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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6妙想说“曾秀才好得很”时有负气激愤之意,婴姿这话却没有恼恨,只有无尽的惆怅和寂寞。
6妙想转身双手捧着婴姿的脸颊,婴姿也没有流眼泪,目光幽邃有月光闪烁,看到6妙想的泪痕,反而安慰6妙想道:“娘,你别难过,曾先生定亲是好事,我呢,我呢也配不上曾先生,我就陪着娘好了,娘方才不是说了吗,咱们娘俩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说这话时,还轻轻拍着姨母6妙想的背部。
若是婴姿伤心痛哭,6妙想倒还轻松一些,但婴姿这般乖巧善解人意甚至是委屈自己,这让6妙想更难受,沉默了一会说道:“回屋里去吧,我把绍庆母亲说的话都告诉你。”
回到屋里,婴姿先点上灯盏,然后忙忙碌碌淘米煮饭,6妙想和她说话,她不时应一声“娘我听着呢”,始终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这一夜,6妙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虽然婴姿躺着不言不动,但6妙想知道她也没睡着。
次日一早婴姿对6妙想道:“娘,学堂我不去了吧,那里也吵,我多陪陪娘吧。”
6妙想一听这话就恼了,脸含冰霜道:“小姿你怎么了,曾秀才与别的女子定亲,你就书也不必念、画也不用作了是吗,什么都无所谓了吗?”
少女婴姿是觉得提不起心劲,但一看到姨母生气,顿时慌了,说道:“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学堂,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从这日起,6妙想每日傍晚都会来毓庆堂接婴姿回去,虽然老实巴交的严祠丁也和往常一样会接送婴姿,但6妙想还是要来。
转眼就是孟夏四月的上旬,这日黄昏时分,6妙想走出枫树湾,向介桥村踽踽而行,她依旧是尼帽缁袍、青履白袜,朴素而洁净,一边行路一边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刚绕过枫林,听得东边大路蹄声渐近,便避在路边,让骑客先过去,目不斜视,默诵经文不缀。
杂沓的蹄声忽止,有人下马近前道:“6师姑安好,曾渔有礼。”
身体欠佳,难以长时间集中精神,只有慢慢恢复直至正常更新。





清客 第二百零二章 相见难
6妙想悄立路边低眉垂睫默诵经文,陡听到这一声“曾渔有礼”,不禁身子一颤,倏地抬头,眼前的曾渔虽然风尘仆仆,依旧英气勃,温和的笑容极富感染力,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真诚可信——
6妙想瞬间失神,随即面如冰霜,转过身去背对曾渔诸人,念佛不止,摆明了不愿理睬曾渔。
四喜也认得这美貌女尼啊,见少爷上前见礼,他赶忙跟上唱个肥喏:“6师姑万福金安,小的四喜有礼了。”
6妙想是个善良知礼的女子,虽对曾渔有怨气,但书僮四喜可没得罪过她,当下回身合什念佛,向四喜点了一下头,又转过身去。
曾渔和四喜主仆二人是午后赶到寄畅园的,送了一些广信府的土仪给严绍庆母亲曹氏,曹氏对他说已把他定亲之事告知了6妙想,所以曾渔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又道:“6师姑是去毓庆堂接婴姿小姐吗,小生正要去拜会方塘先生
斜阳残照,晚风习习,6妙想宽大的缁袍微微拂动,纤细娇柔的身体显得弱不胜衣,黑色圆领上露出的脖颈洁白颀长,依旧不回头,只是淡淡道:“曾公子,我们各行各路吧。”站在那里不动,意思是让曾渔他们先走。
从寄畅园跟随曾渔来介桥的有严绍庆心腹严健和樊护院,见曾渔受窘,二人也难免尴尬,严健道:“曾先生,我们先走吧。”
曾渔也知此时无法向6妙想多解释什么,只好道:“6师姑,那在下先去村子了,这次来分宜路过金溪青田村时,特意去村里拜访了几位6氏族人,还带来了一些金溪土产,等下给6师姑送去。”说罢,牵着马缓步走过,心里颇不是滋味。
走过村口的石板桥,夕阳余辉被村中那些参天的古樟遮挡,暮色如寒鸦展翅飞掠而下,不断有村民向曾渔作揖问安,有的村民还跟在曾渔身边仔细询问曾渔去年遇贼之事,啧啧惊叹不已。
来到严氏族学毓庆堂时,学堂已散学,学生们听说曾先生来了就都聚在大门外的樟树底下等着,见曾渔过来就蜂拥而上团团围住,施礼问好,极是热情。
年已十六的严绍庆矜持一些,虽然很高兴,却没有与其他严氏子弟那样拥挤到曾渔跟前,他与堂叔严世芳立在堂前台阶上,含笑看着曾先生被团团包围的样子。
严世芳终于话了:“好了好了,不要再缠着曾先生了,你们都各自家去吧。”
学生和村民们稍稍散去,曾渔这才与严世芳、严绍庆叔侄见礼寒暄,严世芳吩咐仆人赶回瑞竹堂让家里多准备两个菜,他要与曾渔小酌长谈。
曾渔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婴姿,便跟着严世芳往瑞竹堂行去,走过大樟树,他注意严世芳的幼女严宛儿边走边回头看,也便转头看去,正看见毓庆堂大门边露出一张少女娇美的脸,惊鸿掠影般倏忽隐没。
那就是婴姿,看到曾渔到来,并且好端端的没有受到山贼的伤害,风采犹胜往昔,婴姿心里很高兴,她并没有因为曾渔已定亲而怨恨曾渔,只是看到其他学生围着曾渔欢声笑语的热闹劲,她却再不能如以前那样相见,这才觉得伤
见曾渔随方塘先生走了,婴姿慢慢踅回毓庆堂后门,姨母6妙想已经候在那里,婴姿道:“娘,曾先生回来了。
6妙想点了下头,帮婴姿捧过书匣子,转身往回走,语气平淡道:“曾先生是来此与绍庆他们会合的,近日就要赴南昌,以后应该是不会来了。”
少女婴姿“噢”的一声,跟在姨母6妙想身后出了村子,不远处枫林树梢还沾染着夕阳的余辉,呈现一抹淡淡的红,这两个极美丽的女子慢慢走进那片枫林。
曾渔和严世芳在瑞竹堂饭厅用晚餐,严绍庆也在这边,叔侄二人少不了要先询问曾渔年前回乡遇贼的经历,曾渔大致说了,严世芳赞曾渔足智多谋,严绍庆更是对曾渔曾先生佩服不已;
又说起曾渔定亲之事,严绍庆不无惋惜地道:“家父的意思是曾先生明年中了进士,那就可以娶小姿妹妹——”
“不说这个了。”严世芳打断严绍庆的话,曾渔都已经订婚了,再说这些有何益。
曾渔道:“婴姿小姐美丽娴静,诚然是难得的好女子,只是在下教过她几日诗书,初见她时她也还年幼,所以并无爱慕之心,倒是有兄妹那般的温情,就好比我与绍庆公子这般投缘,而且在下门第寒微,严侍郎许我考中进士方可迎娶婴姿小姐这无异于让我挟泰山北海,科举艰难,多少饱学才智之士困于场屋难以得志,我何人哉,就想乡试、会试连捷”严世芳、严绍庆叔侄哪里知道他曾九鲤真正爱慕的其实是6妙想啊。
听曾渔说及科举之难,严世芳深有感触,他连参加今科乡试的资格都没有考取到,岁月蹉跎啊,不禁喟然叹道:“是啊是啊,科举求功名难矣哉难于上青天。”
严绍庆真是一心想做曾渔的大舅子啊,说道:“家父虽说要求曾先生考中进士,但只要曾先生今年乡试能中举人,再由叔父还有我母亲美言一番,婚事还是大有希望的——当然,现在这些都不必说了,学生敬曾先生一杯,恭祝曾先生今科乡试高中。”
自从严绍庭去了南京,钤山堂的勾心斗角也就没有了,长期被严绍庭压制的严绍庆心情日见开朗,神情言语都活泛了许多,不再是曾渔初见时那个表情阴郁的少年了。
说及去南昌之事,严绍庆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曾先生一到,随时可以启程。”
严世芳道:“曾生从信州长途至此,旅途疲惫,当然要休养数日再赴南昌不迟。”
这夜曾渔就在钤山堂歇宿,半个月赶路也的确辛苦,洗浴罢与严绍庆闲谈一会后便去休息,照例行八段锦和服内元气法,解衣入眠时万籁俱寂,这古朴的乡村也在浓厚夜色下的包围下沉沉睡去了,曾渔却是没有睡意,看着窗隙漏进来的几缕月光,起身推开窗子隔扇,疏星淡淡,半轮明月已西斜,想象月光下的枫树湾那几间木屋应是极幽静的吧,6妙想和婴姿不知入睡了没有,离村索居真是太冷清了——
曾渔双手抱头而枕,想着黄昏时6妙想对他的冷淡,心里是百感交集,真想这个时候就跑到枫林小屋去见6妙想,可是又解释什么呢,他自感没有做错什么,婴姿年龄还小,更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因为严世蕃明显看不起他,明年就要考中进士那是白日做梦,当然梦想成真也是有的,只是实在有点渺茫,他母亲可是为他的婚事着急了,在大明朝二十一岁的男子还没有成婚或者定亲实在是不对劲了——
他没有错,6妙想和婴姿当然更没有错,谁错了?错的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黑暗中曾渔嘿然一笑,调摄心神,慢慢睡去。
次日一大早曦光初现,曾渔就起床洗漱,在庭院中练了一遍八段锦,又打了几路祖传散手,这时严绍庆也起身了,待曾渔练罢,问:“曾先生练的是什么?”
曾渔道:“我曾家祖辈一直都是走江湖讨生活的风水地理先生,这是祖传的几路散手,遇小毛贼可以打跑。”
严绍庆道:“那请曾先生也教教我。”
曾渔笑道:“你学这个做什么,方塘先生和令堂会埋怨我误人子弟,八段锦勤加练习,能强身健体就好。”
严绍庆喜滋滋道:“我正要向曾先生说呢,自曾先生教我八段锦导引术以来,起先数月并没什么长进,新年后某夜忽然心领神会,近来自感精神健旺,饮食都增加了好些,家母都说我面色比以前好看了,个子也长高了。”
曾渔心道:“这真是八段锦的功劳吗,你新年十六岁,饭量增、血气旺、长个子这很正常。”点头道:“甚好,这个要持之以恒。”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又道:“绍庆公子陪我去一趟枫树湾吧,我这次来分宜途经青田时曾与6氏族人一晤,6氏族人托我带话还有一些金溪土产给6娘子和婴姿小姐,还有,有些事我还要向她们解释一下。”
严绍庆神色也郑重起来,点头道:“我陪曾先生去,现在就去吗?”
曾渔道:“嗯,现在就去。”吩咐四喜把那些金溪土仪带上,计有黄栀子、藕丝糖、麻姑枣、清明白茶若于,还有白舍窑茶具一套。
严绍庆叫了心腹健仆严健随同前往,四个人出了介桥村往枫树湾行去。
朝阳尚未升起,晴空一碧,春风骀荡,田野上的油菜花明黄灿烂,清澈的介溪水潺潺流淌进枫树湾,四人缘溪行,过严氏废祠,前面便是独木桥,正见婴姿提个木桶在溪边挽水,时辰尚早,婴姿尚未梳洗,乌黑细密的长披散在腰臀间,提水的动作婀娜有致,奇妙的是还有两只蝴蝶绕着她翩跹飞舞,婴姿不忙着提水回屋,嘬唇对着飞到她面前的蝴蝶使劲一吹,那只蝴蝶被吹得飘飘欲坠,将落至水面时又翩然飞起——
微笑着的婴姿一抬头看到突如其来的曾渔四人,不禁大吃一惊,已经盛满水的木桶从手中滑落,滚到小溪里,严健赶忙脱了鞋挽起裤管踏入溪中把那木桶捞起来,走上对岸,曾渔、严绍庆和四喜这时也都从独木桥上过来了。
婴姿向曾渔和严绍庆施礼,俏脸绯红,有些惊慌失措,觉得自己尚未梳洗的模样让曾渔他们看到很难为情,简直要哭出来。
曾渔忙道:“婴姿小姐你先提水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一会。”
婴姿答应着,慌里慌张提着半桶水回木屋去了。
严绍庆对曾渔道:“曾先生,我与严健在溪边走走,就不去木屋见6姨和小姿了。”说着,招呼严健与他过独木桥,往严氏废祠方向漫步而行。
曾渔主仆候在独木桥畔,过了不到一刻时,婴姿就快步过来了,这少女已把长梳好结成双鬟,不施脂粉,清水芙蓉,神情羞涩,恭恭敬敬道:“曾先生,我娘请你们去——绍庆公子呢?”
曾渔道:“绍庆在溪那边散步。”
婴姿“噢”的一声道:“曾先生随我来吧。”好象曾渔是第一次到这枫林木屋一般。
四喜提着一大篮子金溪土产跟在少爷身后,他现在已经明白少爷与眼前这位美丽少女的关系了,心道:“少爷已经与龙虎山张家小姐订婚了,不能娶你为妻了,唉,可惜可惜,做妾嘛只怕你严家不肯。”
来到木屋柴扉外,就见6妙想立在屋檐下,未戴布帽,乌黑的茬隐隐泛着青光,光头甚美,神情不怨不怒,有些淡漠,四喜先上前行礼,把竹篮搁在台阶下,先是退到柴门边,再退到柴门外,立在一株槐树下,背对着木屋,心里想着不知少爷会与6师姑和婴姿小姐说些什么,不料婴姿也走出竹篱墙,向他点头致意,走到另一边去了。
木屋小厅,6妙想请曾渔坐下,烹茶相待,却是不怎么说话,只是问:“我叔父从饶州回来了吗?其他族人都还安好否?”6妙想的叔父去年初秋就去了饶州,6员外次子任饶州通判。
曾渔道:“青田6氏族中别无他事,令叔还在饶州,只是听说得了风痹之疾,行动不便了。”
对那个把她姐妹推入火坑的的叔父,6妙想已无亲情念想,得知叔父偏瘫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少同情,淡淡道:“曾公子请回吧,多谢曾先生带来的故乡土产和我族人的消息,多谢。”说着,合什敬礼,送客了。
曾渔坐着不动,说道:“我答应过6娘子的事从未忘记。”
6妙想原本神情淡漠,语气平和舒缓,不显任何愠怒,曾渔这句话却好比于柴烈火,让她情绪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两条好看的柳眉斜斜挑起,秋水般莹澈的双眸瞪起,声音低沉下去:“你既已辜负我家小姿,为何还要提曾经的许诺”
曾渔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6妙想略显苍白娇弱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强抑住恼怒道:“曾公子此言是何意思?”
曾渔道:“那夜在介溪畔我答应过6娘子什么,6娘子还记得清楚否?”




清客 第二百零三章 开到荼蘼花事了
去年九月的那个夜晚,陆妙想被严世蕃下了媚药几致失身,曾渔正巧赶到,陆妙想虽欲念火炽,好在曾渔渔没有乘她之危,助她度过了难关,当时她跪求曾渔娶婴姿为妻照顾婴姿终身,曾渔是答应了的呀——
陆妙想那双清泠泠的美眸盯着曾渔,面上红潮褪去,低声道:“你答应过的话自己都忘了吗,你既已与其他女子定亲,再提这事是何意思”对于曾渔,陆妙想是感激的,那一夜曾渔若顺水推舟占了她的身子,那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寻死吗,寻死不难,只是婴姿该怎么办?
只听曾渔说道:“陆娘子仔细想想,小生何时答应过陆娘子一定要娶婴姿小姐为妻呢?”
陆妙想一愣,那夜的经历至今让她犹感羞耻,所以她尽量不去回想,当时曾渔没有答应娶婴姿吗,她怎么却记得曾渔是亲口答应过的?
曾渔注视着陆妙想,这女子秀眉微蹙,眸子向上瞅着屋梁,在追忆往事,这神态真美啊,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每次相见都让他心旌摇曳,肌肤之亲长相厮守怕是难求了,唉,做个情圣吧,能多看两眼就好——
陆妙想注意到曾渔目光有些炽热,不禁脸颊一热,垂下眼睫道:“贫尼记不清了,曾公子自己说吧。”
曾渔道:“我答应陆娘子会爱护照顾婴姿小姐,至于婚娶,哪里是我能作主的,陆娘子想必也明白,婴姿小姐可不是我想娶就能娶的啊。”
陆妙想低头细想,那夜曾渔的承诺似乎真是这样的,可是照她的理解,不娶婴姿又如何爱护照顾婴姿呢,当下抬头问:“那曾公子又该怎么帮助小姿?”
曾渔道:“这次拜访青田陆家村时我就想好了,今年或明年设法让陆员外接你二人回青田,只要离了严家,一旦有事,也不会受牵连。”
陆妙想眸子一亮,以前在青田,虽然也是离群索居,可毕竟是自己家乡,总比在这枫树湾好,严世蕃荒悖狂妄迟早要倒台,留在分宜只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日子陆妙想已在考虑如何离开分宜,只是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带着婴姿上路呢,世道不太平,去年还闹山贼,她与婴姿若落入宵小贼人之手那时只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枫树湾这边虽然苦闷,却不会有闲人敢来骚扰,毕竟严家这棵大树还挺立着——
陆妙想抬眼看着曾渔,说道:“我叔父在饶州,一年半载只怕回不来。”
曾渔道:“我在青田时给令叔写了一封信,大意是饶州濒临鄱阳湖,地气潮湿,本地人习惯了还好,外方人尤其是老年人客居于此易得风痹之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陆员外要养病还是回家乡最好,我料陆员外会回来的,到时陆娘子就以探病为由带着婴姿回青田,方塘先生是厚道长者,应该会同意你这种孝行之举。”
陆妙想心道:“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啊。”问:“我和小姿在青田的境遇曾公子也是知道的,若严氏倒台,以我叔父的薄情寡义,定会急忙忙将小姿嫁出去,谁出的银子多就嫁给谁,等于是买卖了,这又哪里是爱护照顾小姿的良策呢。”
曾渔道:“陆员外偏瘫了,办事哪里能有从前的利索,无须多虑,到时我会设法把你二人从青田接出来,对外宣称是我的远房亲戚,婴姿小姐就是我的外甥女,我会为她觅一个佳偶,这样的安排陆娘子以为如何?”
陆妙想问:“为什么要说小姿是你的外甥女?”
曾渔微笑道:“难道要说小姿是我妹妹吗,那样陆娘子岂不是我的长辈了,我只认陆娘子做姐姐。”
陆妙想面色微红,低下头去,玲珑有致的光头象是要冲曾渔胸膛撞过来一般,说道:“真是劳曾公子费心了——”,觉得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曾渔道:“所以请陆姐姐安心暂居于此,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姐姐和小姿的。”
陆妙想不敢抬头看曾渔,心想:“怎么就叫起姐姐来了。”低声道:“多谢曾公子仗义,曾公子还是称呼贫尼为陆师姑为好。”声音虽轻,措词亦温柔,但语气很坚决。
曾渔心知陆妙想外柔内刚的性子,不敢再叫“姐姐”,说道:“婴姿还要陆娘子照顾呢,陆娘子怎好一心念佛独善其身。”
陆妙想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求小姿终身有托,平安幸福。”
朝阳升起,几缕阳光穿过枫林射进小屋木窗,正铺展在陆妙想和曾渔的茶桌上,青瓷茶盏莹然有光,幽静有木屋霎时生动起来。
“太阳照常升起。”曾渔站起身,微笑问:“陆娘子还有什么需要小生效劳的,尽管吩咐,我们是远亲。”
陆妙想嫣然一笑,这笑容比清晨的阳光更让曾渔眼前一亮,更有一种迷人的神采绽放出来,让曾渔目眩神迷——
陆妙想合什道:“曾公子大恩大德——”
“快别这么说。”曾渔赶忙打断陆妙想的感激语,道:“世事难料,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唯有尽力而已。”
陆妙想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送曾渔出门,立在柴门边看着曾渔主仆走过独木桥,那主仆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光影斑驳的枫树后,隐隐听得曾渔和严绍庆说话的声音,只闻人声不见人,随即说话声音也悄不可闻了。
步履轻轻,婴姿走了回来,手里执着一支白荼蘼,观察着姨母的脸色,略略放心,说道:“娘,曾先生走远了。
陆妙想回过神来,看着枫林上空铺洒开来的阳光,忽然道:“小姿,你莫要怨恨曾先生。”
“我没有啊。”婴姿讶然道:“我怎么会怨恨曾先生”又反问:“娘,你不怪曾先生了吗?”
陆妙想拉着婴姿柔软的手,仔细端详婴姿的容貌,心里非常遗憾,若曾渔能娶小姿为妻可有多好,口里道:“我家小姿是个大美人了。”
婴姿扭头朝溪那边看看,生怕曾渔他们又转回来听到这话,羞道:“娘,你说这些做什么,好生奇怪”
陆妙想微微一笑,说道:“娘倒是有些误会曾先生,方才听曾先生一番话,方知曾先生也是有苦衷的,而且曾先生依旧肯帮助我们。”说这话时心里感着生为女子的淡淡悲哀。
少女婴姿默然不语,随手将那支白荼蘼别在竹篱墙上,她没有向姨母陆妙想追问曾先生有何苦衷,只是突然觉得很不开心,比前日得知曾先生已定亲的消息还不愉快,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曾渔在分宜待了三日,无暇去袁州城拜访井毅、列立诚诸友,只分别写了书信托人送达,四月十一就拜别严世芳,与严绍庆母子前往南昌,走的是水路,跟随服侍的仆佣婢女有数十人,除了严氏的两条大船外,还有分宜知县特派的一条县衙快船开道护卫。
从分宜到南昌水路五百余里,顺风顺水,沿途有水驿可供歇息和给养,那些严氏家丁在外面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把驿丞、馆夫支使得团团转,吃拿卡要惹人厌恶,曾渔虽然看不惯这些狐假虎威的严氏奴仆,却也无权管束,严府西席他做不长的,早晚要走人,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临危帮助严绍庆,莫使严绍庆落得受其父牵累充军边陲的下场,少年严绍庆对他这个老师真是敬爱有加,不拉一把良心不安,只拯救陆妙想和婴姿两个美女怎么行呢。
船在袁水、赣江上行驶,两岸流域人烟鼎盛,这是江西道最繁华的府县,虽经去年山贼骚扰,但恢复得亦是极快
在船上的五日,曾渔除了看风景之外就是鉴赏严绍庆带往南昌的那些书画,严绍庆鉴赏功力尚浅,都是按曾渔的意思从钤山堂挑选出来的,比较珍贵的有孙过庭《书谱帖》、段天祛《临右军帖》、祝枝山《真草帖》六轴、《淳化帖》三十册、黄庭坚《上座帖》等一十四轴、米元章《天马赋》及人物山水共十三轴、董源山水二轴、李成雪景一轴、古木林泉图二轴、文与可竹二轴、苏东坡墨竹一轴,另有宋版书若于,曾渔神游其中,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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