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席绢
“老婶,那是间尼姑庵,就算……里头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事,也与我们无关啊。我听翠花嫂说原本负责帮慎严庵做活儿那两个婆子好像犯了什么错,被庵里辞退了。招工消息才刚传出点风声,已经有好些人想去谋这份工了。想来月钱与粮食是不会少。”白家娘子温和声音里有满满期待。
“你可别要钱不要命。你不知道,几年前有个李家村婆子里面没声没息地消失了,官府没派人来追究不说,李家村村长与村民跑去讨个说法,后居然拿了几两银钱了事,一条命就这样算了。白家,你就算不爱惜自己命,也得想想你家小云才六岁,可怜她四岁没了爹,就指着你将她养大成人了。要我说,稳妥,自然是找个汉子嫁了。老婶不会害你,你瞧,这次这个大丰村,可不是顶顶好条件吗?这人身家条件,就算要娶个大闺女也是使得,偏他就中意你,请我来说媒,这次你可别推了啊。”
“我已经说过不想再嫁人了。老婶,我是说真。”
“白家……哎,你家老白反正是没了,我就不叫你白家了,直接叫你顺娘吧。我说顺娘,你怎么这样一根筋不肯动转啊?你也不想想这两年幸好没遇着荒年,村长家才有那么点余力接济你们,不让你们饥一顿饱一顿地撑到现还喘着一口气。可你也不能就此指着那点救济粮过一辈子啊!你家老白没田没地,这一撒手去了,你们母女可不就等着活活饿死吗?平常你拚命给人做衣洗衣、到田地里去当帮工,忙死累活一整天也挣不到一天口粮。这样日子,撵是个头啊,你到底固执些什么啊?就算老白待你好,你感念他恩义,这恩义总抵不了饱吧?我想老白地下有知,也希望你再找个好人家,好把小云养大不是?”王家老婶一点也不给白家娘子说话机会,满肚子话就这样呱啦呱啦地倾口而出,一脸恨铁不成钢样。
行行出状元 第4页
实不是王家老婶爱发牢骚,这白家娘子媒人钱也太难赚啦!
“老婶,我……”白家娘子仍然没有被说服,她温和脸上满是歉意。“我很感激村长以及大家帮忙,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自力生不再麻烦村里,所以我会跟翠花嫂上山;如果小云爹天上有保佑话,或者,我们母女俩就此有个安稳活计,让我能将小云给养大……”
“顺娘,你怎么都说不通啊!就算你不怕没命,真那鬼庙谋到差事,那又能做多久?十年二十年?那然后呢?你没儿子,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也从来没见过娶媳妇还顺带让丈母娘过门。就算大丰村那样不缺粮食人家,也不会愿意。你还指望你家小云养你吗?你要是这样想,就是害小云嫁不掉!”老婶被顺娘气得都上火了。
“您别生气了,是顺娘不好,不知好歹。老婶,您喝口水吧,这水还温热着。”
“不喝了。我多喝一口,你家里就少一口,你们母女俩没三两力气,还得跑大半个村子去东边挑水。老婶家里也穷,帮不了你什么,但让你少挑点水还是可以。哎,我说,那个大丰村想娶你那个汉子,家门一出去不到半里地就有一条清溪,可好了。我说,你真得好好想想,尤其当你挑着水走着七八里山路时,应该想。”
游说未果,王家老婶也无意多留,又拉着白家娘子叨叨絮絮好一会才离开。
白家娘子才关上前门,转身就看到女儿小云站后门定定地望着她。
“小云,饿了吗?灶里还有一颗土芋,你去吃了吧。”白家娘子温声说着。
“阿娘,你想要生儿子吗?”小云问。
“不想。”白家娘子笑了笑,走到女儿面前,摸摸她头颅,笑道:“希望来春你头发长出来是黑色。”
小云甩了甩头,把娘亲手给甩下去。她不喜欢人家碰她头--尤其是光头。村里其他女孩儿就算爬了满头虱子,也没人会给剃光光。剃光光这种事,只有男孩才会有。但小云娘总是有不同想法,至少,她认为将满脑袋头发剃光,是对付头虱直接有效方法。这个缺水洗澡、没药水可除虱地方,白家娘子只要一发现女儿头上长虱子了,定然翻出白老爹当年店须刀,二话不说将女儿头发剃光。
所以六岁小云已经懂得淡定面对人生抉择以及体会人生无奈--被剃光头,然后躲家里不出门;或,努力让自己不长头虱,只长头发。
“为什么不想要生儿子?”没有被带开话题,小云问。
“难道小云长大后不想养阿娘吗?”
“我会养你。”
“谢谢你啊,娘会把你话当真哦。”白家娘子慈爱地看着女儿。
相对于总是脸色温和、笑脸迎人白家娘子,她女儿小云就显得太严肃了些,至少她嘴不甜,还不爱笑,不合群,不太愿意跟村里孩子们疯玩;也不知道是否是父亲去得太早,且生活过得太苦关系,总之,小云是个勤而不喜玩闹孩子。
“我说真。你不改嫁,不生儿子,我就养你。我会让你穿没有补靪衣服,我会给你买金钗子金镯子戴,让你餐餐有大米吃有肉吃。我会长大,也会长力气,只要我再长大一些,就能独个去挑水,每天都把水缸装满水,还让你可以每天洗浴,一天想洗三次都成。”小云将想像中好生活一一说出来对娘亲保证。
白家娘子只是笑,只是那笑里依稀带着点泪光,一双被无数粗活给摧折得枯瘦粗砺且裂口斑斑手,生怕弄疼女儿嫩脸,只敢小心轻抚着。
“阿娘,我会做到。你且看着!”六岁小云以发誓语气重重地道。
所以,阿娘,不要去当别人婆娘,也不要去当别个孩子阿娘。
第2章
“小云,你怎么又给剃光头了?”小芳提了一桶水来到小云家,一开门就这样嚷着。
她爹娘一早去村子里挑水,来回几趟将水缸装满后,便匀了一小桶让她送来小云家;将小水桶提到灶房旁水缸处,麻利地掀开盖子,憋气一使劲,提起水桶,将水给倒进小云家向来都是见底水缸里。完成工作后,才吁了口气道:
“几日不见你去村子里玩,原来是这样啊。”小芳满脸同情。
小云撇了撇嘴,将挂窗沿一顶小布帽给抓过来罩光头上,不吭一声,继续低头拿着根树枝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屋子里戴什么帽子,今儿又不算冷。别戴了吧,你光着头我不会笑你啊。”看着小云光头,自然就想到她光头原因,于是下意识觉得自个儿头皮似乎又痒了起来,忍不住胡乱挠着。
“你抓完头要记得洗手。”小云看着小芳两只爪子头上挠个不停,都将两条辫子给抓成鸡窝了,也不阻止,只吩咐要洗手。娘说要随时洗手保持双手干净,才不会生病。
“为什么要洗手啊?又没下田挖土,不脏。我拿水过来给你,是给你们家用,可不是为了要给自己洗手。你们就是这样乱用水,水缸才会常常都见底。”小芳看了一下刚挠过头皮手,觉得很干净啊。
“你不洗手会生病。”小云用下巴朝小芳手指努了努。“你指甲缝里都是黑。”
“谁指甲缝不黑啊……”瞄到小云手指,这才发现她指甲缝一点也不黑,心中好惊讶。“只是指甲缝黑啊,这一点点脏怎么会生病?”觉得眼睛有点痒,抬起手指就要揉。
“别揉!你这样就会生病。你手刚抓了虫子,这会儿去揉眼珠子,虫子卵就会跑进你眼睛里,然后等虱子长大了就咬你眼睛,你会瞎掉。”小云一本正经地说着。
“你乱说!”小芳嘴上说不信,却不敢真去揉眼睛了,偷偷放下手,衣服上搓啊搓,像是要把手指缝里可能存虱子卵给搓衣服上。
“我才没乱说。村北那个刘瞎子一身虱子,一年洗不到两次澡,要不是虱子吃坏了他眼,怎么会瞎?”
小芳被这个有力证据吓住了,呐呐道:
“那、那是真吗?可、可咱小归村谁没长虱子啊?整个冬天冷不死人就万幸了,谁会去洗澡啊?几个月不洗澡很正常啊,也没见其他人瞎掉。”
“信不信随你啦。”
“也不是不信啦,只是……我可不要剃光头……只有男孩儿才剃光头。你看看你,虽然长相随了你娘,但你这双浓眉,听说就跟你爹一样,像男孩儿似’头发剃光了,谁看得出来你是女孩儿啊?你不就是不想要被那些臭男孩儿围着笑说是假男孩,才躲家里吗?”
小云再度撇撇嘴,闷声道:
“我忙着呢,才不是怕被人笑光头而不敢出门。”不想谈这个让她不开心事,小云又说回原先话题:“反正我娘说,不想生病就要把手洗干净。你等会把指甲抠干净后,再舀瓢水洗手吧。”
“这怎么好,你家水缸都见底了,还这样浪费。”小芳虽然有点心动,还是觉得应当规劝小云要节约。她家不缺水,可也不敢这样随意用水啊,毕竟水源离她家太远了,又是山坡路,挑水可是件苦差事。
“反正现田里又没事儿忙,就多挑几趟水又怎么了。你要是不想生病,就把手洗干净就是了。”虽然小云家比小芳家还穷,但她可大气多了。
小云虽然不觉得她们这样穷得要命人家还有什么需要计较干净不干净这样小事,但若是当真因为不干净而生病,那可严重了。整个小归村就算是有钱村长家,也没有富裕到允许生病程度。
谁家不是生了小病,随便熬个药草姜汤喝下,睡一觉就算了事;若是生了大病,就等死吧。整个永定县根本没个正经医药郎中,偶尔春夏之际,天气不太冷时会有走方郎中路过,那也不顶事啊,别说走方郎中开药不一定管用,光说一个人要生病难不成还憋得住?等着看节气冷暖以及郎中正好游方到此才敢一口气把病生完?
行行出状元 第5页
“就算不是怕费水,这样老是洗手,也挺麻烦啊。”小芳咕哝着,看双手指甲缝里黑垢都抠掉了,才走到水缸边舀了一小瓢水小心翼翼地洗着,不让任何一滴水浪费掉。
“有钱老爷夫人们就算平常不生病,也有一百帖好药一边等着。我们有什么?连一床可以过冬厚棉被都没有。你只要想到我们这样人要是生了病,就只能等死,便不会觉得麻烦了。”小云很大人样地说着道理。
为了不生病,小云这一点很听她娘话,随时让自己双手保持干净。尤其吃食物时,不管双手有没有脏,总得再洗一次手——这也是她们母女俩总要每天去挑好几桶水原因;虽然别人并不清楚,但小云知道她们母女俩每天用掉水,抵得上小芳家一家五口三遂用度……
小芳将洗好手往身上抹干,蹲到小云身边,一脸梦幻地以两只手掌撑着脸道:
“小云,你说,那些有钱大老爷大夫人们,他们除了有一堆好药可以随时治病之外,是不是有好大屋子、好暖床被,而且屋子不会漏水,衣服上没一个补钉?还有,他们家饭桌上,大鱼大肉是不是都摆满了桌,多得吃不完?”
“那是当然啊。”小云总是一副很有见识样子。
“真好啊……”小芳拉了拉小云。“小云,你想,他们穿旧了衣服、他们吃不完大鱼大肉,会不会就赏给下人啊?”
“如果真很有钱人,大抵是会吧。人家有钱人当然天天穿衣,餐桌上永远摆好做大鱼大肉,上一顿吃不完,若不是倒掉了,就是赏下人吃啦。要是像我们这样一块过年买咸肉吃到元宵去,不就太掉身分了吗?人家可是有钱人呢。”
小芳点头如捣蒜,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有办法说话。
“就是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今年春天大丰村村长儿子娶媳妇,不是特地花大钱跑到县城去请了‘喜庆班’来唱大戏吗?里面演老爷夫人就是这样过日子!大戏都这样演了,就一定不是骗人!”激动说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有钱人真好啊……”
“我会变成有钱人。”小云始终淡定,没有被小芳激动情绪给感染。
小芳当然不信。村里哪个男孩儿没这样大声宣誓过要当有钱人?可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能平安长大不饿死,就很万幸了。不过,就算不信,小芳也很尊重人家有作梦自由。就像她,成日梦想着可以吃一顿香喷喷饱饭,有大鱼大肉那种;虽然几乎不可能实现,但作作梦又不用花钱不是?
“小云,我……想吃饱饭。我想去有钱人家做事,吃老爷夫人每顿吃不完赏给下人那些大鱼大肉。我想着,那一定很好吃很好吃……”小芳悄声小云耳边说着自己梦想。
“你想给人家当佣人?你会什么?”
“我会可多了!我会升火煮饭,我会种田,我会挑水,我还会补衣服——”
“这种事,有谁不会吗?”
“大老爷们买佣工,不就是要我们做这些粗活吗?”
“大家都会做事,凭什么人家要挑你?”小云看小芳还是一头雾水,只好说得清楚些:“除了原本就会,你还得比别人会一些不一样。谁不想到大户人家吃大鱼大肉?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啊?每年冬天我们这四个村子里有多少孩儿被领去县城里周牙婆家给挑拣,咱小归村被退回来人可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芳回想了一下,发现小云说还真没错。周牙婆就差没直接放话说再也不肯收小归村孩儿了——没胆说直白话,就怕村长领着凶悍村民们打上门去讨说法,她再悍也惹不起一群不要命刁民。
“小云,周牙婆为什么不肯要咱们村这些小孩儿?我们明明很能吃苦,比其它三个村都能吃苦。”
小云耸耸肩。
“可能是打一照面就让人觉得太能吃了,卖身钱才几百个大钱,结果带回一个能吃,一顿就吃掉人家几十个大钱,人家算算,觉得真赔,就不肯要了。”
“会去卖身当奴才孩儿谁家不穷?都饿疯啦,看到吃,谁不拚命吃啊!怎么我们小归村就给嫌弃了?”小芳觉得身为小归村人自尊心被伤害了,嘴巴一嘟,眼睛一眯,小归村惯有凶狠气势隐隐散发了出来。
小云摆摆手,说道:
“你横给谁看啊?你就想,咱村王香花,如果相亲时没装一下乖巧温顺,她能顺利嫁到大丰村去?”
“咱说周牙婆,你绕到王香花这边做啥?”小芳想起那个小归村有名悍女,如今已是大丰村吓人凶婆娘。也不知道该为自己将来难嫁出去而担心,还是要自豪小归村人走遍天下都只有欺负人份儿,不会给人欺负去。
“小芳,如果王香花相亲时就把她凶悍一面给大丰村赵家人看到,那赵家是不会让她进门。同样,周牙婆挑人进大户人家当佣工,当然希望挑到那种做得多、吃得少、胆小听话没主见人。但我们小归村人虽然做得不比人少,但怎么可能吃得少?怎么可能胆小没主见?”事实上,只要有吃眼前,小归村人一定扑上去争抢,务必大能力圈多粮食,然后全塞进肚子里,不择手段。
听小云这样一说,小芳很就理解了,一只手掌重重地拍着大腿,很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他们会装,便被周牙婆挑去大户人家享福啦!而我们不会装,一踏进周牙婆院子,就给打发回家了。”
小云扯了扯嘴角,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觉得小芳这样理解也不算错,就不说了。
“小云,有你滇醒,明年春我到周牙婆家给挑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小云,如果我被挑上了,过起了好日子,我不会忘记你!”小芳觉得她梦想已经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那我谢谢你啦。”小云扯唇笑了下。
“你别不信!只要我能有钱人家做事,就一定会出头。到时我主家面前说得上话了,就会提拔你一把,让你也进去吃大鱼大肉,每天吃得饱饱——哎唷!”小芳说得激动,不小羞到她带来水桶,痛得抱着右脚脚趾满屋子蹦兵,后因为听到她家阿娘从家门口远远吼过来叫唤声,连忙水桶一提,对小云告别,跑回家去了。
小云看着小芳一拐一拐地跑回家,很便不见人影,这才低下头,树枝仍然抓右手上,就算与小芳闲谈老半天,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过。
黄土夯成地板上,一笔一划刻着工整字——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夹岸晓烟杨柳绿,满园春雨杏花红。
没有小芳打扰,她终于写完今天阿娘交代她完成进度——
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将树枝搁到一边,小云瞪着后写那两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特别浓黑眉毛。眉纤与一弯月有啥关系?男儿吐万丈长虹又是什么?难不成是那个男儿偷吃了天上彩虹,被老天爷索讨,所以只好吐出来还回去,是吗?
“要是我,吃下肚东西,定然是不还。”点头。“就算是老天来要,也不还。”鄙视地瞪着后那一句,觉得自己比男儿强多了。
秋末冬初,天近黄昏,风声如啸,寒意袭人。
一群小归村村童们站成一排直线,与大树村那一群村童们隔着一条小溪、一座桥,对峙。
小归村如今孩子王是十岁王大成,一群孩子们里,他年纪大、块头壮,身分高,但凡孩童们有任何与周边村子交涉(其实是打架]事宜,领头人就一定是王大成。
行行出状元 第6页
“王大成,你们今天不许过来!”堵桥那边大树村孩子王洪声叫着。
“你说不许就不许吗?我们小归村人可不是好欺负!”
“谁会像你们一样喜欢欺负人啊!我们大树村人讲道理了!要知道,我们大树村可是四个村子里唯一出过秀才呢!大家虽然同样是土地里刨食,但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有书香,我们有身分,我们这叫、这叫……”得意洋洋想炫耀,却卡想不起那背了好久文词儿该怎么说,大树村孩子王非常不幸地结巴了,满身气势眼看就要泄了个精光。
幸好,每一个霸王头子身边定然会随伺一名机灵狗腿子,就见他身后一个瘦竹竿似小男孩躬身走上前,小声道:
“咱这叫耕读世家。”
“对!就叫耕读世家!我们大树村独一份!这方圆百里,也就咱大树村出过秀才,我们可是有身分人呢!”
“屁世家!秀才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小归村早晚也会有秀才!不只秀才,还会有、会有——反正就是会有很厉害才就是了,比秀才厉害那种才!”
身为同样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一双拳头横着走孩子王,王大成有心要吹牛一下自己村子里也有厉害读书人,却同样苦于一时想不起比秀才厉害读书人叫什么,想了老半天,也只好那样说了。
“哈哈哈!王大成,你好笨,秀才再上去已经不是什么才了!人家那叫状元啦!”大树村孩子王突然觉得自己比王大成厉害多了,至少他还知道有状元这个名词,而王大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知道叫状元有什么了不起?考得到才厉害!反正我们小归村一定是四个村子里第一个考到状元啦!”看着桥那头叉腰仰头哈哈大笑到差点就要仰倒地笨蛋,王大成一边吹牛嚷叫,一边朝身边几个伙伴暗中下了指令。
虽然吵架很重要,但那却不是他们今天重点。架随时可以吵,可今天黄昏重要任务却是一点也耽搁不得。
“哈哈哈!王大成,你们小归村几百口人,学文识字就没几个,还想出状元呢!先出个秀才再说吧,哈哈哈!想考到秀才,你们小归村再等一百年吧,哈哈哈——啊!你们做什么?!挡住!挡住!别让他们冲过桥来!把他们轰回去!”原本号召着一群村童放声大笑大树村孩子王,发现情况不妙之时,小归村人已经冲过桥来,将挡桥口那两个也忙着笑壮童给撞翻地,大树村防御瞬间失守。
摆好阵势当下被小归村人给冲散,只能徒劳地胡乱抵挡,反正能挡一个是一个,万不允许小归村这些凶悍恶童往村北方向冲去。
“挡住!把人挡住!啊!”
“小归村,咱冲!”王大成高声一呼,领头狂奔,目标明确——大树村北方坟场地。“土蛋,你们跑慢拉人,把人扯住!”
“得令!”
叫土蛋那个尖声领令完,扑身抱住一个大块头双腿,就这样死抱着不放开,将人给锁倒地;其他几个瘦小跟着照做,将大树村村童给扯下了七八个,致使大树村战斗力一下子给灭去了一半,剩下也就不足为虑了,好收拾得紧。
第2章
桥那边正上演怎样惊心动魄、轰轰烈烈村战,身为小归村两名小村姑们其实并不意,也不加入。事实上,她们躲得很好,早两个村村童立于桥两边对峙之前,她们早早便从溪下游浅水处,忍着溪水冻寒,涉水而过,比那些人早一步来到大树村村北处等着。
大树村虽然不是四个村里富有村庄,但也算过得不错了,至少他们尚有余钱开学馆充文气,还不时幻想着村里再出一名秀才来。
大树村二十三年前出过一名秀才,那名秀才终身目标当然是考举人,然后考进士,当大官什么;这同时也是大树村民期望。那名整天只会读书,除了读书之外什么也不会秀才,应村长之邀,村里开了间私学,每日拨出一点时间教授村里孩子们识字,束修就由村里供给,保他一家温饱。
虽然没教授什么足以应考高深学问,就基本地教会写自己姓名;学得好些,再多教些算数以及常用文字。光这样,也够整个大树村摆起“读书人”高贵架子啦。处一群文盲里,能够写出自己名字人,就是高人一等人上人——大树村村民就是这样自我感觉良好。
自认很有文人风骨大树村人,自然非常重视礼法;而他们对所谓礼法认知,来源有三:从城里听人闲扯而来、从戏文里听来,以及,从曾经去县城考秀才、去郡城考过贡生,说起来也是见过大世面那个四大村唯一秀才口中听来。
大树村村长深信从这三方所拼凑出来礼法,肯定是不会有错,必然是要订下规矩。于是二十几年以来,一直带领着全村村民过着很有礼法生活,要求大家要不计一切代价把礼法落实食衣住行上,就算没城里大户人家那样资源丰富,也要可能不要寒酸。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