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叶虔
“还未收到?”恪靖冷哼,“大将军,说谎也是要打草稿的。”她一个眼神,秋棠就从怀中摸出开封过的信件,“大将军请仔细过目一下,那上面是否就是你的笔迹,最下方是否是贵府的帅印及回信日期?上面可还有将军你半暗半明的邀请呢。”
“昨夜坐在酒楼靠窗位置悠闲喝酒的男人,就是大将军你吧?难为大将军你还考虑周全,让人去请程大人来,若再晚点,太子殿下就成为众人的脚下亡魂了。”
“太子妃明鉴,臣昨夜并没有踏出过府上半步。”
听他这么说,恪靖无不惋惜地摇摇头,“大将军,本宫尊你救国救民,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也算是一个功臣,谁想你竟是这么的糊涂,是谁给了你那么大的胆子,罔顾太子殿下的安危,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隋仪刚要抬头辩驳,只见雕有龙图腾的令牌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听恪靖冷然道。
“隋仪听命!”隋仪连忙单膝跪下,恪靖接着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只因和州大将军隋仪玩忽职守,见太子等人陷危险而不亲驾搭救,特此押进大牢,听候审讯!”
她的话刚说完,程青天就带着几个官兵冲进来,一左一右地压住他的双手。
“谁敢动本将军?”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恪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程大人,搜!”
恪靖一声令下,程青天和李渊带着其余的官兵进到隋仪的寝居,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原来在这之前,当恪靖再次问起他关于昨夜隋仪的所在,并把秋棠的隐卫从街上捡到的木牌给程青天看时,他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告之隋仪其实是在酒楼喝酒。
就和恪靖所预料的那样,城门没有人接应和民众的暴动,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安排好的。隋仪早已被人买通好,率先将杨勇要来和州当总管的消息分传出去,告诉民间的人这位总管只是过来搜刮民脂民膏,并非体恤民情,而刚经过战乱的百姓需要的是心灵里的安慰和物质上的救济,家人的尸骨未寒、财产遭到敌人的抢掠,这些全部要被解决,然而事与愿违,一听说过来的总管是个昏庸无能还私自为己的贪官,自然会勾起民众心底的仇恨,暴动也就这样发生。
而程青天之所以会告诉恪靖实情,完全是他的良心在他里面责备。
在杨勇他们还没出发时,隋仪就到他府上来,让他不要去迎接杨勇,并且还委派他把所编撰好的消息放出去,引起民间的恐慌混乱。
迫于隋仪的压力,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如何能抵挡身为大将军的隋仪?可是他的良心在他里面日日夜夜的谴责着他,令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所以当他得知杨勇来到和州并被群众围攻,良知最终战胜了恐惧,让他带兵前去帮助杨勇他们脱困。在恪靖问起来时,他也将编好的理由呈上去,以此来息事宁人。
若不是恪靖明察出其中的纰漏,他想他会把真相永远的隐藏起来,烂在肚子里。
片刻的功夫,程青天的官兵从床上的枕头底下搜出一封密函,李渊和其余的人也从隋仪寝居的暗室里搜出好几箱子的隋五铢和奇珍异宝。
从程青天手中接过密函,恪靖在隋仪颓然灰败的眼神下展开密函,看完后连同那块木牌一同扔到他脸上。
“隋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个小小的将军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就如李渊所讲的,背后若没有财大势大的人撑腰,给几百条命也不够用。所以在隋仪的背后,就有一个权有势的人在替他担保。
“……臣无话可说。”
“那么,你等于是在承认,指示你的那人就是晋王殿下杨广了?”见他不说话,恪靖弯下腰对着他的眼睛说,“本宫敬你是条忠心耿耿的好汉,只可惜……你跟错了主,也就注定你的忠心只不过是愚忠。”
未等隋仪开口说话,门口就传来中午倒地的声音,恪靖转头看去,但见杨勇一手扶着门框,屁股却坐在地面,右手还用木板固定着,白色的绷带绕过他脖子挂在上面。
他看着她,眼里装载的是震惊和不信。“你说……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二弟所指使的?”
恪靖回看他,虽明知道他迟早会有面对的这一天,但是就她的计划而言,她是希望时机成熟,他心理也准备好的时候再知道,可事实是日期提前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总管府已经被收拾妥当,棉被、被褥早已晒过换上新的。因为是半斤府邸的第一天,恪靖就命厨子烧三大桌香喷喷的饭菜,除了杨勇和他的妻妾,还有程青天、李渊及其随从等。
隋仪最后被押进了府邸的大牢,他的军队暂由他的手下费宝来统管。说起这费宝,他是之前和隋仪一同抗击陈朝军队的人,跟随隋仪多年,却经历大大小小许多的战事,而与陈军之战得胜的关键,也是他的出谋划策。程青天虽是共犯,但念及他及时的搭救并告诉实情,加之他后面的配合,所以就判为功过相抵。
客厅里飘着浓郁的香味,却没有与此情此景相应的欢声笑语。杨勇的妻妾都到齐,其他的宾客也都在场,却独独缺了杨勇本人。
凡是参与过隋仪那件事的人都知道,杨勇缺席的原因,即使人都闭口不言,也还是避免不了尴尬,因为杨勇是主人,而他却不在场,让身为妻子的恪靖招待。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窝囊,知情的人知道他的苦衷,可又不好多说。距离他知道杨广要害他的消息那日,已经过了四天,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恪靖知道他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毕竟杨广在他面前表现得是那么的乖巧懂事,尊兄敬长,史书上也记载,直到杨勇被杨广等人陷害,以致被削了太子之位,他也只叹自己的愧疚,未对这个狼子野心、一直觊觑太子之位的弟弟表达任何的不满。
说他愚昧也好,爱弟过分也罢,终归是他心地太过善良,不愿闹得手足相残。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偏偏他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放人之心,若是有那么一点的为自己着想,他最后的下场未必会这么凄惨。
而若要得到皇位,让他看清杨广的真面目是最后的杀手锏。
只是……恪靖按了按额心,长长叹息一声。
李渊见她愁眉不展,凑过去问:“娘娘,要不要臣再去请请太子殿下?”
“姐姐,您看!”恪靖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云昭训就扯着她的袖子指向门口说。
顺着她所指的放下看去,亮着灯笼的大门口,杨勇一身华服站着,他看看里面所有的人,最后视线落定在恪靖身上,“可以,开饭了吗?”
“开了开了!”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恪靖看着他,脸上的愁容不再,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在烛光的映衬下温柔的不可思议。杨勇一瞬间看痴了,却又立刻调转开目光。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即便她难得对他笑,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眼底的光辉逐渐黯淡了下去,恪靖和大伙儿一同举杯庆贺,笑容已成了假装。一旁的王良媛冷眼瞧着她,嘴角的弧度诡异而阴寒。
长安仁寿宫的内室,独孤伽罗靠在门柱上,对着夜空的弯月发呆。皎洁的月光照在她那张依旧风华的脸上,更给她增添一分朦胧之美。寒风吹过耳,灌进她的领子里,她却浑然不知。身上突然披上一件黑色裘皮大氅,她回过头,是杨坚那怜爱的双眼。
“皇上。”
杨坚的双手转为拥住她的腰肢,下巴靠在她肩头,“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样子。”
独孤伽罗往他身上靠去,说:“在想咱们的勇儿,也不知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他从小就被宠溺着长大,如今放到刚经过战乱的和州,定会有许多的不适宜吧,都快七天了,连一封信都没有,他……不会是在怨咱们吧?”
杨坚埋脸在她肩头呵呵笑,“你啊,成天闷闷不乐就是操心勇儿的事啊,难道你忘了之前勇儿在救灾时是表现多么出色了?那么恶劣的环境他都能挺过来,相信在和州,他也可以的。”
“伽罗,过分呵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我们就是太过宠爱他了才需要放他离开,让他学着去生存,我们替他打算一辈子,等我们离去了谁来让他依靠?你天天诚心替他祈福,勇儿会相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独孤伽罗在心里这样说,却看不见杨坚那双冷却下来的眼睛。
[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第七十六章 :
晋王府的书房,杨广举起桌上的水杯,用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水杯被摔得粉碎,茶水混着茶叶四溅,浸湿了地面。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他面容狰狞,手背上青筋爆出,整个人都被极大的怒气所笼罩。
林公公瑟缩着瘦弱的身子躲在一旁,紧闭着眼抿着嘴不敢看,一张光滑的脸就跟未开的菊花那样,五官皱成一团。他在收到来自和州的信后,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呈现给杨广,还想讨点好处来着,未料面临的是这种结局。是不是他本来就不应该来?
“二殿下……”
“连一件事都办不好,隋仪那家伙是干什么吃的?亏本王贿赂了他那么多!”杨广越想越气,把案头的东西都拂到地上。纸张、毛笔、砚台,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看得林公公一阵心惊肉跳。
“哎哟喂,我的好殿下,您消消气儿。”他操着一口儿舌音,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虽然不知道信里头写了点是,不过就他所知的而言,八成是隋仪那家伙把事情给搞砸了,当初他就说过嘛,那人不靠谱,不过是打赢了一次仗么,牛气冲天似的,来皇宫那会儿神气得鼻孔都朝天去了!谁不知道要不是他手下人的出谋划策,他能打赢?
“不就是办不成事嘛,大不了下次咱们重新来过呗。”林公公边说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不看还好,这一看,脸色都煞白了。
见他这个样子,杨广冷哼,“如何,还能下次继续来吗?”
林公公看看一脸森冷的杨广,又低头看看信件,抬起苦瓜似的脸,“怎么是太子妃的来信?”
“是啊!本王还问你怎么是她的来信呢!”
一路看下去,林公公算是看了个明白,太子妃在信里向独孤伽罗提了为何这么迟来信的原因,并说遇到暴民袭击后又平安无事,然后就是一些关于两个小家伙如何如何的废话,已经安慰独孤伽罗告诉她不用担心的话。
“不是隋仪的来信啊……”
“公公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杨广冷眼看他。
林公公顿觉后背一阵阴寒,他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杨广,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二殿下明鉴呐,奴才怎么会知道这是太子妃的来信呢?若是知道,也不会第一时间拿来给您看哪!”
杨广哼了声,背过身不去看他,意思是谅你也不敢。林公公连忙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暗地里松了口气。
“那……二殿下,接下去怎么做?”
对着墙壁思考好一会儿,杨广说:“把信送回去。”
“啊?”林公公以为耳朵听错了。
“把信送回去没听见吗?!林公公你才几岁就耳背,要不要本王给你捅捅?”
林公公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连连摇头,谄媚地笑道:“二殿下抬爱了,奴才以为听错了。”
被林公公谄媚的话讲得心情稍微好转一点,杨广转过身,嗤笑道:“反正也不是与本王有关的内容,母后最近也很担心他们,若是她知道他们没事又不来信,只会让她的心思挂在他们身上而已,倒不如送回去的好。”
林公公鞠了个躬,“二殿下英明。”
从怀里摸出一钱囊,杨广走过去放到林公公消瘦的手中,换上和蔼的笑容说:“不过还是谢谢公公你冒着性命之忧给本王送信过来,这点小心意就请你收下了,改日若替本王做得好,本王定会厚赏。”
一见到钱囊,林公公乐得双眼眯成一道线,连说了好几个的好说。
“不过一个阉人,竟敢这般糊弄本王……”望着林公公远去的背影,杨广握紧拳头道。他走到青铜烛台面前,轻轻转动烛台,只见他面前的那面墙转了个圈,原来墙壁之后藏着个暗格。从中取出卷好的画轴,抽去上头的红绳,将画卷展开在眼前。
画上的女子,回眸展笑,群居飞扬,手中的双剑高举过头顶,那眉那眼,画得惟妙惟肖。
对着她,杨广的眼神开始变得痴迷,脸上也逐渐有了温度,“又是你救了他一命,不过是懦夫一个而已,为何要这么帮助他?明明应该是我才是值得你倾力的那个……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
书房之外,喜儿提着食盒站立,远远地透过窗户见到拿画卷的男子,眼泪从眼里溢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如此又是过了七天,恪靖和杨勇一同率领仆婢和程大人等在程府门口的救济也进行得如火如荼,虽然刚开始两天还是会有百姓不相信而百般挑剔,但恪靖秉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和态度,直到第四天一个孩子过来并得到衣服和被褥,其余的灾民才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到最后都挡不住蜂拥过来的百姓,要不是杨勇让程府的官兵做管治工作,台子都差点被推翻。
当一个人在经历之后与先入为主的不一样时,思绪在千回百转之后选择的就是前者。因为对人来说,听到的传闻倒不如自己亲身体验的来得更真实。
而暴民们感受到了,也亲眼证实了,所以他们从敌对恪靖等人到接纳并且拥戴。然而也有人说那只是虚假做作而已,面对这些诽谤,杨勇和恪靖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只是让旁人担忧的是,两人的相处模式开始变得相敬如宾。
第八日,总管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杨勇望着门前的男子,好半天没回过神。
“太子殿下,外面冷的很,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宇文阐站在门外,搓着手臂哈气道。
主厅里,杨勇和宇文阐分主宾坐了后,丫鬟们端着新泡好的香茗进来,宇文阐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绿茶饼,那大吃大喝的模样就跟饿了好久似的。
杨勇皱着眉看他,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这个还是住在弘圣宫的藩王么?还有还有,那些吃得比他还猛的男子,真的是他的侍从,而不是饿死鬼头胎么?
“咳咳……”杨勇掩着嘴角轻咳。
宇文阐咬着绿茶饼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绿茶饼的沫子。抹掉沫子,他干笑几声,说:“失敬失敬,这连夜赶来都没见着开门的店,实在是饿坏了。”
杨勇呵呵两声,嘴里却说着没事,“还不知北周王来这里是为何事。”
嘴里含着咬了一半的绿茶饼,宇文阐颇为委屈回道:“我的好殿下,能不能让臣填饱肚子先?”
这回,杨勇眼中的鄙视已如黄河泛滥,想掩也掩饰不住了。这家伙,绝对是来讨吃的!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宇文阐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然后左右看了看说:“太子妃呢?怎么没见她?”
杨勇更不爽了,一来就是吃喝,吃喝完了还问太子妃在哪里,这是什么意思?
见杨勇黑了张脸,宇文阐对着他笑笑,道:“太子殿下,您……便秘么?”
你才便秘!你全家都便秘!
“北周王来到底是何事?”杨勇也不再客气了,跟这种嬉皮笑脸的人一块儿,只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臣听闻殿下被调遣到和州,特来看望您呢。”宇文阐这话说得真诚。
杨勇这才心情好转点,想他来到这里快半个月了,都没人来见他过,虽然知道落魄的皇室没人待见,但想想心里还是很寒酸的,而宇文阐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即便什么东西也没带,客人至少到了,这就是莫大的安慰。
不过……
“本殿下被调遣的事都传到山麓了?”
宇文阐咧开嘴,“岂止的山麓,怕是陈国、突厥都知道了!”
杨勇两眼瞪大了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信。却在宇文阐一脸『你是大隋的天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表情下渐渐明白。
是啊,大隋如今只差陈国没吞并了,那么强大的一个国家,周边那些国家怎么会不知道呢?低着头,他自嘲地笑了声——敢情这人不是来看望他,看他笑话才是关键的。
“尊贵英明的殿下,您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宇文阐的话拉回杨勇的神志,嘴角一抽,杨勇回看他,然后两眼一翻,“怎么办?反抗么?”他咧开嘴,颇为不在意的样子。“当然不是。”
“不反抗?为什么?明眼人都看出皇上对你的忌惮。”
几个字戳中杨勇的心,他指尖颤了颤,却极力将心里的悲哀压下去。
“您可以施展您的宏图大志,若真要干起来,殿下您是绝对可以的,为何不行动?”
“不就是一个皇位。”
“是啊,不就是一个皇位,却引来那么多人的觊觑,引来那么多人的相争,若真是那么轻巧,有点能耐的人就不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里钻了,更不会为了夺取那位置将别人置于死地。”
杨勇看着宇文阐,冷笑,“北周王可是来说教的?还是唆使本殿下起兵谋反?”
宇文阐靠在椅背上,笑得高深莫测,“那就要看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理解的了。”
“……小全子,送客!”杨勇站起身,准备转回自己的寝居,却被宇文阐一把拉住。
“哎哎,尊贵的殿下,别这么薄情么。”
杨勇的脸更黑了,面无表情道:“小全子,送客!”
“殿下,臣明日还会来的,明日不行后日也可以,反正臣这几日都有空,随时可以过来。”宇文阐边让小全子不要弄皱他的华服,边对着杨勇的背影喊。
宇文阐的声音被风吹散,主厅里的红烛突地发出爆裂的声音,杨勇抬头望着眼前的那张孔夫子的画像,长长叹了口气。
[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第七十七章 :
接连六天,宇文阐拜访六了天,杨勇也命人赶了六天,无论小全子软的、硬的都上,宇文阐愣是在后一天依然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过来,以至于小全子都赶得不好意思了。
到了第七天,当杨勇说招待他后,小全子差点没跳起来谢天谢地,活了十几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关键对方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次招待宇文阐的除了杨勇,恪靖也来了,宇文阐见到恪靖,一下子疏离杨勇,和恪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而杨勇在一边只能默默喝着茶,因为他发现,明明两人间的谈话还是有空余之地,可他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午后,日光照着大地,后庭院落了一地的树叶,远远望过去,似是一条狭长的树叶小径,寒风吹过,树叶纷飞,竟是迷人眼的景色。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鼻息间是泡开的绿茶的香味,杨勇眯了眯眼,跟趴在围墙上的花斑猫对望了几眼,见它舔了舔嘴巴闭上眼,他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殿下……殿下?”
杨勇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以为是出什么了,却见宇文阐一脸古怪地对着他看。
“怎、怎么了?”这么盯着他看,很怪吗?
宇文阐一脸『您睡着了?』的惊讶表情,让杨勇顿觉的浑身不自在。
“本殿下……错过什么了吗?”
“不是,”宇文阐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在这里您都能睡得香甜,臣以为只有在舒适的环境才可以让殿下您睡得着呢。”
本殿下有那么娇生惯养吗?杨勇很不爽地看着他。
大凡贵族出身的不都是娇生惯养的吗?宇文阐把茶杯拿起来,以袖子半掩住脸笑眯眯地回看他。
“不过,臣真的很惊讶,现在的殿下和臣第一次所见时的殿下,变了好多,而且方才和太子妃谈论您时,太子妃对殿下的评价也很高呢。”
好话人人都爱听,杨勇自然也是,特别是听到恪靖对他的评价,眼睛都亮了亮,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他和她还在沉默当中,他不和她说话,她也没主动和他讲话,而两个人至近为止,谈论过最多的就是怎么帮助和州的受灾百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说过其他的话。
程府大牢,悬挂在两边墙壁上的是铁盘,盘内燃着火,照亮了整间大牢。杨勇带着宇文阐下了台阶,走到最靠近东边的那个牢房,他们才停下。
“喂,一会儿不要告诉太子妃,是本殿下带你来见他的。”
“尊贵的殿下,您觉得,太子妃娘娘会那么笨么?”
一句话堵得杨勇哑口无言,早在当时宇文阐问起他关于隋仪的事时,他就该想到的。
“不过,太子妃娘娘不问我们为何来程府的缘由,想必她也是默认的了。”
杨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了些,还没松口气,就被宇文阐接下来的话弄得差点岔气。
他说,原来你对太子妃的认识,一点都不清楚啊。
外头的天色很蓝,就跟那块深海之蓝一样。
深海之蓝啊……
杨勇回到总管府之后没多久,宇文阐也回来了,小全子说杨勇在书房,宇文阐过去的时候见到他正对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发呆。那盒子的包装很精美,水蓝色的上等锦帛材质,上头绣着祥云的图案,盒子用一根银色带子绑着,一看就是装着价值不菲的物件。
“太子殿下。”
“哦,你回来了。”杨勇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迷茫。
宇文阐跨进去,扣起双手说:“殿下,臣要回去了。”
“回去?”杨勇这才回过神来,“不是才来几天吗?怎么那么快……”话没说完,他意识到,不是时间快,而是头几天都被他给浪费掉了,虽说这其中也有宇文阐他自己的原因,可作为东道主的杨勇来说,对方不远千里好不容易地过来一趟,他这个做主人的却没怎么招待,也确实是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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