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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看着严绍庭的马车从大樟树下驶过,曾渔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少年官三代并无多少恶感,倒是抱有一些同情,以严绍庭这样骄纵的xing情很难承受即将到来的大挫折,严绍庆应该会好一些,不过这些不是他曾九鲤该考虑的事,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ri子,如今严世蕃已离开分宜,他是应该思谋退路了,但怎么帮助陆妙想和婴姿脱困颇让他犯难,陆妙想并无同胞兄弟,无人可投奔啊,其叔陆员外是靠不住的,计将安出?
曾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陆妙想商议一下这件事,听听她的想法,相信办法一定会有,车到山前必有路。
上午曾渔待在钤山堂书楼饱览书画古董,这些天浸yin在严世蕃的书画藏品中,曾渔自感眼界大开,对书画古董的鉴赏水平大大的进了几步,沉醉其中几乎废寝忘食,都要仆妇上楼来请他去吃饭才觉得肚子饿了,面对这些藏品,曾渔又想在分宜多待些时ri,这些珍藏不知ri后将散落何处,真是可惜啊
午后,曾渔独自出了村口,秋阳直晒,热得有些反常,料想过两ri又要冷雨萧萧了,在村口小石桥看了一会流水,又踅回钤山堂,到马棚牵出那匹名叫“黑豆”的蒙古马,这马现在归他所有了——
曾渔对严氏家仆说要去县城买些ri用物事,便骑了大黑马出村往东驰去,先策马进了枫树湾,直至独木桥边,开声道:“陆娘子、婴姿小姐——”
少女婴姿很快跑了过来,立在溪边打量着曾渔骑马的样子,眸光流动,欣喜道:“曾先生会骑马吗,曾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曾渔道:“我去县城买些东西,不知陆娘子和婴姿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捎带的?”
婴姿道:“曾先生稍等,我去问问我娘。”
透过枫树枝叶,曾渔看到陆妙想立在柴门边,宽袍大袖,高挑静美,婴姿轻盈地跑过去与她说着什么,过了一会跑到溪畔回话道:“曾先生,我娘请你代买一只茶壶和一个笔洗。”
曾渔应道:“好的,我现在就去,晚边回来。”向婴姿挥挥手,遥遥看了陆妙想一眼,带转马头出了枫树湾,一路小跑,二十里路用了半个时辰,从北门进了分宜县城,牵马步行,找到一家制鞋铺给自己买了一双黄皮短鞑靴和一双大号木屐,短鞑皮靴比较保暖便捷,而木屐雨雪天可以套在皮靴外面,屐齿不畏泥泞,还可防滑——
在瓷器铺买茶壶和笔洗时看到一只哥窑的胆瓶制作颇jing,经过砍价曾渔以六分银子买下这只胆瓶,而紫砂提梁壶和哥窑葵花笔洗一起是五分银子,曾渔让店伙计用稻草和草纸把茶壶、胆瓶和笔洗都包扎好,放在一起时相互不至于撞破。
出了瓷器铺,曾渔将买得的物品挂在马鞍上,牵马在大街上穿行,既然来了就四处逛逛,这分宜县城尚不如永丰县城繁华,永丰地狭人多,不得已要出外谋生,纸商、茶客不少,而分宜土地比永丰平旷,民众还是以种田为主,民风更为质朴——
正走着,忽见一户人家门前围着一群人,曾渔在人群外伫足听了一会,大致听了个明白,这户人家是分宜屈指可数的富户,有良田千余亩,主人吝啬,最喜囤积,平ri省吃俭用,对婢仆佃户亦甚刻薄,生平只一喜好,就是迷信丹术,每ri除了经营田亩就是炼丹烧银,妄想把石头炼成金银,这富户有个亲家在南昌,前一阵富户从南昌探亲回来,就带回了一位传言能点石成金的丹客,富户奉若上宾,以五百两纹银为母银,每ri以铅汞烧炼,据丹客说五百两母银可炼出子银五千两,这富户以为巨富指ri可待,不料昨ri那丹客卷了五百两母银逃走了,那富户夫妻互相埋怨,以至争吵起来,那妇人就要寻死觅活,宅子里乱糟糟,街坊四邻看热闹看笑话——
曾渔听到这事,不由得想起姐姐曾若兰的公公祝巨荣,祝巨荣就是被一个游方道士假借烧银骗去了三百两银子,一气之下得了风瘫之疾,曾渔心想:“这骗子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分宜这位富户还有我姐姐的公公祝巨荣他们若不是贪财,骗子也无隙可乘,辛辛苦苦积攒的家财就这么轻易送给骗子享用,喊冤告官也无济于事,根本抓不到。”
这时,一顶青帷小轿在曾渔身边停下,轿中女子掀帷唤道:“曾秀才——
曾渔回头见是严世蕃的侍妾裴琳,这美妇白皙丰腴,甚为美艳,这一露脸,顿时把看热闹的民众都吸引过来了,众目睽睽,裴琳并不羞怯,自顾撩着车帷向曾渔含笑道:“果然是曾秀才,曾秀才在介桥村里还住得惯吗?”
曾渔向裴琳点头致意,说道:“还算住得惯,裴娘子一向可好?小生这就要赶回村里去了,告辞。”牵马便走。
裴琳却催促轿夫追了上来,说道:“曾秀才何必匆匆回村,就在园子里歇一夜又何妨,绍庆大公子不就在园子里吗。”
曾渔想着那ri和四喜在寄畅园后山泉池洗浴时,裴琳与严世蕃的另三位美妾藏起他们的衣物和褡裢并百般调笑,若不是婴姿和陆妙想解围,那场面还真不好收拾,严世蕃的这些侍妾一个个yu壑难填如狼似虎,万万招惹不得,说道:“骑马回村也就半个时辰。”翻身上马,正待催马离开,却听裴琳问了一句:“曾秀才没向东楼老爷提亲吗?”
曾渔一愣,回头问:“裴娘子说什么?”
裴琳“格格”的笑,说道:“看来奴家没有猜错,曾秀才是为婴姿而来,若能娶了婴姿,那曾秀才就是阁老府的乘龙快婿,平步青云指ri可待啊,嘻嘻,曾秀才打得一手好算盘。”
曾渔冷冷道:“裴娘子莫要胡乱说话,害人害己。”
裴琳并不在意曾渔沉下来的脸,依旧言笑晏晏:“曾秀才莫要害羞,你未婚婴姿未嫁,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于奴家有救命之恩,奴家可以助你——哎,曾秀才你别走呀。”
曾渔摧动胯下大黑马,把那顶青帷小轿甩在后面,心想:“被这妇人缠上就脱不了身的,还说可以助我娶婴姿,显然是信口开河,她又有何本事,她只想着勾搭我,嘿嘿,还说要抓我去做压寨相公呢,女强盗似的,严世蕃的这些侍妾真是se胆包天啊。”
出了东门,绕城向北,看到路边有卖凉皮的,曾渔下马吃了一碗凉皮,这种凉皮算是分宜特se小吃了,就是面筋切片、淀粉切条,佐以醋、辣子和蒜,味道颇佳。
食罢凉皮上马时,却见天se已经变了,风起云涌,要下雨的样子,曾渔催马快行,离枫树湾尚远,便离了大路,沿介溪溯流而上,刚进入枫林中,听得树叶一片“沙沙”声,这雨就落下来了,待奔到独木桥边,大雨竟是滂沱而下,小溪被击打出密集的水窝——
少女婴姿听到动静,打着一把伞出来张望,见到桥畔正下马的曾渔,惊喜地迎过去,一边招呼道:“曾先生,快来快来,快来避雨。”
书友们,14年到了,祝书友们新年好,合家欢乐
小道这几天腰很不舒服,右脚发麻,昨天早早休息了,这椎间盘突出也麻烦得很,苦熬,文债越欠越多,惭愧,慢慢来,感谢笨笨和书友们的关心。





清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温情
曾渔将大黑马系在桥畔木桩上,从马鞍边解下装有茶壶和笔洗的布袋,少女婴姿就已经走上独木桥,左手扶着竹竿护栏,右手擎一把深桃红的油纸伞,暮云飞渡,雨急风横,穿着浅碧衫裙的少女婴姿如风中芙蕖,俯仰欹侧,举步维艰——
“小心,婴姿小姐小心。”
曾渔大声提醒,将解下的布袋置于地上,赶紧迎过去——
就听得“呼”的一声,疾风袭来,枫林震动,婴姿手中的油纸伞鼓着劲风猛地向左一倾,带得婴姿几乎要栽下河去,且喜婴姿敏捷机灵,赶紧松手,那把桃红se的油纸伞腾空而起,从溪上飞过,直上林梢——
两丈的独木桥婴姿已经走过了一大半,这时就算退回去也要湿得湿透,婴姿瞧准脚下,掌握好平衡,碎步疾趋,眨眼间从桥上走过,只是在下桥时滑了一下,曾渔早已候着,一把搀住,站稳脚步的婴姿“格格”的笑,却又拍着心口道:“好险,差点让风吹到水里去——伞飞走了。”
少女婴姿细密的眉锋沾着晶亮的雨珠,雨水流过她光洁白皙的脸,好似jing美瓷器上的那层釉,那种娇美和爽朗让曾渔舍不得责备她半句。
陆妙想也走出来了,撑着青布伞,在溪那边埋怨道:“小姿你怎么过桥去了,曾先生是要过来的,你看现在伞都吹走了,两个人都淋湿了”
少女婴姿道:“我要给曾先生送伞啊,谁知道风这么大,这是不是叫yu速则不达?”
曾渔笑道:“我进林子就已经湿了,倒连累了婴姿小姐——哇,雨太大了,一说话雨就流到嘴里。”走回去提起布袋,对婴姿道:“你跟在我后面,一手扶竹栏,一手扶着我肩膀,脚下小心别打滑。”
少女婴姿细眉一挑,高兴地“嗯”了一声,左手搭着曾渔的左肩,往独木桥那端小心翼翼行去,大雨劈头盖脸浇下,这少女却是兴致勃勃,不知想起了何事,“嗤”地笑出声来——
曾渔jing告道:“别分神,小心点。”
陆妙想看着曾渔和婴姿从桥上缓缓走过来,心都是提着的,见二人平安过了桥,心才放踏实,又无端的觉得欢喜,曾公子和小姿真是很般配啊——
婴姿过了桥,这才笑道:“方才我扶着曾先生,就好似自己是盲人一般,以前青田村里就有一个算命的瞽者,每ri都让一个小孩子扶着出去给人算命—
陆妙想嗔道:“就你话多,快过来打伞。”清亮的眸子看着曾渔,这年少书生头巾衣衫尽湿,却也和婴姿一般笑得很开怀。
曾渔提着布袋冒雨大步往木屋走去,一边对陆妙想道:“陆娘子小心,婴姿小姐搀着你姨娘一些,小生反正是湿透了,不在乎再淋一阵。”
说话间,曾渔已经跑进柴门,几步过了小院,到了木屋檐下,放下**的布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看时,暮se下的竹篱柴门,草花已凋零,肥大的芭蕉叶泛着微光,婴姿和陆妙想共打一把伞走来,雨线密集,这光景真可入画。
进到屋檐下,陆妙想轻轻跺了跺脚上沾着的泥泞,对婴姿道:“你赶紧去把褙子和裙子换了,莫要着凉生病。”
婴姿看着方巾褥衫都湿了的曾渔,关心问:“那曾先生怎么办?”
曾渔道:“我不要紧,等雨势稍减,就上马冲回村子,两里多路,片刻就到。”
婴姿上身的里衫和外面罩着的褙子都淋湿了,婴姿自己没觉得不雅,陆妙想却是看到她胸前影影绰绰两个小蓓蕾了,这女孩儿已经开始发身长大——
“你赶紧去换衣裙,曾先生不用你cao心,我去煎红糖姜汤给你们喝。”
陆妙想在婴姿后肩推了一把:“快去。”
婴姿进东屋卧室去换衣服,陆妙想取来一块面巾递给曾渔:“曾公子先擦一下脸,贫尼去煎姜汤。”说罢,打着伞往后边厨房去了。
曾渔摘下头巾都能拧出水来,擦于脸,打量着身上,上身是全湿透了,湿衣服沾在肌肤上冷冰冰的很不好受,下身还好,挥裤未湿,抬眼看看天se,暗云低垂,大雨泼洒,看来这雨一时还小不下来,临近霜降的天气已经颇有些寒意,得赶紧回钤山堂换衣服去,不然就算他体质好,只怕也要感风寒得病,身在他乡,最怕的就是生病——
婴姿麻利地换了于净衣裙出来,见曾渔衣服湿透地站在檐下,风吹过来可知多冷,担心道:“曾先生,你这样可怎么行,这边又没有你能换的衣服”
陆妙想打着伞转过来了,她已经切好生姜片和葱白放在瓦罐里煮,担心曾渔冷到,过来道:“曾公子,这雨还急,你一时走不了,且去厨下炉边取暖如何?——小姿你领曾先生去。”将伞递给婴姿。
少女婴姿没有多想,将伞高高撑起道:“曾先生,去厨房。”
曾渔道:“我来打伞。”走出屋檐时回头看了陆妙想一眼,陆妙想垂眉低睫,含着淡淡微笑。
曾渔和婴姿来厨房,瓦罐里煮着的姜汤已经有气味溢出,炉火温暖,在炉边一烤,曾渔的湿衣蒸慢慢蒸腾起水气,水气会往毛孔里逼,对身体不好——
姜汤很快就沸腾了,糖罐就在旁边,加了两勺红糖,曾渔和婴姿一人一碗姜汤捧着喝,两个人对视着,婴姿的脸先就红了,赶紧喝汤,却又烫了一下,“啊”的一声,嘬唇“咝咝”吸气,模样娇羞可爱——
曾渔温和地看着婴姿,说道:“慢些喝,小口小口不停地喝。”
很快,两个人都把姜汤喝完了,曾渔道:“婴姿小姐,你先回屋去,我要脱衣服烤一烤,湿湿的穿着身上很难受。”
婴姿“噢”的一声,脸上微现羞涩,打着伞回到木屋。
陆妙想还立在檐下望着迷蒙的雨林发怔,见婴姿回来了,忙问:“怎么就回来了,曾先生呢?”
少女婴姿含羞道:“曾先生说要晾烤衣服,让我到这边来。”
陆妙想也是“噢”的一声,神态语气和婴姿很象,说道:“那就等着——小姿你没觉得着凉?”拉着婴姿的手轻轻抚摸。
婴姿道:“我不会,就是担心曾先生。”看着姨娘陆妙想含着揶揄的笑意,婴姿小脸霎时红了起来,从姨娘掌心里抽出手,扭身回东屋去了,过了一会又出来了,脸依然是红的,偎依在陆妙想身边,静静地看檐溜串串的滴水,石阶上一排小小的圆窝总也聚不满水,水滴石穿,要把这青石板滴出这样的窝坑出来,可知这木屋是有些年份了——
陆妙想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无言,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偎靠着,这些年她们都是这样相依为命。
其实现在还只是酉时二刻,若是天气晴好,夕阳也才刚刚落山,天se还明亮得很,但在这yin雨天,天就黑得很快,陆妙想和婴姿只觉得在屋檐下才待了一会儿,天就全黑下来了,雨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
婴姿出声道:“曾先生衣服还没烤于吗?”
陆妙想摇头道:“我哪里知道,要不你去看看?”
婴姿娇嗔道:“娘”
陆妙想轻声笑,忽然表情一凝,说道:“好象有锅铲响——”
婴姿细听,果然是厨房那边有炒菜的声响,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便去厨房探看,担心看到曾渔赤身露体。
过了好一会,厨房安静下来,雨也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时脚步声响,曾渔披着褥衫过来了,笑道:“我回村子去了,方才借烤衣之时,顺便把两位的晚餐也烧好了,只盼莫嫌厨艺劣。”说罢以褥衫遮头,摸黑出了柴门。
陆妙想唤道:“曾公子,提灯笼照路呀。”
黑暗里曾渔的声音应道:“不必,脚下还隐约能辨。”
陆妙想和婴姿伫立檐下听得曾渔过独木桥桥、解缰绳、牵马出林子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婴姿才说道:“娘,曾先生他去远了。”
陆妙想也仿佛如梦初醒。




清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北雁南飞
曾渔为陆妙想和婴姿烹制了两菜一汤,香椿头拌豆腐这道菜是曾渔向大上清宫的元纲老法师学来的,另外一道菜是于蘑菇炒肉片,盛在小盘子里,汤是山药汤,有一大碗——
婴姿看着方桌上这三样菜肴,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样子,喃喃道:“曾先生真的会烧菜啊”
陆妙想俯身嗅了嗅,很感激曾渔的细心,她是吃斋的,桌上这两菜一汤除了那一小盘于蘑菇炒肉片外,山药汤和香椿豆腐都是以茶油烹制的,荤油和茶油是很好分辨的,微笑道:“小姿你尝尝曾先生的厨艺如何?”
婴姿“嗯”的一声,取了筷子先夹了一小块豆腐吃,眉开眼笑道:“好吃,豆腐嫩滑,香椿头又香又嫩。”
陆妙想含笑道:“是不是比姨娘烧的菜更合你口味?”
婴姿眼睛笑眯成月牙儿,摇头道:“没有没有,曾先生的厨艺和娘比那还差一些,嘻嘻,娘你坐着,我盛饭。”
饭甑里蒸熟的米饭散发着香味,桌上灯盏的光线柔和晕黄,婴姿吃饭时侧头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昏黑,风雨声时紧时慢,这少女的神情由起先的兴奋逐渐显得怅然,说道:“不知曾先生这个时候赶回村子里还有没有热饭热菜吃?
陆妙想道:“今ri是天黑得早,其实还不晚,曾先生赶回村子正好是晚饭时间。”
婴姿不说话了,慢慢吃饭,痴痴出神。
陆妙想看着婴姿出神的样子,心想:“这枫树湾不是久居之地,万一有歹人无法提防,曾公子暂时也不能向小姿提亲,前路难测啊,我心已死,再怎么受苦亦无惧无怨,只是小姿,真是让人担心,这女孩儿现在心已系在曾公子身上,嗯,下回再见到曾公子,我要与他好好说说这个事。”
冷雨凄风,黑灯瞎火,曾渔回到钤山堂,钤山堂冷冷清清,严绍庆和严绍庭都不在,严绍庆事先说了要在寄畅园那边待两天的,去见许知县的严绍庭想必是因为下雨就留在县衙或者寄畅园歇夜了,严绍庭有一个管事和两个健仆陪着,倒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
曾渔命仆妇备热水洗浴,他先去给大黑马喂豆料,然后了个热水澡,觉得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用饭,心里想的是枫树湾中的木屋,若能在那里与陆妙想一起用晚饭,定然是一种享受。
严氏兄弟不在,曾渔少些顾忌,次ri一大早又来到枫树湾,他要借这个机会与陆妙想商议一些事情——
雨早已停了,林中空气清新,穿着新买的木屐走在落叶小径上,颇为惬意,来到独木桥边,想起婴姿昨ri被风吹走的油纸伞,曾渔就沿着小溪往下寻找,走出小半里,就见那把深桃红se的油纸伞挂在溪边一株枫树的枝丫上,离地有一丈多高,在地上找到一根树枝轻轻一挑,那桃红se的油纸伞飘飘落地,除了伞边挂破了一处外,别无破损——
走回独木桥边,见婴姿提了一只木桶在溪边取水,这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翘首朝林子西北方张望,听得曾渔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惊喜道:“曾先生怎么从那边过来?”
曾渔将手里的伞一扬:“我把婴姿小姐的伞找回来了。”
婴姿喜道:“我也正打算去找找看呢,曾先生在哪里找到的?”
“就挂在溪边一株枫树上。”曾渔朝介溪下游指了指,过了独木桥,将伞递给婴姿,说声:“我来提。”将原本的半桶水加满,提着木桶往木屋而去。
婴姿满心欢喜地跟在后面,说道:“谢谢曾先生。”
曾渔道:“谢什么,这本来就是男子于的活,你一小女孩儿做这些事,让人心疼。”
婴姿心里甜丝丝的,却道:“我娘是小脚嘛,当然由我来提水了,我也不小了,再有三个月就十三岁了,我月份大,是二月生的——曾先生是几月的?
曾渔道:“我月份小,腊月的。”
婴姿“噢”的一声,又说:“曾先生有个胆瓶忘了拿去了。”
曾渔道:“我在瓷器铺看到那个胆瓶jing致可爱,买下送给你和陆娘子用来插花。”
婴姿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官窑胆瓶和一个紫釉耳瓶,我娘说曾先生的这个哥窑瓶子插石斛兰、山茶、小菊、腊梅都极好,放在案头,读书作文之暇,看一看,赏心悦目。”
曾渔右手提着一桶水,上身向左微倾,说道:“你姨娘还懂插花之道啊,倒要多请教。”
婴姿有些得意道:“我娘jing通的手艺还真不少,她说人不能无所事事,总要学点什么,写字、读书、下棋、侍弄花草都好,心要有所寄——我去折一枝山茶花来,林子那边就有几株山茶,已经有小花苞了。”说着绕过竹篱往木屋北边去了。
柴门开着,曾渔提了水自往厨房去,在门边差点与陆妙想撞了个满怀,陆妙想赶忙退在一边,惊讶道:“曾公子,小姿呢?”
曾渔进厨房将一桶水“哗”地倒进水缸里,转身道:“婴姿小姐去折山茶花枝了——小生有要与陆娘子说,等下,我水缸水提满。”
曾渔接连提了四桶水,将那只大瓦缸灌满了,陆妙想看着曾渔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她的心里有点乱,正待开口说话,婴姿折了一枝山茶回来了,在门外向曾渔嫣然一笑,问陆妙想:“娘,这一枝可否插在那个胆瓶里?”
陆妙想道:“甚好,你去插上,娘和曾先生有些话要说。”
婴姿身影一闪,去木屋了。
陆妙想步出厨房,立在后园那畦白菜地边上,她身量高挑纤细,显得缁袍宽大空荡,圆帽下两边耳侧露出细密的发茬,曾渔每次看到这样的发茬就想伸手去抚摸,就象他以前抚摸小妹妞妞绒绒茬茬的额发一样,妞妞现在都开始蓄发了——
陆妙想见曾渔盯着她看,面se微红,垂下眼睫道:“曾公子有话请讲。”
曾渔目光从陆妙想的光头移向天空,旭ri初升,天空高远碧蓝,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高天上缓缓飞过,一会儿又折成“八”字形状,虽然看不清,却可以感觉得出大雁在扑扇着翅膀努力飞翔——
“陆娘子你看,北雁南飞。”
陆妙想循着曾渔的目光仰头望,看着那一群大雁往南飞去直至杳无踪影,泪水渐渐涌满眼眶,低下头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赶紧转身拭泪,有些难为情道:“突然很想家乡青田,贫尼的父母双亲和姐姐的葬地都在那里,可是现在想回家乡亦不可得。”
曾渔轻叹一声,问:“陆娘子母舅家可有能投奔的人?”
陆妙想摇了摇头,这些年她等于被幽禁,与母亲的家族没有了来往,她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世,是有远亲,可是哪里靠得住呢,说道:“只有曾公子能帮助小姿,严世蕃的那位堂弟不是很器重曾公子吗,若请他居中为媒,以曾公子的人品学问,严世蕃或许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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