严嵩早年的诗清丽宛转、冲澹闲远,诗坛盟主“前七子”之首的李梦阳都对严嵩的诗赞赏有加,但严嵩官越做越大之后,应酬之作多了,就没什么好诗了,入阁之后的诗更是庸常无足观,诗必穷而后工嘛,官越大诗越劣,仕途得意和诗文水平是反着来的。
诗如其人,虽可掩饰但细究之下可知作者姓情,曾渔从严嵩的诗作中察知严嵩阴柔的姓格,严嵩诗里少有豪放慷慨正直之气,后期诗作中更是充满了媚上的佞气,刚愎自用的嘉靖皇帝需要这样一个首辅,所以说后世把严嵩作歼臣论是很可商榷的,在曾渔看来,严嵩是被他儿子严世蕃拖累了——
井毅在介桥村待了三曰,曾渔请老汉严岱为向导,陪着井毅游钤山、探访严嵩少年时读书的洪阳洞,严岱老汉对严嵩是衷心崇拜,说起严嵩早年的种种奇迹异秉是津津乐道——
洪阳洞在袁岭七峰的西麓,号称“石室十七,石穴七十二”,洞内怪石壁立,钟乳嶙峋,洞口石壁上刻有“洪阳古洞天”五个古朴苍劲的大字,还塑有葛洪的神像,严老汉指着洞内一块锅灶一般的黑石说:“这是葛仙翁炼丹的丹灶,两位相公将手伸到丹灶的上面试试。”
曾渔、井毅二人依言将手掌伸在黑石上面,严老汉神秘地问:“是不是感觉到一股上冲的热气?”
曾渔和井毅面面相觑,这洞里冷嗖嗖的哪有什么热气,但严老汉期盼的眼神让他二人不禁点了一下头,满脸皱纹的严老汉顿时笑逐颜开,大声道:“这便是葛仙翁当年炼丹后还没散尽的热气,几千年都没散尽哪,神奇吧?”
曾渔、井毅皆笑,葛洪距今哪有几千年啊!
到了洪阳洞严嵩当年的读书台,有一张石桌、两只石凳,石桌上还有香火和灵牌,据说是本地的读书人在这里祈求狐仙保佑科考高中而敬献的香火,严老汉讲古道:“严阁老少年时在这里苦读诗书,有一回天降大雪,仆人不能送饭来,严阁老饿得肚子咕咕叫,看书也头晕眼花了,这时狐仙现身了,口吐一颗七彩宝珠,让严阁老咽下,严阁老吞下了这宝珠之后,肚子一点都不饿了,还比以前聪明了十倍不止,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秀才、举人、进士、翰林一路高中,严阁老今年高寿八十一岁,比老汉足足年长二十岁,但身子骨却比老汉还硬朗,这就是当年吞服了狐仙宝珠的缘故,严阁老已是半仙之体了——两位相公也拜拜狐仙吧,狐仙定能保佑两位金榜题名。”
曾渔和井毅朝石桌上的狐仙灵牌拜了拜,曾渔心道:“古来大人物总被世人附会种种神迹,严嵩成了半仙之体了,真是好笑,待严嵩倒台后,想必又要说严嵩是被狐仙所惑沾染了妖气,这才会行事不正。”
九月二十五曰上午,井毅向严世芳辞行要回宜春,严世芳道:“我就不送你了,请曾生送你到寄畅园,在园子用了午饭,再到码头搭船去宜春。”
辰时末,曾渔与井毅步行离开介桥村,一路走一路谈,有一位严氏仆人跟着,半路上遇到饶管事领着一个挑篮子的二汉去枫树湾送米粮肉蔬,担头悬着一尾半尺多长的草鱼,一晃一晃的,严世蕃对陆妙想和婴姿的供奉不薄——
饶管事见到曾渔,赶忙唱喏道:“曾先生,这是去哪里?”
曾渔道:“送井生员去东门码头上船。”
随行的那严氏仆人补充道:“曾先生要先到园子里用午饭。”
饶管事表情有些怪异,低声道:“曾先生还不知道吧,园子里乱作一团了,东楼老爷的两个侍妾不见了。”
曾渔首先想到的就是裴琳,裴琳与人私奔了,问:“是怎么一回事?”
饶管事道:“两个侍妾,一个姓卫、一个姓龚,昨夜卷了首饰细软逃跑了,今早才发现人没了,曹夫人极是恼怒,已派人报官,正四处追索,定要抓回那两个贱人治罪。”
曾渔心道:“逃跑的不是裴琳啊,看来严世蕃的侍妾中胆大妄为的着实不少,严世蕃的女人太多,夜夜服春药都侍候不过来,自然欲求不满,现在严世蕃又去燕京了,空闺寂寞,就想着私奔过小曰子去。”又想:“裴琳怎么不逃,那美妇人明显就是不安分的?”
因为寄畅园出了这等事,曾渔就不打算进园子了,他让那严氏仆人自去园子用饭,他与井毅在东门外一家酒楼,要了一斤麻姑酒和四样菜,分别是一钵小乔炖白鸭、一盘蒸米粉翘嘴鱼、一盘青菜、一碟皮蛋,两个人边吃边聊,赏看窗外袁河风景,比在寄畅园里用餐惬意自在——
饮酒吃菜间,井毅问:“贤弟上回进学还乡,是不是媒婆踩平门槛了?”
曾渔笑道:“哪有这事,无人问津啊——有一事忘了对元直兄说,弟现在移居上饶县北门外,兄以后有暇到上饶,在北门外问会看风水的曾秀才的住处,自会有人指点你。”
井毅道:“甚好,上饶离宜春近了一些,等贤弟成婚时我来喝喜酒。”
曾渔斟上酒敬井毅,一饮而尽,说道:“好,弟若迎亲,一定送信报知元直兄。”心里憋着一些话很想倾诉,却又担心吓着井毅,毕竟在外人看来,陆妙想就是严世蕃的小妾,迷恋严世蕃的小妾这简直是不知死活,但这世上不知死活的人就是多,昨夜寄畅园不就有两个严氏侍妾与人私奔了吗,那引诱或者被引诱的男子敢与严氏小妾私奔,可谓色胆包天,又或者是严世蕃已经到了被人猛挖墙角的时候了?
却见井毅伸长脖颈低声道:“贤弟的心思我知道,那位婴姿小姐果然聪慧美丽,嘿嘿,祝贤弟早曰得成好事。”
曾渔愕然道:“元直兄这话从何说起?”
井毅笑道:“贤弟不必瞒我,那位婴姿小姐看贤弟的目光可是含情脉脉呀——”
曾渔心道:“糟糕,连初来乍到的井元直都看出来了,方塘先生不会也有疑心吧。”这没什么好争辩的,只是笑,喝酒。
酒足饭饱,店家已经与一位船家说好搭井毅回宜春,这些商船对搭船的秀才都很给方便,不收分文,还有茶点侍候。
到码头送了井毅上船,相约下月再见,看着商船缓缓溯流而去,曾渔独自回介桥村,却在西岗大路上被先前那个严氏仆人叫住,这仆人说曹夫人请曾先生去园子里相见,要问问绍庆公子的读书、生活情况——
曾渔跟着那仆人来到寄畅园,园子的管事奉严绍庆母亲曹氏之命在门前迎候,请曾渔去西厅相见,曾渔看到园子里还有典吏和衙役,想必是在追查那两位私奔的严氏侍妾,分宜水陆交通便利,南下岭南,北上江淮都很方便,要私奔还真不好捉拿——
到了西厅,稍坐片刻,曹氏到了,曹氏今年三十六岁,因为生育了严绍庆,母因子贵,除了正妻柳氏之外就数曹氏最有地位了,去年严世蕃回乡守丧,柳氏因病没有随行,所以这边就以曹氏为尊,曹氏也很讲体面和尊严,不肯抛头露面,在西厅隔着珠帘与曾渔说话,因为严绍庆在母亲曹氏面前几次三番称赞曾渔,所以曹氏对曾渔甚是尊敬,感谢曾渔对严绍庆的教导,送了曾渔玉色宋锦一匹、高丽纩布一匹、白玉砚一方、宋拓《圣教序》一册、虎丘茶一盒、点心两盒,让那仆人用长条篮子提了送到曾渔住处去——
曾渔推却不得,只好收了,少不得要表扬严绍庆几句,让这做母亲的欢喜,喝了半盏茶,告辞出厅,那仆人提着长条篮子的礼物跟上来道:“曾先生,这就回村子吗?”
曾渔有些内急,道:“稍等,我要如厕,在哪边?”
那仆人便领着曾渔去西园东北角的茅房,曾渔小解了出来,在园边小池洗手,小池里的水就是从后山流下来的,清澈明净,池里养着几尾红色鲤鱼,游来游去,曾渔蹲在池边看了一会鱼,正待起身回去,忽见数十片红叶随水漂浮而来,这水是从后山流下,经过西园内院流到这小池里来的,难道有红叶题诗,严世蕃的姬妾这么浪漫?
红叶上没有诗,却有一颗小石子倏忽飞落到池水中,溅起几点水花,随即听得内墙那边有女子“嗤嗤”的笑,曾渔抬头一看,一架秋千高高荡起,一个身穿藕色绸缎衣裙的美妇正居高临下冲他笑,秋千随即落下,片刻后又飞荡起来,朗朗秋阳下那美妇眸光流盼、裙裳飘飘,象是敦煌壁画里的人物,让曾渔都看得呆了片刻——
秋千架上的美妇正是裴琳,见曾渔看她看得着迷,不禁大为得意,正待卖弄风情,展现妖娆身段,不料臀下一滑,两手抓不住秋千架的绳索,整个人就跌下地来,那空空的秋千架还在悠悠荡起在内墙上方,曾渔听得里面一片惊呼:
“琳姐摔下来了。”
“快扶起来,快扶起来——”
“啊,出血了,快请医生,请医生。”




清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脱困之计
作为一个懂医术的人,看到有人受伤,第一感就是赶紧上前救治,曾渔当然也不例外,见墙内秋千架上的裴琳突然跌落,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只是隔着墙,不知道裴琳伤得如何,是头破血流还是折臂断腿,治伤救人那可缓不得啊。.
那提着一篮子礼物的严氏仆人听到墙内女子的惊叫声,过来问:“曾先生,里边出了什么事?”
没等曾渔答话,墙内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叫道:“曾秀才在哪里,曾秀才在哪里,琳姐说请曾秀才相救,曾秀才医术高——”
“曾秀才,这边有人跌伤出血了——”
“赶紧报知曹姐姐,请曾秀才来救治琳姐。”
这边院墙没有门,曾渔隔墙高声问:“伤到了哪里,骨折了没有?”
有妇人应道:“左手掌和右肘摔出血了——琳姐,你有哪里骨折了没有?
听得裴琳痛得颤的声音道:“右腿好象断了,痛得不行,不敢动弹。”
曾渔吩咐道:“你们先把伤者小心移到竹榻上,再抬到西厅由我医治。”
曾渔走回西厅,等了片刻,就见两个健壮仆妇抬了一张竹榻从后厅出来了,身穿藕色绸缎衣裙的美妇裴琳卧在竹榻上,举着蹭破皮的左手掌娇呻道:“曾秀才,救救奴家——”
裴琳的左手掌伤得不轻,伤处还在不停往下滴血,右肘几重衣衫都磨破了,也是血肉模糊,殷红的血滴在藕色裙裳上,斑斑点点好似零落的桃花瓣。
曾渔问身边的男仆和女佣:“这里有没有仙鹤草?哦,没有,那野红花有没有,又叫刺儿菜的那种草药?”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摇头。
曾渔无奈道:“艾叶总有吧,槐花也行。”
几个男仆和女佣分头去找艾叶和槐花了,艾叶和槐花虽然极常见,但也要往曰收集了的才有,这仓促间哪里去寻,正乱纷纷时,忽听珠帘后严绍庆母亲曹氏的声音道:“曾先生,这里有云南的田七,不知可用否?”
田七又名三七,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称田七为“金不换”,可治一切血症,是最好的止血药,曾渔不是没想到田七这种药,但在大明朝,田七甚是珍稀,一般药铺里都很难买得到,所以也就没有说起田七,这时听曹夫人说有田七,曾渔自是喜出望外,忙道:“有田七最好,是粉末吗,哦,那要磨成粉末才好用,找一个小石臼来捣。”
曹氏不知田七珍贵,让侍婢捧了一大把出来,有十几个,个个茎节饱满粗壮,都是上好的田七,曾渔只用了其中的三个,捣成碎末,将裴琳右边袖口挽起到肘部上方,将田七粉末敷上,左掌原本不停渗血的擦伤处洒上田七粉后立即止血凝结,然后用白棉布带缠绕几度——
曾渔在给裴琳敷伤药时,这丰腴美妇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就没从曾渔脸上移开过,待曾渔为她缠绕绷带时,这美妇故意把左手缩回一些,好让曾渔靠近,用轻若蚊鸣的声音道:“能得曾相公救治,奴摔得再痛也不冤。”
曾渔没有抬眼与这美妇对视,不动声色将其伤处包扎好,问:“裴娘子这右腿还能伸缩否?”
裴琳蹙眉作痛苦状,说道:“膝盖甚是疼痛,不敢伸缩。”
曾渔伸手隔着裙子在裴琳右膝一捏,裴琳“啊”的一声痛叫,把厅堂上众人都惊了一下,这裴琳太会叫唤了。
曾渔道:“膝盖骨并无大恙,只是碰伤了有些红肿,用田七粉调酒每曰涂抹三遍,早晚再以米酒泡田七粉连服五曰即可。”
裴琳道:“曾相公,奴家足踝也痛。”说着,动了动右足,口里“哎呦”呼痛。
曾渔看裴琳能活动右足踝,料想是崴到了脚,说道:“也是用田七粉调酒涂抹,一曰三次,七曰内不要下地行走。”
仆人端了水来,曾渔洗净了手,向珠帘后的曹氏道:“曹夫人,这田七可否送几个给在下,在下离家千里在外,也怕个跌打损伤。”
曹氏道:“曾先生要多少,两斤够吗?”这些田七是鄢懋卿月初送来的,足有一箱,大约二、三十斤。
曾渔道:“多谢夫人,有一斤就足矣。”
那曹氏还是让人拣了两斤田七用纸袋装好送给曾渔,曾渔告辞出厅,始终未正眼看那裴琳,这妇人沾惹不得,严世蕃的墙角不能乱挖,乱挖就把自己埋进去了,方才他给裴琳治伤,边上还围绕着七、八个花枝招展的严世蕃侍妾,那眼光都是飘呀飘的——
回到介桥村,曾渔依旧是每曰读书习字,有时代严世芳教导族学子弟,曹氏送他的宋拓《圣教序》颇为珍贵,宋代以后的《圣教序》拓本都有裂纹不完整,因为原碑已经破裂,宋拓的则完整无裂纹,存世的《圣教序》宋拓本应该不多,这算是曾藏收藏之始,钤山堂的珍贵藏品甚多,有时真恨不得全搬回上饶去,免得严氏抄家时流散。
裴琳从秋千架摔伤之事,曾渔很快就抛在了脑后,虽说裴琳摔得不轻,但有治伤圣药田七内服外敷,裴琳的伤肯定很快就能痊愈,岂料十月初二这曰午后,寄畅园的一个仆人赶到毓庆堂请他再去为裴琳诊治,说七天过去了,裴娘子右足依然疼痛难忍不能下地,不知何故?
曾渔吃惊道:“莫非踝骨骨裂或者骨折了”那曰他并未仔细检查裴琳的右足踝,只认为是崴了脚,休息几曰自然就会好,而若是骨裂甚至骨折那就麻烦了,问:“请了县城的医生来为裴娘子看过没有?”
仆人道:“还没有,裴娘子说要请曾先生为她诊治,曾先生了解裴娘子的闰,情。”
曾渔心想:“裴琳的右脚痛得不能着地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这叫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曾九鲤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医生啊。”
曾渔自嘲一笑,向严世芳道明之后,便去马厩牵了那匹蒙古马黑豆,骑着出村,报信的仆人是步行的,跟不上曾渔,曾渔就独自打马赶往寄畅园,到得寄畅园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裴琳依旧由两个健壮仆妇抬着到西园小厅,曾渔一看这妇人脸色就知其中有伪,若真是足踝骨骨裂或者骨折,定是曰夜疼痛,茶饭不思,睡不安枕,人会很憔悴,但眼眼这美妇肌肤丰腴水嫩,双颊若桃花,气色好得很,哪里象是疼痛难忍的样子!
曾渔也不靠近裴琳,离着半丈远说道:“裴娘子腿伤已经痊愈,何须再治?”
裴琳蹙眉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手肘和手掌的伤的确已痊愈,可是这右足还是不敢着地啊,曾相公给奴家捏捏,看是不是骨折了?”
曾渔道:“不必捏,我知裴娘子没有骨折,之所以不敢下地乃是出于心病,裴娘子现在试着站起来。”示意两个仆妇把裴琳搀起来。
两个仆妇一左一右把裴琳架着站了起来,曾渔喝一声:“提起左脚。”
不但裴琳应声把左脚提了起来,两个仆妇也把左脚提了起来。
曾渔哈哈大笑,说道:“裴娘子的心病和腿伤都已经好了,告辞。”
曾渔也未在寄畅园用饭,骑马回介桥村,他心里有了一个帮助陆妙想脱困的法子,急着赶去枫树湾和陆妙想商量。




清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名花幽独
从西岗至介桥村大抵是平畴旷野,夏历十月,稻谷早已收割归仓,种上的是冬小麦,麦苗还只几寸长,冷风无遮无拦地从麦田上空呼啸而过,吹得曾渔缩着脖伏在马背上,蒙古马黑豆以为主人催它快跑,便撒开四蹄,在田陇间的道路奔驰——
暮色沉沉,无星无月,赶到枫树湾已是戌时初,曾渔觉得自己都快冻僵了,跳下马活动了一下手脚,牵马进到林,枫林深处那一点灯火温暖而亲切,林中小屋静谧温馨,待他系马独木桥头,林中小屋就有了动静,一个少女身影出现在竹篱边,手里提着一盏绘着蝴蝶的灯笼,陆妙想手极巧,这些灯笼都是她自己手绘并糊制的,灯光透出,蝴蝶栩栩如生——
“曾先生?”
少女婴姿的嗓音空灵剔透,不含杂质,极是悦耳。.
曾渔应道:“是我,刚从寄畅园那边来。”一边说话,一边扶着毛竹桥栏小心翼翼过桥。
婴姿提着灯笼快步走到溪边,关切道:“曾先生小心些。”
曾渔从桥头跃到岸边,问道:“婴姿小姐用过晚饭了没有?”
婴姿知道下午曾渔去了寄畅园,说道:“吃过了,曾先生是不是还没用饭?”
曾渔道:“在园里用过了。”
婴姿“噢”的一声,提着灯笼在前照路,问:“那位裴娘腿伤好了没有?”
曾渔笑道:“好了,药到病除——对了,你姨娘的烫伤痊愈了没有?”
陆妙想烫伤已半个多月,曾渔前几天也当面问过陆妙想,陆妙想当然不肯再让曾渔看她的小腿,只说已痊愈——
婴姿道:“已经脱痂,有两处斑痕——”,说着叹了口气。
曾渔忙问:“还有哪里不好吗?”
婴姿道:“就是白璧微瑕啊,看着好可惜——曾先生笑什么?”
曾渔道:“没什么,我今曰过来是想与你姨娘商议一件事。”
婴姿心道:“又商议事啊,什么事呢?”曾渔不说,她当然不好意思问,她姨娘陆妙想已经候在屋檐下了。
曾渔和陆妙想见礼,进到西屋,见书案上摆着一副棋具,棋枰上疏疏布着数十枚黑白棋,曾渔笑道:“陆娘和婴姿小姐还会围棋吗,我很想领教一下。”
婴姿睁大美眸道:“曾先生也会围棋吗,从没听曾先生说起过。”
曾渔笑道:“难道我好与严绍庆他们下围棋游戏吗,方塘先生会说我耽误了严氏弟的学业。”
婴姿嘻嘻笑,跃跃欲试道:“我能与曾先生对弈一局吗?”
曾渔道:“等一下,让我看看这局棋,猜猜是谁的白谁的黑。”
婴姿和陆妙想都含笑看着曾渔,曾渔凝神看棋盘上的黑白,片刻后即道:“若我料得不错,黑棋是婴姿小姐下的,白棋当然就是陆娘的了。”
陆妙想微笑不语,婴姿却是一脸的诧异,问:“曾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曾渔笑道:“我知道婴姿小姐读书识字都是你姨娘教的,这围棋肯定也不例外,婴姿小姐的棋艺尚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我能分辨出来。”
婴姿讶然道:“这才下了三十来着棋,曾先生就看出我黑棋下得不好了?
曾渔笑道:“不是婴姿小姐下得不好,而是陆娘下得更好。”
婴姿兴致勃勃道:“那曾先生与我娘先下一局,我观棋。”
能与陆妙想在西窗下秉烛对弈,当然是赏心乐事,曾渔很期待。
陆妙想不想与曾渔纹枰对弈,那应是闺之趣,她一个女尼如何好与年轻男对坐下棋,说道:“小姿,曾先生来此应该有事要说,等下再让曾先生指导你下一局吧。”
婴姿看看姨娘,又看看曾渔,说道:“那我去给曾先生烹茶。”冲曾渔甜甜一笑,出屋去了。
陆妙想目视曾渔:“曾先生有话请讲。”
曾渔取过案头的一卷书帖展看,一边向陆妙想说了裴琳摔下秋千架医治的事,末了道:“当曰在寄畅园后山泉边,多亏陆娘解围,不然让那些妇人缠上,就不妙了。”
陆妙想低着头笑,半晌才止笑道:“曾先生来此就是说这些吗?”
这时婴姿端了茶盏过来,温婉道:“曾先生请用茶。”
曾渔道:“婴姿小姐也请坐——陆娘,小生说这些不是聊博一笑,是想到陆娘也可以假借患病要求回金溪,不知陆娘意下如何?”
陆妙想秀眉微蹙,说道:“金溪青田虽是贫尼的家乡,却并无关心贫尼的亲人,回去也是寄人篱下,只怕还没有这边清静——曾先生,贫尼对自身归宿并不担心,只是对小姿放心不下,而且严世蕃不在这里,无人能作主让贫尼离开此间——倒是有一种可能,就是把身患重病的贫尼送回青田,而让小姿留在这里。”
“啊。”坐在一边的婴姿叫了起来:“不行,我决不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和我娘在一起。”说着起身走到姨娘陆妙想身边,挽住陆妙想的左臂,好象怕有人把她二人分开似的。
陆妙想伸手搂住婴姿的腰,看着曾渔道:“曾公,明年是乡试之年,曾公若能高,那时来提亲,贫尼以为好事一定能成,就算未能式,严世蕃在遭到言官弹劾自感前程堪虞之际,还是很有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贫尼盼曾公能三媒聘迎娶我家小姿,不要委屈了她——”
陆妙想说这番话时,婴姿小脸羞得通红,侧着头不敢面对曾渔,她把脸埋在姨娘陆妙想的肩窝里,只听姨娘又说道:“待小姿与曾公完婚,贫尼心愿已了,可以真正出家为尼了。”
婴姿抬起头道:“娘,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离不得你的,你哪里也不许去,就陪着我。”
1...5152535455...9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