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状元

“阿娘意思是，状元这东西，咱小归村是别指望了？”
理所当然地点头，不夹半分轻蔑，纯粹实事求是。白家娘子评道：
“我瞧着村长家嫡长孙倒是个好，考个秀才不话下。光是能考得秀才，得了功名，就可保他们这一嫡支免纳税呢。再努力些，上层楼，或许能有机会考得举人。想当永定县县令，举人身分应也够了。”毕竟永定县是一般进士避之唯恐不及恶地。
“原来村长真想让他孙子以后当县令啊？”小云恍然大悟。“这就是读书好处了吧？考举人考状元，然后当官。老百姓种粮，即使自己吃不饱，还得上税给官家，他们说收多少就收多少，明明没亲手耕种干活，却可以收走农户手中粮食。”
“不是这样，当官并不是就能为所欲为——哎，这种事与你无关，我们就不多说了。说回读书吧！你有力气，多能多耕几亩田；但你还有知识，可以做就多了。”
“女孩儿可以考状元吗？”
白家娘子一楞，苦笑摇头。
“我让你读书写字，不是要你考状元。”
“如果我书读得比村长孙子好、比大树村那个秀才好，也不可以考状元吗？”
“不行。小云，你是女孩儿。”白家娘子怜爱地搂着女儿，轻道：“你当不了状元，但你可以日后当一个状元娘亲，让你儿子给你挣个诰封，受朝廷供养，被世人尊敬。你爹啊，心气大，你没出生时，就想着多存一些钱给你日后读书用，说是就算不是儿子，也可以学文识字，日后教弟弟。后来你生下来，你爹就说，这闺女一脸聪明相，一定要给你读书，日后嫁个好人家，教出一个大状元来。现我虽然没钱供你去学堂，但总会力让你学得多知识。”
小云向来就不是个感性人，所以即使此刻她阿娘满脸感性追思，眼角隐隐泛泪，她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自觉，只恍然道：
“所以，阿娘今晚说了这么多，连阿爹都用上了，就是要我好好读书学字就是了，对吧？其实您就算不说那么多，我还能不读书吗？让我读，我就读呗，不必抬出阿爹。”从窗缝看出去，月亮正斜挂西边树梢上，小云回头看着阿娘，道：“瞧，都大半夜了，明儿怎么起得来？”
白家娘子扯了扯嘴角，终于忍不住，一个爆栗敲上女儿光头，沉声道：
“去，用灶里热水兑一些冷水，洗洗手脚好睡了。”见女儿抱头鼠窜而去，连忙又追一句：“别忘了咬柳枝清牙漱口！”
“知、道、啦——”
小云从来不觉得自己特别聪明，顶多是觉得别人比较笨而已，一些很容易就能想通事，有人偏偏怎么想都想不通，苦恼得抓耳挠腮、求助于人；结果那人若不是出了馊主意，就是跟着一起愁眉苦脸，后习惯性去指望村长家。大人就找村长，小孩儿就找村长孙子。
大人事，她没什么看法。小孩儿之间纠纷争闹，小云看来，处理得都不怎么样，不过也从来没有出口批评就是了。身为穷村里地穷人家，又早早没了可以为她娘儿俩撑一片天爹亲，小云是个很懂得闭嘴人——她家阿娘就是因为这点才说她聪明。
她不觉得自己聪明，她比较自豪是她不会给家里惹祸。不争强，不多嘴，不招人注目，祸事自然就少了。她表现于外安静守分，看似对神秘慎严庵内部毫不好奇，也并不乱走，让待小房间里抄经书，她就能一整天坐那儿，也不朝窗外张望等等，如此乖巧举止，终于通过尼姑们测试，让她顺利地被娘亲挟带进慎严庵，过起了每日抄佛经、混上一顿饱饱午餐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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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严庵吃了六顿午餐之后，小归村人才发现白家这对母女竟然那间传说中可怖至极慎严庵谋了份粗使差事。这消息一下子成了村子里热门话题，甚至还有人为了证实，一大早跑到入山小径旁，装作割牧草样子，就为了想看看白家母女是不是真往山上走；待真看到了人往山上走，便连忙跑回村子里去宣扬得人皆知了。
“小云，难怪这几天我挑水来你家，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都跑去山上捡柴枝找野菜去了。”一天夜里，小芳冲进小云家，告知了她们母女成了全村热议话题同时，连连抱怨着小云不够意思。
“现天冷了，大家入了夜都早早闭户家取暖睡觉，我们清晨天没亮就上山去了，下山时大家都门户紧闭，你家也一样，我又怎么好特地去敲你家门，就为了跟你说我上慎严庵去了？”
“那如果大家没发现，你就不说啦？”
“其实我以为大家早就知道了。”
“你们没说，大家怎么会知道？”
“我阿娘半个多月前要去慎严庵谋差事时，就已经跟王家老婶提过了。怎么老婶回村子里去之后，没四处说吗？”小云有些惊讶。
“没啊。老婶那个嫁到县城女儿要生了，半个月前老婶就搭着村长家驴车进城去啦，到现还没回来呢。”小芳不满道：“这种事，别人不帮着传出去，你就不说啦？”
“我当然会跟你说啊，又不是不能说事。不过总必须等我娘不必去上工日子我才能得空找你啊。慎严庵一个月给我阿娘休息一天，我就打算等休息日去跟你说。”
“这样啊，那我不生你气了。对了，婶子呢？”小芳听了解释，就很大方地将此事揭过，转头左找右看，找着白家娘子身影。
“我娘到后屋小柴房洗澡去了。”
“这么冷奠，洗啥啊！”小芳一听洗澡两字就浑身打冷颤。
小归村秋冬两季，简直冷得可以滴水成冰，大多数人是整个冬季都不洗澡，每天洗脸洗手脚，就算很爱干净了。
“总不能整个冬天真不洗澡吧？我娘说趁现还不算太冷，多洗几次。而且小柴房里垒了个土灶烧柴火呢，一边烧水，一边取暖，不会生病。”
“可也太费水了，别说还费柴火呢。”
第3章
小云耸耸肩，没说话，转身到灶边，将锅盖掀开，从里头捞出一个杂粮馒头递给小芳。
“喏，给你吃。”
“哎？这这、这是……咕叽，馒馒馒头？！”将泛滥了满口口水给用力吞下，才有办法将话给说完。
“煨灶里，一直热呼着呢。吃了。”
小芳双手接过，紧紧抓手中，小声问：
“你这是哪来？”
“我从慎严庵里带回来。”这是她从午餐里省下来。
“真给我？”不敢置信。
“你一定饿了，吃。”小云知道不用下田冬季，小芳家人一天只吃一餐，就这么挨饥忍饿地忍过一冬又一冬，捱不过，就只好死去。小芳、叔叔，一个哥哥，一个姊姊，就是这样死掉。
小芳再也控制不住，大口咬下馒头，好仔细地嘴里咀嚼着，迟迟舍不得吞下，当第一口终于吞下肚之后，她紧握着馒头，却没再下嘴，只眯着眼回味道：
“哎啊，真好吃！这里头没沙砾也没粗糠，细细绵绵，一点都不刮喉咙呢。”
小云看着小芳就要把馒头往怀里塞，阻止道：
“你都吃了吧，别留了。”
“当然要留。我弟弟妹妹还饿着呢。”小芳叹了口气。“我爹娘也饿，一整天都灌热水喝，就是不敢将眼睛看向米缸，都见底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云拿过一个小竹篮，将竹篮子上头布掀开给小芳看。
“这是我这几天里省下来，等会你带回去。”
小芳闻言跳起来，惊得连连摆手摇头。
“这怎么好！你别蹭蹋粮食！你这样，婶子会生气！”将心比心，如果她敢将家里米给人一粒，一粒就好，肯定会被阿娘给揍个半死。
“我阿娘不会生气。这是我省下来，阿娘同意让我处置。你家每天都分水给我们，我也没什么好回报给你，大家有来有往情谊才长久嘛。再说，我们一样活得这样穷，穷得都死掉了，我们以后都是长大要赚大钱出人头地人，怎么可以还没长大就饿死？”小云将竹篮塞到小芳手里，摆摆手道：“小芳，把馒头吃了，然后把剩下五个带回家，吃完它们，你们一家子至少今夜能得个好睡。”
“小云，你真好。”小芳好感动。“以后我有大鱼大肉了，一定都分一半给你，你什么都不必帮我做，我乐意白给。”
白给？怎么听起来怪怪？小云搔搔头，也不多想。反正让一个梦想日后有大鱼大肉可以独食人，愿意无偿分出一半美食给身为外人她，小云觉得小芳确实对她够意思。
小芳小云催促下，终于依依不舍地开始吃起手上那个温热馒头，由于吃得很慢，所以她们还能聊上一会儿闲话。
“小云，你知道吗？村长孙子从书院放假回来了，还跟村长说他明年开春打算去考秀才呢。”
“他才十四岁吧，急啥？要没考中不就白费一笔开销了。”
“哎！村长家可有钱了，足够王诗书去考十次秀才还有剩。”小芳摆摆手。接着分享第二件八卦：“跟你说哦，钱大娘这几天一直带着钱玲儿村长家附近晃悠，虽然装作是路过样子，但我知道，她们想堵住王诗书呢。”
“王诗书招惹她们了吗？”
“切！是钱玲儿想招惹王诗书。哎！你很少去村子里所以不知道，现全村小孩儿，谁不知道钱玲儿就想当个秀才娘子。”
小云撇撇嘴。
“秀才娘子又怎样？”
“就奔着有可能变成县令夫人呗。”小芳哼道：“再不济，王诗书总是日后村长，也算是小归村里如意郎君了。”
“钱家有屋有良田，别村也会肯娶。”
“钱家就是有屋有良田，才眼界高，别村村长儿子、孙子会愿意娶她？作梦吧！我瞧连王诗书都看她不上。钱玲儿一家子势利眼，别说她又没有你娘好看——”
“钱玲儿比起谁都不算好看，扯我娘做啥！”小云不开心地截断小芳话。小芳推了小云一下。
“你阿娘确实是全村好看嘛，干嘛怕人说？要不是你阿娘长得美，这几年怎么会老有人上你家门说亲不是？”既然说到这个，自然要顺口问一下：
“哎，小云，你阿娘到底是怎么想？村里人都说你阿娘总吊着不肯应，怕是还等什么高枝呢。”
小云眉毛挑了下，突然一脸很高深莫测表情道：
“你可知道我阿娘为什么长得比别人好看？”
“哪有为什么，不就爹娘给生得好？”
“也不全部是那样。听说钱大娘年轻时也是村里一枝花，怎么她就没将钱玲儿给生得好？”
“耶，好像是呢。”小芳回想了下钱家母女模样，觉得此例证十分有力。
连忙问：“那小云，莫非还有什么别会让人变得好看？”身为一名长相普普女孩儿，小芳自然希望有机会能朝美女方向靠拢一些些。
“当然，这是我问了我阿娘好久，才终于问到。我阿娘说啊……”
“说什么呢？你把话说完啊！”小芳摇着小云手催促。
这时小柴房传来白家娘子声音：
“小云，我已经好了，你进来，我帮你洗澡。”
“啊，哦……”非常不情愿地应着，然后对小芳耸耸肩。“改日再说吧，我得过去了——”
“喂！就一句话而已，你别想故意吊着我！”扯住不让走。
小芳死死不放手纠缠下，小云只好无奈地说了：
“好吧，怕了你了。我阿娘说，女孩儿要长得好看，就得少说人家闲话，尤其是难听话，说多了，会变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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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小芳惊得直捂心口。
“真。你瞧我娘，可曾跟那些爱说闲话人凑一起议论别人过？”
小芳想了想，发现确实没这相关印象，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刚刚跟你说那么多……”捧住自己双颊，悲惨地问：“小云，我是不是丑了？”
“没有丑，你又没到处去宣扬，只是跟我说而已，不算啦。”
这样安慰很没有根据，不过小芳信了就好。就见她长吁一口气，猛拍心口。
“我以后听到什么都不跟别人说了，要说也只说给你听。反正你也跟你阿娘一样，从来不传闲话。”
小云很欣慰地拍拍小芳肩。
“嗯，这样你长大就会变好看了。”说完，柴房又传来娘亲叫唤，她推着小芳往门口走。“好了，你回去。篮子抱好，别落地上了。”
“嗯，那我回去了。家里有热水，正好把馒头泡发些，这样我爹也能饱餐一顿呢！”小芳将篮子抱得紧紧，迎着寒风，跑回家去了。
“哎唷！我头顶才长出一层薄薄毛茬，不脏，不用刷得这样仔细了吧——”小云咬牙切齿地朝她娘商量着。
小云娘正拿着块粗布给小云头、耳后、颈子这些小云平常自己洗时不会注意到地方用力刷洗着。刷下一层灰垢还不算完，非把整颗头连同颈部都刷得红通通才肯收手。
“刷干净些，等头发长了，就不怕又长虱子了。”才刚洗好澡，头发还半干白家娘子，正需要大量活动来保持身体热度。
“都来回刷百来次了，就是口锅子，也能给你刷穿啦！够啦！”小云唉唉叫。
“不过十来次，哪有百来次？好好，别叫了，好了。”
“破皮了破皮了破皮了！”
“好了好了。呼——”
别说，还真刷得有点喘。白家娘子终于无力手软后，小云终得以逃出生天，整个人被塞进大浴桶里，被舒服热水给包围。
“剩下你自己洗，我等会检查。”
“好啦。阿娘你些去火堆边将头发烘干。”
平复了喘息之后，白家娘子才想起要问：
“你刚说把馒头都给了小芳，包括本来想充作消夜那只馒头也给了？”
“是。”
“你没趁机要她爹娘给咱挑水吧？”
“当然没有。就算明儿她爹娘不偷偷将咱家水缸给装满，我还是会接着给她们馒头。”小云扬高下巴道。
白家娘子将长发披散火堆上方烘着，望了女儿一眼，眼神还真复杂。
“小云，礼尚往来是好事，但这样事……比如守望相助什么，其实从来不是为了算计功利……”
“当然啊，小芳家人都很好，我才会把馒头省下来给他们啊，不然再多馒头我都吃得下，何至于要省下一个带回来？”小云很大人样地长叹一口气。“阿娘，我瞧着小芳那个两岁弟弟再这样饿下去，怕是撑不了这个冬天了。从我记事以来，小芳家每年冬天都会死人，我跟小芳好，才会想帮帮她。”
“可你还是想着她爹娘会给咱挑水……”
“挑水这事儿是你提起耶！”她们母女用水用得凶，又没什么力气挑水，而今每天从慎严庵里回来都入夜了，没力气去挑水；所以这样苦差事，有小芳家人帮忙，确实是母女俩需要。“再说，我真没开口提水事。顶多是想着小芳爹娘人实诚，定会想法子回报嘛。我们能让他们回报就是挑水了，穷人力气不值钱，他们也就剩力气给得了了。”
“哎……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你实不应该想到那么多……”
“谁都会想到好不？这叫将心比心。”
白家娘子皱眉同时又想笑，道：
“才去抄六天佛经，我瞧你连毛笔都还握不好，竟然就能说成语了。”
“静默师父觉得我挺好，要我先抄一些简单练字，字练好了才可以抄佛经，就塞给我一堆写满字纸，要我照着上面字抄。”
白家娘子怕女儿抄一些乱七八糟东西，连忙问是什么。
小云想了下，道：
“有些纸上写是成语，有些不是；但反正都是四个字。”
“把你记得念一些给我听。”
“嗯，今天抄到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口气背出了十来句。
“好，这个很好。你能背下，实太好了！”白家娘子捺下心底激动。这是《千字文》，她以前听人背诵过。
“阿娘，静默师父给我抄这些纸，都先念过一遍，所以我就一边认字，一边背下来了。”小云很“低调”地没有向娘亲炫耀自己被静默师父称赞了，说她不曾真正启蒙过，竟能过耳成诵、过目不忘，简直不可思议——就是字写得像茅山道士画符，无法辨识……
“太好了，小云，我带你去慎严庵真是做对了。那庵里师父们都是有见识。小云，你一定要好好学，好把慎严庵里所有藏书都给学会，都给背下来。知道吗？”
“包括佛经吗？”小云觉得娘亲这个要求很不切实际。
“……佛经不用，抄过就把它忘了。知道吗？”
“喔。”
白家娘子将已经烘干头发给盘起，然后拿过一块烘火堆边由一堆碎布拼接缝成大棉布走到浴桶边道：
“好了，起来吧，水也该冷了。”
小云连忙从水里窜起，冲进娘亲展开热呼呼大棉布里，被密密地裹住。
母女俩打理好一切，躺被窝里等入睡时，白家娘子不放心地交代道：
“小云，你把馒头分给小芳无妨，但可别把慎严庵里事说给她听。”
“知道啦，您都说八百次了。那个翠花嫂不就是李家村说了庵里事，被遣了回去吗！虽然翠花嫂直喊冤，说她又没讲慎严庵坏话，相反还说好话呢，谁知道慎严庵就容不下。”
“不管慎严庵是好是坏，人家当初聘雇前就说了，不许把里头事往外传。这种事，就算没时时耳提面命，答应了自是该做到，即使觉得不过是小事，也不能随意说出去。”
“我嘴可比翠花嫂闭得严实多啦。”困意袭来，小云咕哝应着。
白家娘子侧身给女儿压了压被角，无声叹气。
不管未来会怎样，还是量让小云学会各种能学吧。即使……她也不确定自己希望小云未来发展成怎样。
不甘心她当个蒙昧村姑，一辈子过得浑噩；又怕她学得太多，聪明太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到时，又该何处容身……
这个孩子，以后会怎样呢？
第4章
“你觉得这孩儿怎样？”
“她成日这样坐蒲团上，大半天也不见移动，腿不酸吗？”
“我瞧着是不酸，乡下孩子身体好呗。”
“身体好？瞧她那瘦得没半两肉样儿，你说得真亏心。”
“哎，瘦虽瘦，就不能身体好啦？你这样瘦，还不是健壮得很。还有，别看她小，力气还挺大。昨天吃完午饭，静默撵她出门蹓弯，她就蹓到厨房那边去，看到一堆木枝柴火散厨房外头，便抟着柴刀不吭一声将那些柴都给劈完了。”
“大师姐，你不会是一直偷偷跟她后头，才这样清楚吧？”
“嘿。”法号静言胖尼姑顶了身边瘦巴巴大师妹道：“我实想知道她跑来厨房，会不会也跟之前那个翠花一样，瞧见厨房有剩饭，就招呼也不打一声挟带回家去。”
“不可能。”瘦巴巴尼姑法号静肃，闻言摇头。“你瞧她阿娘作风，就知道这孩子不会干这样偷鸡摸狗事。顺娘可从来没挟带庵里任何东西回去，就算是自己餐盘里没吃完，也没拿；而这孩儿确实有从庵里带馒头回去，但那是从她口粮里省下来，可不是从厨房里摸回去。”
“本来我也觉得这孩子不可能忍得了贪欲，毕竟是小归村人。可这近两个月看下来，这母女俩，还真是个好。”又追加一句：“比之前雇用那些别个村婆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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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顺娘不是这儿人，我瞧她那斯文样，做事也有章法，可能曾经是哪个富户人家上等丫头出身。”
“我也是这样想。可惜顺娘口风紧，也不爱说话，找她领，都挖不出个什么来。”静言好遗憾地叹气。
“幸好顺娘是个不爱打探，不然你八成什么都给掏光了。”静肃道。
“嘿，若顺娘是个爱打探，我可不会找她说话。之前请那些个婆子，我理会过谁了？”静言驳道。
两名尼姑躲经房外窗口下窃窃私语，声音虽然小，却不至于让里头人听不到，自然引出了她们小师妹静默。
“你们挑完水了？备好晚上斋菜啦？打扫完庵堂里里外外啦？”凉凉声音自敞开窗口传来。
“都好了。”虽然蹲窗口下两名尼姑是堂堂大师姐与二师姐，但事实上，她们都归小师妹管辖……
“既然都好了，那你们来这儿，是想抄经吗？”
“不是不是！我们就来看看你这儿还要不要热水，我想你茶水也该喝完了，怕你渴着。”管理厨房静言很找到借口：“师妹，你要热水吗？”
“不用了。真得空话，来抄经吧。《妙法莲华经》我今日才抄到第十三品，有你们一同抄经话，就能提早过年前抄完三十三遍，送回京城供佛祖前——”
“哎！师妹，这是师父交付给你重大任务，我们就不给你添乱了。你字好看，对经义了解深厚，师姐万万不及。我这双手煮煮饭、砍砍柴还成，抄经这种神圣工作，我是不敢不自量力掺和。”静言连连摆手，就要溜。
“对对对！我们两人字也就比房里那个孩儿狗扒字还好一些，但若想用来抄经，可就是对佛祖冒犯啦！南无阿弥陀佛，贫尼万万不敢。”很穆肃地诵了声佛号，静肃扯了大师姐，立马溜个没影。
显然，静默走到窗边打断两名师姐闲聊，并不真想抓来两名抄写工，只是想把她们赶去别地方嗑牙，别打扰经房里人安静抄经书罢了。
静默目送一瘦一胖两名师姐远去后，才将窗户合拢了些，并丢了几块炭火到炭盆里，才又坐回矮几旁，提笔舔墨，抬眼看到桌几对面孩儿刚写完一张纸，抬眼偷瞧了她一下。于是问：