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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羽玄道人双眉一轩,脸现喜『色』,转头对张广微道:“找对地方了。”朗声道:“是四喜吗,贫道羽玄,龙虎山道士。”
大门很快开了,一个少年男仆跳了出来,又惊又喜,连声道:“羽玄法师哪里来?看到我家少爷没有?快请,快请。”一面朝宅里大叫:“『奶』『奶』,『奶』『奶』,大小姐、妞妞小姐,鹰潭的羽玄法师来了,鹰潭的羽玄师法来了。”又问羽玄:“羽玄道长,我家少爷回来了没有?”
羽玄道:“贫道在鹰潭坊见过你家少爷,估『摸』着这两日就会回来。”
张广微跟着羽玄进门,见是一个大天井,天井两侧是厢房,天井对过去是正厅,天井边摆放着两盆长春花,一白一紫,淡雅悦目,只是厅堂空『荡』『荡』不见人,但是随着小奚僮四喜迭声的叫唤,从堂屋右侧的过廊很快跑出两个冬装臃肿的小女孩儿,七、八岁的样子,左看右看,这个问:“哥哥在哪里?”
那个问:“鲤鱼舅舅在哪里?”
羽玄认得左边那个额发一寸多长、梳着两个丫髻的女孩子就是曾渔的小妹妞妞,边上那个叫“舅舅”的应该就是曾渔的外甥女了,俯身正待说话,却见过廊里跌跌撞撞又跑出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还要更小一些,戴着『色』彩斑斓的虎头帽,一边喘气一边叫着:“等等我,等等我——鲤鱼舅舅,鲤鱼舅舅。”
张广微听得一片“鲤鱼舅舅”的叫声,不禁“嗤”的一笑,赶紧抿着唇,摆出不苟言笑的样子,心想这鲤鱼秀才家小女孩儿倒是不少,叽叽喳喳的。
妞妞认得羽玄道人,另两个小女孩阿彤和阿炜却是第一次见到这黄冠道士,左右张看,没看到舅舅曾渔,便都不作声了,七岁的妞妞大人一般上前福了一福道:“法师好,我哥哥回来了没有?”
羽玄左手抱右手行个扬善礼:“曾小姐好,令兄现在鹰潭坊,要等流贼退却后才回来。”
这时曾若兰和曾母周氏从内院出来了,羽玄赶紧趋前作揖打躬,说道:“天官赐福,贫道有礼。”
曾母周氏在鹰潭坊见过道士羽玄一面,后来又听儿子曾渔说过羽玄和罗惜惜的遭遇,所以印象很深,方才从过廊出来时已经听到羽玄回答妞妞的话,一直提着的心一松,她最担心儿子为了赶回家在路上遇到流贼,这两日关于赣南山贼的传言如野风四起,说起流贼的烧杀『淫』掠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这时听说儿子暂留鹰潭,倒是放了一大半的心,说道:“法师请厅上坐——四喜,给两位客人上茶。”又道:“我儿不在家,家里别无男子应客,法师见谅。”
曾若兰道:“让老善去祝家畈把三郎叫来陪远客吧。”
老善就是方才应门的老仆,这几日曾若兰带着阿彤、阿炜姐妹一直住在这边,一是等候曾渔归来,二是防备山贼来袭,这边离县城近,随时可以进城躲避,她口里说的“三郎”就是她丈夫祝德栋,祝德栋排行第三。
羽玄向曾母周氏打躬道:“曾『奶』『奶』不必劳烦,贫道受过九鲤贤弟的恩惠,又蒙九鲤贤弟折节下交,此番今日有事到上饶,就想着要来向曾『奶』『奶』磕个头,马上就要走的。”
曾母周氏要打听儿子的情况,哪里肯让羽玄就走,说道:“法师大老远来,当然要在敝宅用了午饭再走,不然我儿曾渔回来都要埋怨我不知礼数——法师请厅上坐。”
羽玄入厅坐定,张广微没有扮小厮的觉悟,也跟着坐下,曾母周氏和曾若兰虽然觉得这小男仆有点不懂规矩,却也毫无责怪之意,料想是行了远路,走得辛苦,坐着也是应该,让四喜给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也斟上一杯热茶,又吩咐搬来一个火盆放在羽玄和张广微脚边取暖,然后向羽玄询问曾渔情况。
羽玄就说曾渔从分宜回来途经鹰潭时,因为听说铅山、横峰一带流寇肆虐,就暂住郑秀才家,要等流贼『荡』灭道路安靖再回来……
张广微听着羽玄当面撒谎,心里颇不以为然,曾渔与贼人周旋,智勇双全,这说起来多带劲,却编这么个谎,真是无趣,见那三个小女孩儿并排立在一边聚精会神听羽玄撒谎,张广微就忘了自己是小男仆身份,向妞妞招手示意让妞妞近前过来,她要取苏式糕点给小女孩们吃——
妞妞摇头,半步不挪。
张广微于坐着,看看曾渔母亲周氏,心里回想曾渔面貌哪些地方象母亲,想着想着,睡意凶猛袭来,猝不及防,足边火盆正暖,宅子里很温馨,这张大小姐头一歪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祝家的老仆老善这时换了毡靴准备出门去叫祝德栋来陪客,羽玄忙道:“曾『奶』『奶』、曾大小姐,贫道另有要事,不敢多耽搁,就不叨扰了。”站起身正待招呼张广微一起告辞,却见张广微靠坐在官帽椅上脑袋歪在一边,鼻翼间还传出轻微的鼾声——
羽玄好生尴尬,却也知道张广微实在是困乏了,可就这么睡在这里不象话啊,而且也容易感风寒,当下咳嗽一声,想把张广微吵醒。
张广微困乏得紧,只怕打雷都都不易把她醒,就听曾母周氏怜惜道:“这位小哥许是赶路辛苦,这一坐下就睡着了,可怜见的——法师不要吵醒他,就让他眯眙一会养养神,午饭一定要在寒舍用,法师即便有事,饭总是要吃的。
羽玄只好重新坐下,却见歪头而睡的张广微头上戴着的青布小帽掉了下来,原本梳着的道髻因为一夜策马颠簸早已散了,帽子一落,发髻就披散下来,张广微的长发甚是丰茂,而且黑得发亮,如丝缎一般,那柳眉樱唇映着这一头黑发,纵是盲眼人也知道这是妙龄女子了。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好生诧异,都看着羽玄道人,心想这道人带着上女扮男装的美貌少女做什么?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不好开口问得,心想这是道人羽玄的私事,还是不挑明为好,曾若兰八岁的长女阿彤童言无忌,上前打量着熟睡的张广微,说道:“咦,原来这是个女的呀,为什么扮作男的呢?”
六岁的阿炜就问四喜:“四喜,你会扮女孩子吗?”因为张广微的装扮和奚僮四喜差不多。
四喜张大了嘴巴,看看羽玄,又看看张广微,四喜上回没随曾渔去游龙虎山,所以不认得张广微。
道人羽玄尴尬得额角冒汗,心想不能让曾『奶』『奶』误会到他和小仙姑啊,那可是天大的罪孽,还是说清楚为好,当下起身作揖道:“曾『奶』『奶』请听贫道一言,这位小姐是龙虎山张大真人家的小姐,贫道是奉命护送她来上饶办事的,论辈份,贫道是她的徒孙辈,贫道极其敬重她。”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对视一眼,曾母周氏不是嘴巧的人,只是点头道:“好好,原来是张真人家的小姐。”
羽玄道人察言观『色』,心知自己这番话难消曾渔母亲和姐姐的猜疑,但是要把实情和盘托出的话,又恐曾家人惊惧担心,实在是好生为难。
写了一段情节这时没用上,放到明天了,今天先更四千字。





清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仙姑保佑
张广微笃信道术,一意修仙,对师兄元纲老道的六爻金钱卦更是信之不疑,所以她坚信曾渔不会死于山贼之手,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就会平安归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嘛,如今信已传到,戚总兵的兵马也已到了上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时在曾家喝着热茶、烤着炭火、听着曾渔母亲慈和言语,不觉安心睡去——
羽玄道人可没有张广微那般乐观,官兵剿贼混战起来火铳羽箭可不长眼睛,曾渔难保万无一失,反正剿贼之事这两、三日就能见分晓,曾渔家人担些心也好,万一真有什么噩耗,预先提个醒作艰难承受,所以于脆就直说了吧,免得她们乱猜测,当下先向曾母周氏告了罪,就把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曾母周氏才听羽玄道人说到到曾渔和郑轼被山贼掳去就慌了神,眼含泪手打颤,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曾若兰一颗心也陡地提了起来:“这样说我弟弟现在何处?”心想这道士该不会是来传死讯的吧
爱哭的阿彤见气氛有异,两眼一闭就大哭起来,阿彤最爱哭,这下子妞妞和阿炜也跟着大哭,三个小女孩儿越哭越伤心,好象她们的鲤鱼哥哥鲤鱼舅舅再也回不来了一般,这让羽玄道人后悔来曾宅,早知如此就在广信府廨舍等消息不就没这些事了吗,这时只有赶紧把话说完,说曾渔安然无恙,贼人敬重曾渔,想拥戴曾渔为军师,曾渔就将计就计要助官兵剿贼,又安慰曾母周氏她们说曾渔决不会有事,戚总兵已经派人混入山贼当中,决不会让曾渔受到伤害,又以神道设教,把掌教真人搬出来,说掌教真人在龙虎山中掐指一算,曾渔为救人质会遭点小难,特命他火速赶去相助曾渔,就连这位张大小姐都出马了,曾渔断然不会有危险,请曾母周氏她们宽心。
曾母周氏六神无主只有不住地念佛,曾若兰看了看困乏而睡的张广微,迟疑着问:“法师,这位张小姐为何这般不辞辛劳要救我弟曾渔?”
这让羽玄不大好回答,扭头看歪睡着的张广微,张广微身子越睡越歪,脑袋突然失了支撑,往左侧一滑,“啊”的一声惊醒过来,坐正身子,定了定神,看到妞妞三个小女孩哭,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哭,便对羽玄道:“把糕饼拿出来给她们吃呀。”
七岁的妞妞含着眼泪上前道:“张家小姐,你救救我哥哥。”一面拾起那顶青布小帽递给张广微。
张广微一摸脑袋,头发披散着,又听妞妞叫“张小姐救救我哥哥”,就知身份已露,不是羽玄说出来的还有有谁,瞪了羽玄道人一眼,埋怨道:“我要实话实说吧你偏要撒谎,现在还不是说出来了。”
羽玄道人躬身道:“小仙姑教训丨得是,小道愚昧。”
张广微起身向曾母周氏和曾若兰行个正一道见面礼,宽慰道:“曾太太、曾小姐不用担心,曾秀才会平安回来的,我敢担保。”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面面相觑,实不知她怎么担保,这是好意无疑,曾母周氏也学着羽玄的叫法:“多谢小仙姑,多谢小仙姑。”
张广微把糕饼取出来给三个小女孩分食,一边逗妞妞说话,一边直打哈欠,这哈欠禁都禁不住,她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为情,赧然道:“昨夜都没睡呢。
曾若兰起身道:“小仙姑就到内室休息一会吧,宅中别无男子,我领小仙姑进去。”
张广微推辞道:“我还熬得住困,不妨事,不妨事。”说着又是一个大哈欠。
曾若兰道:“那让妞妞领小仙姑到内院去看看,后院腊梅开得正好呢。”
妞妞听说这位小仙姑能担保她哥哥平安回来,当然高兴,上前拉着张广微的手说:“小仙姑,我带你去后园看花。”
阿彤和阿炜也要跟去,曾若兰叮嘱她二人不要太闹,三个女孩儿满口答应,热情地领着张广微走过堂屋右侧的过廊来到内院,只见又是一个青石板铺砌的天井,天井后面是一栋二层木楼,张广微捏了捏妞妞的小手,笑着说:“妞妞的手真软。”又仰头看着这栋小楼,问:“你们一家都住在这里吗?”
妞妞腼腆一笑,点头道:“都住在这边呢,小仙姑你看,楼上靠左边第二间是我的房间,不过现在我还是和娘亲睡在一起,娘亲说要等我再大一些就让我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一个人一个房间。”妞妞口齿很清楚。
阿彤道:“左边第三间是我的。”
阿炜叫道:“第四间是我的。”七月间曾渔搬进新居时他这两个外甥女各占一间,虽然她们并不长住这里,。
张广微含笑问妞妞:“哪一间是你们鲤鱼哥哥鲤鱼舅舅的房间?”
妞妞朝右边一指:“就是最右边那间,小仙姑要上去看看吗,从楼上窗户也可看到后园的花,现在天冷,很多花都凋谢了。”
张广微正想答应,忽然又感到有些羞涩,修道之人虽不拘俗礼,但也不能太脱略形骸,说道:“上楼就不必了,到后园随便看看吧。”
三个小女孩儿伴着这位小仙姑走到后园,冬日阳光照着小园,曲折的石花栏两边种着许多花木,除了长春花和水仙、腊梅之外,其他花木都是枝残叶凋,有几只鸟雀在融雪的空地上跳跃觅食,还有一个雪娃娃孤独地蹲在园中,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好看的园景——
小园清寂,冰冷的空气中浮漾着腊梅的芬芳,张广微面对小园吐纳了片刻,终于驱散了睡意和梦意,就是方才那不到一刻时的小睡,她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人喧马嘶,有人在叫“山贼来了山贼来了快逃命啊”,她揉揉眼睛一看,曾宅厅堂上只剩她一个人,曾家人都跑了,就连羽玄这小子都只顾自己逃命了,她也赶紧出门,就见门前灵溪聚着很多小船,密密麻麻的山贼象蚂蚁一般涌上来,一下子就把张广微的去路堵死,正惊慌呢,曾渔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喝命众匪不得对她无礼,又说贼军已打败戚继光的兵马,现在要进攻福建——
她极为惊诧,叫道:“曾秀才,你难道真要做什么贼军师?”
曾渔答道:“做军师威风得紧哪,你看看我一呼百应的,岂不强似做穷秀才。
她气愤地质问:“那你要我和羽玄为你传信岂不是消遣我们,一夜赶路可有多累你知道吗,我现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却见曾渔无耻地笑道:“哈哈,那正是我的妙计,我故意让你二人传信戚继光,诱他屯兵上饶设伏,我却率兵绕到后路奇袭,大获全胜,活捉戚继光,哈哈哈哈——”
她怒不可遏,身边没有刀剑,就拾起一块石头朝曾渔砸去,正中曾渔脑袋,曾渔从高头大马上栽下地来,就听得贼众一片哭声,说是曾军师被打死了,一边哇哇地哭一边呐喊着要抓住她为曾军师报仇,她既害怕又后悔,心想怎么一下子就把曾渔给打死了呢,怎么也得给曾渔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啊,修道之人在得道前很多会做一些错事,做强盗也不算什么,点化之后就大彻大悟了,可曾渔还没等她点化就被她一石头砸死了,实在是太惨了——
贼人追得紧,她拼命逃,这天气也真是怪,脚下似是滚烫的红色的沙滩,天上却飘着雪,正跑着跑着,一道断崖陡然横在身前,她收脚不及,直摔了下去,身子急速坠落,就吓醒了……
想着这个荒唐的梦,做了贼军师的曾渔被他一石头砸死,张广微有点想笑,听到身边没动静,转头一看,三个小女孩都仰着头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半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她,想起一事,便问阿彤和阿炜:“你们两个称呼妞妞为小姨吗?”
阿彤、阿炜一起摇头,阿彤道:“不叫小姨,就叫妞妞,我比妞妞还大一岁。”
年龄最小的阿炜踊跃道:“小仙姑小仙姑,我比妞妞小一岁,我叫妞妞姐姐。”
“嗯嗯你乖。”张广微摸摸阿炜的虎头帽,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曾渔和曾若兰是同父异母,就不知曾母周氏是曾渔父亲的继室还是小妾,张广微对此并不在意。
小孩子问题多,六岁的阿炜问:“小仙姑,你是真的神仙吗?”
张广微笑道:“快了,我早晚得道成仙。”
阿炜又问:“那小仙姑会不会飞?”
张广微“噗嗤”一笑,说道:“也快了,朝北海暮苍梧不是难事。”
阿彤、阿炜姐妹虽然没听明白小仙姑说的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却也明白小仙姑快要学会飞了,好不羡慕,嘴里“啧啧”连声。
妞妞一直话语不多,这时得空问:“小仙姑,我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相比阿彤和阿炜的懵懂,懂事的妞妞更担心哥哥曾渔的安危。
张广微估摸着道:“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
妞妞问道:“小仙姑担保?”
张广微点头笑道:“嗯,我担保,担保你哥哥平安归来。”心里说:“只要他不真去做贼。”
妞妞放心了一些,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仙姑,我哥哥还没有成亲。”
张广微好生奇怪,失笑道:“咦,我没问你呀,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妞妞张口结舌,末了道:“我以为小仙姑要问。”
阿彤和阿炜都“格格”的笑,张广微也笑了起来,说道:“是不是近来有媒婆来给你哥哥提亲?”
阿彤抢答道:“是呀是呀,有时一天好几个,周姨婆对她们说等鲤鱼舅舅回来再说。”
张广微心道:“这就要看曾渔道心坚定与否了,看他是仙骨还是俗骨了—
曾若尘的丫环梅香这时匆匆进来道:“小仙姑,府衙里有人来请你们回去
张广微回到前厅,看么一个衙役立在厅堂外,羽玄道人见到她出来,便打躬道:“小仙姑,林府尊请我二人回衙门,说胡总制派遣一位幕府记室徐先生到了上饶,那位徐先生想要知道曾相公在横峰七星观与贼周旋的详情。”
张广微哈欠又来了,说道:“还有什么好问的,该说的都说了,那姓徐的难道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阶前立着的衙役说道:“徐文长先生是胡部堂最倚重的记室,极有才学,为胡部堂作的文章极为轰动——”
张广微不耐烦道:“管他文长文短,我只是不见,羽玄,要不你去吧。”
羽玄道人询问道:“那小仙姑就暂时待在这边?”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赶紧挽留张广微,张广微犹豫了一下,相比广信府衙,张广微当然更愿意待在这里,曾母周氏这般诚意留客,她就留下了,羽玄道人随那衙役去府衙见那徐文长,说回了徐记室的问话就会回到这边。
张广微陪曾母周氏说话,这时刚过巳时正牌,曾母周氏不胜挂念道:“不知我家鱼儿现在到了哪里了,观世音菩萨保佑他平安回来才好。”
曾若兰怕张广微不悦,释道相争嘛,赶忙道:“三官保佑曾渔无痛无灾平安回来。”
妞妞道:“小仙姑保佑我哥哥早早回家。”
阿彤和阿炜也叫着小仙姑保佑鲤鱼舅舅快快回家。
张广微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曾秀才这时已经离了横峰七星观上路了吧
嘉靖三十九年腊月十四辰时初,就在张广微和羽玄道人在上饶县城北门外灵溪畔曾宅扣门时,远在百里外的曾渔、郑轼牵着坐骑正随匪首吴平下赭亭山,来福挑担紧跟,刚走到山脚边,忽听身后贼众鼓噪,众人回头看时,却见半山腰的七星观有黑烟腾起,浓烟中火光隐现——
郑轼惊呼:“道观失火了,赶紧救火,赶紧救火”
山贼们哈哈大笑,哪里会去救火,站在那里仰头看七星观火势熊熊而起,说笑个不住,这火就是他们放的,山贼们有这习惯,离开时要放一把火,杀人放火要连着来的,据说放火是有突破牢笼、越烧越旺的寓意,大吉大利——
横峰赭亭山这座殿宇恢宏的百年道观就这样毁于一炬
万余贼众浩浩荡荡向上饶县方向而行,约有三千山贼拥有马匹、骡子为坐骑,另有百余辆大车,这一路抢来的财帛甚多,百辆大车都装不下,很多山贼都把金银珠宝用搭膊斜挎着,还有不少山贼把抢来的各种绫罗绸缎花花绿绿地披在身上或者缠在腰间,一个个臃肿可笑,吴平喝令把财帛都放在车里或者由脚夫挑着,山贼却道车里已装不下,而那些脚夫也挑不动,所以只好自己辛苦随身携带,其实是担心被其他山贼瓜分了去。
昨夜被曾渔救下的百余位人质这时或挑或扛全成了民诀,这其中大部分的确是贫苦百姓,平时也是粗活做惯了的,并不以肩挑手扛为苦,但还有二、三十人其实是外地客商,前日遇贼时商船驶远了、仆人逃散了,这异地他乡举目无亲没人来赎他们,若不是曾渔,这些人就都成了他乡的野鬼,虽然以前他们没挑过担子于过重活,但这时为了保命,任凭扁担把肩头压肿、磨破,也咬牙苦撑,奋力赶路——
可那个被曾渔从华老五刀下救下的那位名叫袁忠的老商人年老体弱而且又扭伤了脚,空手走路都痛,哪里挑得动担子,山贼可不会带着这么个累赘上路,肯定是要一刀砍死弃尸路旁,幸得曾渔暗中叮嘱彭老球照顾袁忠,曾渔对彭老球说道:“这位姓袁的老客是浙江富商,家财万贯,这次没人来赎是因为袁老客的商船去了上饶,上饶有袁老客的经纪商行,袁老客为求活命,答应到了上饶就以一千五百两白银赎命,实话实说,这笔赎银我准备私吞,老彭你助我,我分你一半。”
彭老球又惊又喜,追随曾军师果然是有好处啊,这就要发财了,这几天他也抢了一些财物,却都被华老五那几个小头目夺去了,囊中依旧空空,只混得一些酒饭吃,心下自是不平,听曾渔要提携他,很是激动,说道:“小的怎么敢和曾相公平分,曾相公看小的忠心卖力,随便赏几两银子给小的人花花就感激不尽了。”
曾渔道:“那就赏你五百两吧,记住,照顾好这位袁财神,不然我可变不出银子来赏你。”
彭老球还是有点门道的,也不知他怎么与赶马车的山贼交涉,竟把袁忠安置在一辆戴货的马车上坐着,轻轻松松往上饶进发。
匪首吴平懂点用兵之道,他每隔半个时辰就派出二十个骑马的山贼先行探路,若前方有伏兵,他就会往其他路逃窜,滑溜得紧。
这万余贼众行进颇慢,到了午后申时初,才到离赭亭山东北边四十里的皮理岩,曾渔向吴平献计说兵贵神速,应加紧赶路,天黑时正好攻打上饶县城,攻得下就攻,攻不下就走,不能多耽搁,明日天亮前一定要赶到永丰县与福建交界处,不然恐怕江浙官兵赶到合剿,那时就危险了。
吴平深感有理,传令加快进程,一面继续加强哨探。




清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诱敌
横峰皮理岩一带群山嵯峨,隆冬腊月,白雪寒林,不见人烟,偶有几家山民猎户,闻得流贼袭来,都已扶老携幼避入深山中,只留下茅屋数间,柴门冷灶,破锅烂盆,没什么好抢的,本着贼不走空的宗旨,山贼们就把人家的门窗桌椅给拆了,破衣烂裳也不放过,缠在木柴一端再浸上菜油,准备夜间行路作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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