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荒延集

“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
灼华不停地落着泪，不停的跳舞，不停的歌唱，她的前世今生，亲友之情，年少烂漫都随那帝王冷血化作烟消云散。
旋转，不停地旋转，她的爱情，她的悲伤在这一舞之间淋漓尽致，此番过后，必不再忆！
琴声戛然而止，灼华停下舞步循着灵越的目光向后看去，来人穿着身明艳紫袍，衣襟上用黑丝线绣着精美的云纹，衬着一双桃花眼竟有几分女子的妩媚味道。
“啪，啪。”上陌怀青斜倚着树干鼓掌笑道：“初进这桃花林时正见到你和着琴音跳舞，没想到你除了写了一手的好词妙音之外，舞姿也是这般动人，只是你的歌声让人听了心里涩得很，在这驻足看舞，不想却扰了你”
灼华低眉道：“见笑了。”
上陌怀青走到灼华面前，拂去她眼角的泪，附在耳边低低道：“这桃花为你一舞而开尽满树芳华，我愿为你倾尽天下。”
灼华怔了怔，双颊飞快的发烫起来，侧过脸道：“上陌大人，这满树芳华只是天转暖了才尽吐芬芳的，与本宫这一舞并无关系。”
见上陌怀青没有答话，灼华从香案上的木盒中取出一把折扇递给上陌怀青，道：“前些日子本宫给这扇子花了扇面，一直在想送谁才好，今日见了上陌大人，忽然觉得这把扇子赠给您这样的雅士是再好不过了。”
上陌怀青展开折扇，当初自己送她时的纯白扇面已用丹朱画了一枝桃花，上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合上扇子，上陌怀青忽然一把揽过灼华，轻声说：“三日后，栖梧宫大火。”
灼华从上陌怀青怀中挣脱出来，抬手示意灵越不要上前。退后一步道：“上陌大人还有何事？若是无事，那么妾身便先告退了。”
“把最后一句唱完吧。”上陌怀青仰起脸，明媚如光。
灼华边走边道：“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话音未落，隐于桃林中的雀鸟一声啾鸣直飞长空，满园桃树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含苞待开的桃花迅速的枯萎，而枝上盛开的各色深粉、浅粉、纯白的花朵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如雨纷飞，将满地青翠掩盖。
霎时间寂然无声。
良久，上陌怀青拈起落在袖上的桃瓣，喃喃自语道：“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当初她还在太子府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般的悲坳决绝，只是吟“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般浅愁轻伤的句子。
灼华走出桃园，侯在园外的宫女上前道：“娘娘，方才陛下唤人前来说颜嫔娘娘宫里的昙花今夜会开，邀娘娘秉烛赏花。”
“知道了。”灼华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回娘娘，灵越姐姐前几日吩咐说娘娘最不喜赏花时有旁人打扰，等过几日花开以后就不许再到桃园里了。所以奴婢拦了传信的公公，在这等您。”
灵越开口道：“前些日子娘娘提过要来赏桃花，奴婢记得您不喜欢赏花时有人烦扰所以就吩咐下去，等桃花开时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
灼华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闻灼华所言，恭敬道：“奴婢原名阿翠八岁那年家乡大旱和妹妹一起被爹娘送进了宫，管事的嬷嬷给奴婢取了紫楠二字。”
“从明儿起，你就调到内殿来吧。”
“谢娘娘。”紫楠伏在地上，一双手微微握着，从明日起，她便是内殿的贴身侍女了，如果和妹妹的月钱加在一起的话，家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吧。





浮生荒延集 第44章 几世风华空见君（9）
正如上陌怀青当日所言，三日后，栖梧宫大火。那场蓄意燃起的大火把帝都的半边夜空都给烧成了血红色，直到天明前才被禁军扑灭。
此时天光微蓝，东方还未出现一丝鱼白，忙晚的店家早已收拾完摊子，赶早的人家还未出门，好像昨晚的那场大火并未给帝都的百姓带来什么不同的改变。只有那些站在权力顶端的贵人们才知道胤和新帝将今日的早朝改成了午朝，看了半宿热闹的达官贵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思等待天亮，与此同时，各家的信使带着主人的信件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往来，这朝野被这把火一烧必将有一番动荡。
寂静的街巷间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轧轧声，灼华坐在车内侧耳听着，眉眼之间满是笑意，对坐在身前的忍冬道：“有好些年没有出来过了，我记得这条街上有家面摊的打卤面做的很好吃，我每回去的时候老板娘都只收我四个铜板，不知道那家摊子现在还有没有了。”过了半晌，灼华侧过脸问道：“今夜在若水宫纵火的可不止你一人吧？”
忍冬低着头，“回娘娘话，在宫内殉死的宫女有三人，守夜的公公有一人。除这四人外还有留下来顶罪的宫人若干。”忍冬想了想，又道：“还有在主殿代替娘娘的紫楠，整个若水宫也只有她的身形最像娘娘了。”
“她也是你们的人么？”
“不是，奴婢在她的茶里下了软香散，放在您的卧床上。”
灼华半晌没有答话，又听了会儿便重坐回座上。
忍冬挑开门帘看了下路，转身对灼华道“娘娘，一会儿就到别院了。”
“现在已经出了宫，若水宫的淑妃早已死了，以后就不要再称我为娘娘了，唤我灼华便好。”灼华，是她的真名。
下了马车，灼华由侍从引到偏厅时上陌怀青正一人独奕，举着枚白子犹疑不定，听着灼华进来，头也不抬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天际初明，微白的晨光透进屋里，洒在灼华脸上。上陌怀青恰恰在这时抬起头，隔着细小尘埃看到她笑的纤尘不染，不是最初见他时的妩媚倾城，也不是后来虚浮于面的恭谨疏远，是来自于眼眸深处的心，纯美洁丽的明亮无尘。
他侧过脸看着桌上燃尽的羊脂蜡，似乎有什么像烛台上流下的烛泪一般融在了那束晨光中。下意识的去捂住心口，仿佛有注定疼痛的种子在落满尘埃的明日埋下无言的根系。命运相重的那一刻，一切都已不可挽回的飞速开始，如同手掌中交错的纹路，逐渐交结成一重重难以分辨的模样，如藤蔓般与命运之线纠葛交缠，至死不休。
上陌怀青那比女子还要纤细的右手从胸膛移开，取出袖中一小方白玉盒放在桌上。玉盒上没有雕刻任何花纹，朴素晶莹，只有右下角处有一抹红颜，像是融入玉中的鲜血，艳仄逼人却浑然天成。
“胭脂玉？”纵是见惯珍宝的灼华也因这玉不禁讶异起来。
此玉并非珍贵，而是昔年朝颜公主和亲北朝时所携玉印，四年后在宫变中以死殉夫，怀中印章浸其血而染有一抹胭脂红，那方玉章因此取名胭脂玉，后来伴着朝颜公主的牌位被供了起来。那场宫变便是现任北朝皇帝浅重佑于二十七年前一手策划发起的。
这在北朝供着的东西怎会在他手中？
见灼华疑惑，上陌怀青解释道：“三年前北朝在雁门峡大败，遣使者进京求和时，我私下里讨了这块玉。此玉颇具灵性，将铭文磨去做成盒子用来盛羽涅最好不过。羽涅这药吃一粒可缩减一岁，上陌家世代的积攒传到我这也只有几粒了。”说罢打开盒子，盒里盛着五枚浑圆的朱红药丸仿佛透着几丝诡异气息，将盒子放到桌上顺手拈起一粒，上陌怀青接着说道：“只是这脱胎回春之药用的是南疆巫术，服下后冰寒透体刺骨削椎之感尤甚，若你熬不过去就只有死之一途，你现在可还愿意？”
时间静谧的流过，最初的那一束光早已改变方向，她在逆光中接过那只盒子，姣好的容颜隐在阴暗里，纤薄的身子越发的怜人，上陌怀青听到她说：“姚灼华早已死了。”
她嫁他时是在十五岁，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她要复仇便索性也回到十五岁，将前缘斩的干净利索。
疼，很疼。




浮生荒延集 第45章 几世风华空见君（10）
全身的骨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每一阵痉挛都像一把刺进骨髓深处的尖锥，一股尖细的痛感在瞬间遍布全身。身上的每一节骨头都似狠狠刺入了百把千把的尖锥，连指骨都不能幸免。脑中嗡嗡作响，几欲昏阙，而疼痛却迫使着**无比清楚的感受。
灼华的身子冷的骇人，全身的血液像是冻僵在体内一般，寸寸皆冰。心跳微弱的几乎听不得见，连轻抬一下手臂似乎都僵硬的可以。
上陌怀青称病避开了今日的午朝，在灼华床旁守了一整天，屋子里没有点灯，惨白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得阴柔的五官越发冰冷起来。
他知道，羽涅一旦发作起来只有两个症状——锥心刺骨、冰寒如霜。每一种都是极致，只要意志稍差一些便会熬不住，下场则是死，惨不忍睹的死！
他现在在赌，赌这个女子是否足够坚强，是否有足够的意志和信念去熬过这一关。
若是过了这一关，等待她的则是得到与自己并肩的资格。
若是过不了这一关，那么……
上陌怀青心里忽然一紧，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在心底轻轻划过。是的，他不想那个笑起来有绝代风华的女子死去，若是让她就这么的死去，那么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七色琉璃眸了。他只是不想让那双美丽的眼眸永远的闭上，只是为了将来十足的把握，所以他才帮她的。他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错过。
上陌怀青一丝不苟的解开腰带、外袍，最后只剩下一件里衣，他走到灼华身旁解开她的裙带，动作有条不紊。灼华光洁的额头上沁了层粉汗，亮亮的，皱着眉头。
上陌怀青俯下身子亲吻着身下女子美丽的躯体，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眼前女子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致命的芬芳气息，像是一个漩涡将他深深地束缚其中，让人欲罢不能。
他拥着灼华，双手有些颤抖的解开她的里衣，少女的身体白皙而柔软，足够引燃一切关于**的火焰。灼华的十指深深嵌入他的脊背，他近乎贪婪的亲吻着少女美丽的身体，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感从心底溢漫开来，那是他永生也无法触及的温暖。而现在，她就在他的身下，像一朵美丽的花在暗夜中缓缓盛开，她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让他不忍触碰。
他冷静下来，只是用双手抱住灼华的身体，吻了吻她的唇，再无动作。
屋子里很黑，铜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起，散着腐烂的**。
灼华感觉自己如坠深渊炼狱浑身冰寒彻骨又痛不欲生。她微睁开眼，黑暗中男子的脸被月光模糊成一段苍白光影，像一道光揉进了眼底，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有了些许暖意，她伸出双手拥住了上陌怀青。
迷蒙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上元节，她和灵越在拥挤的人流中走散，几乎从未出过府的她不识得回府的路只能恍恍惚惚的在街边走着，因出门时太过匆忙所以荷包里一文钱都没有，她想她只能等到天亮后寻个人问路或者就在这里等府里的仆从来寻她。她拣了处青石阶坐下，在春末的冷风中一直等到下半夜，人流逐渐散去连花灯都撤了六七成的时候，一方洁整的藏青色手帕闯入她的视线，她抬头看着这个在上元节伊始时遇过的男子，他提着一盏白纸灯笼，一身藏青色长袍上华美的暗饰云纹在夜色中显得不甚分明，却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在灯火暗淡中显现出来。那些依稀的光影在她的心头掠过，彼时他们只是初初相识。
原本当年她说的只是一句想要回家的柔弱愿望。可是这次，她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他，牙齿咬住他的肩膀将心中的呜咽声和恨意生生压住，眼睛里的泪水落在他的肩头洇湿成一大片深绛色。
他只是抱着她，一字不发。
她想，她只在今夜任性这一回，拥抱过后便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远远的逃开他，逃开这个地方。他还做他的四皇子。她还是那个在父亲兄长身旁肆意天真的幺女，等到十五岁及笄时嫁个好人家远离京中，从此相夫教子，终老一生。
可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疼的让她不舍离去的梦。梦境过后，终是要醒的。
周围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忽然绽出一团白光，站在白光中的男子摇开手中折扇，眸光温和，薄唇轻吐二字“灼华。”
“娘娘”着水绿色宫装的婢女俯身盈盈一拜。
一袭明黄色身影在目光里渐行渐远“除非你死，否则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注定一生一世囚在这皇宫之中。”
满树粉白桃花间，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后“我愿为你倾尽天下。”
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执起女子耳畔一缕碎发，为她簪上白玉簪子。那簪子模样简朴，顶部隐隐有重樱花型，簪身上用金线细细嵌着八个蝇头小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女子推开身前之人，将簪子拔下掷于地上，缓缓道：“若有来生，妾身愿还是那上元节时的年少烂漫，只是希望在河畔扶起莲灯的男子不是您。”
梦里的场景不停的变换，灼华看不清他们的脸，却有隐隐的熟悉和悲伤透了满腔。想要去追寻却迈不出一步，徒留在原地泪流满面。
温柔的唇亲吻着她的眼角，遥远的黑暗中男子叹了一口气，道：“还不醒来么？”
灼华睁开眼睛，迷蒙的白光里男子的脸容愈加清晰。
他俯下身，把脸埋在灼华的颈窝里“总算是醒了。你知道么，你已经睡了整整五天了。比一开始预计的三天迟了许多。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已经回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




浮生荒延集 第46章 几世风华空见君（11）
灼华忽然想起自己分明是已经死了的，难道……难道自己竟然穿越？！面对此时的情境她虽然尚有些朦胧但强自镇定下来，如果真是穿越的话，自己应该是魂穿了，那么方才梦中那名叫灼华的女子应该是这具躯体的主人，而那场梦就是这个女子的记忆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男子是谁，如今也只有见机行事。
男子一边解开腰带一边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姚灼华而是我上陌怀青的妹妹，上陌映薇。”上陌怀青揉了揉灼华的发，宠溺道：“叫灼华也不是不可，只是麻烦了些，如果你喜欢那你还可以用原先的名。”
灼华怯怯道：“一切仅凭哥哥做主。”
上陌怀青弯了弯唇，掀起被角躺在了床榻边沿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手指间似乎还留存着那夜的温软滑腻，不禁伸手将身侧的女子揽入怀中。
看到眼前男子只着了里衣，灼华告诫自己莫要轻举妄动，略略挣扎着，却又怕太过用力惹恼了上陌怀青，只得轻轻唤道：“哥哥。”
看着少女眼里流露出些微的惶恐，上陌怀青安慰道：“那夜我也是情非得已，当初炼制那蛊时，我的血也是其中的一味药。今日你刚醒，羽涅的药劲还没缓过去，今晚怕是还要受那锥骨冰寒之痛，有我在你身旁，即使不行那阴阳相调的法子也是能帮你缓上一缓的。”
灼华就算再不明白上陌怀青所指的那夜之事，但是听到阴阳相调以后也能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含义。这算什么？这具身体隐藏了的秘密太多，她一时还看不透，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抹红晕悄悄染上了双颊。
夜，还很深。
听到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和缓，灼华睁开眼看着床上的帘幔，心头百转千回，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子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姚灼华，她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三个字在脑海翻转缠绕久久不散，心里竟怅然得很，却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暗暗决定明日一定要将这的史书翻看一遍。
胡思乱想了许久，灼华的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上陌怀青身上。这个男人有妖冶的眉眼，高的鼻梁，薄而艳丽的唇，精致五官雕刻成的这一张脸美得连女子都会嫉妒。灼华伸出手指隔空描摹他细致的眉眼，这么一张脸若是配了梳成女子的发髻一定美得倾国倾城。
上陌怀青缓缓张开了眼睛，深棕色的眼眸清澈而明亮，看着她抿唇偷偷的笑，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暖意，仿佛又回到很久之前的晚临山，那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灼灼艳丽的桃花。可是，他的小丫头早就已经将他忘了啊。
“呀，你醒了？”灼华慌忙抽回手缩到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见他笑着，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以前你总是冷漠有理，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他把她从被里捞起，细长的眉眼笑得让她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灼华立即换了一副羞怯中带着迷茫，迷茫里带着惶恐的模样，小声的说：“以前？我，不记得了。”说完用手敲了敲脑袋，一副恼恨自己不记得前事，面上迷茫惶恐做的有十分的像。
上陌怀青一愣，复又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灼华莫名其妙。
他初时是有些疑惑她醒来时的举动奇怪，毕竟吃过羽涅之药苏醒后的遗症总是不尽相同，听了灼华说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时，疑惑也消了两三分。
他拍着她的背，将方才在瞬息之间就编好的话慢慢叙给她听：“你原是镇北将军之女姚灼华，十五岁被当时还只是王爷的皇四子慕善容纳成了华妃，他被封为皇储后你失了宠，我们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那晚月亮圆得很，我中途离席换过衣裳后听见你在后院唱歌，隔着不远的湖面看见你倚在亭子的红栏上，没有梳髻散着发，像是欲乘风归去的月下仙子，那时的你，真真是美极。”
“后来先帝驾崩，善容太子登基为帝，你的父亲兄长因拥立之功俱都加官进爵，后因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你在宫中得知此事后一蹶不振，我知你过得不好，便时常入宫见你，之后借着你居住的若水宫失火造成你已死的假象，将你接出了宫。为掩人耳目我求了东岐秘术羽涅之药助你脱骨重回十五岁的年纪，没想到竟然连你的记忆也消失了。”
上陌怀青讲完时天色早已大白，候在门外的婢女正侍在门外细声问道：“公子可是要起了？”
他低着嗓音应了声，捧着衣饰的婢女推开门，候在床畔侍奉他更朝衣，灼华在一旁看的十分无聊，想着打趣他一番，突然问了句：“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单薄呢？”
上陌怀青转过身子，挑眉看到少女半个身子探出床外隔着厚重的藏青朝服在他胸前戳了戳，不屑道：“腰身这么细比女子都还要好看呢。”
脸色不变，将脸贴在她耳朵上，“那你昨晚瞧着可还满意？”声音不大可足够满屋子的人听清楚的。
灼华看到屋里的侍婢一个个红着脸诡笑着退到门外，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好使劲推了推上陌怀青：“你不是还要上朝的么？快点准备着，免得去迟了。”说罢将脸埋在被子里等听不到上陌怀青的笑声时才探出脸来。




浮生荒延集 第47章 几世风华空见君（12）
方才还羞红的脸逐渐压成一抹冷漠，她暗暗的想：刚才的表现应该就是恋人之间的亲昵了吧？无故穿越到一个女子身上且还爱恨缠身纠结不清，即使装得了失忆症平日的一举一动总还要小心翼翼点才好，这一场别人转述的爱情故事应该有几分是可信的，不过今日最重要的是自己这幅天真单纯的模样应该在他的心里种下了印象。
灼华卧在床中，双手下意识的握紧，失宠妃嫔与当朝国师的绵绵深情，呵，大概只有书里才会有吧。
天祥三十三年正月十五，太子善容娶镇北威武将军姚涣之女，封华妃，甚爱之。
天祥三十七年一月，帝崩于行宫。太子善容登基为帝，改元胤和。
胤和二年二月五日，据查镇北威武将军姚涣及其长子姚世筠贪污军饷，虚报军功，私通敌国，密谋造反。株连六族，无恩赦。
胤和二年三月二十三日，蒹葭宫宴，帝将安阳侯独女赐婚于德阳王长子慕长恭，然德阳王意怀不轨，刺帝，囚于倚冰殿，上赦恩除皇籍贬作庶民，于翌日怀罪自尽。（实在是懒得去想古文了，所以马马虎虎的有个文言文的意思就行了。）
胤和二年三月二十七日，栖梧宫大火，淑妃殁，怀帝裔，帝哀之，追封德容皇后，入华陵。因其为罪臣之女，众臣进谏劝勉，帝大怒，贬谪数众，终迁华陵，享皇后之礼。
姚灼华的名字在书页中只有寥寥几笔，除了十五岁嫁与慕善容，二十岁死于栖梧宫大火被追封为皇后之外并没有记录下那个女子曾经有过怎样的的才情，怎样的美貌风致，她的音律才华，她的爱情，她的幽怨，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合上书，暗暗冷笑，即使是死了也要被你用作清除党羽的工具呵，慕善容，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会让姚灼华曾经那么深彻的爱过你？
平复了心绪，从忍冬手中接过银耳羹，心情虽还有些惆怅但念在忍冬煮这羹颇费了功夫且知道她喜吃甜食加了冰糖，便一连喝了三碗。将将安抚了肚子，还不甚满意，扯了忍冬的袖子预备将刚刚酝酿的话说一遍。
忍冬收拾起食盒会意道：“小姐，今日做了八宝桂花鸭和冰糖薯丝，忍冬先去看着，一会儿做好了就给您端过来。”
灼华放开忍冬的袖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忍冬啊，你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今天我胃口也不是很好，你就再炖道汤，一碟白斩鸡。唔，昨天的香煎包不错，做两屉，再拿几碟点心来，晚上看书也好垫一垫。”
好姑娘听到这番话，身子顿了顿，扶在半开的门上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转身极有礼数的答道：“是。”
灼华将目光重放回书上，懊恼的乱翻了几翻。她来这里已有两月，平日里除了时常陪上陌怀青聊天下棋外，整日闭门不出的呆在屋内看书，经过连着几日的挑灯夜战才略略明白了这个朝代的大概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