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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同船有人问张广微:“你是谁家小厮,这般放肆?”
便有人答道:“是鹅湖纪家的人,赎这姑嫂二人回去的。”
那人便质问张广微:“你们难道赎人不要银子?”
张广微还待再辨,一边的羽玄道人担心张广微说漏了嘴耽误了大事,赶忙低声道:“小仙姑,不必与这些不识好歹的浑人争辩,我们可还有大事要办。
张广微只好忍着气不吭声,可那些人却以为张广微是理屈词穷,愈发叫骂得难听,竟骂起张广微来:“你这小奴才难道是贼人生养的,这般为贼人说好话,贼人是你亲爹?”
这人就坐在张广微边上,欺张广微瘦小,一边骂还一边伸手几乎要戳到张广微脸上,这家伙早先在广嗣殿吓得大气不敢出,这时面对似乎比自己弱小的人,凶蛮起来不逊山贼——
张广微大怒,猛地伸手扭住这人点点戳戳的右手食指,用劲一搿,那人大声呼痛,嘴里还要骂:“小贼你敢——”
张广微飞起一脚将这人踢下水去,“扑通”一声,冰冷的水花泼溅上来。
满船哗然,惊扰晃动,张广微却大哭起来,她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少女,可也没经历这种事,一怒之下踢人下水她自己也有些害怕,又感委屈和不平——
所幸渡船已近江岸,落水的人很快就被拽上船来,这腊月天江水冰冷彻骨,这人一边哆嗦一边叫道:“抓他,抓贼,打打打,打死——”,他的两个家人气势汹汹就想来揪张广微。
羽玄道人挺身护住,喝道:“谁敢上来,贫道包管他喝一肚子冷水。”羽玄自幼习武,就是赤手空拳三五个壮汉也近不了身。
正闹纷纷间,三条渡船先后靠岸,就有官兵近前高声问:“羽玄法师回来了没有?羽玄法师回来了没有?”
羽玄大声应道:“在这边。”一面护着张广微和纪家姑嫂三人往船头走,准备上岸。
那落汤鸡一般的家伙上下两排牙齿打战,叫着:“抓住他,抓住他。”
岸上忽然排开两排明晃晃灯笼,一位戎装跨马的将官领着一群官兵走到江边,声若洪钟:“自然仙姑、羽玄法师在哪条船上?”
羽玄道人扬声道:“贺千户,贫道在这里。”
那几个想拦住张广微的人见铅山卫的千户大人在此,哪敢造次,让路任由羽玄四人上岸去,那个骂张广微的落汤鸡也不敢再乱骂了,心想鹅湖纪家几时与贺千户攀上交情了?
贺千户跳下马,借着灯笼光把张广微看了看,笑道:“都回来了,回来就好,家母很是挂心小仙姑安危——咦,小仙姑为何哭泣?”
贺千户已经知道张广微乃是龙虎山张大真人叔父之女,身份清贵,若张广微在铅山这边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这个守备千户也难辞其咎,所以先前他是竭力阻止张广微跟随羽玄道人去北岸赭亭山赎人,可张广微执意要去,贺千户也不知张广微要赎的两个秀才是什么来头,竟要张大真人的姑母出马去赎,自张广微和羽玄乘船去了北岸后,贺千户是提心吊胆,生怕贼人所张广微也给扣押了,那麻烦就大了,且喜张广微平安回来了,只是这般哭泣又是为何?
羽玄道人解释道:“方才船上有人言语无礼,小仙姑与他们争执了几句,被气哭了。”
贺千户环眼一瞪:“哪个敢对小仙姑不敬,本卫饶不了他”
羽玄道人急着要去信州,不想多生枝节,向贺千户道:“小仙姑不会与那些愚民多计较,大人,贫道有要紧事向大人禀报,请借一步说话。”
贺千户道:“那就请到江边巡检司说话。”便命手下军士警卫开道。
羽玄道人回头见纪家姑嫂还跟在后面,就问:“你们没家人来接吗?”
李氏转头看了看,码头上涌动的都是层层的人头,暗夜中哪里分辨得出谁是谁,说道:“劳烦法师送我二人去镇东的王家弄吧,也好把赎银奉还。”李氏已经知道这仆人打扮的男子是龙虎山道士,本是筹了赎银来救曾秀才和郑秀才的,曾秀才被贼人羁留,暂时不得脱身,就让这道士把她二人赎回来,感激自不待言,请羽玄送她二人去王家弄一是为了路上安全,二是要把银子还给羽玄,另外谢仪也是少不了的,她小姑子未过门的夫家就住在王家弄,出得起这份银子,只不知那王家怎么就没派人去赎她们,难道竟会不知她二人被贼掳去
羽玄道人有要紧事在身,无暇送这姑嫂二人,但既然曾渔托他赎救这姑嫂二人,那就要有始有终,不然这混乱的码头两个弱女子走夜路谁知又会出什么意外,正待请求贺千户派两名军士送这姑嫂去王家弄,陡见码头人群骚动起来,很多有朝这边拥过来——
河口码头人声嘈杂,大多是被掳去人质的家人在此等候亲人归来,前日有两百多人被贼人掳去,赎回来的连同方才这最后一批也只百余人,还有一百多人因为家境贫困筹不出赎银他们的家人只有站在江边流眼泪,这时看到三条渡船靠岸,虽然明知没交赎银不可能获释,却也心存侥幸之念挤上去喊名字找人,遇到熟人就赶忙问讯,直待船上人尽皆上了岸,不见亲人踪影,这才绝了望,哭声四起,忽有人提议求贺千户领兵去救人,一呼百应,数百民众就冲过来把贺千户拦住,跪求贺千户拯救对岸人质。
铅山卫虽有编制官兵八百人,但能战的不及半数,贺千户心里很清楚,山贼有万余人,他领这四百人渡江去救人那就是自寻死路,现在只求能守住南岸这一线不让贼人再来劫掠就是万幸,哪里还敢去救人,当下命麾下亲卫拦开这些民众,又大声道:“山贼势大,本卫兵少,必须等援兵到来再行剿贼,你们都各自回家去,不要聚集于此妨碍官兵巡守。”
官兵驱散人群开道,让贺千户等人离开,百姓哭喊声、叫骂声一片。
纪家姑嫂这时也只得跟着羽玄和张广微离开码头,没行出数丈,那纪氏少女忽然叫道:“嫂嫂,我听到哥哥在喊我们。”
李氏也隐隐听到了,回头四处搜寻,忽然转身奔回,尖声叫道:“二郎,我们在这里,这边——”
姑嫂二人使劲挥手,人群中有几个人挤了出来,姑嫂二人也往回走,贺千户的卫兵未予阻拦,姑嫂二人终于见到亲人,大哭起来。
来人是李氏的丈夫纪二郎,还有纪家的几个家仆,纪二郎见妻子和小妹平安,惊喜交加道:“青凤、小芝,你们没事吧。”
纪氏少女只是哭,李氏一边哭一边埋怨道:“你们怎么才来呀,若不是遇到贵人搭救,我和小芝差点就死在那边了。”
纪二郎道:“我得王家人报信,立即就取了银子赶来了——”
李氏一听就恼了:“原来王家知道我们被掳啊,不赶紧来赎却到四十里外报信,难道我们纪家会差他五百两银子”
羽玄道人见这姑嫂的亲人赶到了,当然不须他护送去王家弄了,便过来招呼一声就要随贺千户离开,那李氏叫声“恩公稍等”,双膝跪倒,一面叫丈夫与她一道跪谢恩人,纪氏少女跟着跪下。
纪二郎虽然还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见妻子和小妹跪下,他也赶忙跪下拜谢恩人,并邀请恩人到他鹅湖纪家暂住,好受他纪家上下一拜。
羽玄道人摆手道:“贫道是受人之托顺便赎回她姑嫂二人,谈不上什么恩情,几位快快请起,贫道还有要紧事,不能久留,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吧。”
李氏隐隐猜得曾秀才应该是重要的事嘱托这道士去办,所以不敢竭力挽留,只问丈夫道:“二郎,你赎银带来了没有,五百两,快还给这两位恩人,这位恩人还是一位小姐。”说着朝张广微拜了一拜,她早已瞧出这小厮是一少女所扮,而且一路上道人羽玄对这少女极是恭敬,只是称呼其“小仙姑”颇有些古怪,李氏在丈夫面前点明张广微是女子,也是为了自证清白。
纪二郎赶紧让仆人取出两包银子,沉甸甸足有五、六百两,羽玄道人也不及清点,拿了银子说声“天官赐福,后会有期”,与张广微转身便走。
待贺千户一行去远,纪二郎这才问妻子和小妹遇贼经过,李氏备细说了,就连被贼人送去侍候曾秀才也说了,没有一丝一毫隐瞒,李氏是聪明人,与其让别人乱传谣言,不如自己现在说清楚,末了又道:“你问小芝,奴家说得可有半句假话。”
少女纪芝有力地点了下头。
纪二郎看看自己花枝般俏丽的妻子和小妹衣裙都还齐整,应该说的不是假话,妹子小芝更是老实头,不会说谎,心里想她二人落入贼手竟能全璧而还,真是神仙保佑祖宗有灵啊,说道:“那看来曾相公才是我纪家真正的恩人,以后遇上定要重重酬谢,只不知曾相公是何方人氏?”
李氏道:“曾相公是上饶县人氏,他表兄郑秀才是鹰潭坊的,有心报恩以后总能访到。”
纪二郎点点头,又低声问:“那些贼人为何礼貌曾相公,难道曾相公真要入伙?”
李氏道:“曾相公菩萨心肠,绝不是从贼的人,我们也不要乱猜测,就记住曾相公是我们的恩人就行了。”
纪二郎这时才知道山贼规定天黑前赎银不到就要杀死人质,不禁后怕,随即恼道:“王家人好生薄情,竟不出银去赎你们,我这就上门问他们。”让妻子和小妹坐上马车,往数里外的王家弄而去。
夜里还有一章。





清客 第一百七十章 星夜疾行
羽玄道人和张广微跟随贺千户来到江畔巡检司大堂,羽玄道人把纪二郎还回来的两包银子交给贺千户,贺千户惊问何故,难道没有把要赎的人赎回来
羽玄道人便向贺千户细细禀明情况,贺千户惊诧道:“这姓曾的秀才敢与贼人周旋,可谓有胆有识,非是凡物啊。”
张广微这时高兴了一些,说道:“我师兄元纲法师也是这么说。”
贺千户当然知道元纲法师的大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本卫记起来了,这曾秀才就是为大真人府题大门楹联的那位是吧,如今是严阁老府上的西席。”心道:“难怪龙虎山大真人府的人都要赶来相救,这姓曾的秀才是个人物啊,必须要救必须要救。”
羽玄道人问:“贺千户,曾相公有意把山贼引向上饶、永丰,不知胡部堂大军现在到了哪里了,若不能及时阻截,这些贼人就真从永丰入闽了。”
贺千户手捻颌下短须道:“曾秀才神算,本卫昨日接戚总兵加急照会,戚总兵统领大军昨日就已经过了玉山县境,现在肯定到了上饶县,戚总兵担心山贼逆铅河而上经桐木关翻越武夷山入闽,命本卫袭扰山贼,拖延其逃窜,以利大军进剿,现在匪首吴平信了曾秀才之言,要往上饶、永丰去,那是自投罗网,曾秀才妙计。”
张广微踊跃道:“那我们赶紧去上饶报信吧,那些山贼明日一早就要动身了。”
贺千户道:“就由本卫派人送牒呈到林知府和戚总兵处,小仙姑和羽玄法师就不必星夜奔波了。”
张广微慨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一定要亲自把信送到林知府那里的。”
贺千户不知那曾秀才与大真人府还有何渊源,竟要张大真人的小姑母亲自去赎、亲自去送信,料想其中另有隐情,贺千户自不会冒昧相询,张广微要去那就去吧,即写了两封牒呈,以火漆封印,由一名副百户领六名马弓手护送张广微二人连夜赶往广信府衙门和戚总兵军营。
贺千户给羽玄道人准备了一匹马,羽玄却不会骑马,跟在张广微坐骑边上小跑赶路,羽玄自幼习武,近来虽然破了童子身,倒也不至于腿软筋麻,一夜走八、九十里路应该还能勉力支撑。
一行人是亥时三刻出发,先乘快船在河口上游十里处登上北岸,因为上饶城是在信江北岸,这时若不渡江,明日一早抵达上饶县境时只怕一时找不到渡船会耽误事。
众人一路疾行,过鹅湖、青溪、茶亭,雪后道路虽然难行,且喜信江左岸没有盗贼,行路还算迅捷,到丑时末已赶了五十多里路,那副百户见羽玄道人气喘吁吁跑得辛苦,就命一名马弓手下马让羽玄骑乘,马弓手牵马行路,羽玄道人不晕船却晕马,勉强骑行数里还是下马跑路更舒服——
寅时末,众人到了上饶县城西面的枫岭头,此处两崖夹峙,颇为险峻,距离上饶县城约十五里,往常并无军士把守,这夜却有数十名军士拦路,验看了铅山卫副百户牒呈上的火漆封印,这才放行。
羽玄向枫岭头军士询问戚总兵是否已经到了上饶,那些军士却沉着脸不答
羽玄一行离了机岭头又赶了十多里路,天蒙蒙亮,这个时候正是横峰县赭亭山七星观的山贼们闹哄哄准备离开之时,羽玄道人和张广微及铅山卫副百户一行九人来到了上饶县城西门外,此时城门还未开,高峻的城墙外冷冷清清,作为州、府治所的上饶县城城墙是近年重修的,加固加高,让人看着比较安心,自山贼吴平率众自赣南劫掠而来,上饶百姓一日数惊,细软包裹早已收拾好,随时准备扶老携幼逃难,很多城郊的民众都搬到城内居住,所以城郊极是荒寂,天色将明也不见人影。
羽玄抹着汗,立在一边等那副百户去叫门,正这时,路边一株老枫杨树后突然闪出一人,伸着脖子唤道:“你是羽玄?”
羽玄吃了一惊,凝神细看,身畔的张广微眼尖,已经惊呼起来:“是七星观的住持同尘——同尘师侄,你怎么才走到这里?”张广微知道曾渔前夜托付同尘老道下山来报信,这都一天两夜了,同尘老道竟然才赶到这里,这岂不是误事
“你是哪位?”灰头土脸一身泥污的同尘老道用袖口愠着眼睛,睁大了仔细看这位称呼他为“师侄”的瘦小男仆,没认出来。
羽玄施礼道:“师伯,羽玄请安,你老还好吧。”他看到同尘老道走路有些踉跄。
同尘老道指着张广微问羽玄:“这位小哥是谁?”
张广微自己答道:“我是自然啊,同尘师侄可真健忘,你可比元纲师兄小了二十岁呢。”
同尘老道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样子,半晌方问:“广微小姐怎么到了这里?”又看着城门边叫门的铅山卫军士,问:“这又是哪里的官兵?老道还以为是山贼呢,赶紧躲起来。”
羽玄正待答话,那铅山卫副百户已经叫开城门,便不及多说,搀着同尘老道往城门走去,说道:“弟子与小仙姑都是为曾秀才来报信的,好在师伯也赶到了,这就一起去见林府尊吧。”随后一边走一边向同尘老道说了昨夜经历。
同尘老道叹道:“老道衰朽了,差点误了大事,路上也不顺。”
一行人赶到广信府衙门外,请门子进去报信,知府林光祖才刚起床正在洗漱,听说铅山卫派了人来,知道是关于山贼的事,立命传见,张广微和羽玄还有同尘法师随那铅山卫副百户一起进去,林光祖认得同尘法师,很是惊讶,待看了贺千户的牒呈,又问明同尘和羽玄两位道人来此的缘由,更是惊诧不已,立即让府衙牌军领那副百户去见总兵戚继光——
戚继光率三千先锋精锐已于昨日进抵上饶县,目前驻扎在县城以北十里的前山一带,因山贼吴平到处流窜不知会往哪里去,戚继光也未擅动,先确保重镇上饶不受山贼劫掠,一面等待后续援军,一面侦骑四出,探听贼人动向,这时得到铅山卫贺千户的军文牒呈,立即带了一队亲卫赶来与林知府商议剿贼大计。
戚继光向同尘和羽玄细细问了贼中情况,戚继光从林知府处已经知道曾渔的身份,曾渔虽是一介秀才,但既是严世蕃赏识并请去做西席,定然是有些才于的,问明情况后,戚继光对林知府道:“那曾秀才果然好计,此番若能擒杀匪首吴平,曾秀才就是头功——”
张广微插话道:“只怕贼人到时杀害曾秀才。”
戚继光看了一眼这个胆大的小厮,对林知府道:“末将这就回军营布置,先派遣数名军士装作行路的百姓,往铅山那路迎去,好让山贼放心前来,至于曾秀才安危,末将会加倍留意的,曾秀才是聪明人,既设此计,到时定然也会设法脱离战场的。”
戚继光离开后,同尘老道去延医诊治跌伤,羽玄道人和张广微这时当然不能回龙虎山,于坐在府衙内好生无聊,羽玄道人想起一事,对张广微道:“小仙姑安坐,小道有事要出去一趟。”
张广微忙问:“何事?我也要去。”
羽玄道:“小道要去拜见曾老太太,就是曾贤弟的母亲,小仙姑也要一道去?”
张广微稍一犹豫,即道:“左右无事,就一起去吧,听说曾秀才有个妹妹极乖巧可爱。”
羽玄道人点头道:“是,那女孩儿小名妞妞,小道在鹰潭郑式之兄府上见过,果然乖巧可爱。”
更新晚了一些,明日一气呵成把这段山贼情节写完去,继续清客生涯。




清客 第一百七十一章 露馅
羽玄道人让衙役带他去洗了个浴,换上道袍,张广微却是不便在这里洗浴,只胡『乱』洗了把脸,也不换回道装,依旧是青衫小帽就随羽玄道人出了广信府府衙。
府前街熙熙攘攘、沸沸洋洋,比往日还热闹几分,四乡八坞的乡绅大户、富翁财主因为怕流寇洗劫,大都收拾了细软、携了家眷住到城里来,又因为广信府录科考试定于本月十六日,辖下五县生员云集府城,城里的客栈房价翻倍依然被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僧舍道观都被霸道的生员强行借住了,客店酒舍的老板挣得盆满钵满,和尚道士们却是叫苦不迭,香火钱没见到几个,每日还要被这些生员呼来喝去端茶递水的使唤——
羽玄道人摇头道:“今日已是腊月十四,式之兄和曾贤弟这次科考怕是赶不上了。”
张广微白眼道:“你还真分不清轻重缓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考试,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羽玄道人陪笑道:“是是是,小仙姑教训丨得是,小道是认为式之兄和曾贤弟皆非夭寿之人,这次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张广微点头道:“元纲师兄给曾秀才推过八字,没说他会遇贼横死,他若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岂不是显得我师兄失算,所以决不能死。”自己笑了笑,又道:“那学道也是老糊涂,这兵荒马『乱』考什么试啊,一定还有很多赴考的秀才因为流贼而受阻赶不及考试的。”
羽玄唯唯称是。
二人在人群中穿行,张广微听到羽玄向人打听北门怎么走,便问:“羽玄你怎么知道曾秀才家住何处,以前来过?”
羽玄道:“没来过,只听曾贤弟说起过他在上饶县新置一宅,就在城郊灵溪畔,出了北门就能望见,很好找。”[]清客171
张广微“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忽问:“羽玄你说曾秀才这次遇贼遭难会不会就此看破红尘出家修道?”
羽玄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张广微道:“我元纲师兄极是赏识他,若曾秀才要出家修道,那就来大上清宫,大家好一起追求仙真大道。”
羽玄心道:“小仙姑该不会是对曾贤弟有情意了吧,看她此番为救曾贤弟不辞艰险辛劳就很耐人寻味,嘿嘿,在一起修道,有趣,有趣。”忽然记起掌教真人曾吩咐他待曾渔从分宜还乡途经鹰潭时就请到上清大真人府相见,而曾渔因为急着赶回考试就没有去,现在想来,嗣教真人莫不是要把小仙姑许配给曾贤弟?曾贤弟双十年华,小仙姑芳龄十五,二人岁数倒是般配,只是门第太过悬殊,大真人府的小姐不是嫁王侯就是嫁高官,上回掌教真人不是有意把小仙姑许配给严世蕃之子吗,不知为何没有下文了?
张广微见羽玄没搭腔,就问:“你怎么不说话?”
羽玄试探道:“小仙姑可知掌教真人召见曾九鲤有何事?”
张广微讶然道:“永绪何时说要见曾秀才,我怎么不知道?”
羽玄没敢多说什么,含糊道:“许是要问问曾渔东家严侍郎的什么事吧。
将至北门,羽玄看到街边有一间苏州点心铺子,便进去买了八样糕点,用一个提篮提着,这是买给曾母周氏和妞妞的小礼品,羽玄这次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钱,张广微呢,不知世故,懵懵懂懂就跟着。
出北门一望,见半里外有一条河流曲折而过,河畔房子疏疏落落,大多是茅草土屋,独有一处房子白墙黑瓦,颇为精致醒目,羽玄指着那座高高马头墙围着的宅第道:“想必就是那一处宅子。”
这几日天气晴朗,上饶城中的积雪大半已融化,但城郊依然随处可见皑皑白雪,远处苍山戴雪,近处溪流九曲,冬阳明暖,雪『色』晶莹,映得河曲这处徽州建筑特『色』的宅院好生清新雅致,张广微一边走一边打量那座民居,说道:“曾秀才家里只有母亲和小妹妹是吧,这宅子清静,我喜欢。”
羽玄道人“嗯哼”两声,没敢答话,就听这张大小姐又问道:“她们会不会也搬到城里去躲避山贼了?”
羽玄道:“这宅子离北门不过半里地,真有山贼来,听到风声再进城躲避也不迟。”又道:“小仙姑等下莫要对曾母说曾九鲤陷在贼窝中,免得她们惊慌。”
张广微道:“依我说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该见分晓了
羽玄道:“暂时还是不说的好。”[]清客171
张广微正了正头上小帽:“随便你了,我不说话,我只看看,你也不要对她们说我是谁。”
两个人走到这座宅院的正门,见门前铺着青砖,积雪落叶打扫得于干净净,石雕门罩,木门紧闭,羽玄上前执着门环敲了几下,听得内里有人问:“是哪个?”声音苍老。
羽玄提高声音道:“借问一声,这里是曾秀才家吗?”
门内老头不回答,却还是问:“你是哪一个?”
羽玄道:“在下是曾秀才的朋友,从贵溪鹰潭坊来。”
那老头没说话,却有另一个少年声音传出来:“是鹰潭坊郑秀才家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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